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華現
突然,晁歌注意到了谌知晏身邊神游天外的桑怡安,開口問:“那個小姑娘也是劇組的嗎?怎麽一個人在發呆?”
姜臨笑着說:“是知晏的妹妹,叫桑怡安,不是劇組的。怡安,別愣着啊,吃菜。”
怡安一下子回過神來,晁歌正含笑看她,她的臉“蹭”地一下就紅了。晁歌的臉看起來挺嚴肅正經的,為人卻是喜歡開玩笑逗人玩的,桑怡安的過激反應讓他笑得更歡快了。
“嗯?小姑娘臉紅什麽啊?怎麽,哥哥比電視上還好看是吧?哈哈哈……”他又笑着挪開眼睛,側身和導演喝酒去了。
谌知晏和桑怡安兩個小孩子都是喝果汁,可沒架住晁歌是個混不吝,撺掇他們倆喝酒,于是從沒沾過酒的桑怡安喝了幾口就意識模糊了,谌知晏完全不在乎,在古代,他可是從小就開始喝酒了,雖然現代的酒度數比較高,可還難不住他。桑怡安臉上挂着兩團紅雲,歪歪倒倒,非要賴在谌知晏身上,這是谌知晏認識她以來,她第一次像個孩子一樣,脆弱,渴望依靠。
晁歌還笑她像個小兔子,笑谌知晏是妹控,妹妹一倒就沒心思喝酒了,真無趣。谌知晏難得白他一眼,抱起桑怡安,把她送到樓上去。
谌知晏把桑怡安放在她睡覺的沙發上,沙發對她來說其實還有點短,所以晚上她應該睡得很不舒服。谌知晏用熱水打濕毛巾給她擦臉,這其實是他第一次伺候人,但卻無比熟練。桑怡安的長發散落在沙發上,額頭不停地冒汗,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
谌知晏想起身去給她拿個濕毛巾,卻被她拉住衣角,“晁……歌……晁歌……是我啊……我……”
“我……喜歡你啊……你知不……知道?好多年了……你……一直……不知道……”
她無意識呢喃着,谌知晏如遭雷劈,怔忡了許久,他拿開她抓着他衣角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很小,卻沒有少女的柔軟,指節稍微有些粗大,掌心一道掌紋将手掌分為兩半,深邃如同天塹。
安置好桑怡安的谌知晏回到席上,姜臨明顯感覺到他周身的氣壓很低,不過他也很少有外露的開心情緒,這正是他作品中女主角的性格基調,所以姜臨就沒太在意。
晁歌離他近,當然也感受到了,他捏着杯子,晃蕩了幾下,啤酒泡沫消失了,金黃的液體反射着白熾燈的光芒,讓他的眼前有些微迷離。
谌知晏剛開始拍定妝照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呆了,谌知晏天生就适合古裝,就算不上妝,他深邃的眉目也能撐住鏡頭感,尤其他氣質清冷,若不笑就是孤僻,完全就是姜臨想象中的女主。一開始桑怡安還三天兩頭往劇組跑,在監控器裏看古裝打扮的谌知晏,格外賞心悅目。他行動舉止優雅得體,天生比他人多一分韻味,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古人嘛。桑怡安看過劇本梗概,這《風華絕代》裏沒有女主……嗯……劇名大概也說的是男主,簡單來講就是——“帥死了”……
谌知晏這個角色是一個從小作為殺手被殘酷手段培養長大的孤兒,沒有名字,代號為零。他奉命去刺殺荒唐無道的少年天子,也就是晁歌所演的角色。刺殺行動從頭到尾都是皇帝的安排,他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戴上面具,他是暗殺組織的頭領,摘下面具,他是荒廢朝政濫殺無辜的君王,安排零去刺殺自己,只是他自己跟自己玩的游戲罷了,但是最後,零真的把劍刺進了他的胸膛,他死于自己安排的刺殺。
桑怡安表示她的智力不足以支撐她完全理解這部電影所表達的深層含義和哲學道理。但電影藝術似乎就是這麽不可理喻,許多經典電影如果濃縮成三言兩語,就完全是個普通的故事。
好在這一開拍,先拍的是文戲,武打啊吊威亞什麽的,姜導怕谌知晏一時吃不消。但沒想到谌知晏依然在文戲上栽了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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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安在監視器後面看,谌知晏第一場戲是被殺手組織老師教導模仿他人字跡,這是零在殺手組織的“狼窟”幸存後漸漸長大的第一次出場,也是谌知晏的第一次出場,零此前從來沒有接觸過人類,沒有接受過文化教育,但殘酷的“生存游戲”讓他後怕,他努力學習着老師布置下的一切東西,害怕再回到那個夢魇之地。此時的他,應該從純善變為性格中有一絲不自知的殘忍,在邏輯倫理上受到了洗腦,所以有點不辨是非。
殺手在人們的印象中,仿佛只能穿一身黑色緊身衣,隐藏在黑暗中,如同蟄伏的毒蛇,伺機而動。姜臨導演卻不一樣,他讓所有殺手穿暗紅色的寬袍廣袖紗衣,猶如鮮血翩飛後凝固,這也是首領最喜歡的顏色,整體造型就透露出首領的荒誕不羁,也算是呼應。谌知晏戴着黑色抹額,上面用金線繡着編號零,臉色慘白,唇色卻鮮紅。他一臉懵懂,握着狼毫湖筆,在紙上飛速寫下模仿的內容,沒發現攝像機已經不在拍他的桌面轉而拍了他的上半身和眼睛。
第一場戲不太需要演技,只要記着導演的動作講解和走位安排就行了。姜導覺得他完成得不錯,打算再拍一遍補一些鏡頭,過去才發現,谌知晏真的握着筆在寫字,谌知晏作為宋朝進士,書法造詣自然不可小觑,圍觀的人群發出贊嘆聲,姜臨也驚呆了,問他:“知晏,你書法不錯,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練過一段時間。”
旁邊有個動作指導,是業內有名的愛書法成癡,他也寫得一手好字,外行人看谌知晏的字或許只是覺得好看,他卻看出了門道,這個少年絕對是有名師指點,練字超過十年以上,才有這樣的筆力,就算是現在書法界那些自诩名家的,恐怕也不如他。動作指導想了想,覺得谌知晏日後就是不演戲,做個書法家也不錯,肯定能夠大放異彩,所以他就把谌知晏寫的那張紙偷偷收起來了。姜臨觑了動作指導一眼,最後幹脆決定不用手替,直接拍。
“谌哥哥,你演得真好,一點都不怕鏡頭。而且,你這一身裝扮真的很帥啊!”桑怡安在他補妝的時候圍過去跟他聊天。谌知晏還不太适應化妝,面色端凝,臉皮僵硬,眉頭亂飛,桑怡安“撲哧”一聲就笑了。看他強行裝鎮定,其實心裏說不定怎麽害怕呢!畫眉啊,撲粉啊,塗唇膏啊,作為男孩子的他從來沒見過吧?
補拍剛才的鏡頭的時候,姜導發現他面色有點不好,表情也不到位,說了幾次都放松不下來,便有些急躁了。桑怡安本來在一邊跟閑着沒事的晁歌聊天,主要是請教拍戲的事情,聽到姜導的聲音越來越高,還以為谌知晏出什麽事了,擠過去一看,原來是谌知晏眼睛有些幹燥,姜導需要一雙潋滟有神的眼睛,拍一個特寫鏡頭。
谌知晏瞪着眼睛,還是沒有感覺,姜導就叫化妝師拿來了眼藥水,桑怡安看谌知晏滴眼藥水的時候滿臉驚恐,不停眨巴着眼睛,就差沒動手把化妝師推開了,她簡直要笑翻了,谌知晏本人的儒雅氣質擺在那裏,不管穿什麽衣服都掩蓋不住,偏偏他又缺乏很多常識,于是經常鬧笑話,這種反差太大了,就讓人覺得他真的太可愛了。
不過他的性格的确十分可愛啊,有時候被笑話得多了,還會氣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樣。
長大後再成為謙謙君子吧,現在的小河豚挺可愛的。
桑怡安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半天。
下午有場彈琴的戲,是晁歌和谌知晏的對手戲。晁歌上午跟着怡安看了一上午熱鬧,這時終于把戲服換上了,他有經驗,知道夏天攝影棚裏的溫度高,人穿着短袖就受不了,何況穿着裏三層外三層又不透氣的戲服。所以他帶了冰袋來,叫桑怡安幫忙綁在身上,之前沒輪到他上,他就把衣服袖子,褲子腿全都撩起來了,看着雖然滑稽,可是涼快很多。
那邊谌知晏的衣服雖然沒有他厚,但是谌知晏是個“小古板”,不願意“有辱斯文”,寧願熱得出痱子都不願意在大庭廣衆之下把袖子撩起來紮着。于是晁歌清清涼涼地去跟一頭汗水的谌知晏對戲了,谌知晏一臉幽怨地看着桑怡安。桑怡安則在手邊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的求救眼神。
首領教零彈琴,零很有天賦,首領意外發現零的琴聲能使他暴動嗜血的心安靜片刻,所以首領從這裏開始重點關注零了。
彈琴是谌知晏的必學科目還是他的興趣愛好,早上知道要拍彈琴的戲他還激動了一會兒,特別傲氣地跟桑怡安說:“今天姑且就給你先彈奏一曲吧,讓你也見識見識。”
結果,谌知晏拿到琴的那一刻就覺出不對來了,這把琴的重量有問題,弦也繃得太緊,用的木材一看就知道是極普通的,要用這個,奏出美妙的音樂?這……
他硬着頭皮把手放了上去。
撥動。
撚動。
挑動。
四周一片寂靜。
“知晏啊,你可小心別把手割了诶!這個不需要你真彈,到時候後期會做上去的。”
反正那破琴的聲音很難聽就是了,他一輩子都沒聽過而且也不想再聽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