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會審
餘家寶的父親原本是緬北一支獨立軍頭領,在一次與政府軍的沖突當中喪命,餘文初見他可憐,才想辦法領回家。
但殺人求生,似乎是當地孩子的必修課,餘家寶更是當中佼佼者,如果沒有餘文初的一時心軟,他恐怕已經成為童子軍,在緬北雨林與政府軍作戰。
坐了一夜長途車,淩晨時餘家寶抵達昆明火車站,他孤身一人,個子矮小,很快就有執勤民警找他問話,“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你媽媽呢?”
“我就是要去找我媽。”他把餘喬的地址報一遍,“你知道去哪坐車嗎?”
警察不放心他一個人,“沒人領你一道去?你媽電話多少?打個電話我跟她說說,怎麽這麽不負責!”
餘家寶連忙說:“我爸給我買茶葉蛋去了,讓我打聽打聽去哪坐車。”
“就那,候車大廳,買了票才能進。這樣,你跟叔叔在這等你爸,省得一會兒走丢了。”警察向後一指,再回頭卻找不着小小個兒的餘家寶了。
傍晚,鵬城大雨驟起,打在車窗上啪啦啪啦地響。
陳繼川撐着傘,攬着餘喬走進市局辦公樓,收傘時他的襯衫已經濕了一大半,他抹了把亂糟糟的亂發,不忘安慰餘喬,“你不用怕,我說話就行了,我二叔找我肯定都是公事。”
一進門就傻眼,季業明身邊還坐着一位盤高頭發穿西裝配a字裙的中年女人,沉着臉,皺着眉,氣勢好似重點中學教導主任。
辦公室內低氣壓,陳繼川被殺個措手不及,猶豫着喊了聲,“媽——”
餘喬下意識地往後縮,但好在有理智支撐她開口,“阿姨好,叔叔好。”
王芸瞟她一眼,随即盯着陳繼川,嘴角下壓,一臉不快。
陳繼川拖着餘喬坐到對面沙發上,提醒王芸,“媽,喬喬叫你呢。”
王芸一瞪眼,“我沒聾!”
季業明調整姿勢坐正之後開口:“人已經抓了,行政拘留十五天,建議吊銷記者證,民事和刑事程序我都不建議走,你的身份敏感,盡量不要把事情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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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餘喬在車上已經和陳繼川聊過這個話題,但真正從季業明口中聽見,她仍舊難以接受。
這世界做好人的代價沉重,當壞人卻樂得輕松,此條定律沒道理可講,都看運氣。
她自此對好萊塢英雄電影失去興趣——
一幕幕一章章都是偏人的鬼話。
“餘小姐。”奇怪的是,季明業和王芸的注意力都轉向餘喬,“季川的事情你都清楚?”
餘喬微怔,随即點頭,“是,我都知道。”
“那……”季明業還在拿捏字句,王芸卻等不及了,橫插一句,“餘小姐的身份太特殊了,我們家季川恐怕沒有那個福氣。”
陳繼川握住餘喬的手,懶洋洋說:“怎麽沒有?媽你小時候不是叫我福氣團兒嘛,怎麽這麽快就不記得了。”
王芸兩眼一瞪,“你也知道是小時候的事了,你瞅瞅你現在這樣!全國人民的福氣都能讓你拉到負數。”
陳繼川厚着臉皮,一點不怕罵,“我不是還有您罩着嘛,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氣。”
王芸怒了,礙着身邊有人,沒上手揍他,只嚷嚷着,“你別啰嗦,給我滾一邊兒去!”
接下來緩口氣,保持風度對付餘喬,“餘小姐,我們家季川他以後還是要回局裏繼續工作的,你的身份我們都清楚,這以後對他升職評優是個多大的阻礙,你不會不懂吧?”
陳繼川說:“媽,你不是讓我去當保安隊長嘛?”
王芸快被他煩死了,“我那不是為了擠兌你才說的……”
“那我也懶得回來,回頭又有人說我都靠我二叔攀關系。”
季明業這時候說:“你身上有三等功,忘了?”
陳繼川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随口說:“獎章都扔了,又沒啥獎金,記這個幹嘛?”
王芸急了,站起來要擰他,“這是你拿命換回來的東西,你怎麽說扔就扔!你個豬腦子,我抽不死你。”
陳繼川嗷嗚嗷嗚地叫着在沙發上左躲右閃,餘喬看不過去,拉住王芸高高揚起的手臂,“阿姨,你別聽他胡說,獎章我都收好了,丢不了的。”
她聲音輕柔仿佛有撫慰人心的作用,令王芸胸口亂竄的火氣瞬時降下來,坐回原處,喘勻了氣再接着說:“不是我老古董故意要拆散你們,實在是……這麽跟你說吧,季川他爸就是執行任務犧牲的,咱們全家都體體面面的,從來沒出過……再加上他二叔,坐在這個職位,家裏來了個你這樣的,多少有影響,你們年輕人談戀愛沒人攔着,但要結婚,多少想着我們家裏……”
“晚了,剛注冊完。”陳繼川涼涼地刺上一句,抖着腿一副欠揍的姿态等他媽發火。
王芸站起來就要上手抽他,“你個臭小子,你是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媽,你要打我可以,等我站過來,別傷着你孫子。”
“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陳繼川深情款款望向餘喬,手擱在她小腹上,已有慈父架勢,“喬喬有了,不然我們幹嘛這麽着急結婚。”
王芸這下徹底洩氣了,跌坐在沙發上,高興也不是,傷心也不是,十分鐘時間被糟心兒子折磨得嘗遍了人間五味。
他拍了拍餘喬手背,示意她別露餡,接下來主動走到王芸身邊,拉着她的手捶自己,“媽,我錯了,你打我吧,我該打,再多打幾下出出氣。”
“唉……媽是心疼你,怕你走又把路走岔了,又要吃苦……”
“結婚怎麽能算走岔路呢?而且你看吧,餘喬真對我挺好的,我這段時間沒工作人家也不嫌棄,每天下了班回來還給我洗衣服做飯盡心盡力伺候我,過兩天還打算領我出過散心,你說這麽好的媳婦兒,上哪找去?我反正是找不着了,就這個,先将就着用吧。”
“你怎麽說話呢你,什麽叫将就着用,也不怕人聽了心寒?”王芸擡眼看餘喬,見她始終是個溫溫柔柔的笑模樣,還真挺像舊時候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兒,兒子交給她……
證都領了,再說下去也沒用。
王芸戰敗,垂頭喪氣,退避千裏。
季明業看了半鐘頭的戲,終于肯出場。
他問陳繼川,“真的不來了?”
陳繼川定定道:“真的不來了,打算去讀書。”
王芸搖頭嘆氣,“反正我管不了你,你跟你媳婦兒商量吧,我走了。”
“媽,我送你。”
“不陪你媳婦兒了?”
他一伸手,撐個懶腰說:“讓老田送她,媳婦兒哪有媽重要啊。”
王芸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但也不肯讓陳繼川真的送她,“你啊,光就一張嘴會哄人。我自己開了車來,不用你送。”
她走後,陳繼川朝餘喬擠眼睛,擋着季明業的面也敢說:“怎麽樣?是不是分分鐘搞定我媽。”
餘喬真誠地說:“我今後一定要向你多多學習。”
他倆打趣,季明業卻要趕人,“明天局裏發個聲明,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你早點回去,不要有心理負擔,誰人背後不被說?男子漢要承受得起來自四方各界的批評和壓力。”
“我知道,放心我能忍。”陳繼川拉上餘喬,“我想見見溫思崇。”
季明業警惕,“想幹什麽?”
“就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