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家
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與記憶中的輪廓緩慢重合,最終在眼前顯現出她一生無法忘卻的模樣。
這一刻,終于重逢的這一刻,仿佛除了哭之外,她什麽也做不了,甚至連擡頭看一眼他都不敢,唯恐這是一個夢,一個白日焰火般虛幻短暫的夢。
他長嘆一聲,拉開車門,半跪下來,伸出雙手攬住她,把哭得顫抖的餘喬按在肩頭。
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拍拍餘喬後腦勺說:“真一點兒沒變,這眼淚還跟水龍頭似的,開了閘就沒完沒了。”
餘喬聽完捶他一下,他當下捂住胸口喊疼,“可以啊餘喬,什麽時候學的如來神掌,差點沒一巴掌給我拍回瑞麗。”
餘喬這下倒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算了,省得以後心煩。
她把頭從他肩膀上挪開,挺直背坐好,這才想到自己是化了妝來的,哭到現在肯定把妝哭花了。
她急忙轉過頭找反光鏡,嘀咕說:“完了完了,眼線肯定都暈了。”
陳繼川兩手握住她脖子,将她挂滿淚痕的臉扭過來,皺着眉一本正經地審視之後說:“挺好看的,一點沒花,甭看了開車吧。”
“真的?”
“真的。”他捧着她的臉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補充說,“挺像麥當勞叔叔。”
趁餘喬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砰一聲關好車門,從另一側上了副駕駛座。
“陳繼川!”
餘喬緊握方向盤,心裏憋着一口氣,惱火得很。
“哎,是我。”陳繼川誇張地應了她,轉過頭又盯着她的嘴唇看,“一說我還真餓了,咱去吃雞翅吧,你說你這樣到了櫃臺,人麥當勞是不是得給你打折啊?一瞅瞅這嘴,真一模一樣,見你第一眼就特別想喊叔叔,哎哎哎,怎麽又哭上了?對性別問題這麽介意啊?”
餘喬現在特別想把他一腳踹到車胎底下,讓滾一邊喝西北風去。不過好歹他還知道看人臉色,雖然說吧,也就只剩那麽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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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就胡說八道的。我們喬喬怎麽樣都好看,真的,千萬別聽我瞎放屁。”
“陳繼川——”
“哎……”
餘喬看着他,問:“我好看嗎?”
他毫不猶豫地答:“好看,當然好看。”
“我和錢佳誰好看?”
“哈——”陳繼川沒忍住,笑得停不下來。
可餘喬還是很嚴肅,板着臉像中學教導主任,“到底誰好看?”
“你好看,我們喬喬就算跟麥當勞叔叔一個妝也比她好看。”他揉了揉笑痛了的腮幫子,湊過來在她慘不忍睹的唇上親吻,嘗過之後說,“早上吃什麽了?一股醋味兒。”
“錢佳喜歡你。”餘喬認真地說。
陳繼川說:“噢,就一小師妹,真沒什麽。”
餘喬說:“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陳繼川笑起來,“為什麽?”
“我不喜歡。”
“嗯,聽你的。”他系上安全帶,同時懶洋洋向後靠,并提醒她,“開車吧,喬師傅。”
餘喬拿紙巾把暈開的眼線和口紅都擦幹淨,這才發車向前,經過田一峰的車時陳繼川擡了擡手,算是打個招呼。
等紅燈的時候餘喬和他說:“你找一下後座,給你準備了臺手機,你先将就用。”
他背過身扯過一個白色塑膠袋,裏面有一只四方四正的紙盒,陳繼川拿出來在手上晃了晃,“可以啊喬師傅,出手可真夠闊的,這兩年跑哪發財去了?”
紅燈換綠燈,餘喬加速向前,“回家先洗個澡,好好休息。”
“不吃麥當勞了?”
“不吃!”
時間沒把他貧嘴的毛病治好,反而越發嚴重,嚴重到讓餘喬這個連跟人吵架都少的人都忍不住動手。
但她掐到他腰上突兀的肋骨,卻突然間鼻酸,忍不住想擁抱他,告訴他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她上完一期烹饪課,有信心把他喂得白白胖胖像個小豬仔。
“陳繼川——”
“又怎麽?”
“我很想你。”
“嗯。”他笑,“你這個年紀,想男人是正常的,別難為情啊。”
他随口開個玩笑,誰料到餘喬忽然把車停在路邊,拉上手剎,轉過臉,質問道:“我哪個年紀?”
“……”
“嫌我老?”
事态緊急,然而他腦中靈光一閃,“我眼睛瞎了一個,你嫌我嗎?”
餘喬愣了愣,随即搖頭說:“怎麽會?我永遠不會嫌你。”
她眼中的惱怒已然被心疼取代,陳繼川暗自喘一口氣,慶幸自己平安過關。
雖然方式方法比較卑鄙。
回到南山公寓,推開門他就發現屋子裏的陳設布局和幾年前大有不同,房間內的一切都依照家庭生活要求打造,沙發換成米白,窗簾是淺棕,床換成一米八寬,玻璃茶幾上還擺着搪瓷煙灰缸。
他一把将餘喬抱起來,随手往天上扔,扔了又穩穩當當接住,随便她怎麽叫喚怎麽罵人都不撒手。等他瘋夠了,笑夠了,才把餘喬放在餐桌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你個傻妞,就那麽喜歡我啊?嗯?”
餘喬伸手環住他肩膀,輕聲嘆息,“我也不懂,你明明那麽混蛋,我喜歡你圖什麽呢?自虐嗎?”
“可能就是……”
“什麽?”
“貪圖我的*吧……”他說完,用力在她臉上捏一把,趕忙溜進浴室,把淋蓬頭打開,門也不關,脫光衣服臭不要臉地邊沖水邊唱歌。
“原始社會好,原始社會好!原始社會男女光着屁股跑……
男的追,女的跑
追到按在地上搞一搞
搞的女的哇哇叫
掀起了原始社會的牲g潮啊牲g潮……”
餘喬原本在廚房洗菜,聽到一半實在受不了了,到浴室門口看着個傷疤縱橫的後背,把浴巾團成一團一下扔到他背上,“陳繼川!你還要不要臉了!”
他轉過身,正面與她對峙,“裝什麽裝,你不就思念我的*嗎?我這都脫光了你還猶豫什麽?趕緊的,咱手牽手過原始社會生活。”
“王八蛋,我才不想睡你。”
“你說的啊,到時候別後悔!”
餘喬翻個白眼跑了,身後還留着陳繼川一連串的笑,他好像一點不認生,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說忘就忘,完完全全沒羞沒臊。
餘喬氣沖沖回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才發現自己面紅耳赤,活像一只剛從蒸籠裏逃出來的蝦子,滋滋往外冒熱氣。
“王八蛋!”
她罵完了,一邊摘菜一邊笑。
等陳繼川洗完澡在腰上圍一條浴巾,預備找她要牙刷,卻發現洗漱臺上擺着兩只同款不同色的電動牙刷,粉色顯然是餘喬的,藍色就是給他。
他刷着牙,對着爬滿霧氣的鏡子一挑眉,給出一個得意地笑。
他今天什麽也不想,他決定自私一點,好好享受當下這一秒的快樂。
二十分鐘後,原始社會居民半裸出浴,餘喬的糖醋排骨剛剛出鍋。
他身上還挂着水珠,她手上還拿着鍋鏟。
但陳繼川哪管這些?他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将她向上一提,再狠狠砸向地面,差點把她怼成腦震蕩。
“陳繼川!”她已經怒鍋中燒。
可惜他根本不覺得有錯,還在添油加火,“吃什麽了?胖了十幾斤吧,抱一下差點沒把我腰扭了。”
“小曼說我瘦了。”
“不至于吧?她也有這麽善良的時候?”
“你滾。”她氣得,見面第一天就要罵髒話,“不要在這礙我的事。”
陳繼川不退反進,繞到流理臺前面低頭看她做事,看着看着就開始摸着下巴啧啧啧感嘆,“我說怎麽胖了呢,原來開始學廚了。你聽沒聽過那句尼采名言?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夥夫,餘喬,我看你兩樣都占齊了嘿……哎哎哎別擰這兒,這兒沒肉……”
一點不意外,陳繼川被餘喬攆了出來,老老實實的穿上她買大了的家居服,擦幹淨頭發,整個人清清爽爽的看起來像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
餘喬在廚房忙了一上午,終于完完整整地做出四個菜。
陳繼川拿着筷子一個一個數,“魚香茄子、糖醋排骨、清炒淮山……這什麽?辣椒炒土豆棍啊?”
餘喬撇撇嘴,“愛吃不吃。”
他們家喬喬親手做的,他怎麽能不吃?但是滿懷期待地一口咬下去,他忽然覺得這是一場騙局,是餘喬對于他一路嘴賤的打擊報複。
看見他表情僵硬,餘喬緊張地用拽了拽圍裙問:“怎麽樣?很難吃嗎?”
“沒,好吃,特別好吃。”他沒敢嚼,幾乎是把茄子一口吞了,再夾了一塊要往餘喬嘴裏送,“不信你嘗嘗,味道特別好,跟酒店大廚有的一拼。”
“真的?”餘喬皺着眉,半信半疑。
陳繼川一臉正氣,“我是你男人,不信我信誰?”
她猶猶豫豫張開嘴,陳繼川一下就把茄子給她塞進去,完了死死捂住她的嘴,随她怎麽瞪眼,怎麽嗚嗚嗚地叫,就是不撒手。
兩個人像跳交誼舞一樣在客廳裏搖來晃去,最後一起倒在長沙發上,陳繼川寬大的手掌緊貼她的唇,但卻沒有一丁點暧昧的氛圍。
掙紮的過程當中,餘喬喉頭一動,一不小心就把又鹹又酸的茄子吞了,感覺像吃了一袋鹽能把人齁死。而罪魁禍首陳繼川趴在她肩上沒完沒了地笑,笑得眼底晃動着金色的光。
好不容易掙脫的餘喬半躺在沙發上,她現在連殺了陳繼川的心都有。
“笑笑笑笑個屁。”她快煩死了,掀開陳繼川站起來,氣沖沖就往廚房走,準備把桌上的四個菜都倒進垃圾桶。
陳繼川連忙拉住她,“別別別,你這菜太有紀念意義了,咱得想個辦法做成标本。”
“做個屁!”
“哎喲,餘律師都罵髒話啦。”他将餘喬抱起來,抵在餐廳牆壁上,笑着說,“早說了讓你來吃我,比你這四個菜簡單多了。”
“早飯也沒吃,你真不怕餓。”
“我不餓,我現在就是挺着急的。”
“急什麽?”
“大好*銷不出去啊,我以前可是暢銷貨來着。”
餘喬推他,繃着臉要走,“關我什麽事?反正我餓了,我要吃飯。”
“你吃我。”
“起開!”
“那我吃你。”
“陳繼川你還要不要臉了你?”
“不要臉,要你。”他吻下去的時候在想,或許今天晚上真得叫個麥當勞外賣。
點個巨無霸吧,聽起來和它挺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