第84章 住宿
等路鹿抱着個盆兒一身清爽地回來後, 娃娃臉又催促起沙九言來:“九言姐,夏令的熱水供應到十點半也結束了,你也快去吧!”
“嗯, 那這裏就麻煩你了。還有這個小家夥,盡管差她做體力活。”沙九言拿上自己的換洗衣物,兩人分開洗倒是規避了許多風險。
喂喂!
路鹿怨念地望着沙姐姐悠然飄遠的背影, 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最不擅長的就是體力活啊……
幸而宿舍裏也沒有什麽可以稱之為體力活的勞動, 即使有,沙九言她們也趁着路鹿洗澡時都幹完了。
看着整潔如新的宿舍, 路鹿美滋滋地想,我家沙姐姐嘴上不說,但行動上一向最會疼人啦!
見路鹿耐不住寂寞東摸西摸了一通,娃娃臉倒還真給她安排了一差事, 動用的是眼力, 和她一起從那一堆許願的木簡中找到出自沙院長之手的。
這無疑是她們回到孤兒院的首要任務。路鹿一屁股坐上小板凳兒,撩起袖子說幹就幹,從娃娃臉在找的大堆中分出小堆開始找。
“對了,剛才你們行色匆匆的,還來不及互相介紹。我叫李悅然,來孤兒院的時候還是襁褓裏的小嬰兒呢。其實我們院裏大多都是找不到生身父母的棄嬰,像九言姐這樣經歷的并不多。”都說女生擅長一心二用,李悅然顯然深谙此道,一邊麻利地幹活,一邊打開話匣子和路鹿閑聊。
“唔,那我就叫,你‘小悅姐’了。我叫‘路鹿’,你也可以, 叫我‘小路’。”路鹿摸出一張隽秀毛筆字跡的木簡遞給李悅然看,“這是沙院長寫的嗎?”
“差點忘了,我還沒告訴你,媽媽的名字呢。”李悅然接過一看,“對,就是她的。九言姐和你說過麽?”
木簡上用軟毛氈筆寫着:
——希望琳琳能實現願望成為播音員。
沙雪容 2007年4月21日
“那個啊……”路鹿撓了撓下巴道,“看字跡和名字,就能猜到了。”
“文字裏的琳琳,最後成為,播音員了嗎?”把這一張木簡分揀出來,路鹿忍不住心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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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悅然笑着眨眨眼:“算是實現了一半吧。”
實現了一半?
意指後來從事播音幕後相關
工作了,還是說……
路鹿靈光乍現,按照年份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她遲疑了一下開口道:“琳琳是在念,傳媒大學,播音系,這樣子的嗎?”
“我懷疑你就是琳琳吧!!格是嘛?!”李悅然連連驚呼,這不是琳琳本琳,也是神算子啦!
路鹿幹笑兩聲,她的推論壓根兒沒有那麽神乎其神,其中包含很多運氣成分就是了。雖然常常唬到別人,讓路鹿不經意間翹起小鹿尾沾沾自喜。
于是乎,洗完澡回來的沙九言打眼便瞧見某只小色鹿兩腳岔開在小板凳前,嘚瑟地搖頭晃腦。
對面的李悅然還時不時崇拜地望她兩眼。
初見小家夥時不善言辭果然只是假象啊……
洗個澡的功夫,她們之間……
最好是沒發生什麽奇奇怪怪不可描述的事……
兩邊床夾着的過道統共就這麽些空間,沙九言也沒多言語,任由她們繼續挑木簡的工作。她掉轉頭抱着路鹿和自己的洗衣盆去了樓道盡頭的盥洗室。
。……
時間一晃,路鹿左手邊沒找過的全堆去了右手邊找過的,只留下一座淺淺的小山。
伸了記結實的懶腰,路鹿向李悅然彙報戰果:“我這找到十五張。”
路鹿原還以為許願這樣神聖虔誠的事,應該是一年一度設置在某個節日的,後來發現光她找到的十五張裏就有三張是同一年的。
想到了就許願,不拘泥于人為的條條框框,路鹿大致可以描摹出一個豁達潑辣的川妹子形象,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嘛。她喜歡沙院長的率性而為,給了孩子們更多天馬行空做夢的機會。
“你再分我點吧?”路鹿主動請纓。
“你動作好快。”李悅然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又撥出一批給路鹿。
“畢竟我,是個外來人。沒有你們,感觸深。”那些有關沙院長、有關孤兒院的心願,李悅然總不由自主回憶和揣摩背後的故事,故而耽誤了一些時間。
路鹿剛準備投入戰鬥,門口便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是不是,沙姐姐回來了。”路鹿一邊咕哝一邊往門口去。
打開插銷,門就從外面被輕輕撞開了。
門外立着的果然是沙九言,因為盆裏浸過水的衣物有些沉,她預先擱在地上準備找鑰匙開門。
路
鹿眼疾手快搶過她的盆,這點小體力活剛好夠她顯露絕世好攻的積極性又不會勞心傷力,她走在前面問:“你去,洗衣服了呀?”
“……”沙九言跟在身後輕聲合上房門,小家夥多此一問,她卻懶得多此一答。
“借過借過。”路鹿從側開小板凳的李悅然身邊經過,準備去陽臺晾衣服。
沙九言替她拉開落地門,不放心道:“還是我來吧。”
夜風如洗,不由分說灌入四敞着的陽臺,拂動兩人的發絲在錯位的角度互相交纏。
路鹿把盆兒放在臺架上,一臉不樂意地叉腰:“一個,早八百年,就承諾過要,照顧你的人。怎麽可能連,晾衣服都不會?”
從小學起就被兩個媽媽輪番奴役的路鹿自诩秀外慧中,家務事裏裏外外都不在話下。
在房裏聽得一清二楚的李悅然噗嗤一樂,這倆人雖未親口表明,但她們要是沒一腿,她李悅然就沒有腿!
“……”沙九言默了一默才由衷道,“就算不會晾衣服也不影響照顧吧。對我來說,‘照顧’更多是情緒上的,你一直做得很好。”
李悅然掩着嘴噗嗤二樂,九言姐還真是一本正經說情話的個中翹楚。你覺得她認真的時候她總在玩笑,你覺得她在玩笑的時候她又比誰都認真。
直面情話攻勢的路鹿驚得就快下巴脫臼了,沙姐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一起前極盡含蓄克制之能事,在一起後長驅直入玩命撩人。
主動和被動在愛情中本就是個交互的過程,這下路鹿反倒小媳婦兒似的嬌羞起來:“人家、人家哪有,你說得這麽好啦~~~”
這副辣眼睛的小模樣,沙九言沒眼看,拍了一記小鹿臀催促她趕緊做正事。
路鹿受用地哼哼唧唧,好在發了一會兒騷後終于憶起晾衣服的本分。
絞了絞盆裏最上方的襯衣,路鹿這才後知後覺地嚷道:“這不是,我的衣服嗎?!”
剛準備回房的沙九言随意一點頭:“嗯,你不是放在門口嗎?我出去洗衣服的時候順便帶上一起洗了。”
“啊!!!”小鹿臉一下竄紅,比熟透了的辣椒還豔,“沙姐姐,你還幫我,你還幫我洗衣服了?!”
襯、襯衣也就算了,一想到沙姐姐親手給她洗了內。衣內。褲,路鹿羞臊得日照香爐生紫煙!
其實原本孤兒院時期,同□□輪流幫忙洗衣服是稀松平常的事,但看到小家夥捂着被羞赧蒸熟的小臉上蹿下跳的樣子,沙九言為難地解釋着:“呃,我不知道你介意,我剛才真的沒多想。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應該洗得挺幹淨的。”
“……”這、這是幹不幹淨的問題嗎?!
“哈哈哈哈哈!”聽九言姐這一頓笨拙的說辭,難怪媽媽總擔心她情感上的歸宿,屋裏的李悅然終于憋不住爆笑出聲,“小路!咱們四川女人可賢惠呢,你有福了!”
這一嗓子嚎下來,兩個同為戀愛小白的當事人都恨不得扒地縫鑽。
沙九言自己如此并不奇怪,倒是平常膽大妄為的小家夥這會兒竟裝起純情來了?
路鹿暗暗叫冤,平時行使主動權逗她家沙姐姐她當然樂在其中啦,但現在自己成了那只憨憨的小貓兒,被人拿逗貓棒東戳西戳,她能快活起來嗎……
幸好手持逗貓大權的李悅然良心發現給她們解圍。
雖然這圍解的,牽扯出一樁沙九言并不知情的陳年往事。
“九言姐,你來看看,媽媽這個心願是關于你的,不過……”李悅然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沙九言詫異地走向李悅然。
路鹿也抛下晾到一半的衣服跟了進去。
這份木簡相比于其他幾份充溢着憧憬和展望的,撲面而來的是難以忽視的沉重色彩:——希望九言能夠原諒我。
沙雪容 1996年9月3日
沙九言此時的神色并不明朗,但她握着木簡的指尖微微泛白,足見內心的波動。
路鹿悄然貼近她了一些,給予無聲的支持。
她自己琢磨着,收容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是善舉,沙院長為何會寫下這樣心懷愧疚的文字?
基于她對沙姐姐的了解,沙院長的這份心思她應當是渾然不知的,否則現下怎會露出如此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
“九言姐……”李悅然面懷憂色。
“1996年9月3日麽?”沙九言凝眉思索了片刻,才狀似了然道,“那時我剛進孤兒院不久,大概一兩個月吧。九歲的年紀比較脆弱敏感,沙院長性子直、脾氣急,大概說了什麽不恰當的話一直惦念在心吧。”
“也是啦,媽媽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中國式家長。”李悅然笑着打哈哈。
盡管在這之後她和路鹿偷偷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皆能讀出對隐情的推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