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癢癢癢
何況在國內嚴格的法制之下,真正的惡人很少,大多數不過是披着惡人的皮囊逞一逞威風,謀一謀蠅頭小利罷了。
“走吧,我送你。”路鹿像只沖外來客龇完牙的惡犬回到主人身邊秒變溫順無害,她拍了拍車後座再次邀請沙九言。既然被她看到了,那麽放任沙經理一個弱智女流擠公交,路鹿無論如何是做不出的。
沙九言對剛才的小插曲不做評價,只是指了指自己下半身亞麻色的及膝裙。
“這好辦,側坐,就好了。”路鹿一邊說,一邊兀自解起了襯衫紐扣。
忽然上演的脫.衣.秀讓沙九言一時措手不及,但她很快調整過來。
一絲調笑順着眼角流淌而過:“小鹿真是急性子,這還在外面呢。”
诶???
急性子什麽的,是說她迫不及待在這個公交站臺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挂嗎???擡頭望天,她在沙經理心中究竟是個什麽形象......
力求自證,路鹿飛快扒去一層皮,露出內裏另一層皮。
沙九言這才看見,路鹿的襯衣之下還有一件純白棉質的短T。不單單是基于襯衫貼身的款式,也由于這樣的酷暑天氣一般人不會穿兩層。當然,起初沙九言并沒有誤以為路鹿有着奇怪的全.裸.癖,只是擔心熱昏頭的她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敞開衣襟涼快涼快......袒.胸.露.乳,成何體統?
路鹿兩手拎着兩根袖管,像福氣憨憨的招財貓似的晃着袖子說:“給你系上。”
想岔了倒也不顯尴尬,沙九言态度如常地領受了路鹿的好意:“那麻煩小鹿了哦。”
隔着衣料,皮膚和皮膚碰擦着,沙經理果然是一條美女蛇,只有冷血動物的身體才這樣涼飕飕的。
繞過沙九言纖細柔軟的腰肢,路鹿在心裏默念着适合她語速節奏的《三字經》轉移注意力。大開大合地打了個蝴蝶結,松緊度正合适,路鹿長出一口氣。
因為身高的緣故,路鹿的襯衫比一般女孩的更長,剛好可以覆蓋到沙九言的腳踝。這樣側坐于摩托車上,完全不會産生走.光的困擾。
準備就緒,沙九言把小區地址報給了路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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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鹿在手機上一查,說:“在何舟路,那邊麽?好像,有點遠。”
“怎麽?後悔送我了?”沙九言扶了扶皮包肩帶,一片即使路鹿就地反悔也不着惱的雲淡風輕。
“那倒不是,就是路程上,有點遠。回家,你會餓。”路鹿同步摁亮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六點一刻。當然事實上,沙九言選擇搭公交車的話,也至少要七點才能到家。
哦?
沙九言若有似無地輕哼一聲,按照這個套路,是要就勢約一頓飯麽?
然而,路鹿又一次做出沙九言意料之外的舉動,她打開摩托的後備箱,裏面是和公司櫃子裏差不多的零食天堂。
“吃點東西,墊一墊。”路鹿率先拿出一塊如今已經近乎絕跡的金幣巧克力,拆了金燦燦的外包裝,直接扔到嘴裏嚼吧嚼吧。
小家夥口腔的運動幅度很大,卻沒發出什麽令人不喜的聲音,讓原本沒有什麽食欲的沙九言也不免來了些興致。
手指漫無目的地掠過一個個鱗次栉比的零食包裝,每一道齒痕和尖角堆砌着指尖麻麻癢癢的刺痛感。最終,沙九言的視線落定于一袋不算太起眼的黃色包裝小餅幹。
手掌大小的包裝袋裏裝了有大概十多塊橢圓形的鹹芝士餅幹。沙九言撕開一角,濃郁的香氣登時傾溢出來。
沙九言噙着笑,不無懷念地說:“我記得這還是我小時候吃過的餅幹,沒想到上海也有,而且還是出現在二十年之後。”
此去經年,兜兜轉轉恍如一個圈。
然而并非所有圈都預示着圓滿。咬開餅幹,芝士味濃厚,侵入每一粒味蕾,味覺的終點處似乎仍然呆立着從前那個渴望着,卻不敢開口、不敢争取的女孩。
沙九言又捏起一片餅幹:“沒想到隔了這麽久,味道還是這麽好。”
尋回童年的味道,卻不見她的眉目真正舒朗開來。
“沙經理。”路鹿吶吶地叫着她,心下叫嚣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沖動。越膨越大,越膨越大,但具體是什麽,路鹿自己也說不清。
“來一塊麽?”沙九言将包裝袋口遞向路鹿,笑眼彎彎映着對面那個錯愕的人。
是說沙經理的情緒調節能力也太好了吧......前一秒還好像沉溺于某段不太愉快的過往心神不屬,後一秒又若無其事地回複了慣常勾人的笑裏藏刀。
這個女人慣會虛虛實實的......
不過眼下的自己并沒有資格深究沙經理每一種神态背後真正的情緒。
“好。”路鹿回答。她伸手進包裝袋撈了一塊丢進嘴裏,又是一陣嚼吧嚼吧。嗯!味道真的不錯诶!
就這樣,兩人你一塊我一塊地分食完了一整袋餅幹。路鹿剛想背過身舔一舔手指上味道精華的餅幹碎屑,沙九言就從包裏翻了餐巾紙出來遞給了她。
“唔。”路鹿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心下犯着嘀咕。
沙經理比她大很多,但這是她第一次把沙經理當成長輩式的人物來看。因為江也是這樣的,每次小路鹿剝完蝦想舔舔手指上的醬汁,煞風景的媽媽總是一臉嫌棄地抽餐巾紙給她:“你髒不髒?”
......
沙九言對她在路鹿心中突如其來的長輩定位一無所知。在她把餅幹和剛才的巧克力包裝紙卷成一團扔進垃圾箱的同時,路鹿把摩托車推到了馬路牙子口。
給沙九言解釋了一遍摩托車頭盔搭扣怎麽扣上,路鹿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頭盔沒,別人用過。”
對于潔癖而言,在狹小的車盔裏聞到別人的頭騷味應該和聞到尿騷味一樣抓狂吧!路鹿盡力還原着沙九言的心情,雖然用了略略誇張的藝術手法。
另一方面,今天的路鹿讓沙九言嘆為觀止。衛生巾、紅糖、小零食、頭盔,無不透露着小家夥的心細如塵。也是,路鹿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按老話說來是一天一個樣的,初見時冒冒失失瞎說八道的那個是她,現在體貼入微照顧他人的這個也是她。
一手攥着把手,一手托着沙經理的手臂将她拉上了車。
稍稍理了理衣裙之後,無可避免地,沙九言靠近路鹿的那只手環住了她的腰。
小家夥的身體熱熱的,不僅透過緊密貼合着對方小腹的手臂傳來,甚至她周遭的空氣都像被烘烤過一般,空氣分子的運動高頻而莽撞。
毫無征兆地,前座忽然傳來一串時斷時續的憨笑:“嘿嘿嘿......嘿嘿嘿!”
笑得直叫人發毛。
車上統共就兩人,周圍恰巧也沒有其他過路人,那麽這笑聲的主人自是不言而喻。
沙九言用纏繞路鹿腰際的手輕拍了兩下她的小腹,本意是提醒她好消停消停專心駕車上路了,殊不知這才是開啓對方爆笑的開關。
“嘎嘎嘎嘎嘎!”果真是被扭大了開關,路鹿笑成引吭高歌的大鴨子,就快把車後座的沙九言給震下去了。
如果排除精神錯亂的可能性,那麽......
沙九言總算覺出味來,松開手臂問:“你怕癢嗎?”
怕癢的人千千萬,但路鹿腰間的感受器未免也太靈敏了吧,稍微超出一點阈值就能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找到了症結所在并加以回避,路鹿很快便止住了笑。效果立竿見影。
因為笑得慘不忍睹,眼淚花子噴濺到了鏡片上,所以在征得沙經理的同意後,路鹿取下頭盔,擦去了眼鏡上的水漬。
“小鹿,看來我沒辦法搭你車了。我還是回去等公交車吧。”沙九言深表遺憾。
沒有繼續說出口的責備是,在她們一通瞎折騰的間隙,她等的公交車已經慢騰騰地從身邊駛過。因而,對于沙九言來說,最壞的事情發生了,她兩頭都沒着落。
聽到沙經理這麽說,路鹿拉了拉笑出褶子的T恤下擺,心有不甘。這就好比千辛萬苦爬到了距離山頂一步之遙的最後一個關口,卻倒黴催的腳下一滑骨碌碌滾下山坡。前面所有努力全部付之東流。
兩條眉毛打了一架後,勝負已定。路鹿還不死心:“抱歉,我不知道,自己這麽怕癢。再試試,可能多,抱一會兒,就好了。”
抱?抱你個頭啦!!!路鹿頓覺自己又把原本正經無比的意圖裝裱得七扭八歪,活脫脫一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
路鹿灰心喪氣地想,從見到沙經理的第一天起,她在對方心裏大概一路刷的都是負分吧......她明明是只純情小鹿,一只永遠沒有發情期的純情小鹿!
“好吧。”出乎意料的是沙九言一口答應了,讓路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沙九言也是無奈。
被熱心腸的小鹿一攪和,自己原本平順的歸家之路波折重重。不過......畢竟是她自己松的口,分岔的兩條支路,是她選擇砍斷一條已經走過更靠譜的,踏上另一條未知的征程。
萬萬沒想到,方才認知上的最壞尚且還算不上最壞,因為更壞的事情發生了——
在沙九言抱着路鹿的腰幫她做脫敏治療時,她眼睜睜看着她想搭的那一路公交車又一次同她擦肩而過......
前後兩輛間隔不過兩三分鐘......
因為路面阻塞段不同的緣故,兩班公交車前後腳相繼到站的情況時有發生。
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并不适合做二選一......
......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下錯別字
把主角弱質女流寫成弱智女流也真是親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