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城風雲驟起(三)
雙溪城又死人了。
而且還是密室死人。
這次死的不是別人,正是晏澤手下,那有些跋扈專橫的阿城。
據說,阿城因替晏澤在雙溪辦事,為求方便就購了一小宅,平日也在那安居。由于家中布置一般,且他也享不起讓一朝王爺做客的福氣,是以這小半月來,都是阿城居于宅中,晏澤住于客棧。
就這麽孤身寡人的,誰料他昨夜就出事了。也沒個人可相救。
若公子聽此時,只淡淡斂了斂衣領,對着王捕頭和晏澤似笑非笑,“我說過了,我不是兇手。昨夜我就在客棧,有諸人作證,賀如意更是在我房裏呆過一陣子,這也是不在場證明。”
一宗密室殺人案可能不好查,可兩宗,那就是有連環殺人的可能了。如此線索會多不少,一些嫌疑人也會被排除,正如此時的若公子。
“賀如意?”晏澤微微皺眉,轉首瞧向她,“女人,你半夜去他房裏做什麽?”
賀如意默。不是在談殺人案嗎,為什麽引到這個話題上來了?她能說她們只是單純的蓋被子聊天嗎?
“我和她相見恨晚,夜裏談天說地罷了。”若公子不着痕跡接過了話語。“所以呢,你們來這是做什麽?”
她盯着晏澤,冷笑聲,“抓仇人?”
“還是……”她看向王捕頭,“抓前嫌疑人?”
王捕頭橫眉,似是不滿,晏澤卻擡手止住了他,上前一步。
“眼下群英會鬧出了這種事,一個妓子倒也人言輕微,可侍奉王爺的侍衛也着了道,人心惶惶,你說群英會還怎麽開下去?”他盯着若公子,“這應該不是你想看見的結果。”
若公子聳聳肩,“我無所謂。”反正他還有一個多月就回去了,這爛攤子愛給誰就給誰。
晏澤拂袖,華袍上邊繡金光閃亮人眼,身高八尺的氣場那可是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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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你胡鬧。”晏澤冷哼,“不然那邊抓你回去,你如何交代?”
若公子臉色一白,卻還是咬着牙雙目不善地瞪着晏澤。看得出來,被抓走的那一晚上,晏澤一定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不然她不會對他如此深惡痛絕。
當然賀如意不知道,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晏澤是若公子理想型的穿越人物。心中妒火焚焚,她當然看哪哪都不順眼了。
王捕頭在旁輕咳了咳,“那個賀姑娘,敢問紀大教主可在客棧?”
賀如意覺得不太對勁,“你怎麽知道的?”
紀昀雖然平日沒有隐瞞身份,可為了不引起事端,還是沒有過多透露過自身存在。賀如意轉眼看向晏澤,“你說的?”
她不覺得老板無敵還有教主死對頭顧雲流會無聊到向他人亂說紀昀的身份,那麽其他人中……最為可疑的也只有晏澤了。
“事态嚴重,本王只是不放過每分可能性。”晏澤一臉正色,錦靴踩地,華袍加身,玉冠名貴,看起來就該出入些高雅之所,的确和這喧鬧大堂格格不入。賀如意看着他,眉頭也漸鎖,似是在這瞬間和若公子有些許的感同身受。
“當日王爺對我等也是以禮相待,口口聲聲有緣,轉身便出賣有緣之人,這就是天威皇家所為?”
賀如意沒什麽情緒地開口,引得晏澤一皺眉。
他正要開口,卻見紀昀踏着步子,已自樓梯緩緩步至面前。
“阿金說你們似乎在找我,什麽事?”
他穿着绛紅月季交織绫錦緞長袍,長發随意披散,兩眼該是剛醒沒多久,桃花湖心裏掠着骀蕩眼波,暧暧含光。
賀如意一時不知該罵阿金豬隊友好還是該贊他助推劇情好,只得默默無語。
王捕頭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紀昀一眼,與上回記憶裏那人對照,朝他拱了拱手,“紀教主,我等是有一事想問你。”
紀昀打了個哈欠,揮揮手,“有事直說,別唧唧歪歪的。”
“雙溪又發生了一起密室命案,兇手不知所蹤。敢問紀教主昨夜,在何處呢?”
紀昀聽完這話,眸色猛地一冷,看得王捕頭覺着自己凍成了冰碴。
“你們懷疑我?”
他原本豔麗如花開的面容似覆上了寒冬霜雪,見者心驚。
“因為我是魔教中人,你們就懷疑我?”
紀昀雖冷笑着,眸內卻還是隐有凄憤。
“紀教主,你別介意,王捕頭只是循例問事罷了,不止教主你,其他人也會被問到。”晏澤沉聲開口,狀似安撫着紀昀。
紀昀抱着雙臂看着他倆,皮笑肉不笑間慢慢收斂了神情。他點了點頭,“行,你們問。我紀昀敢殺敢當,絕不會像一些正道君子般,做了事卻不承認。”
王捕頭暗暗心驚地抹去額上微汗,方才他真是怕紀昀性子一烈就動起手來。
“晏王爺的屬下阿城昨夜死于家中,門窗皆是緊鎖,看起來無人闖入。紀教主你昨夜亥時左右,在何處?”
紀昀抱着劍,“在客棧。”
“在客棧做什麽?”
“在客棧除了睡覺吃飯我還能做什麽?”紀昀有些怒,回嘴反擊。
“教主你別沖動,你說下你當時正在做的事,以及有沒有目擊證人,我們也好擺脫你的嫌疑。”
王捕頭也是有些脾氣的,這會兒卻沒暴躁而起,反而繼續沉着解釋着,紀昀聽了只哼了一聲。
“我昨日和大夥出門,夜裏便回了客棧安歇。亥時末,應已入睡了。”
賀如意在旁點頭,半舉起手,“這點我可以作證。”
“那就是沒有證人了?”王捕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又如何?”紀昀挑眉,“沒有證人,你們不能說我沒殺人,可也說不了我殺了人吧?”
晏澤敲敲桌子,看了王捕頭一眼,對紀昀沉聲道,“沒有證人,我們自然不能不顧律法抓了教主。不過日後,或許王捕頭會常來詢問,還望教主別介意。”
紀昀盯着他,“如果我能證明我不是犯人呢?”
“怎麽證明?”晏澤玩味地看着他。
“幫你找到他。”紀昀翹着二郎腿,斜眼瞧他,“我自認堂堂一代魔教教主,還不至于找不到作惡之人。”
晏澤低笑了笑,“既如此,本王就承情了。”
櫃臺旁瞧着衆人你進我退你退我進這場大戲的柳冬已不由搖了搖頭,他們店裏剛有一人脫了嫌疑,怎麽又有一人被髒水潑身?
他眼看着顧雲流此時也從樓上步了下來,不由搖頭嘆氣。一場大戲剛落,又一場又已蓄勢開幕。
顧雲流看着王捕頭和晏王爺離去,用巾帕擦了擦椅子,掀衣坐下,倒了杯茶吹了吹,“魔教教主終于露出本性了?”
紀昀猛地轉回頭來,瞪着他雙目噴火,“你別含血噴人!”
顧雲流招呼阿金幫自己拿份早飯來,聲音不鹹不淡。“紀教主若真是清白,又何必懼我含血噴人?”
紀昀冷冷一哼,“狗兒子。”
顧雲流眸色一冷,微微施力就直直把茶杯向紀昀推了過去。
紀昀不費力地單手接下,又用內力将筷筒擊向顧雲流,筷筒在空中劃過筆直的痕跡,筷子卻無一根散亂掉地,被顧雲流平穩接下,這不得不說還真是內力上乘。
賀如意看得嘆為觀止,若公子卻是四處亂瞥,表示自己毫不羨慕。
“正道尚做錯事,魔道并非本無善心。”紀昀一腿擱上桌子,雙手抱臂,凹得一身好姿勢。“我不是好殺嗜殺的人,與那阿城無怨無舊,做什麽殺他?”
顧雲流笑容清淡,“紀教主問我我怎麽知道?這該不是問你自己嗎?”
“可笑。”紀昀眸子一暗,踩地而起,“當初你說,衆生平等,不分業果善惡,命便是命。我聽得這句,向來欽佩有加,秉持于心。可你呢,我也是茫茫衆生一人,魔教中人也是茫茫衆生一部分,何以你對我等就不曾等同而看?”
他說着,聲音微厲,像是心頭淌着血。
顧雲流睫毛一顫,卻面色不變。
“在你眼中,只怕魔教之人皆是大惡之人,手上鮮血無數,惡人便只會做惡事,終只得惡懲吧?”紀昀握着拳,連先前面對王捕頭時也不曾像如今這般激動。
“你騙我。”顧雲流默着,卻終是開口。
紀昀驀地頓住,怔怔看他。
“你殺我。”顧雲流閉目,繼續說了下去。
“你害我。”
這三句說罷,兩人間一時無聲。
沉默靜深而冷,像一口井,吞沒所有洶湧聲息。
紀昀握緊劍把,低笑聲像是在心頭滾過,帶着灼人的疼痛。
“我騙你?我殺你?我害你?”他雙目泛紅,明明哀怒,眼裏卻沒有一滴淚,“你又何曾沒騙我、殺我、害我!”
或許水分倒流回了心口,就再也沒有流淚的可能了。
到底無人心疼,他不似女子嬌矜,哭什麽?
雖然,衆生平等,人人都有弱點。
人人也都有哭的資格。
紀昀最後仰首倒吸一口氣,怒目切齒地走了。衣袖翻飛,風聲冷冽,像極那年開封的雪,像極那年開封的夜。
顧雲流垂眸握着杯盞,漠然無言。似冰,冷硬成鐵。
賀如意瞧瞧顧雲流又瞧瞧紀昀,終是朝紀昀喊了聲,“哎,你去哪兒啊?”
“不去查案難道待在這兒受氣嗎?!”紀昀怒喊。
賀如意一聽蹭地站起,朝紀昀急匆匆跑去,“等等我,我也去!”
若公子也一心想查出那讓自己背鍋的兇手,跟着跑過去,“小爺也去!”
兩人快步而去,卻在客棧門口就被柳冬已攔下。
他皺着眉看賀如意,“兇殺案件,你一個女人家參與進去做什麽?”
賀如意心想再不來一點刺激的這部劇觀衆都要跑光了好嗎,她一急跺腳,“我去破案啊!”
柳冬已懷疑地打量着她,“你?”
受柯南和衆多推理小說荼毒的賀如意對自己有秘制自信,她拍拍胸脯點點頭,“不是我跟你吹,老板,當年我可是被稱為毛利小如意的啊!”
就是別人專門破案,她只要看着就好的那種。
當然,看着是指看電視。
“可現在可是幹活時間。”柳冬已不鹹不淡開口。
賀如意眼看紀昀快要跑遠了,忙拉住柳冬已和若公子一并往外扯,撒起腿就跑,“那老板就和我一起曠工好了!”
這邊跑得歡暢,那邊卻是氣壓沉沉。
顧雲流沒什麽神情地捏碎一只杯子,拿出一兩碎銀放在桌上,淡淡起身。他的随從正從後院走進來,看見一問,“盟主你去哪兒啊?”
顧雲流腰上別劍,白衣飄飄,緩步如曳曳輕風。
他落下一語,“去查案。”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卡文之際還出去浪,果咩!
紀昀和顧雲流過去的恩怨是非之後會慢慢展開,我先提前心疼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