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說戲的銀行
“你們剛才在聊劇本吧？”安之淳朝着李導他們走了過去。
知道他是投資人，李導與副導并不驚訝他會來過問進度。“只是一些小分叉。”李導擺了擺手。
見安先生伸出手來，副導機靈，馬上反應過來把劇本給了安先生。
安之淳翻看了起來，眉心蹙了蹙，然後對陸蔓蔓揮了揮手，“過來吧。”
陸蔓蔓有些詫異，他居然會叫上自己。走近了，又聽得安之淳說，“我倒是有些想法。老大明明已經對王震深信不疑，還安插手下窺探王震的生活，證明老大其人多疑好殺，城府深沉得難以捉摸。我覺得在這幕戲裏，安排阿玉進入，當王震再次抽煙時，猶她來安慰，然後王震哭倒在她懷中，來一次釋放。也讓人見識到鐵漢也有柔情。”
見大家都不說話，而李導根本就是陷入了沉思，安之淳又說，“即使阿玉死在了王震懷裏，明明他那麽痛，也沒有哭，最後獨自一人坐在雪地裏，緬懷與阿玉這一生，他的情感深沉壓抑，如果來一場情緒崩潰的哭戲，應該會給人不一樣的感受。”
從來男兒有淚不輕彈，而王震這樣的鐵漢，即使中了彈，也可以自己用刀子剜出來的硬漢，如果來一場哭戲……顧清晨的眼眸忽然躍動起了一絲火苗，然後越燒越旺。
沒有劇本，也沒有任何對白，李導忽然說，“清晨，蔓蔓你們來對一對這場戲，沒有臺詞，你們自由發揮。但控制在五分鐘之內。”
打燈師将燈光調度好，導演與副導眼睛盯緊了監視器。
長鏡頭在慢慢拉近，裝飾簡單但整潔舒适的房間裏，一個男人倒在了花色樸素的地毯上，這個人真是王震。
他明知道，窗口處探頭探腦的人是老大的手下，可他已無力去應對。他頭靠着羅漢榻的床腳，歪着身子開始抽食大煙。
特寫監視器裏，顧清晨英俊的臉上有了微微的抽搐，嘴角往下挂着，卻還拼命笑着，是對自己的失望與嘲諷，就連眼角的肌膚都好像跳動了一下，看得副導倒吸了一口冷氣，顧清晨的演技根本就是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了，比起許林來竟然還要高出一籌。
顧清晨将極度痛苦的心理诠釋得很好，已經入了骨。
這時，李導打了個手勢，一直在鏡頭外等候的陸蔓蔓，适時地進入了屏幕範圍裏。
原本，李導就沒有安排她從哪進入鏡頭的。陸蔓蔓經過一番思索，是從床上下來，走到了王震跟前。
阿玉的頭發有些亂，假裝出真絲睡裙上的扣子也沒有扣緊的樣子，伸出手來在那件并不存在的睡裙上，作出了系扣子的動作，然後看向王震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柔情與憐惜。
按陸蔓蔓的演繹，大家已經明白，王震是壓力太大，根本無法入睡。也暗示了，現在應該是半夜了。半夜還來盯梢，陸蔓蔓的演繹也從側面證明了老大的反複多疑，陰險可怕。
“阿、阿震，快、來、陪、陪我！”阿玉對着他軟軟的喚道，雖然吐字斷續，可聲音嬌媚無比，單是聽着就已酥了人。
阿玉飛快地斜了一眼窗戶，沒關緊，居然還有一條縫開着。她再看向王震時，他也看了眼窗戶，只是悶哼了一聲，然後朝她伸出手來。
阿玉握住了他的手，想拉他起來，反倒是被王震一扯，倒在了他懷裏。他的衣領大敞着，阿玉的眸色變了變，耳根子迅速紅了，伸出食指來，戳到了他胸膛，“你壞。”她的臉靠在他懷裏，除了剛才的一個側面，監視器裏不見她的容貌。
“不喜歡，嗯？”顧清晨一瞬就接住了她的臺詞，對了上去。
看得現場的人都熱血沸騰，這兩人飚演技，實在是太帶勁了！
已經是暧昧得不得了，仿佛有什麽事，瞬刻就要爆發。就連窗外的探子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可陸蔓蔓只是溫情地抱住了他的頭，看向他的眼眸純淨如水，她說，“我會幫助你的。不要難過。”她說得極小聲，只有兩人可聽見，卻又說得如此堅定，在沒有出現絲毫停頓。
她的語氣那麽溫柔，她用自己嬌小的身軀去溫暖他，呵護他，因為只有她明白他的一切無法言說的痛苦。
那一刻，王震哭了，他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可一雙紅腫了的眼睛不斷流出淚來，他的肩膀顫抖得厲害，他将自己埋進了她的懷裏，終于是哭了出來。
時間剛好控制在五分鐘內。倆人都入戲了，可顧清晨還是最先出來，放開了她，站了起來，他的眼睛是紅腫的，并沒有借助眼藥水這類道具。
“蔓蔓，還好吧？”顧清晨的表情依舊陰郁，可還是擔心她入戲太深，出戲困難。
陸蔓蔓再擡頭的那一瞬，現場的人都震住了。她同樣流淚滿面。
“新人總會碰到難以出戲的狀況的。你完成得很好。起來吧！”顧清晨的聲音溫和，伸出手來扶了她一把。
“謝謝。”陸蔓蔓握住他的手，站了起來。他立刻松開了手，走到導演那裏，看回放。
陸蔓蔓也走了過來，可明顯心情還是很低落，沒能恢複過來。“你倆的對手戲真是太精彩了！你們馬上換衣服，趁着有感覺，就拍這一條！其他戲，壓後！”李導看了眼陸蔓蔓，她眼眶紅紅的，頭發也亂了，精神很不好，與阿玉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于是道：“小姑娘，領悟力很強！”
然後李導對美術指導打了個響指，“小美，去給陸蔓蔓拿一條真絲睡裙來。為了配合她最後那個純真清澈到極點的眼神，要素淨一些的。那裏是阿玉的卧房，也是王震得避風港，一切要舒适，而不是刻意的暧昧。”
小美得了命令，跑去了衣物間，然後扛了一排戲服出來。她正要挑，倒是安之淳一步走了過去，手已經在那排戲服件流連。
小美一怔，被男神給電得臉都紅了，連忙退到一邊。安之淳沒有理會其他女人的心思，只是專注地挑選着裙子，最後拿出了一條素白的，繡有幾朵淡黃色白玉蘭紋的真絲睡裙出來，他對蔓蔓招了招手，“這條襯你。”純淨得一塵不染！
趁着陸蔓蔓去換衣服，顧清晨走了過來，說道：“安總，謝謝你的建議。”
安之淳微微一笑，對着他禮貌地點了點頭，謙遜但也疏離。
李導還在看着監視器裏的回放，一邊滿意地點頭，一邊附和：“過去的投資商，根本沒一人是懂戲的，仗着給了錢，經常對劇組指手畫腳；可安總卻不同，由此文學涵養，卻還彬彬有禮，我們劇組能遇上你這樣的貴人，是福氣啊！”
李導呵呵笑，十分高興。
安之淳依舊只是挂着得體的笑，并不多言。忽然手機響了，是宋珍珍打來的，他代表的銀行有一個融資要談，涉及金額過于龐大，他必須到場，估計晚飯也無法回來陪蔓蔓了。
他淡淡地說，“知道了。”挂了電話後，他對小天說道：“小姑娘，麻煩你和蔓蔓說一聲，我有事，得先走了。讓她一定要記得吃晚飯。”
等安之淳走遠了，小天才發出一聲感嘆：“我家男神真紳士啊！”
換好衣服出來的陸蔓蔓聽了，“噗嗤”一聲笑，道：“咦，之淳變你男神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就剛才呗！”小天快樂得在那插科打诨，“蔓蔓姐，看見你和安先生這麽甜蜜癡纏，我決定我也要去戀愛！”
“呸，”陸蔓蔓臉紅了，舉起手來作勢要打她，“誰癡纏了！”
小天作抱頭鼠竄狀，一群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
陸蔓蔓嘴角還是翹着的，眼睛又亮，站在人群中，分外光彩照人。她變得更加美了！顧清晨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漫過一絲酸楚。感受到他的目光，陸蔓蔓也看了過來，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原本明亮的眼睛便暗淡了些。
顧清晨苦澀一笑，避開了她的視線。
閉上眼深呼吸一下，當顧清晨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目光與表情變得冷硬，只是這冷毅平靜的目光下，又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正是王震該有的表情！
這一場戲不費勁，也是一條過。按李導的要求，顧清晨在演到哭之前，将手上的煙槍往地上一扔，表明了他從此以後再不吸煙，與其說是他重新振作，不如說是他對阿玉的承諾。這樣一驗，阿玉幫他戒煙的戲份又變得更加的和諧，也将兩人的感情推到了一個更高的高度。
“咔！很好！”李導喊了停，然後加大了嗓門說道：“下一場，是蔓蔓和白夢的重頭戲，”意有所指般地，忽然加了句：“可別再演砸了。”沒有指明是誰，可他卻是對着白夢說的。
白夢猛地攥緊了劇本，将鮮紅的蔻丹，生生折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