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快樂
這個吻沒能持續太長時間,他的唇就滑落到她耳邊,笑着說:“你這茄子可真鹹,我得喝口水再來。”
他将餘喬放回地面,轉過身去廚房找水。
陳繼川齁得不行,咕咚咕咚灌完了一大杯涼白開,突然感覺背後一暖。
餘喬抱住他,側臉貼着他後背,雙臂收緊,卻一語不發。
他心中酸楚,握住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低聲說:“又要哭啊?”
餘喬搖頭,腦袋在他背上來回蹭,就是不肯說話。
午後的光從落地窗透進來,在腳下鋪一層細碎的鑽。
他們近在咫尺,又仿佛遠隔重洋。
這距離令沉默肆意瘋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喧鬧的時光都變得沉默寂靜,他才聽見餘喬說:“我很想你。”
他發覺背後一點濡濕。
餘喬的聲音弱下來,卻仍然在強調,“真的很想……”
“喬喬……”
“嗯?”
“對不起。”
餘喬哭了,這一次很小聲,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把這一回的悸動與長久以來的壓抑控制在三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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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歡陳繼川的後背,堅實、溫暖,令她在茫茫人海起浮人生亦不覺孤單。
“不要緊。”她吸了吸鼻子,松開手。
陳繼川借此轉過身面對她,但她不肯擡頭,額頭抵在他鎖骨上,帶着哭過之後濃重的鼻音說,“我都不記得了……所有不好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傻妞。”他低頭看她,将她臉上被淚水黏住的頭發都向後撥。
餘喬抽一口氣,接着說:“為了你,我怎麽樣都可以……”
“我知道。”他牽了牽嘴角,仿佛是在笑,“你說,你這麽傻的妞怎麽就讓我撿了?比中彩票還難。”
“那你……那你……”
“別急,氣順了再說,我跑不了。”他嘴角上揚,眉毛一挑,滿臉得意。
“那你是要我還是要彩票?”
“要你。”他弓着背沖她挑眉,“不要江媛不要錢佳也不要彩票,連他媽警察都不當了,就要你。”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啄,“只要你。”
吃了太多苦,好不容易得到一顆糖,她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然而他大手一揮,打發她,“家裏還有菜沒有?大廚給你煮個面。”
“還有蔥和生菜。”
“雞蛋呢?”他打開冰箱上下翻了翻,“幸好還有倆雞蛋。”
站直了看見她仍然傻呆呆的站在廚房門口,他忍不住捏她臉頰,“以後別下廚了,回家等吃就行。”
餘喬說:“我想對你好……”
“還要怎麽好啊?人都給我了。”他幹脆親自動手把她領回客廳,把電視機遙控器塞到她手裏,“我想好了,咱還是先把小蝴蝶喂飽了再幹事。”
“……”
電視機裏播放着一年要輪播三百遍的《還珠格格》,小燕子鬧脾氣,卻有五阿哥哄,怎麽樣任性都無所謂。
廚房裏飄來熱烈的油煙香,只隔着一道玻璃門,她愛的男人就在燃氣竈與砧板之間忙碌,生活似乎終于對她網開一面,肯在苦難當中給一點點蜜糖的甜。
她抱着膝蓋,歪着頭,眼睛跟随者陳繼川的身影,一時向左,一時向右,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直到他端着碗沖她喊:“發什麽呆?吃面了!”
她才意識到,這原來不是夢。
他是真的回來了。
兩個人,同桌吃飯,閑聊往事,似乎一眨眼就是一輩子。
陳繼川把電視轉到新聞臺,抽空問:“老田和陸小曼怎麽樣了啊?”
“好像正在談戀愛。”這件事她不好說得太多,不能點破,只能裝糊塗,“這面淡了,配茄子正好。”
陳繼川說:“你這辦法挺好,要不你先吃兩口?”
“你先吃。”
“你女的,我讓你,你先。”
“那我讓回來。”
“還是倒了吧,我身體不好,怕真吃出毛病了……”
餘喬放下筷子,斜着瞥他,“又不是**。”
“鹽吃多了殺精。”
“殺什麽?”她沒聽清。
陳繼川趁機改了口,“我自覺,我洗碗。”
他回家,她反而當起女王,做飯洗碗擦地不用沾手,随她懶洋洋躺沙發上一個接一個換臺。
等他忙完了,到兩杯水躺到她身邊來,太陽已經向西邊傾斜,下午三點半,正好是發懶睡午覺的好時光。
陳繼川身上帶着幹幹淨淨的皂粉香味,餘喬勾着他的領子,湊過去仔細嗅了嗅。
他墊住她後腰,悶笑着說:“怎麽跟狗似的,認味兒啊?”
餘喬索性半趴在他胸前,手指無聊地在他皮膚上劃來劃去,“我說陳繼川……”
“嗯?”
“幾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那股味兒?”
“什麽味兒啊?男人味兒?”
餘喬笑了,她嘴角彎彎,笑容甜得像初戀麥芽糖,“都是我喜歡的味兒。”
陳繼川點點頭,很是贊同地說:“你不知道吧?我有一種特別的狐臭。”
餘喬擡手就捶他胸口,他嗯嗯兩聲,叫得異樣風騷。
他搖頭,“唉,你學功夫去了?這勁大得,我都快給你捶出內傷了,咳咳咳……”說完捂住胸口,學武俠劇裏受傷的大俠,只差當場嘔出一口血。
餘喬上當了,納悶道:“我沒用多大勁啊……”
“真疼,沒騙你。”他兩只腳架在茶幾上,癱得像個葡萄架下曬太陽老大爺,“要不你給我揉揉?”
“不要。”
“疼死我了。”
“就揉這兒?”餘喬遲疑,伸出手在他身上按了按。
陳繼川指揮她,“下面點兒……”
“這裏?”
“再下面點兒……”
“我沒打這兒啊。”
“再下一點……哎哎哎別捏……別啊餘老板,本來就挺亢奮的,你這一下能把我捏爆了你信不信?”
餘喬滿臉通紅,立刻抽回手藏在背後,“你怎麽……怎麽這麽不要臉。”
小曼還和她說,要她主動一點,大不了扒光他霸王硬上弓,日後再說。
但他一臉流裏流氣的樣子,哪需要她動手,他自己就能唱完一出戲。
“怎麽還臉紅?”陳繼川直起上身湊過來,在她紅彤彤的臉上親上一口,“我們喬喬真可愛,還跟個小雛女似的。”
“陳繼川!”
“哎。”他發出一陣輕松的笑,陽光在他英俊的眉眼上跳躍,仿佛在代替上帝親吻他最愛的孩子,“喬喬,你真漂亮。”
他目光灼灼,看得她似經歷年少初戀一般羞澀地低下頭,“怎麽突然說這個……”
“沒什麽。早就想跟你說了,你胸要再大點,舒淇啊葉子楣啊根本不是你對手。”
“陳繼川,你能不能有句完整的好話?”
他笑,嘴角上揚,玩世不恭,卻又在狹長的眼睛裏投射出異樣的鄭重,“好好好,我說句好的。”他來回摩挲着她尖尖的下颌,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臉與背後柔和的光,“剛跟你說了句對不起,現在再跟你說句我愛你——”
從來沒想過,這三個字這樣難,這樣重,還沒說出口已經将自己感動。他胸中一緊,喉頭頓了頓,把酸澀的情緒都咽回去才繼續,“喬喬,我這輩子,除了舒淇也就喜歡你了。”
餘喬閉了閉眼,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生氣,這一場表白跑錯方向,最後兩個人對話的重點都不在感情上,而去讨論舒淇和葉子楣,“可是我比較喜歡葉子楣,身材很好,舒淇太瘦了。”
“我覺得舒淇特好看。”
“哪好看?”
“沒你好看,不過葉子楣的胸真是挺不錯的。”
餘喬說:“我的也不錯。”
陳繼川說:“那我試試……呵,真瘦了……”
“不喜歡?”
“沒。”他一把将她撈起來按在腿上,扶住她後腦細細地溫柔地吻着她,兩個人許久未曾如此,雖有許多隔閡還未說清,但這一刻的溫暖卻是誰都不舍的放手的。
他愛着她,這份愛已入骨,無論結果如何,都将伴随彼此漫長人生。
餘喬的手撫過他木然的左眼,她忽然說:“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過三十歲。”
“別傻了餘喬……”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啄她指尖。
餘喬說:“真的,我把遺囑都拟好了。”
“別這樣……”
“我忘不了,陳繼川,我忘不了……”
他翻過身,将她按在沙發墳起的後背上,突如其來的疼痛令他的心髒幾乎停跳,然而他卻用另一種方式傳遞了這種痛,這種令人痛不欲生卻又不能停止的痛。
她疼得皺眉,他忍得心酸,她一身快樂與酸楚都系在他窄窄腰間。
那一瞬間仿佛是靈魂的契合,她在茫茫人海中終于找到失去的半顆心,尋尋覓覓終于得到一份完整的愛。
她環住他肩膀,吻他肩上深深淺淺的疤,灼熱眼淚墜在他坑窪的皮膚上,帶着上帝的恩賜,撫平命運帶來的錐心刺骨的傷。
她愛他,她的感情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