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妻主還沒有孩子。”耿春臉色有些不好,眼圈紅紅的。
“別着急,孩子的事情急不得。你看我也沒有孩子呢。”男人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只得拿自己的不好去寬慰別人。
他和章蓉也沒有孩子。
他不知道章蓉想不想和他有個孩子。
這幾天他有想過一些事情,卻也想不明白。他們之間算是死結麽?解不開了。他開始是恨她的,自從她受傷了,他好像沒那麽恨了。
畢竟,若論養家糊口而言,她做的比當初的他強多了。
自從夏國的河水改變以來,夏國男人越來越趨于柔弱化,越來越依賴女人。
“你不知道,她……”耿春的眼圈更加紅了,眼淚也吧嗒吧嗒的掉下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從懷裏掏出一個香囊。
“這個是?”沈雙溪有種不好的預感,以他對他們兩個的了解,賀雙舟不可能外面有人,她不像是會藏着掖着的人。
“這個是妻主送的我,我随身都帶着。”耿春抽抽搭搭的說着。原來是有一次他進山去挖野菜,因為有些癡傻,村子裏的人都不大願意和他一起去,很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去的。
他人高馬大,長相又一般。一般的女子不會去打他的主意,一直也都平安無事。直到有一次,遇到個上山采藥的游方郎中,攔下他,告訴他,他身上帶着的這個是避孕香囊。勸他三思而行,畢竟如果男人不生育,對身體可能有損。
沈雙溪接過去,聞了聞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很淡,如果不是仔細去聞根本不會聞出來。
“妻主她不想和我有孩子。”耿春說完這句,便不再說話,低頭擺弄着自己的繡品。“雙溪,你說她會不會不想要我了。”
“你問過她麽?”沈雙溪沒想到,他們這麽多年無子,是因為他的妻主并不想要孩子。女人都是愛孩子的。
耿春搖了搖頭,“妻主是我娘買過來的,可能當初她就是不樂意的。”
“你先不要胡亂猜想,你可以問問你妻主。萬一你誤會她了呢。”男人此刻也有了自己的答案,卻不忍心去傷害他。
也許,賀雙舟只是看他癡傻,怕他們的孩子也是傻子呢。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不忍心說出來。
“這個多少錢?”
說話的時候,這條街也漸漸的熱鬧了起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婆低頭指了指耿春繡的一雙鞋墊。
“這個二十文錢。”耿春想了想,回答道。
“便宜點,十五文。”婆婆拿起來鞋墊,來回擺弄了幾回,感覺像是有哪裏不滿意。
耿春剛要答應,就被沈雙溪拉了拉袖子,“大娘,這個很費繡工的,我這個兄弟繡了五個晚上呢。”
婆婆聽着不肯讓價想放下,“要不你買兩幅,給您按十七文一副。看您就是鎮上的富裕人家,我們鄉下人,還指着這些繡品賣些錢吃頓白面呢。”
“小夥子你太會說了,好啦,給我來兩幅吧”婆婆給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再去講價了。
“雙溪,你太厲害了。”耿春顯然是震驚到了,已經從剛才失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一個半天,兩個人的繡品就賣了七七八八。兩個人打算去吃頓熱乎的面湯,就差不多回家了。
沈雙溪當初是不好意思去講價的,或者說是不屑去講價的。真正到了吃喝都成了問題,也就顧不得這些了。
人只有經歷過真正的低谷,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面子不面子也就真的顧不得了。
生活,遠比想象中的要艱辛。
吃完午飯,兩個人四處逛了逛,便到了集合的地點去坐車。
閑逛的時候,有些小吃,看起來很美味兒,但兩個人都不太舍得。男人問過耿春,他妻主賺錢養家不成問題,他為什麽還要去辛苦的做繡活兒賣錢呢?
他做這個肯定是背着他娘的。
他娘就他一個孩子,怎麽舍得他去吃苦。
耿春怎麽都不肯說出來為什麽。沈雙溪有些搞不懂他了,連香囊的事他都告訴了,為什麽這個卻不肯說。
即使他不說,男人也知道,這個錢,是為他妻主賀雙舟攢的。
聽說油坊的生意很好,她會在乎他的這點錢麽?
坐在回去的牛車上,沈雙溪也閉上眼睛休息。
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他拉着耿春去看了看镖局。鎮上的镖局就那麽一家,很好找。只不過他從未想過章蓉去做了镖師。
路過的時候,特意朝裏面看了看,只有些在練武的弟子,并沒有看到章蓉。也許又去忙了,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也有危險。
镖師的工作,薪資是高些,但危險。普通人家的子弟是不會輕易從事這些的,這種人和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徒是一樣危險的。
晃晃悠悠到了村口,從牛車上下來,沈雙溪就急忙往家走。這時候太陽落山的早,他還要去給娘做飯,趁着亮再把上次洗好的棉襖縫上。
還是他娘幫忙拆了棉襖,他又花了三十文錢去重新打了棉花。今年冬天應該會暖和些吧。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男人看到門口站了個人,定睛一看,是章蓉。
她回來了。
☆、他們之間
“你回來了。”溫和的陽光下章蓉臉上帶着微笑,帶着善意。這讓沈雙溪很不适應,習慣了一副面孔嘴臉,換了另一幅當然不适應。
他有些費解,不知道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男人謹慎的點了點頭。繞過了女人,緊走兩步進了院子。都沒顧得上和娘親說說繡品賣了多少錢,悶頭開始燒火做飯。
男人從米缸裏舀出小半碗米,淘洗了起來,米湯也沒舍得倒掉,放在一個瓷盆裏,留着等做熟飯後,熬點米湯當粥喝。
他娘的胃不太好,要多喝一些軟糯的,到時候他在放些米進去單獨給娘熬一些。
窩頭還是有的,可章蓉回來了,總不能讓她吃這個。畢竟賣力氣去賺錢的人,總要吃些好的,補補身體。這些,從前的他都是不懂的,以前吃着好的,從未想過她們吃的是什麽,有沒有不舍得吃。
人只有經歷了相同的處境,才能夠真正的理解別人。
章蓉看着自家男人低眉順眼的做着飯,到嘴邊的話,不知怎麽開口。他們之間很久都沒有這麽平靜了。
從受傷回家昏迷的時候,她想過,男人會趁機殺了她。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也可能他并沒有那麽恨她。
那時候受傷了,不知道為什麽,迷迷糊糊的就回了家。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這裏才是讓她覺得安全的地方。
晚上躺在床上,男人看着身邊睡着的女人,聞着她的氣息,忍不住想要靠近。
從水質改變以來,夏國男人的欲望變得很強烈。從章蓉受傷之後,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那個了。雖然每次都不舒服甚至恐懼,但身體的需求,還是讓他有些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章蓉受傷的日子,他照顧她,并沒有想那麽多,可過了這些日子,身體總是蠢蠢欲動。他試過自己解決,但仍舊得不到疏解。
借着月光,看着躺在身側的章蓉,沈雙溪鬼使神差般的湊了過去,趴在了她身上,手開始不聽使喚,而身下早就已經□□,開始磨蹭着想要進去。
“這麽急不可待?”章蓉突然睜開眼,看着男人。
男人一愣,看不清身下女子的表情,羞愧般慌忙想要下來。他怎麽了,竟然會主動求歡?
沒等男人爬下去,一個大力,章蓉便把男人壓在了身下。“那就讓你舒服舒服。”
一夜過後,男人覺得渾身酸痛,睜開眼,章蓉早已經不在身側。有些恍惚,昨晚她對他,不再暴力。
讓他有種錯覺,他們之間仿佛一對正常的夫妻一般。
如果,章蓉從今以後都變好了,那麽他就原諒她了。
他想着以後跟她生個孩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便好。什麽愛不愛的,抵不過柴米油鹽的。雖然心裏知道,他還是沒好意思去告訴耿春,不要再糾結他妻主愛不愛他了,又不是懷春的少女,哦,應該是少男才對。
一切的美好,始于昨晚,結束于早飯。
沈雙溪穿好衣服,準備到廚房做飯的時候,發現章蓉早就已經在忙碌了。隐隐的,看着章蓉忙碌的背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他都不記得上次她是什麽時候做飯的了。
吃飯的時候,照例是,他把給娘的飯菜單獨端過去。
“她回來了,沒欺負你吧?”雖然自己的兒子總是瞞着自己,可她明白,章蓉待他并不好。有時候從來的小姐妹嘴裏,也能聽到一些傳聞。
“她最近對我很好,今天早上的飯還是她做的呢。”沈雙溪實話實說,并沒有在瞞着什麽。
他看到娘親拿着碗的手,突然頓了一下,放了回去。“兒啊,上次來的那個男子是誰?”
他不明白娘為什麽突然問了這個,一時有些語噻。原來娘知道這個事,那時候娘在廂房,他以為她沒聽到。
其實那時候他娘只是聽到院子裏有人在說話,好像是在争吵,上了年紀,身體又不好,有些聽不清說什麽,後來還是同村的一個熟識過來看她的時候說的,看到一個穿衣打扮很好的少年去了她家,還從她家哭着跑了出去,随後兒媳婦章蓉也追了出去。
“聽說是鎮上镖局的小少爺。”
“那時候你爹想要納妾的時候,突然開始對我特別好。”娘親冷不丁的說了這麽一句。娘親其實不算特別老,那幾年被他爹鬧的,一夜之間老了很多,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大夫說郁結于心。
沈雙溪愣了一下,臉色突然變得不好。原來她一切的轉變,是因為這個。
夏國國君頒布的律法也有規定,如果三年之內,男子沒有生育,妻主是必須再納侍郎的。為什麽要三年呢,因為畢竟是由那個時代轉變過來,時日尚短,很多女子都是從一而終的,并不會因為
男子不生育而去納侍郎。
就是原來的社會,如果女子不能生育,那麽男子肯定會再娶或者休妻,而如果是男子不能生育,他們雙方便會領養一個孩子。很少有女子因為男子不能生育而離開的。
現在的夏國,基本都是一夫一妻制度,默認的。他們是村子裏,本就是一夫一妻,很少有納妾的,所以沈雙溪不曾想到這點。
至于原來妻妾成群的,大都遣散了,各自安好。由于夏國男孩子出生率遠遠大于女孩子,而男人的生育率又低,生過一個孩子之後元氣大傷,至少兩年之後才會懷孕。
這納侍郎,是要經過夫君同意的。她對他态度的轉變,原來是為了另一個人。
“娘,你覺得人家鎮上的少爺會做侍郎麽?而且人家肯定看不上咱們家這麽窮的。肯定是誤會了。”沈雙溪寬慰着他娘。
章蓉看着沈雙溪回來的時候,神色不好,便開口問了一句。男人胡亂搪塞了幾句過去了。章蓉突
然發現一向沒什麽表情的沈雙溪好像有心事了。由于關系剛剛緩和,便沒有繼續追問。
☆、棉襖風波
到了深秋,天氣開始一天比一天寒冷。陰霾的天空開始下起雨來,密密麻麻的小雨,并不大。老人們常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也許今年的冬天會更加寒冷。
男人也穿上了厚一些的衣服。前幾日,把彈過的棉花取了回來,縫好了三個人的棉襖。特意給章蓉和娘的多放了棉花,一個經常在外奔波,一個年紀大了不耐寒。不像他自己年輕力壯的,不需要那麽厚的棉襖。
太薄也會冷,男人找了一些破舊的無法再打補丁的舊衣服,嗯,已經算不上舊衣服了,頂多算是破舊的布,縫在了自己的棉襖裏。剩下的布,留着納鞋底。
彈的棉花,蓬松了,比之前顯得多。他賣掉了一部分,雖然沒幾個錢,但好歹是他能夠想到的為數不多的籌到錢的辦法。
章蓉賺的錢,雖然比一般賣苦力的多,但真的是拿命去換的錢,他不好意思去提那一兩銀子的藥錢了。更多的是怕,被拒絕。
春夏飄柳絮的時候,他收集了很多,想着雖不是很保暖,卻可以做成床墊子,替換着用,總比硬邦邦的床好一些。
他偷偷的把柳絮縫到了自己的棉襖裏,不暖和就不暖和吧,他還年輕頂得住。再說,他又不是總出去。
人,懷着最大的善意去生活,并不一定能夠得到相應的善意。
他和章蓉這樣表面平靜的生活,真的挺好的,他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波瀾了。
雖然他知道,那個叫做冉銘的男子,并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主兒。章蓉又去押镖去了,這一去可能又是半月有餘。
等她回來,正好可以穿新彈的棉襖了。沈雙溪看着自己縫好的棉襖,有些愣神。看着密密麻麻的針腳,有些不可思議,女人的東西,男人學起來也沒有那麽難。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很向往相夫教子的日子。他想這次章蓉回來,提提孩子的事情。娘那天也說了,他們是該要個孩子了。
去年過年的時候,鄰居過來拜年,帶着剛剛一歲蹒跚學步的寶寶。章蓉好像很喜歡,包了足足十文錢的紅包。要知道,一般村子裏都是給幾塊糖的,頂多給一文錢算是讨個吉利。非親非故的,很少有人這麽大方。
送走鄰居後,章蓉總會陰沉一張臉,像是誰惹到了似的。然後就是責打他,甚至是強迫他。也許,她是怪他沒有孩子吧。
如果再沒有,他也可以學着村子裏的那些人,吃些偏方什麽的。這些都是耿春跟他說過的。
他們談話總是不會避諱他,覺得他癡傻。
“其實我全記着呢”耿春有些小得意的對他說過。
章蓉這次回來,比走的時候消瘦了很多。臉上帶着倦容,顯得很疲憊。回到家連臉都沒洗,一身衣服也沒來的及換,到頭就睡了下去。
風餐露宿的,怎麽可能不消瘦呢?只是以前,懷着恨意,巴不得她早點死掉,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等章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黎明了。口有些幹,想下床喝點水,誰料剛一動,身邊的男人就驚醒了。
男人看到身邊的章蓉,一瞬間瑟瑟發抖起來,顯然還沒有完全睡醒,只是本能的害怕。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傷害,烙印在身體上,即使心裏原諒了,身體還是很難在短時間內适應。
章蓉嘆了口氣,伸手把男人圈在懷裏,“沒事了,我以後都不會傷害你了。”她開始想着報複,報複一個人,真的可以讓自己忘記那些傷害,可她心裏覺得很空。
每次打完他,開始她還能覺得解氣,覺得自己正義。後來,看着男人越來越像當年的自己,眼神中帶着膽怯,帶着恨意,她有些猶豫自己所謂的正義到底對不對?
慢慢的男人恢複了清醒,還是慌張的推開了章蓉的懷抱,低聲解釋了一句,“我去做早飯。”便飛快的穿好衣服,逃了出去。
章蓉有些無奈,想着來日方長吧。不急于一時,畢竟他們冤冤相報了很久。這次受傷命懸一線,章蓉心裏的執念才真正的放下。
吃了早飯,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了許久不見的宋錢子幾個人。并沒有打算搭理她們,誰料她們竟然攔了路。
這是條村子裏的主路,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的。她并不擔心她們人多會怎樣,再說都是烏合之衆,并沒有什麽武功的底子,并不是她的對手。
“那個章姐”宋錢子堆起臉色的肥肉讨好的笑道,“聽說您在鎮上镖局某差事,能不能給妹妹們引見引見?”
章蓉挑了一下眉,心下明白她們的意圖,有些覺得這些人的臉皮可是夠厚,前段時間她們欺負她男人的事兒,她可還記恨着呢。
她不去找她們麻煩,已經算是夠念着同村的情分了,居然敢到她這裏讨便宜。
看着章蓉并沒有什麽表示,宋錢子繼續自說自話想要拉近關系,“上次來看你的那位公子,和你
挺般配的。你家的那位,人長得不好,心眼更不好。”
“是啊,沈雙溪不是什麽好東西。”身邊的幾個喽啰附和着。
“嗯?他怎麽心不好?”章蓉順着她們的話問道。
宋錢子以為真的像她們想的那般,章蓉是有了休掉沈雙溪娶鎮上的富家公子的想法。畢竟那樣的公子,怎麽可能做小。再說章蓉一向看她家的那位不順眼。
她們自從聽說,章蓉在鎮上做镖師賺了很多錢,便也想跟風去做,并沒有想過這份工有什麽風險。她們認為以她們打架那三腳貓的所謂功夫,就可以行走江湖。
“你穿的棉襖暖和麽?”宋錢子突然問道。
話鋒突轉,讓章蓉有些摸不着頭腦,索性沒有回答,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路上的吃瓜群衆也慢慢聚集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沈雙溪也站在了後面不顯眼的位置。
“小六你來說。”宋錢子指着身邊一個瘦高個說道。
“那個章姐,我家親戚是彈棉花的,她和我說你家那位賣了一部分棉花。做棉襖的,那個不是買
些新棉花續到裏面,哪裏有往外賣的道理。”小六說着撓了撓頭,有些猶豫,看了一眼宋錢子,
又繼續說道,“有人看到他收了很多柳絮。”
提起柳絮,周圍的吃瓜群衆,頓時炸開了鍋,沸沸揚揚的……
聽說,村子裏有個續弦的夫君,把前夫君過世後留下的孩子,開始還視如己出,後來自己的孩子
出生後,就漸漸的不那麽好了。後來冬天的時候,被發現用了柳絮給孩子做棉襖。那麽厚實的棉襖,孩子一直喊冷。
他娘覺得孩子不懂事打了孩子,才發現那根本不是棉花。後來那個續弦的夫君好像是被休了。
他們一家也搬到另外一個鎮子生活了。
“沒有,我沒有……”沈雙溪急急地辯解着,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在站在人群的外圍。圍觀的
吃瓜群衆只注意到裏面看,并沒有留意旁邊站了誰。
不知道是誰,把男人推到了章蓉旁邊。
章蓉看向他,等着他解釋。
☆、解釋
“我沒有”男人看着章蓉很多很多話要解釋,但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腦子也不是自己的了,只會低聲的說“我沒有”。
他急着解釋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是了,被章蓉毒打強迫的時候,他除了絕望憤恨,都沒有掉眼淚。可這次,看着章蓉面無表情的看向他的時候,他卻忍不住紅了眼圈。
覺得心裏憋着很難受,很委屈,他怕她不相信他。一個人若是不信,你說什麽那個人都不會信,若是相信,不解釋也會相信。
他對她,還是怕的。
經歷了這段日子的表面和氣相親相愛。
“回家吧。”章蓉拉着男人準備往家走。圍觀群衆并沒有讓出路的自覺,甚至還想跟着他們家裏去看看熱鬧。
畢竟,之前章蓉打她家男人,可是扒光了打的。這麽個看笑話的機會,誰放過誰就是傻子了。
“散了吧,沒什麽好看的。”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衆人便散開了。
“姐,咱們怎麽辦?”瘦高個小六看着章蓉要走,有些着急,拉着宋錢子問道。
“讓他們走,回頭等她收拾完沈雙溪,自然會來感謝咱們。”宋錢子看着漸漸走遠的兩個人,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畢竟咱們給了她一個休夫的借口,哼”
“還是老大英明!”随身的喽啰贊嘆道。
這群人要說大奸大惡算不上,還在村子裏竟是幹些調戲婦男,偷雞摸狗的勾當,讓本村的人很是反感。
一路上,兩個人走的很急。男人幾乎是被拖着走的。進了家門,章蓉重重的把院子門關好,是的,吃瓜群衆并沒有乖乖聽話走遠,而是仿佛約好了一般,等在她家門口。
可這次他們似乎失望了,眼看着章蓉關了門,悻悻的離去。也有不死心的,想在門口等着,可天寒地凍的,誰也不傻,就陸續都離開了。
章蓉的臉色變得越來越不好,男人偷偷看了一眼,沒敢吱聲。章蓉拉扯着把男人拉近了屋子裏。
“把衣服脫了。”
她的語氣很不好,很生氣。
男人身體抖了一下,沒動。
“別等我說第二遍。”章蓉說完後,走出了屋子,好像是去拿什麽東西。
看着章蓉轉身出去,男人臉色變得慘白,雙手哆哆嗦嗦的開始脫衣服。等章蓉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脫的精光,跪在了地上。
“你有什麽想說的麽?”章蓉氣極反笑的問道。這段日子的緩和,并沒有奏效。他并沒有真正的拿她當作妻主來看待。
男人聽到她問,擡起頭來,想要說話,可一看到她那審視的目光,又低下頭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章蓉看到男人哭了,有些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哭,以前打的再狠,他也沒哭過。她家男人可是又臭又硬的。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軟弱了,和村子裏的其他男人一樣。
章蓉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男人面前,彎下腰,把男人抱了起來放在床上,又找來棉被蓋好。
她家的男人瘦了很多,不脫衣服根本注意不到,已經這麽瘦了。好像她走的這半個月更瘦了。她給的月錢不至于會這樣。
這其中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隐,既然他不說,那麽她來問好了。
她起身拿起放在床邊的剪刀,剪開了沈雙溪的棉襖,裏面的破布和柳絮都露了出來。怪不得,她
拉着他的手回來的時候,他的手很冰涼,她還以為他是吓的。
男人看到章蓉把棉襖剪破,立刻慌了神兒,也顧不得哭了,馬上又從被子裏鑽出來,跪在地上。
“我沒有給你的棉襖,你的棉襖是新彈過的棉花,真的,不信你拆開看看。”沈雙溪語無倫次的解釋着,他怕證據面前,她對他的好也随之消失不見。
“誰讓你出來的?”章蓉皺着眉頭有些語氣不快,“回去躺好。我回來之前不要出來。”
男人哆哆嗦嗦的想要爬回床上,屋子裏很冷,還是比室外的溫度要好很多,男人光着身子很容易受涼。
忽然周身一輕,又被抱在懷裏,章蓉調整了一下情緒,溫和的說道,“地上涼,乖,躺在床上。”
給男人蓋好被子,又在他額頭親了一下,便離開了。
看着章蓉離開的背影,沈雙溪才慢慢的回過神來。她好像,并沒有怪他。是他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這一躺就是躺到快中午了,沈雙溪正琢磨着要不要先穿上地上被剪破的棉襖,先把飯做了。畢竟老這麽躺着也不是事。
這時候章蓉回來了,進門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她有些氣喘籲籲的。“你先穿下我放在镖局的棉襖湊合下,我在鎮上買了布和棉花做件新的。”
說着把地上的裏衣和棉襖都給男人遞了過去。沈雙溪接了衣服,露出一條白晃晃的手臂,然後又藏了回去。
章蓉咽了咽唾沫,“先穿上去做飯吧。”
沈雙溪感覺到女人注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想等着她出去再穿衣服,誰料到對方并沒有出去的打算。
還要去做飯,如果沒按時送飯過去,娘該擔心了。頂着目光,沈雙溪坐了起來,穿起了裏衣,剛要穿棉襖。
章蓉突然走了出去,站在了院子裏。
章蓉的衣服,穿起來有些小,湊合也能穿,只不過手臂露出一小節,下面的褲管也露出一小節。
沈雙溪做飯的時候,章蓉在屋子裏并沒有出來。
等把飯都做好,給娘端過去的回來的時候,進裏屋發現章蓉已經在縫棉襖了。他縫棉襖,大概要兩三天,做完手裏的活計的空閑來做。可她已經做了小一半了,好快啊。
“飯好了。”沈雙溪看着女人做衣服的畫面,覺得很溫馨。她對他,真的很好。若是旁的妻主,定不會這般對他。
一件棉襖就把他沈雙溪給收買了,開始替女人去說話去着想。男人真的很好哄的,就像之前的女人一樣。
“好”章蓉放下手裏的活計,出去吃飯。
兩個人坐在飯桌上,一時沒有話語,顯得有些尴尬。這時候章蓉突然抓住男人的手,“暖和多了,真怕你凍壞了。”
聽着章蓉這般說,男人鼻子一酸又要掉淚。
“具體怎麽回事,你和我說說。”章蓉語氣很溫和,很溫和。“我相信你。”
男人就把他怎麽賣棉花,怎麽給自己縫棉襖,怎麽給章蓉和娘親的棉襖都加厚了,事無巨細全都說了一遍。也把藥房夥計說的話說了一遍,他生吃儉用的存錢,只有五百文錢。只夠半幅藥錢的。男人有些垂頭喪氣。
“我們是夫妻,以前發生的那些過去就過去了,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要一起商量,想辦法解決。”章蓉第一次敞開心扉和男人說話。
“好”男人點了點頭,覺得心裏有一股暖流。
☆、好好愛
一個下午,章蓉都在屋裏做棉襖,心無旁骛。沈雙溪有一瞬間,覺得回到了,新婚燕爾的那段日子,溫馨安穩的日子,那時候覺得每天有盼頭,那時候想要對身邊的這個女人好。和她生兒育女,和她白頭偕老。
當初并不曾察覺,她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冰冷的面孔。
自從男女性別颠倒以後,女人基本上沒有再做曾經屬于女人的活計了,變成了男人去做。
有機會翻身做大爺,誰還會去做那些零碎的沒有地位的小事。況且還要賺錢養家,哪裏來的經歷和體力。
女人體力上不如以前的男人,很多女人只能硬着頭皮去做那些出賣勞力的工作。更何況還有很多柔柔弱弱的女子,并不想成女漢子,除卻河水讓體質改變外,心裏上承受了很大的壓力。這個世界,并不管你喜歡或者不喜歡的。
章蓉做好的時候,沈雙溪想要插手去幫忙,或者接過來自己做。都被章蓉一副你真的會做的置疑的表情給弄的很不好意思。
他只會拆洗棉襖還是娘指導過之後,才會。那也只限于把舊的棉襖拆了重新做,而不是剪裁再做新的。
當他問出怎麽沒給他量量尺寸就做了?這個他還是懂的,鎮上的裁縫鋪子裏,老師傅都是給人拿皮尺量尺寸的。
去鎮上多了,很多東西不懂也懂了很多,也長了很多見識。章蓉指了指床上他的一件舊衣服,他就明白了,是比對着之前的衣服做的。他真的很丢人。
“給你量尺寸,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男人現在已經很瘦了,肯定要先把他養肥。”章蓉心裏這麽想,并沒有告訴他。主要怕男人會不好意思。
等到傍晚的時候,章蓉已經把棉襖給做好了。“你試試”章蓉把剛剛縫好的棉襖抖了抖,遞了過去。
沈雙溪接了過去,穿了上。新棉花,新布料,很舒服。低頭看了看針腳真的比自己的好很多。
“你”才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
“我快等不到晚上了。”章蓉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就走了出去。男人臉色慢慢變紅,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不知道章蓉出去做了什麽,等做熟晚飯的時候,她還沒回來。只是簡單的飯菜。白菜豆腐,蒸臘肉,雜糧的窩窩頭。
這塊臘肉還是耿春送他的。他把那一條臘肉挂在了客廳的房頂上,吃的時候取下來,切兩三片。蒸一蒸。
這次特意切了四片。一片給娘,剩下的留給章蓉吃。他麽?又沒生病又不用去賣力氣,根本不需要吃。窩窩頭,他摻了白面做的。野菜的黑窩窩頭,他不想讓她看到,他在吃。
給娘送飯過去的時候,娘精神顯得好了一些。但并沒有注意到他換了新的棉襖,他有些失落。不是失落,是擔憂。他才第一次覺得他娘是強打起精神來的,在他看到的時候。
和娘說了一些家常,就回去等章蓉回來吃飯。屋子裏有些冷,飯菜拿盤子扣着,也很快冷掉了。當沈雙溪把飯菜再次熱好的時候,章蓉才回來。
外面已經擦黑了。章蓉手裏還拿着一個燈籠,進院子的時候吹滅了燈籠。順便把燈籠放在了院子裏,把院子門在裏面關好。
進門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子涼氣,沈雙溪猛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章蓉進來趕快把門關上了,然後站在那裏,沒有立刻往裏走。“我先散散涼氣。”說着的時候,還帶着笑意,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朝着男人仍了過去。
男人一把接住,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兩銀子。銀子拿在手裏,很溫暖,帶着章蓉的體溫。“這是……”
“看病的錢。”章蓉說道,“你手裏的錢留着,到時候急用,手裏也有些錢防身。”
洗了手,章蓉坐下來吃飯。才注意到她的面前放在一個小的菜碟子,裏面有三片臘肉。她猜是男人給她留的。這時候她才注意到,給男人的錢,他一次肉沒買過,也是,她婆婆要看病要花不少錢。以前家裏吃肉,都是她心情好的時候買回來。
“你也沒吃飯呢,坐下一起吃。”章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