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沙姐姐的惡趣味
這和搓魚餌是一個道理, 攪拌過了頭,魚餌過硬過粘,即使魚兒咬了鈎也會因掙紮力而輕易脫鈎的……
路鹿不知這對好友的暗自角力, 只是被敖天玲的大白話激得有些臉熱。
輔一湊近沙九言,路鹿就被盆子裏屎黃屎黃的餌料吸引住了視線。
沙九言攪拌的手法很娴熟,像一個正在打發奶油的糕點師。
“我還以為, 釣魚只要, 穿一條蚯蚓,在鈎子上, 就好了。”路鹿眼巴巴地望着魚餌,充滿了新奇感。
沙九言笑笑:“嗯,那也是可以的。不過我習慣用自己混合的飼料,裏面有小蝦米、肉骨、小米、大米之類的。我的想法可能比較拟人化, 我不愛吃口味太單一的食物, 那麽魚生的最後一頓總不能虧待它們吧。”
路鹿脊背一涼,這是沙姐姐式的殘酷的溫柔嗎……
自己好像也最吃這一套诶……願者上鈎,果真如此。
“喏,嘗嘗吧。”沙九言撚起一小坨魚餌遞到路鹿唇邊。
“诶???”路鹿剛吃驚地張開嘴,又害怕沙九言二話不說直接上手塞進來,連忙用肥短的小手把嘴巴捂得嚴嚴實實的。
雖然聽沙九言說的,裏面都是一些日常的食材,但它們應該都是生的吧?
這确定能吃???
“噗嗤”一聲,沙九言被小家夥驚乍惶恐的模樣逗笑了。不能怪別人總是逗她,實在是小活寶無論做什麽表情都喜感十足。
“不、不是,這到底,能不能吃啊?”路鹿非常糾結這一點,糾結得小臉皺成了十八個褶子的灌湯包。
“你說呢?”沙九言忍着笑意反問, “是你自己直勾勾盯着魚餌,我以為你想嘗一口呢。”
“我只是單純,看看,又沒流口水……”路鹿臉憋得通紅,鏡片後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特別招人憐愛,“我看它,是因為我想問問,我能不能,也拌一下試試。”
Advertisement
在她單調乏味的人生中,難得有這麽一樁趣味橫生的事。不過如果玩得太過火,小家夥一個急眼,難免不會迸發出某些她現階段還無法正面回應的熱切來。
沙九言正了正臉色道:“其實我已經拌好了,不過你也可以試試。”
“這樣啊……那
不會,被我拌壞吧?”臨上手了,路鹿又有些踟蹰不前。
沙九言突發奇想,“鹿言鹿語”張嘴就來:“你不用有負擔,拌壞了我自會處理。釣魚不是因你而開始,也不會因你而終止。不要給自己壓力,好麽?”
開關旋鈕“啪”地一下被擰到最高檔,路鹿覺得腦神經像被煮沸了似的突突地跳,這話這麽耳熟她能不知道是出自她本人之口麽?
她望向沙九言,而面前這個女人也正望着她,目光凝注于年輕的面龐。
對方嘴角噙着一朵意味深長的笑,路鹿略略膽寒,今天的沙姐姐是鐵了心要玩壞她麽?
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惹沙姐姐不快……
也難怪敖大小姐會有吃鹿肉的調侃。其實早在酒會上借醉調。戲沙九言那次就可以瞧出端倪。拿捏住她,對沙姐姐來說輕而易舉,端看她想不想罷了……
。……
碧水澄泉,波光粼粼。
河水流淌一如渺遠不見源頭的星際,肉眼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幾萬分之一。
打游戲打得火冒三丈的敖天玲從原先的淑女側坐,慢慢演變成翹着個二郎腿,一邊抖,一邊同游戲裏的隊友開麥對罵。
糟心的一局終于結束,敖天玲沉沉吐出一口惡氣。
這年頭什麽都可能是稀缺物資,唯有豬隊友,幾乎每一把都能叫她碰上!
剛準備找沙沙和路鹿抱怨一通,卻發現兩人各據一邊,卻早已渾然一畫。
河岸邊的青草地上,她們間隔着一米的距離靜靜坐着。被風挑唆的小河浪從遠處一波波嬉戲追逐過來。團團抱抱的柳樹籠着她們,攜着她們的身影一齊倒映在被陽光打濕金燦燦的河面上。
路鹿目不轉睛盯着自己釣竿前那一枚随着水渦打旋的魚漂,緊張兮兮得好像一樽戍邊衛士。
沙九言卻神思怠惰地半支着腦袋,側過頭視線交彙于一臉認真的小家夥身上。她的目光很輕很柔很靜很緩,仿佛調皮的時間精靈已被她封印眼底。
她在看她,而她竟未察覺。
她若察覺了,她或許便不會再看她。
這畫面談不上多麽賞心悅目或銘心刻骨,但它牽引着敖天玲的思緒,讓她願意相信這段美好的感情正在生根萌芽,茁壯成長。
敖天玲捂着胸
口莫名想哭,哽了哽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她才不承認自己矯情地想為好友的苦盡甘來恸哭一場。小嫩芽馬上就會長成庇佑她的參天大樹,往事就讓它停駐從前,屬于沙沙的幸福遲到了但幸好沒有缺席。
風一起一止間,路鹿的魚竿動了動。
魚上鈎了,好的事情也會接二連三吧,敖天玲期待着。
。……
黃昏日落,暮霭沉沉。
釣魚其實并不是樁累人的事,反而能給予自身反思沉澱的空間。
因而,釣了一天的魚,沙九言和路鹿一點不顯疲态。
倒是敖天玲歪着腦袋,哈欠連天,誰讓她不信邪地開了一局又一局,九連跪還不罷休,叫嚣着要再戰三百回合,最後是被另二人強行架回了車上的。
“今晚繼續殺它個昏天黑地!姐兒就不信了,非得贏一局,還得風風光光地贏!”敖天玲和沙九言就是這麽一對朋友,老愛說對方倔,其實生而為人,誰沒有點堅持呢?
真的無欲無求,無牽無挂了,恐怕就會像沙九言自己以為的那樣,随時可以撒手離開。
“你來不來啊?我們雙排機會大點,我看你腦子挺靈活的,手應該不殘吧?”敖天玲的約戰帖已送達。
路鹿揉着鼻頭将其原路退回:“不了不了,我回去,還有點事,要忙。”
“嘿!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要真忙今天還會出來啊?”
“為了沙姐姐,和你。”
“……”
這順帶的還能更明顯一點不……
說話間,敖天玲的住宅小區已經到了。
晚上小區車多,沙九言轉了小半圈才找到停車位。
敖天玲撞撞路鹿的肩膀:“路鹿小朋友,又到你展現的時候了~幫我把我的東西搬回去。”
敖大小姐使喚人真是越來越順口了,然而路鹿倒也不惱,剛才秀肌肉拉垮的部分她要通過孔武有力的搬運填補回來。
她想逐漸扭轉沙九言對她身嬌體軟的初印象,畢竟她日後的定位可是大猛攻啊喂!!
三人幾乎同時下了車。
甩手掌櫃敖天玲立在一旁,來回掂着手機給它降溫,剛才打游戲打得熱火朝天,連帶着手機都快燒冒煙了。
苦力壯丁路鹿掀開後備箱,抻了抻胳膊憋出壓根不存在的肌肉來,剛準備擡出敖天玲的魚具。
先前一直對這兩人的互動冷眼旁觀的沙九言冷不丁道:“放着。讓她自己拿。”
語調輕輕柔柔,但妻管嚴屬性閃耀的路鹿小短脖一縮,即刻把東西扔下,筆筆挺挺地立正了。
敖天玲指着自己,一臉納悶:“‘讓她自己拿’是說讓我自己拿?”
“一共就我們三個,你說呢?”沙九言漠然一笑。
“可是人家做了美甲呀~~~”一旦做了就萬萬不能的美甲被敖天玲拎出來當擋箭牌使。
“打游戲能用手指,提東西倒用不了了?你在哪做的這麽神奇的美甲,也給我推薦推薦可好?”沙九言不鹹不淡道,但任誰都能聽出她語意中的威脅意味已經頂到了喉嚨口。
一旁的路鹿噤口不言卻暗自竊喜,替她出氣的沙姐姐威武!!!
“吼~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之前就是一直忍着沒護犢子。”敖天玲一邊搖頭一邊倒退,就像突然不認識沙九言這個人了似的,“說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行吧,知道你現在整顆心都懸在新歡身上,哪能聽聞舊人哭呢。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飙完戲後渾身都舒暢了,敖天玲手腳利落地把自己帶去的東西取出,順便還拐走了路鹿的保溫杯。反正她用過了的,路鹿回收也沒啥用,回去再充點水進去還能有個餘味。
路鹿看得一愣一愣的,同樣是女人,為什麽沙九言和敖天玲跟她一比都顯得力大無窮???
沙九言練過柔道,她自嘆不如,可怎麽連敖天玲也吊打她了……
她這個自己頒發的大猛攻地位岌岌可危啊……
“沙沙,路鹿小朋友。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一起出來玩了,微信多聯系吧。”敖天玲騰不出手揮手告別,索性潇灑一點頭。
“會的。”兩人不約而同道,怎麽會沒機會呢?
忽略敖大小姐那讓人聽着分外別扭的怪腔怪調,她本人其實性格豪爽,值得深交。
沙九言問她:“不拿兩條魚回去嗎?”
敖天玲笑:“一不是我釣的,二我也不會煮呀。你們小倆口留着分分吧,我走了~~~”
目送敖天玲隐沒于夜色之中。
沙九言環胸倚在車前,谛視着一離開空調就汗如雨下的路鹿:“她就是矯情,你沒必要都順着她。”
路鹿還是維持着挺拔的立正站姿,一副聆聽教誨并付諸實踐的三好學生模樣:“唔,我不順着她。我以後,只順着你。”
“……”沙九言橫她一眼,小家夥是越來越放肆了,也歸咎于她時常因為不忍心而縱容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