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閑時晴光正好【兩更合一】
這日晴光正好，清淩淩的陽光如水灑在東窗上，作影春花初曉，如枝搖曳，看着喜人。賀如意打着呵欠起身，到了大堂和衆人懶懶地打了聲招呼。
“早啊。”
柳冬已擡頭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狀似不滿，“這已經不早了。”
賀如意一懵，這才驚覺昨日和顧雲流聊得太晚，今晨聽到雞叫也睡了過去沒起身。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臉，“老板，對不起，我生病了。”
“什麽病？”柳冬已頓了頓，方才淡淡問道。
賀如意說話不帶喘氣的，一臉正色，“我的臉這幾日缺少養分，亟需美容覺補回來。”
柳冬已默，走上前來一頓栗子，“我看是你這腦子缺少養分！”
賀如意捂着頭，呲牙咧嘴，“老板，你這是家暴！”
“我什麽時候和你是一家人了？”柳冬已罷了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如柳如水的眉眼叫賀如意看着直哼唧。
“不是老板你說客棧是我家，團結靠大家嗎？”
柳冬已：“……”他揉揉額，“你就不能少耍些嘴皮子？”
賀如意癟癟嘴，退開一步，“我要是能打得過你，我還用得着動嘴皮子嘛。”
身為一個欺軟怕硬的主，她把吐剛茹柔貫徹到了極致。
柳冬已敲敲桌子，“行，你動嘴皮子是你的本事，那我扣工錢也是我的本事了。”
“等等！”賀如意伸出爾康手，可憐唧唧地抽抽鼻子，眨巴眨巴不算大的眼睛，“我錯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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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冬已瞧着她，其實這幾月以來他已是不知第幾次數落賀如意賀如意也不知第幾次認錯了。可偏偏這人說了不聽，聽了不做，做了做錯，錯了不認，認了不改，幾回循環。每每這時腦門都是一陣疼，他想自己上輩子可能是毀了這天地，今生才不得不遇上讓他束手無策的這人。
他按按太陽穴，嘆了口氣，“行了，做什麽樣子，你當我還不知道你？今日我還要和顧盟主等一起出門，你給我留在客棧裏幹活，阿金說這兩天客人又多了些，他們幾人忙活不過來。”
賀如意點點頭，“可以啊，老板，你放心得去吧，我會為你守好這片江山，當好你背後的女人的！”
柳冬已抽抽嘴角，提衣跨門，“你別給我又偷懶，不然我真把你扔到你同胞那兒去。”
賀如意朝着他的背影喊，“哪兒？”
“豬圈。”
“……”賀如意咬着袖子，哀恨地看着柳冬已逐漸遠去的身影。怎麽能把她和豬相提并論呢？
豬多可憐，它們憑什麽遭這份罪！
由此可見，賀如意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但她相信，做人就是要有閃瞎人眼的秘制自信。
待她端茶遞菜了一上午後，賀如意終于抽了空躲在角落裏動她的筆杆子，渾然一副入神其中的模樣。
江無敵坐在一旁晃來晃去，看得賀如意有些眼昏，她敲敲桌子，“江無敵，你閑着沒事怎麽不上街找聖女，待在客棧裏晃悠幹什麽？”
江無敵眨眨眼，“陪你啊。”
“你不想贏群英會了？”賀如意狐疑地看着他。
“我是無所謂，師父只讓我來江湖歷練，沒讓我一定要幹出番成就。”江無敵聳聳肩，抓着自己的馬尾玩，嘻嘻一笑，“再說要是到時候聖女看上了我，那我就名節不保了。”
呵，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大言不慚之人！
江無敵頭貼桌子，偷偷看她，“不過小賀，你怎麽不出去玩啊？”
賀如意正寫入迷呢，随手拍了江無敵的頭一下，“整天想着玩想着玩，難怪你的武功這麽辣雞！”她似乎忘了方才是誰問怎麽不上街的。
江無敵躲閃不及，挨了這一下，悶聲一哼。他瞥瞥賀如意手中的書稿，神色不平，“那你趁老板不在偷偷寫小說怎麽算？”
賀如意筆直腰杆子，“你們那叫游手好閑，我這叫忙裏偷閑！”
江無敵嘟着嘴，趁她不備，随意拿過一張稿子，左看右看，還清清嗓子念出聲來，“龍傲天扶起跌倒的張貴妃，怒看向慕容清姿，‘清姿，你為什麽變了，變得如此蛇蠍心腸？！’慕容清姿本該對龍傲天的話語毫不挂心，可在被冤枉這的一刻，還是一陣刀割般的心痛。她捂着嘴巴不讓眼淚掉下，‘你不信我？’說完她強忍着哭泣離去，龍傲天扶起笑容陰狠的張貴妃，對慕容清姿的背影大喊，‘不是的，清姿，我不是不信你，你回來，你回來啊！’”
江無敵默，深吸了一口氣，“小賀，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賀如意正忙着寫接下去的情節，沒擡頭，“你說。”
“第一，慕容清姿掉眼淚捂嘴巴做什麽？”
賀如意一怔，“但是捂眼睛你不覺得怪怪的嗎？”電視劇裏邊女主角不都這麽演的嗎？痛徹心扉時，一定要雙手捂嘴不可置信，兩眼淚水盈眶楚楚動人。還有說“我不聽我不聽”時，也一定要閉起眼睛使勁晃腦袋。只要有美感就對了嘛，管它位置對不對呢！
“那還有，慕容清姿什麽都沒解釋，她憑什麽反問龍傲天‘你不信我？’龍傲天為什麽任憑慕容清姿逃走，不直接追上去，反而呆在原地大喊？”
賀如意幽幽看他，“你還小當然不懂，這憑的是‘愛’啊！愛可是超越一切包容一切的！”
江無敵搖晃腦袋，“既然憑愛龍傲天要相信她，那慕容清姿憑愛也該相信龍傲天會相信她。你這兒兩人雙雙誤會雙雙不信對方，哪有什麽愛可言嘛！”
“看不出來你還挺人小鬼大的。不過你說的這些我也懂，只是書和現實是不一樣的。”
江無敵不解擡眼，“哪裏不一樣啊？”
賀如意想了想，“書更像是食補，現實裏你缺什麽，書裏面你就喜歡補什麽。現實裏缺乏公平，書裏就喜歡無條件的信任，現實裏付出過多心力交瘁，書裏就喜歡無條件的愛和包容。少女情懷總是詩，大夥自然喜歡在小說裏多看些風花雪月情深雨蒙，至于相信什麽的，不過是愛的附屬品嘛。。”
江無敵被解說得一愣一愣，他揉揉腦袋，“算了，你開心就好。”
“你個小鬼，什麽我開心就好？這本小說可是風靡大梁很受歡迎的！”賀如意為自己辯解，“無論是閨閣繡門還是秦樓楚館裏的小姐，可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下一章呢。”
雖然她是誇張了番，但終歸還是基于事實的！
江無敵撇撇嘴，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在無形間已和老板心意相通，“反正如果我是讀者，我還是喜歡龍傲天對慕容清姿大喊‘你這個尚有嫌疑的罪人沒朕赦令竟敢私自離去？你回來，你給朕回來！來人，抓住她，讓她嘗嘗真正刀割般的心痛！’這樣的情節。”
賀如意默。她開始懷疑江無敵在過去十六年裏看的究竟是怎樣荼毒人心的話本，才養成了他這般有毒的腦回路？！
她收拾好書稿，起身叮囑道，“我先去書局一趟，你幫我在這看着啊。”
江無敵點點頭，拍拍胸脯，“我辦事，你放心！”
賀如意聽罷，揉揉那小子的頭發，“放心個鬼啊！我的意思是，有什麽活，你先幫我幹了。”
江無敵：“……”
賀如意穿過熱鬧擁擠的街衢，拐了六七個彎，來到“任興書局”面前。裏邊走出一位青袖墨紋白衣的男子，驚鴻一瞥下只覺眉如遠山，目若寒溪，膚如瓊雪，面如清花。可望而不可及，可遠觀而不可亵玩。賀如意呼吸驟緊，怔了一瞬，待她回過神來時，那男子早已消失于人群，不見蹤影。
賀如意正正神，甩去思緒，踏進了書局，“老板，我把第五章給你帶來了。”
老板放下手頭卷軸，對着她眉開眼笑，“好好好，你是我們書局裏邊啊，交稿交得最勤快的了！”
待老板看罷第五章，确認沒有問題後，賀如意咳了咳，“老板，那上一章的稿費該給我了吧？”
老板忙點頭，拿出十兩銀子，塞到賀如意手裏，感嘆道，“一開始我還真沒看好你那文章，不是什麽恩恩怨怨就是什麽情情愛愛，哪想到現在的女孩子啊，就喜歡看這種。嘿，還真給我賺了不少錢！”他環顧四周，湊到賀如意耳旁問，“哎，你偷偷告訴我，那張貴妃是不是使計陷害慕容清姿了？龍傲天最後有沒有查出真相？還有女主角那青梅竹馬的禦醫，有沒有查出張貴妃的孩子有問題？”
賀如意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
老板一急，跺腳，“其實我猜都能猜出來，就是想看着你真寫出來，我好安心啊！”
賀如意正色，“就是要這樣讓人看得見摸不着猜得到但确認不了，才能吊足胃口啊！”
老板嘆了口氣，“那行吧，我再等等你的下一章。說起來，你跟我說過這小說你打算十章完結，那下一篇文你打算寫什麽？”
賀如意眼睛一亮，“我這幾天剛好有靈感，打算下一篇文的名字就叫做《霸道石猴愛上我之男主帶球跑》！”
老板：“……”他努力收拾好自己崩裂的神色，“那你定好男女主角了嗎？”
賀如意點點頭，胸有成竹，“男主角是一只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猴子，女主角是一只被他吃進肚子裏的桃子。”
老板還未來得及補好的神色徹底裂得一幹二淨。他顫顫巍巍地繼續發問，“那……其他配角呢？”
“對女主角情深不已的還有豬妖、河童、和尚、馬、犬，不過女主角最喜歡的還是男主猴子了！”賀如意興致勃勃地劇透着，“我打算到時候讓男主腳踩七彩祥雲，身披金甲聖衣從天而降，女主角對她一見鐘情，于是心甘情願被他吃進了肚子裏！一路上桃子精魄就呆在男主肚子裏和他說話，兩人感情慢慢膨脹發酵，等到男主到了女兒國喝下聖水後，男主大了肚子，懷胎三日生下了桃子！桃子于是蹦了出來，開始以實體和男主相親相愛。你覺得如何？！”
老板聽得有些肚子疼，賀如意說到桃子從男主肚子裏蹦出來時他更是菊花一緊。
“很、很好。那什麽，我先去如廁，你要是沒事就先走吧！”
老板逃之夭夭，賀如意搖頭，感嘆了下不懂情趣。
眼角餘光瞥見了老板先前握在手裏的卷軸，賀如意沒多留意，跨過了門檻。
午時待她溜回客棧後，這才發現紀昀已經回來了。
她眨眨眼，“你不找聖女了？”
紀昀許是在街上游蕩了一上午，有些咳，歇下便倒了杯茶喝，“若真按你們說的聖女不喜男人接近，那我去找還不是會被避開？”
賀如意嘻嘻一笑，“也對哦。”她眼珠一轉，“要不紀教主你委屈一下，男扮女裝？”
紀昀眼神惡狠地看着她，握在手裏的瓷杯岌岌可危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賀如意吐吐舌頭，她就開開玩笑嘛，不過紀昀男生女相的，或許平日最不喜他人說這類話也不一定。江無敵這時正巧從旁迎上來，朝她揮手，“喂，小賀，這兒有個人要換酒！”
賀如意順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只見一小厮模樣的人拿着幾張紙條等在櫃臺處。
展開來相拼，躍在紙上的赫然是“青山不待秋梧老，江陵共谒墨海魂”這筆力遒勁的十四字。的确是紀昀的詩句。
看罷她去後院搬了壇醉春風出來，交給來人。小厮抱着酒，眉開眼笑，對着賀如意說，“多謝了啊，說實話，這幾句詩可真是不錯，我家老爺看了直直贊嘆此子将來在詩壇上必定大有前途啊！”
賀如意瞄了紀昀一眼，見紀昀耳朵尖一動卻一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不由一笑，“你們老爺評價還挺高的，不過我們大詩人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啊？”
那邊隔着老遠的紀昀拍桌一喊，“誰說我不開心的？”
他臉色微紅，強裝鎮定，四處亂瞥，“你可別信口雌黃颠倒黑白啊。”
賀如意朝他擡眼，“那你笑一個？”
紀昀冷笑三聲，“這可以了嗎？”
賀如意：“……笑如其人，獨特不凡。”
她在紀昀身旁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咳了咳，“說起來，紀教主，我為你的詩詞大業做出這麽大的貢獻，你說你該怎麽犒勞我？”
“你要什麽犒勞？”紀昀瞄着她，突然想到了什麽，頓了頓，“以身相許絕對不行！”
賀如意輕哼，“我還不要呢！”她打了個響指，“這樣吧，到時候你跟書局發行詩集時，我來當中介人，你給我一成中介費就行。怎麽樣？”
紀昀看着絞盡腦汁想辦法撈錢的賀如意，不屑點頭，“我不在乎錢，你要的話，都拿去也行。”
“我還不至于這麽缺德，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那部分我不會動。”賀如意搖搖頭，托腮笑看向他，“說起來紀大教主要錢有錢，要武功有武功，你冒風險紮堆群英會來做什麽呢？”
“如果我說我為前朝詩詞孤本而來，你信不信？”
賀如意一愣，兩眼圓圓地瞧着他，“你說真的？”
“你以為魔教教主就得有什麽鴻鹄遠志争奪兵器圖譜想盡辦法颠覆江湖？”紀昀看着她，搖頭嗤聲一笑，“我的毛毛年紀已經不小了，我盼着在它還載得動我的時候，游山玩水踏江湖，一支筆勾勒山河萬象。廖大師藏有的《江間集》，便是我最後想學的。在這之後，我不會再看任何一家詩詞，天地逍遙只寫自己的。”
賀如意想了想，終是拍了拍他的肩，“志向沒有遠大渺小之分。能順自己心意而活，已經很難得了。”她看着紀昀笑笑，“你和我見過的那些人很不一樣，不過也許正因如此，才顯得真實鮮活吧。”
她見過的魔教教主，無一例外張揚邪魅，狂狷霸道，野心勃勃。他們于她而言，原些不過是模糊的幻影和定象，但現在卻漸漸清晰起來，浮現成面前這一人的模樣。有缺陷，有過往，會怒會笑，生動豐滿，不是千篇一律的面貌。
紀昀盯着她，在群響紛鬧的大堂裏，聲音穿透呼嘯嘈雜，如飛花直直落于心間。
“你也和我見過的那些人……很不一樣。”
賀如意眨眨眼，總覺得這時候的紀昀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不是嚣張猖狂的那個他，也不是牙尖嘴利的那個他，神情認真得像幅畫。
陽光炙烤着，在對望間升溫熱度。暖意給一切都鍍上了淡金色，連瞳孔裏的圓暈，都仿佛迷離得帶上了從未有過的溫和，熨帖着心房裏的每一處。
賀如意咳了咳，正待說什麽，就在這時，柳冬已踏進門檻回了客棧，打破了這熱鬧中的寂靜。
“賀如意，你在幹什麽呢，大堂的活都幹好了？”
賀如意一驚，忙轉過身去，小雞啄米點點頭，“幹好了，都幹好了！”
她揮手招來仍在旁幫她招呼客人的江無敵，“不信你問小江，他可一直看着呢！”
江無敵愣愣地看了看賀如意和柳冬已，忙點頭，“小賀幹得可認真了，今天一個碟子都沒砸碎，菜也沒端錯，不信老板你看，這地也被我擦得可幹淨了！”
賀如意&柳冬已：“……”
“小江，來，你過來，我保證不對你動粗。”
賀如意笑容慈愛。
她不動粗，絕對溫溫柔柔地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出去玩，所以更不了文，這章加了內容也改了內容，兩更合一，抱歉！明天繼續更】
劇情交叉日常，緩一緩推進下感情，下一章出現第一波高/潮。
以及說下本文互動內容：
①有大批配角正沒有名字，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留評時留下名字，我會選擇一些當作配角名字0v0當然被分配到什麽配角我不能保證
②觀衆評論環節不再複述，詳細請看之前的作者有話。多次留言都被女主看見的小天使，或許在文中會被女主眼熟名字233
③不時會有一些提問猜測環節，猜對的可以滿足一個劇情願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