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落幕
陳繼川拉着餘喬走出辦公樓時雨已經停了,天也黑透,整座城被籠罩在濕氣當中,也同樣壓得人的心透不過氣。
他走到大廳,遇見高江低頭坐在桌前,一個民警告訴他,“這是大樓監控錄像截圖,你自己看看去派傳單的是誰。”
高江弓着背,恨不能當場消失。
陳繼川腳下不停,繞過他們找到在走廊躲着抽煙的田一峰,沖他使個眼色,“照顧一下你嫂子。”
田一峰趕忙把煙摁在垃圾桶裏,問陳繼川,“你要幹嘛?”
“溫思崇在裏面吧,我找他說兩句。”
田一峰納悶,“跟他有什麽好說的?”
陳繼川輕踹他一腳,“你管我。”
田一峰認命地湊到餘喬跟前,“走走走,我領你去喝市局特飲,涼白開。”
陳繼川用腳尖踢開木門,走進去就遇上溫思崇那雙時刻帶着鄙夷的眼,凜風一樣拂到他身前。
陳繼川低頭笑了笑,從兜裏掏出煙盒,抽一根問:“要煙嗎?”
溫思崇推了推眼鏡,搖頭,“不好意思,我不抽煙。”
“那行吧。”陳繼川上前一步,把煙叼在嘴裏,一副油痞子的模樣,居高臨下地看着溫思崇,“能說說到底有什麽目的嗎?”
問詢室的燈太亮,溫思崇擡頭時需要眯起眼,不怎麽情願,“很簡單,拆了你和高江,讓他對你再沒有任何想法。”
“噢,這樣。”陳繼川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就為了高江?”
“就為了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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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想過會給我、給餘喬、甚至給錢佳帶來什麽麻煩?”
溫思崇反問他,“你們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系?”
陳繼川起先一愣,随即釋然地笑開了,朝溫思崇豎起大拇指,“可以,人渣中人渣。”
“你也不見得比我好,你那幾年,壞事也幹了不少吧。”
“這個不用你操心。”他看開了,再聊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于是說聲,“你好自為之。”就準備走。
剛到門邊,背後就傳來溫思崇的聲音,“還有一個原因,我就是看不慣你們。”
陳繼川轉過背,看着他,等他說。
“為理想為人民犧牲,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恨不得把英雄兩個字寫額頭上,走哪都橫着,都得有人捧,不然就是社會不公,人心不古。我還真就奇了怪了,是老百姓跪下來求你去當卧底的嗎?是老百姓拿槍逼你去追毒販的嗎?都是你他媽自願的!成功了表彰慶賀大肆宣傳,失敗了受冷遇了就怪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講道義?你們當警察的也太‘正義’了點吧,怎麽說你們都有道理。”
溫思崇擡起頭,盯着陳繼川木然的左眼,“凡事先想想,你吃飯的錢都是我們這些普通納稅人繳的,是我們在養你,我是你衣食父母,別跟爹媽面前耀武揚威。我再多說一句,你拿了這份工資就幹這份活兒,幹壞了,砸鍋了,別怪給你吃飯的人。”
他慷慨激昂全是民主社會新道理,字字铿锵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
陳繼川右手扶着門把手,側身對着他,低聲問:“你在鵬城當記者,一個月領多少薪水?”
溫思崇答:“不多,八千九。”
陳繼川道;“我在瑞麗,三千二,包幹了。”
溫思崇譏笑道:“怎麽?嫌錢少?嫌錢少你別幹啊?誰逼你了?我拜托你們這些當警察的,甭一天到晚擺一張死人臉,我們不欠你,誰也沒求着你,你不幹,大把人頂上,沒你咱們照樣過。”
“說得挺對。”陳繼川用依然淩厲的一只眼睛望過來,似乎能将溫思崇看穿,“這樣吧,我出四千一個月,招人去緬北去跟毒販套近乎,去翻地雷陣幹走私,迎着槍口報信,再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扣在山裏折磨半個月,餓了吃泥渴了喝尿,不配合就被煙頭燒爆一只眼,你試試看,能不能招得到人。”
說完,他帶上門,走幾步才發現叼在嘴裏的煙一直沒點,正好迎面看見餘喬端着水杯和田一峰閑聊,随手就把煙送到餘喬嘴上,看着她傻愣愣的樣子發笑,“聊什麽呢,說這麽開心。”
“聊你的大學生活,很受歡迎,有很多女孩追。”盡管他老喜歡幹欠揍的事,但餘喬并不沒被惹惱,只伸手把煙摘下來捏在手裏,準備找個垃圾桶扔了。
陳繼川又要踹田一峰,“不是吧,敢洩我老底?”
餘喬說:“還有事我不能知道?”
陳繼川吓得擺手,“沒沒沒,我和老田開玩笑嘛。”他一伸手,箍着田一峰的脖子往後拽,威脅說,“再bb我就把你那點破事都告訴陸小曼。”
田一峰滿不在乎,“我們都分手了,我怕個屁。”
陳繼川胸有成竹,“別裝了你,我還看不出來你這舊情難忘呢,要追趕緊追,別等人家結了婚你才知道後悔。”
他們這幾個人正吵得厲害,突然錢佳從二樓樓梯走下來,眼睛盯着陳繼川,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師哥……”
餘喬自動後退一步,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去撕了錢佳。
田一峰推開纏在他身上的陳繼川,咳嗽兩聲先開口,“哎,別找你師兄了,他哪還敢當你師兄啊,按這個規律走下去,誰當誰倒黴。”
就為了她,他在陸小曼那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誰知道這回在陳繼川這惹出這麽大一破事情,真跟陸小曼說的一個樣——
“你等着吧,師兄師妹不扯明白,遲早都要遭雷劈。”
錢佳挨了處分,本來就委屈,眼睛紅紅的來找陳繼川,眼瞎被田一峰這麽一刺,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倒讓田一峰愣了,跟犯了什麽大錯似的站直了一動不敢動。
陳繼川只當沒看見,幸災樂禍地跟田一峰說:“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我先走了,不敢讓我媳婦兒多等。”
“師哥!”錢佳着急上前,拉扯他衣袖。
陳繼川停下來,“早說不是你師兄了。”
錢佳雙肩下垂,哭着說:“師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陳繼川伸手撓了撓眉頭的疤,有點不耐煩,“我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不過錢佳,我最後再勸你一句,人滿了十八歲,就得學會自己的責任自己擔,有些事,不會因為你是女孩兒,哭一哭過去,有些人呢,也不會因為你的眼淚而原諒你。這事兒怪你也沒勁,但也就這樣了,我不是警察,師哥師妹什麽的,也都不用喊了。”
“師哥……你還是生我的氣是不是?但我只是嫉妒……我覺得餘喬朝三暮四的配不上你……”
他正要走,聽到這裏忍不住回頭說:“對了,我跟餘喬今天扯證了,這事兒知道就行,不用随禮。”
錢佳愣在當場,灰心絕望席卷她,将她推到極為難堪的境地,在全是熟悉面孔的大廳裏,她認為自己被徹底羞辱,再也擡不起頭做人。
然而她的諸多想法,陳繼川是不管的。
他攬着餘喬回到車上,過紅綠燈時餘喬問:“你和溫思崇談了什麽?”
陳繼川說:“沒什麽,就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為了個跟你不想關也根本不在乎你的傻逼,差一點……哎,咱們回去頭一件事是不是就是叮叮當當造小人兒啊?”
餘喬瞥他一眼,“天天這麽造,不嫌累啊?”
“這事怎麽能嫌累?你摸摸你老公這腰,裝了個電動小馬達你信不?”
“不信。”
“哼,晚上就讓你不得不信。”
餘喬把車停在酒店門口,想了想說:“你別太過。”
“怎麽了?”
“不知道,最近總感覺……可能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