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結婚
南山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每天下午五點三十分準點下班,餘喬低頭看表,時鐘走到三點四十五,餘喬載着陳繼川一路狂奔回家,拿上陳繼川的證件就走,在晚高峰到來之前趕到民政局,兩個人都跑得氣喘籲籲,坐在辦公桌前面齊齊喘氣,辦手續的大姐操一口順溜的北方話,打量她們,“喲,來倆博爾特。”
陳繼川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不忘和人貧嘴,“博爾特?不能啊姐姐,我再怎麽說也是打南邊兒來了個貝克漢姆啊。”
大姐瞟他一眼,最後看着餘喬說:“你咋找個這麽能貧的,不嫌煩呢?”
餘喬笑着說:“不嫌,一輩子都聽不夠。”
“啧啧,小年輕還真夠膩歪的。來來來,證件拿來——”大姐一面核對資料,一面打聽,“你倆偷跑出來的吧?”
陳繼川樂呵呵點頭,“姐姐不但人長得漂亮,眼神也這麽好。”
“就你那做賊的樣兒,我能看不出來?不過也真便宜你了啊,偷這麽一漂亮媳婦兒,我要是他老媽我得拿電炮削死你。”
“那真遺憾,有姐姐這麽一幽默的當我丈母娘,我整天不得樂死?”
“可千萬別,我要是有你這麽一愛叨叨的女婿,我得提早耳聾耳鳴,行了別嘚瑟了,前頭左轉拍照。”
“謝了。”陳繼川拉上餘喬忘照相處走,進門前餘喬讓他停一停,理好了他的襯衫領,再從上到下仔細檢查一遍,認為勉強過關才想到自己——
餘喬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給自己裝備唯一一道利器——塗好口紅,才緊張的看着陳繼川問:“怎麽樣?是不是看起來挺沒精神的?”
陳繼川送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堅定地說:“特別好,比舒淇都漂亮。”
餘喬長舒一口氣,慶賀自己在結婚當天終于比過了舒淇。
而他補充,“在我眼睛裏,你怎麽樣都美。”
這算不算他說過的最美的情話?
餘喬笑了,嘴角的糖甜得過春天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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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這一刻,生活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所有苦難都已随北方的積雪一并消融,餘下只剩她的笑、她的甜、她對命運的感激,感謝上帝仍存一絲憐憫,給他們坐在紅幕前肩靠肩合影的機會。
攝影師說:“靠近一點,笑,哎對了,一、二、三!”
閃關燈過亮,令雙眼有片刻的盲。
兩三秒的時間,餘喬眼前閃現出在瑞麗第一次遇見陳繼川的畫面,陰雨天,風裏透着涼,他從遠方巷口走來,抽着煙,微微駝着背,高大似一棵樹,遮住面前光影。
他就這樣,嘴角挂着半片笑,慢悠悠卻又不容退卻地走進她的生命中。
睜開眼,他就在她身邊,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二的笑容,純粹而美好,如同想象當中在那個廢棄的印刷廠奮不顧身保護她的小哥哥。
她知道,從此後,他将一直在。
“陳繼川……”
“哎。”
“我以後還叫你陳繼川。”
“随你喜歡。”
“陳繼川……”
“哎。”
“別笑了,特別像智障。”她取笑他,卻也忍不住再他上揚的嘴角上親一口,“辦完手續我們就回家生孩子。”
她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他居然在她熱情真摯的目光下紅了臉,小媳婦兒一樣低下頭磕磕巴巴說:“大庭廣衆的……就聊那個……影響不好吧……”
“生兩個好不好?”
“那豈不是讓我幹雙份兒的活?”
“你不樂意?”
“不不不,我非常非常樂意。”他摩拳擦掌,一顆心已經飛到酒店大床上,後悔今天怎麽沒去個情侶酒店,搞不好還有特殊裝潢。
結婚照洗出來,陳繼川嘴角快要咧到太陽穴,呈現一張紮紮實實的智障臉,餘喬有一點晃神,卻還算正常。
工作人員給他們的結婚證蓋上章,大姐遞給他倆,笑着說:“臭小子,恭喜你,今天賺大發了。”
陳繼川接過來,把證件揣兜裏,“那是那是,祝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好好讨好你丈母娘。”
“哎,我這就練麻将去。”
他拉着餘喬向延遲下班的工作人員道謝,兩個人手牽手走出民政局的時候,身份已經不一樣,夏初的光也似乎比往常更熱烈,斜陽晚歸時簌簌落在他與她肩頭,于嘈雜的街頭,祝福這一份堅守多年的愛情。
他們肩并肩忘路邊停車處走。
餘喬挽着他的手,忽然說:“我曾經對愛情毫無憧憬,也曾經以為我會和所有人一樣,找一個不好不壞的人,安安穩穩平平靜靜過這一輩子。但是我遇到了你,才遇見愛情真正的模樣,才對未來産生無數種幻想,才會莫名開心,會患得患失,會在和你分開五分鐘之後控制不住地想你,也能在與你分別三年後依然不改初心。陳繼川,我要謝謝你,讓我成為我自己。”
陳繼川站定了,仰頭沖着天空一架慢慢飛過的波音飛機,把即将湧出的熱淚都吞進肚裏,“完了,老子要被情聖說哭了。”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以後也都不再說了。”
“說吧,我愛聽,我就是這麽膚淺的男子。”
他在車前擁抱她。
長路盡頭,太陽落下最後一點光輝,瞬間被黑暗吞噬。
但無需恐懼,因為永恒的光明就守在她身邊。
餘喬回抱他,下巴磕在他肩頭,輕聲說:“我會愛你,永遠愛你。”
他哽咽,忍住淚,“好……那……趕緊回家生孩子……”
他迫不及待地沖上車,迫不及待地系好安全帶,抖着腿催她,“人命關天,趕緊的,一百八十邁沖回酒店。”
然而還沒等餘喬發車,陳繼川就接到田一峰電話,“回市局,你二叔讓我找你,還有你媽也來了,看起來挺嚴重。”
陳繼川不抖腿了,這時候特別想踹人,“你他媽就不能說你不知道我新號碼啊!”
“我大領導問,我能說不嘛我?沒有也得查出來。你別bb了趕緊來,不然小心你二叔收拾你。”
他向後仰,用後腦勺撞椅背,“老子的新婚夜!這都什麽破事兒啊!掉頭吧餘師傅,改道兒去市局。”
餘喬面色深沉,等紅燈時緊張地搓了搓手問:“為什麽要去市局?難道是我想殺溫思崇的事情暴露了?”
陳繼川點頭,“有可能!要不……咱們還是回酒店生孩子吧……”
“……”
結果孩子沒生成,罵倒是挨了一晚上。
瑞麗。
當晚,市福利院丢了個孩子。
十一歲的餘家寶,帶着四年前餘喬來福利院時留下的地址,以及長輩塞給他的二百塊錢,獨自踏上了去往昆明的長途汽車。
有路人好心逗他說話,問他去哪兒,去幹什麽。
餘家寶都乖乖回答:“我要去找我姐。”
又有人問:“找你姐幹嘛?”
餘家寶答:“找她報仇。”
路人一聽,都樂了,“這麽大仇?你姐老欺負你吧?”
餘家寶說:“沒有,我姐不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