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突飛猛進
言語可能蠱惑人心, 但眼神是沙九言賴以辨識的法門。
懸着的心塵埃落定,這一次造化弄人的悲劇沒有再發生在她的身上。其實有關路鹿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一個色彩斑斓糖果色的夢。
在這個夢裏, 她的心動曲線不是驟然在某時某刻飙到頂峰的,而是一日一日逐步攀升。路鹿從未讓她失望,可自身的猶疑讓她不敢切切實實地擁抱這個夢, 和面前這個愛她至深的人……
她愛她什麽呢?
沙九言這麽想也這麽問了。
路鹿松開一只手悻悻地蹭了蹭鼻尖, 不太好意思地說:“這個……實話實說,我喜歡你的, 那會兒,看到的還是淺層的你。真實的你,和我對你,初步的認識, 完全不同。”
沙九言猝然皺眉, 偏過身子扭開了路鹿留在她肩膀上的另一只小爪子。
所以這才是她不夠欣喜的原因麽?低于預期,沒有開始的戀愛不就跟沒有評價結單的購物一樣,随時可以退貨麽?
沙九言無聲鬧別扭的樣子讓路鹿又憐又愛,終于大着膽子一把将她密密實實地圈進懷裏。她們明明都該是清醒的,卻又因為這濕漉漉的擁抱而迷醉。
沙九言沒有掙紮的舉動讓路鹿忍不住咧嘴傻笑:“沙姐姐,你一定,沒有談過,戀愛吧?”
“明知故問。”趴在她懷中,沙九言悶聲悶氣地嗔她。從小家夥和敖天玲混熟起,她哪還兜得住什麽老底。
“我也沒有呢,所以,我們還要,一起摸索。”路鹿揉着她多少還是被沾濕了的縷縷青絲, 溫柔道,“我并不是說,初印象的你完美,現在的你,有缺憾。而是我們,在相處過程中,不斷加深了解。這并非,二選一,我愛我以為的那個你,也愛展現真實面貌的你。”
“你不覺得這說法很像油嘴滑舌的花心大蘿蔔?”沙九言從她懷裏仰起頭,明着是埋汰,暗着卻挺受用。
因為她知道這是小家夥最誠實的感受,沒有任何隐瞞地全部告訴了她。
路鹿嘴巴撅得老高,針對沙九言的挑刺:“你重點放錯了吧?那些定語只是,修飾,關鍵在于,我愛的人永遠,都是你呀。你看,我都跟你表白心跡,多少次了,倒是你……”
“我怎麽了?我現在不正在回應你麽?”
Advertisement
“可你,有考慮過嗎?你是不是因為感動,你知道雨夜,很容易讓人,産生錯覺的……”
“哦?雨夜怎麽了?你認為我是容易中苦肉計的人?也難怪你看起來并不歡喜了。”找到了症結所在,沙九言釋然地笑笑。
“唔……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感動,草率地,當作情。動。”路鹿一臉糾結道。
原來就連胡思亂想都是雙方皆難逃過的劫數。
路鹿話音剛落,沙九言毫無征兆地縱聲而笑,形于外的嬌媚與融入骨髓的豪邁交織成這雨過天晴的舒朗笑聲。
外面的雨還在落,但彼此心上的暖陽已探出嬌羞的腦袋。
“傻。”舌尖輕碾,呢喃入耳,沙九言揪過路鹿的襯衣領子,拉下她的臉在唇角印上蜻蜓點水的一吻,“喜歡的人為我付出才是感動,不喜歡的人獻殷勤只能是讨厭。”
無論是輕輕柔柔的唇角之吻,還是隐晦之中透着坦率的愛之宣言,都讓路鹿大喜過望,渾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興奮地恨不得當場高歌一曲!
兩個笨拙的戀愛新手可不得慢慢摸索嘛,一貫心細如塵的路鹿也有這樣粗枝大葉的時刻,她沒有發現沙九言親吻她的動作是依樣畫葫蘆從她老媽那裏盜取的。
當初江七瑾在停車場就是那樣拽着她的脖領子親她額頭的,對親密一事沙九言只能循着這一點點現成的匮乏經驗。
而路鹿的做法就更傻氣了,猛然托起沙九言的肩膀想來個羅曼蒂克的轉圈圈,實在是她滿漲的幸福感急需一個離心力的輸出口。
然而僅轉了半圈,沙九言就叫苦不疊地捶她胸口:“放我下來,我想吐!”
“诶???”翻車的浪漫戛然而止,路鹿吓得手忙腳亂,趕緊把她家沙姐姐抱回平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暈車。”沙九言撫着胸口軟軟地嗔她一眼。
毫無殺傷力,反而傾注了脈脈深情,路鹿被沙姐姐瞪得春池蕩漾,她讪笑兩下:“我沒想到,暈車,還有這種延伸。”
說罷,小賊爪曲曲折折伸向沙姐姐的胸口,美其名是幫她理氣,沙九言又豈會讓她色心得逞,毫不留情地一掌拍開她:“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上回我喝醉你背着我,我其實也有點暈車的反胃感。”
“不、不是吧?”雖然手背火辣辣的,但路鹿只顧得上擔憂沙姐姐這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許多的暈車,“稍有點颠簸,就會難受?”
“不太好說,大概也和酒喝多了有關。”沙九言撈過剛才因為擁抱和親吻被無情抛棄在樓梯扶手上的雨披。
路鹿頗為擔憂:“那,總是自己開車,多累啊。不然以後,都我騎摩托來,接送你吧?”
沙九言無奈地摸摸路鹿的額角:“你傻不傻?你家離我家這麽遠,天天這樣接送你吃得消?”
“我還好。我只是不想你,辛苦,不想你,逞強。”
“所以寧願自己辛苦,自己逞強?”
“沙姐姐,你真的,一點不解風情诶……”
沙九言倒也不惱,笑眼中沁出幾絲欲擒故縱的狡黠:“合着心疼你就是不解風情?那我以後懶得搭理你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路鹿連忙拉過沙九言的手臂撒嬌似的左搖右晃:“來搭理我~來搭理我~小鹿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沙姐姐寵幸我~”
沙九言羞恥地沒抗住這波撒嬌攻勢,笑倒在路鹿懷中。敖天玲做這番動作說這番話她覺得肉麻兮兮,小家夥版的卻讓她又是受用又是好笑。大概是她這個年紀還未激發成熟的魅。惑感,一顆青澀軟嫩的果實,入口直教人吃鍋望盆,期待下個階段另一重滋味。
。……
笑停了,沙九言忽然擡眸無比認真地看她:“小鹿,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這樣的年紀不可能給你一段多浪漫、多膩歪的熱戀期,就像我不可能事無巨細告訴你麻煩你。但有一點我想你知道。”
這賣關子賣得路鹿緊張地攬緊了沙九言的後背,脫口而出兩個字都能結巴得零零碎碎:“什、什、什麽……”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從哪時起,困頓之中我第一個想到的會是你,快樂的事第一個想和你分享,當然從前我一直極力克制着,往後我也未必能做到絕對坦誠,這樣的我你真的……”
“真的,真的!”路鹿目光堅定地搶答,不料……
沙九言在鬧她這件事上去而難返:“我是想問‘這樣的我你真的不考慮退貨嗎’。”
“沙姐姐!”路鹿當然知道她是故意
逗她,因而也故意跺了跺腳,感應燈被吓得顫了一顫,亮度提升,光彩照人。
“彼此的心意都說開了?”
“嗯!”
“那我們別堵在門口了,我……我帶你回家。”
“好嘞!!”
餘光不着痕跡掠過這張稚嫩又溫柔的笑臉,她的歡天喜地她感同身受。
沙九言情不自禁勾起唇角,下定決心很難,但如果即将奔赴的未來有溫潤可愛的小家夥結伴同行,似乎也沒那麽難了。
關于未來種種的不确定性,通通消融在當下這個年輕熾熱的懷抱中。
這就夠了。
她以為她沒盼過的東西,其實比誰都渴求。
。……
回到家中,沙九言手腳迅速地找出不常用的給客人準備的拖鞋,取了幹毛巾給路鹿擦頭發,又泡好了熱騰騰的茶水。
路鹿看一眼杯中的茶包壞笑道:“嘿嘿!沙姐姐,你還把我給你的,茶包,帶回家了呀?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味道。”
“不是。”沙九言端過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潤喉。
熟悉的口是心非又要上演了?
路鹿乖巧地捧着茶杯側耳傾聽,她都想好了下一句該怎麽哄傲嬌的沙姐姐忍下羞意敞開心扉,畢竟溝通的努力應當是雙向的。
然而,沙九言完全粉碎了她的各種設想:“味道确實很不錯,但我只是習慣把你送我的東西都帶回家收起來。你之前進過我的卧室應該已經看到我床頭櫃上的頭盔、手鏈和折紙了。”
路鹿傻眼了,只能順着直覺吶吶道:“你很珍惜?”
“當然,愛屋及烏,你送我的每一件東西,我都很重視。”沙九言擱下茶杯,一眼望穿小家夥那張錯愕地寫滿“我的沙姐姐一定是被掉包了”的小圓臉。
沙九言笑得嬌柔妩媚,言辭卻又純真無邪:“你不必感到詫異。從前我意在拒絕你,自然不可能流露多餘的情緒。如今我是真的有心給你最真實的反饋,不會遮遮掩掩故作矜持。”
簡單直接,路鹿又探索到了沙姐姐的另一面。沙九言并不知曉,其實她也從未讓路鹿失望過,她的每一面都不是無瑕完璧,甚至有些沉郁黑暗的部分十分勸退,但路鹿向往的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實實在在鮮活的愛人。
沙九言的直抒胸臆讓路鹿愉悅地眯起眼睛,像只剛剛飽餐一頓餍足的大貓,可惜她眼饞的對象撩完就跑,剛沙言沙語哄過她就自顧自地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