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2)
興趣,反而喜歡像刀這樣爛大街的兵器,令她的爹娘嘆息不已。
他們雖然有些遺憾,卻依然尋了最好的師父教導她。也許是因為她只遺傳了爹娘在鞭、槍上的天賦,在習完了基本功後,無論是什麽樣的名師都無法讓她有任何實質上的長進。直到她十歲那年随母親去域外無雙國拜會外祖父,路上碰見了一對行裝輕便的夫婦,同他們聊了幾句後,忽然感到如同醍醐灌頂,當真曉得什麽叫做當頭棒喝,刀法上才有了一日千裏的長進。說來也是奇怪,似乎就是在那次見面之後,她時不時就會做些怪夢,遇見一些很厲害也很奇怪的人。好在這些夢對她有利無害,甚至她現在會選擇飛刀也是在夢中受到一名為李尋歡的男子的啓發。
可以說,除了一開始的瓶頸,她再無遇見過什麽挫折。不止是她的家人,似乎連命運也寵愛着她。
然後她就碰到了那個奇怪的家夥。
流光“砰”地把酒壇子摔在地上,然後一聲不吭地去休息了。
王小石聳了聳肩,将地上的酒壇碎片收拾了一下,以免給打掃的店家造成多餘的不便。
酒醒之後的溫柔回想起自己酒後的真言又羞又臊,覺得從“替師父完成重要使命”變成“離家出走”實在是太丢面子,于是沒和他們說一聲便離開了,只留下一張字條說自己想起還有點事要先一步進京了。
流光覺得這确實是溫柔做得出來的事,她檢查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有人潛入的痕跡,便不再對這件事發表任何評論了。倒是王小石把溫柔留下的紙條小心翼翼地藏好,每天都拿出來看一看,再嘆一口氣,念叨好一陣對溫柔安危的擔憂。
他這副樣子讓流光一陣牙疼反胃,差點也和他分道揚镳。
當然最後兩個人還是一起到了京城。
王小石從小生活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哪裏見過京城這樣的繁華城市,在武漢他就已經驚嘆不已了(雖然黃鶴樓的亂象讓他着實失望),如今到了京城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東走走、西碰碰,只覺得這個也有趣,那個也好玩。
與他相比,流光的反應就冷淡很多。她去過許許多多的“都城”,初時覺得新奇,後來便感到了他們的大同小異,覺得無趣了。汴梁也是一樣,她現在除了李師師什麽都不想看。
但是李師師不是想看就能看的,而要聽她的琴、她的歌更是難上加難。
如果她不想做一個偷偷摸摸的梁上君子,就得老老實實地攢錢。她掂了掂腰間還沒用完的官府賞銀,又想了想京城的物價,覺得這些能夠讓其他地方的人生活幾年的銀子能夠讓她在京城支撐半個月。
如果她聽從自己的良心支援一下王小石(他一路上同情心泛濫地把大部分銀子都給了貧苦的人),估計只能堅持七天。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從這個夢裏醒來,但她習慣考慮最壞的情況……所以說,對她而言,情況很艱巨。
王小石面臨的情況比她還要艱巨。
“我打算去回春堂找活幹。”王小石在和流光一起喝酒的時候說道,“你懂醫術嗎?如果你會一點的話,也許你能和我一起去見那的老板。”
流光冷冷地說道:“我只對助興藥略有研究。”
王小石差點被嘴裏的酒嗆得背過氣去。
流光喝了一口酒,感到來京城的路上因被他惡心到而積累的郁氣一掃而空。
作者有話要說: 溫晚想把到處惹事的女兒托付給老友(蘇遮幕)之子、老友(唐見青)之徒、京城有為青年蘇夢枕,簡直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為什麽不是托付給天意有縫呢?因為唐見青特別會賣安利啊(當然她很快後悔了)
☆、流光四
流光當然不可能真的去賣合歡散這樣的東西,雖然她相信憑這個很容易從那些京城的達官貴人手裏賺得第一桶金,但是這樣是會被別人恥笑的,她不畏懼外界的評價,卻也和普通人一樣希望得到誇贊而非嘲笑。
“那你想到賺錢的法子了嗎?”王小石問道。
“我聽說六扇門要招捕快了,打算去試試。”因為家裏人工作的關系,流光并沒有一般江湖人對朝廷的反感。她感到江湖對朝廷有太多的偏見了,事實上那裏并沒有那麽多不自由,至少一個捕快可以随時變成草莽,但一個草莽要成為捕快就太難了。
“如果你要當捕快,最好還是去神侯府。”王小石建議道,“百姓都說諸葛神侯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而且聽說他很好相處。”
“你說的這些的确很重要。”流光說道,“但是你是否知道元神府的元十三弦一直在同諸葛神侯較勁,若是我加入神侯府,說不定得有不少麻煩。”
王小石想到師父曾提到過的這兩位師弟幾十年如一日的鬥氣,在心裏嘆了口氣。
“那劉獨峰又如何?他的名望也不低。”王小石又建議道。
“也不好。”這一次流光否決得還要幹脆,“我聽說他處事圓滑,若跟着他做事,少不了得受忍氣吞聲的氣。”
“唉,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定然是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了。”王小石說道。
“這話倒是不錯。”流光點頭笑道,“我打算去投李玄衣門下。”
王小石愣了一下,而後一拍大腿說道,“我怎麽把他給忘了。”
這怪不得他,和諸葛神侯、元十三弦、劉獨鋒這些人比起來,李玄衣實在是太過于低調了,他沒有豪華的排場,沒有出類拔萃的弟子,別人甚至連他長什麽樣都不清楚。
但他在不快這一行當上的成就是不容忽視的,他已做了三十年的捕快,抓了無數的犯人,更為難得的是那些落到他手上的犯人都是被活捉的。
“他的人際交往比較簡單,而且我也不怎麽喜歡殺人。”流光說道,“你可不要誤會,我才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只是過去有人曾對我說這江湖上要殺人才能出名,我偏偏不信這個邪。”
王小石這才想起流光當時只是廢了那些人的武功,并沒有取他們的性命。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明天,明天一早。”流光眯着眼睛說道。
“那你不能再喝了。”王小石勸道,“哪有一身酒氣地去公門當捕快的呢?”
他說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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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的酒量很好,雖然她晚上喝了不少酒,但她還是清清爽爽地到了六扇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六扇門的差役原本不想搭理她(誰會相信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能做捕快呢),但在瞧見她一瞬間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震成碎末後,便連滾帶爬地去報信了。他的狼狽模樣讓流光懷疑他是不是會對李玄衣說她是來找茬而非應聘的。
“你不要怪他們失态。”李玄衣很快來了,他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替那些看上去很丢臉的捕快耐心細致地開脫,“他們只是看到你後想起了一個人感到有些害怕罷了。”
“你說的是溫小白嗎?”流光問道,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這個曾經讓那些雜耍班的人産生誤會而後驚慌失措的名字。
“你也聽說過她嗎?”李玄衣有點詫異地說道。
“聽別人說起過。”流光問道,“他們為什麽那麽怕她。”
“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她。”李玄衣回答道。
這個答案實在是太過模糊了,但似乎沒有比這更恰當的答案了。
在說完這些後,他們終于切入了正題。李玄衣大概覺得讓一個想要做捕快的年輕人就這樣在院子裏站着不太好,于是請流光到他辦公的地方。
在到了那裏之後,流光便見識到了什麽叫做清廉。
除了刑部配備的基礎設施外,在這間房中只有一個白色的水壺,一支落了灰已瞧不出銅的色澤的燭臺和燭臺上只有小半截的蠟燭。若要說這屋裏還有什麽屬于李玄衣的大件,大概只有那地上的那一條打了無數補丁的那兩條被子了吧。
“京城的房價實在是太貴,我同刑部的人說了說,他們便允許我睡在這裏,晚上若有什麽事,找我也方便。”李玄衣笑呵呵地說道,“若将刑部這的房子當作民房借給別人,少說一個月得收五十兩地租金,如今我不費一文便能住在這,想來還是賺了呢。”
流光幾乎要目瞪口呆了,她不禁為自己擔心了起來,若她也像李玄衣一樣,大概直到這夢醒了也見不成李師師了。
“在我這裏做事大概很難能有什麽成就的,你還是去諸葛神候……哦,若是被元神捕針對也是麻煩,還是去劉捕神手下去好一些。”李玄衣說道,“你不要擔心,我聽說過你的事,在武漢你把那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人送進了監牢,只憑這本事,劉捕神定然是器重你的。”
他這樣說,流光心裏反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想看李師師本身不是什麽錯,但如今瞧見這老捕快,心裏不知怎得升起一股子羞意,很想做些什麽。她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因為外物委屈自己,于是開口說道:“不了,我就想跟着你幹,我覺得跟着你能學到更多東西。”
李玄衣愣了一下,而後說道:“這樣也好,若能先做出些成績、長些本事也是好事。”
流光原本覺得最麻煩的地方應該是對她身份的審核(天知道她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要如何審核),但李玄衣同許許多多的江湖人士都交流過,知道他們一個兩個都有本難念的經,他見流光說不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便也将她歸為那類家裏有經的人,憑着威望替她辦妥了所有手續。
“跟着我幹的時候不需要穿那些差役的服飾。”李玄衣說道,這大概算是他身為‘捕王’的小小特權吧,“不過你最好還是去置辦幾身不那麽顯眼的行頭,以後出去調查可能用得上。”
流光自然是一口答應,她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而她似乎已給李玄衣添了一些麻煩(在核實身份這件事上),所以她願意盡量配合他。
捕快的生活沒有她想得那麽刺激,這幾個月來,李玄衣帶她偵察的都是一些細小的案件,根本無需勞動捕王出手,但李玄衣卻沒有絲毫被“大材小用”的尴尬不滿,反倒頗為高興。
“這天下太平自然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他對流光這樣說道,“至于別的,我既然是捕快,那麽又有什麽案子是不能查的呢?”
李玄衣雖然有個“捕王”的名號,但這名號卻不是皇上賜的,而是其他的衙役贊的。當今的皇帝欣賞的是仙風道骨的儒雅名士或者是氣度不凡的英雄豪傑,而不是一個邋裏邋遢的老人,所以李玄衣不僅沒有什麽爵位,連上面獎下來的府邸、金銀都不曾有過。
當然這之中也有他的功勞被他上頭的高官一一占去的緣故。
他自己也不想要,按他的說法,捕快每月都有朝廷的俸祿,破案子是他的職責,哪有因為履行了職責而受到獎勵的事情,那是不合理的。
他這樣說了,像諸葛神侯、劉獨鋒這樣想為他向聖上求賞的人也只能放棄了。
他這樣的清廉,在流光看來似是有些迂了,用“迂”來形容似乎也不太恰當。李玄衣的年紀雖然大,卻似乎有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好像在他的眼中,世界上雖然有好人、有壞人,但無論是好人壞人都是守規則的人。所以只要一個人是清白無辜的,就算他被抓了,也能夠被洗刷冤屈。
流光自然是不認同的,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不能多說什麽。
更何況,跟着李玄衣雖然沒有發財的機會,但卻能見到很多京城中的風雲人物,這對流光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夢裏得來的錢財可不能像夢中的故事一樣被帶出夢去。
☆、流光五
如果說李玄衣身上一件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似乎也不太恰當。在一次抓捕過程中,被圍追堵截的盜賊跑得急了,險些摔到山崖底下去,是李玄衣及時解下了外袍甩了出去,那件灰色的髒兮兮的袍子在半空中仿佛成了一個有生命的活物,“嗖”地擰成一股繩,卷住了吓得魂飛魄散的盜賊,将他拉了下來。那個盜賊是如何感激涕淋束手就擒暫且不提,在李玄衣重新把袍子穿回去的時候,流光眼尖地瞧見他的腰上挂了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珍珠,珍珠上串了根細細的鏈子,似乎是金子做的。
這不僅是一件值錢的東西,而且是一個女子衣裙上的點綴。
流光當時裝作沒有瞧見,她也沒有特意去打聽的心思,只是在聽見其他碎嘴的衙役們聊天侃地的時候難免下意識地留意了一下。
她才知道原來李玄衣并非一直都是形單影只,他有一位妻子,只是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也許和他堅持要做一個樸實貧窮的捕快有關)兩個人分開了。他還有一個叫“小紅”的女兒,他的女兒和他的妻子在一起生活。
更多的事情就連六扇門裏最老的差役都不曉得了,即便是知道,他們如果連喝了三大壇酒後都不談論,那大概他們一輩子都不會談論了。
抓捕盜賊大概算是他們這半年來較為刺激的一戰,流光也是在這次行動中發現自己随身只帶一把飛刀(就是她那把金色的一看就很貴重的飛刀)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她請李玄衣幫忙向朝廷管控兵器的部門打了招呼,又請他推薦了一位比較靠得住的鐵匠,在有空的時候跑去那下了訂單。
鐵匠答應得爽快,聽說她是李玄衣的跟班後又爽快地降了價,十把制作精良的小飛刀只收了她二錢銀子,比武器黑市上合算得多。
“大概多久能來拿貨呢?”流光向鐵匠問道。
“兩天後的傍晚一定能好。”鐵匠回答道,他臉上有些歉意,“這兩天要打的東西有些多,實在是太對不住了。”
“沒事沒事。”流光連忙說道,“兩天後很好。”
那天晚上她正好和王小石有酒約,她可以早點出門來取飛刀。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年關将近的時候,李玄衣手上的任務實在是少得不正常……就算是以一個普通捕快的标準來看,也少得不正常。這讓流光感到有些奇怪,依據她的經驗,她父親在這個時候總是忙得腳不沾地,莫非是因為年代不同?
“還不是因為元神府和神侯府那兩撥人。”和她聊得比較多的老衙役以前輩的口吻說道,“元神捕每年都要和諸葛神侯比誰一年裏抓的惡人多,眼看着要到決勝的時候了,他們(也許只有元十三限一個人)可不得抓緊了。”
流光想了想她前幾天在街上瞧見的元神府的“神拳太保”顧鐵的滿眼血絲,在心裏同情了他一下。
誰讓元十三限只有他這麽一個徒弟呢?
他本來應該有更多的徒弟了,只可惜諸葛神侯徒弟收得太早,徒弟的資質品性又太好,元十三限無論如何都不想被人說“教出來的徒弟不如諸葛小花”,所以挑徒弟的時候極其嚴苛,不僅要有天分,還要求品性端正,脾氣還得與他相合(這個說不定是最難的)。
他挑了近十年,就挑出個姓顧的适合練拳的小夥子,又栽培了他十多年,終于能夠帶着他大搖大擺地到諸葛正我面前炫耀了……并且假裝沒看見神侯府人數上的優勢。
好在諸葛神侯向來忍(chong)讓(ai)這個師弟,每次與他見面都只留最為厚道的鐵手相陪,沒讓元十三限直面更多的刺激。
流光和老差役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地忘了時間,等她想起自己還要去拿飛刀時,原先既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她運起輕功用最快的速度奔襲到鐵匠鋪,鐵匠已經将該收起來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他驚奇地說道,然後将打好的飛刀交給了流光。
流光謝過了鐵匠,轉身向着和王小石約好的地方走了幾步,忽然感到身後有一道目光,立刻轉過了頭。
然後……她發現真是不能背後說人。
一臉憔悴的顧鐵三看着她,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問道:“方才我瞧見你用了輕功,可是發現了什麽膽大包天的蟊賊?”
“不,并不是,只是我快要失約了。”流光回答道,然後眼睜睜地看着顧鐵的神情越發萎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額……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看開一點?”
顧鐵冷冷地看着她,不發一言。
流光被他盯得有些尴尬了,咳嗽了一聲後提議道,“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朋友,是個大好人,你要不要一起來喝酒?”
“大好人?”顧鐵皺了皺眉頭,又擺了擺手,“算了吧,我現在比較歡迎惡人,越惡的越好。我你若是有什麽消息記得告訴我,我就在迎春樓那裏喝酒。”
說完這些後他轉身欲走,又走返回來不放心地對流光強調道,“記得是告訴我,別去找神侯府那幫子人,你自己解決也行,反正不能讓神侯府再添功勞。”
流光幹笑着應了。
她心裏想,在這京城裏還能有什麽事。
在知道“不能背後說人”的道理以後,流光繼而學到了“話不能說絕……不,連想都不能想絕”的道理。
她原以為自己遲到了,卻沒想到王小石遲到得更厲害。她原本有的一些小小的慶幸、竊喜在王小石遲到了兩盞茶的時間以後盡數變作了擔憂。她想了想,若是王小石真遇到了什麽麻煩,她不一定能依靠非武力的方式擺平,若無必要,在京城裏鬧事絕不是一個好的決定。她最好能尋得一個說話有一定分量的、武功也不錯的、對京中各大勢力頗為熟悉的人同去……她看了看顧鐵離開的方向,估算了一下從這裏到迎春樓的距離,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半盞茶的時間後
“真是對不住,勞你陪我跑這麽一趟。”流光歉意地對自己拉來的壯丁說道。
“沒什麽,反正師父說在我抓足十個人之前不準我回府。”顧鐵悶悶地說道,他似乎極為疲累,讓流光心裏越發愧疚,在愧疚的同時她又有點擔心他能不能處理好一會兒可能會有的危機。
‘總覺得有點不太可靠啊。’雖然有點對不住顧鐵,但她确實是這麽想的。
他們沿着從王小石工作的藥房到酒鋪的路往回走了一段,顧鐵的耳朵動了動,向前快走了幾步,流光也嚴肅了神色,緊跟在他身後。
“前面有人打起來了。”顧鐵冷聲道,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将自己的身形潛藏在了陰影中。他屏住了呼吸,身形一動不動,這本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難事,但他不知用了什麽功法,流光竟連他的心跳也聽不見了。
現在不是問這些的好時機,流光也調整了一下吐納,先天真氣在她的體內運行,幫助她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她雖然就這樣明明白白地站着,但稍不留神,便會遺漏她的存在,仿佛她變成了這小巷裏不起眼的一塊磚、一面牆。
“我既然瞧見了,就不能不管這樁事。”她聽見王小石的聲音,這個總是笑嘻嘻又個性寬和的青年聲音中帶上了怒意,“更何況,你們為了自己的目的竟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這裏的百姓有什麽過錯,你們居然僅僅為了埋伏在這裏就将他們全都……全都……”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我們既然要設伏,怎麽能留下那些人通風報信?”和王小石對話的人年紀也不大,聲音裏有着顯而易見的傲慢,“我不管你是誰,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否則只怕是走不了了。”
“你不必再浪費口舌了,我是不會走的。”王小石冷然道。
“無所謂。”那人冷笑一聲後說道,“反正不管你在不在,蘇夢枕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小白那裏自己的扯淡的劇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應該還沒有寫到元十三限收徒吧……應該沒有吧……
我應該還沒有寫到白愁飛滅長空幫的事吧……應該沒有吧……
嘤嘤嘤
哦,對了,蘇樓主要出場了你們開不開心?
☆、流光六
傷害了京城百姓——絕對的大惡人。
埋伏蘇夢枕——有許多同夥。
顧鐵聽着那邊的動靜,面上萎靡的痕跡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屬于老辣捕快的如鷹隼一樣的銳利目光。流光見到他這樣的變化才真切地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做錯,她微微探出頭去,飛快地掃了一眼那裏的陣仗,又迅速地把頭縮了回來,對顧鐵比了一個“十五”的手勢,又橫着手虛虛地在自己脖子前劃了一下,表明與王小石敵對的那些人中,有十五個在明面上,暗處可能還有別人。這雖然是她之前和李玄衣定好的一些暗語,但顧鐵理解起來也不困難。
“同伴那邊,不算同伴。”他用手在地上的積灰上寫道。
他是在問流光的同伴那邊除了流光提到過的同伴以外還有多少人。
流光又用手比了個五。
“特征。”顧鐵又寫道,“同伴。”
方才流光瞥得太快了,未曾将那些人的面部特征看清,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個人。
“有一人身體極差。”她也同樣在地上寫道。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從發生沖突的那邊傳來了一聲咳嗽,咳嗽只響了兩聲,流光便聽到一道冷峻的聲音響起:“白愁飛,你利用溫柔這件事,金風細雨樓是不會忘的。”
怎麽又扯上溫柔了呢?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她正這樣想着,溫柔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大白菜,大師兄,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啊……你們要打起來嗎?你們為什麽要打起來啊?”
她的聲音一出現,流光便在心裏“哦”了一聲。原來她方才貼着牆站着,影子又和屋檐的陰影重疊在一塊,流光瞧不見她,只能憑借進入先天後的敏銳感知感覺到她的存在,所以錯把她當作是名為白愁飛的人所布置的暗中埋伏的殺手。
沒有人搭理溫柔,空氣中湧動的殺意已經到了讓人遍體發涼的程度了。
顧鐵拍了拍流光,讓她回過神來,她這才發現他又在地上寫了一段頗長的文字。
“那個人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他是接着流光方才所說的“有一人身體極差”這句話說的,“他不能死,不然京中局勢會亂。”
所謂的京中局勢指的是六分半堂、金風細雨樓、迷天盟的三足鼎立,但京城中所有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種微妙的平衡很快就會有所變化,而這變化的根本原因在于迷天盟的老大關七的退意。若論起各人的武功,關七關木旦若排第二,莫說是京城,恐怕全天下也沒人敢稱自己是第一,就連元十三限、諸葛神侯這樣老一輩的高手也不敢托大。遺憾的是關七并不善于(或者說是喜愛)治理幫派,一方面他沉迷武學,另一方面他又要将心思花費在妻子身上,這兩件事已經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權勢于他只是拖累。他知道手下的人各有異心,那些為手下兄弟考慮的責任心也漸漸消失了。因此,迷天盟解散或易主(無論是易位給誰都沒有辦法同六分半堂、金風細雨樓抗衡)是早晚的事,問題在于這之後的利益分配。剩下的兩家誰能吃、誰不能吃、誰能吃得多、誰能吃得少,關七本人的态度在這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雖然迷天盟和六分半堂有頗多利益往來,關七同六分半堂的狄飛驚關系甚好,但是關七的妹妹關昭弟卻是金風細雨樓的元老蘇春陽的妻子,他的妻子更是蘇夢枕的武學師父。關七更傾向于誰,這個問題尚未可知。
但如果蘇夢枕不在了,事情就大不相同了,無論迷天盟的基業落在誰手裏,哪怕是關七改變主意不想退隐了,對六分半堂而言都不足為懼。這種一家獨大的情況,對于維護京城秩序的捕快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當六分半堂想要包庇什麽人的時候,沒有人可以再有作為了。
京城的局勢早晚會變,但在迷天盟正式解散以前,它不能變!
在流光看完這句話後,顧鐵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用腳劃去了地上的對話,又從衣服袋子裏掏出根竹簽叼着,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呦,這裏這麽熱鬧啊,是有什麽有趣的事發生了嗎?”
有傳聞說顧鐵在辦公事的時候身上總帶着股痞氣,而且他越緊張就越痞,為此他沒少被元十三限教訓。這種傳聞當然是當不得真的,但顧鐵現在的态度确實看上去有些不正經這一點倒不是假的。
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之間泾渭分明,他在兩撥人的中間站定,流光慢了他一步趕來,站在了他的身後。
“若有什麽趣事,諸位不如說來讓我聽聽,也讓我湊湊熱鬧。”顧鐵假笑道。
“顧爺說笑了。”白愁飛也同樣回以虛假的笑容,他是一個穿錦衣的年輕人,相貌頗為出衆,想來武功也不會太差,這樣的人無論多驕傲,都是一件可以被原諒的事,“這裏可沒有什麽趣事,只有一堆不能與官差有關的江湖事罷了。”
“哦?”顧鐵揚眉冷笑道,“可我方才聽那位小兄弟說,你們好像還殺了……不是江湖人的人吧?江湖人若害了普通百姓,可就不能算是江湖事了啊。”
“顧爺何必聽這野小子的胡說八道。”白愁飛說道,“他随口亂咬人,我就随口一應,這的百姓都是被我們花錢遣散的。”
“既然這樣的話,卻不知他們被遣散到哪裏去了呢?”顧鐵追問道。
“天南海北,他們自然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這就是無法查證的意思嗎?”
“顧爺才是捕快,能不能查證,自然是顧爺說了算的。”白愁飛笑道,面上一片坦蕩。
“他在說謊!”王小石叫道,“您看這附近的牆根下還有血跡。”
“尋常百姓殺雞殺鴨難免會濺上些血。”白愁飛辯駁道。
“那哪裏會有牆根沾血、牆面無血的情況!”王小石道,“分明是你們事後還清理了現場。”
白愁飛冷笑一聲道:“只憑着這些有的沒的,就将這樣的罪名扣到我的頭上,你是瞧不起我白某,還是瞧不起顧爺。”
“是啊是啊,小石頭。”溫柔插話道,“既然有謀殺,那自然得找到屍體才能确定,會不會是你們誤會了大白菜,你們都不要再吵了好……”
顧鐵根本沒有理會溫柔,他毫不留情地截斷了她的話,對白愁飛繼續說道:“許是你高看了我,我真的覺得他說的話挺有道理的,如何?白副堂主不如同我去衙門裏走一趟,将這是說道說道,或者幫着找找那些那些天南海北的百姓。但凡能找到一個,我便相信白副堂主說的是真的。”
白愁飛連假笑都維持不下去了,他咬着牙說道,“這恐怕不太合适吧,顧爺。”
“我是捕快,你有嫌疑,我看沒什麽不合适的。”顧鐵堅持道,“若是你知道是誰動的手,我也可以放你走。”
“你這人怎麽不勸架還跟着添亂呢……流光,你快幫我勸勸他們吧。”溫柔怒視着顧鐵道。
“可我現在腦子也亂得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流光說道,“不過那麽多人在京城動武總是不好的,若是驚動了那些高官,只怕我們這些捕快也得有麻煩,幾位可否就此罷了,若是有什麽不平疑慮以訴諸朝堂的方式解決?”
她說話的時候神情很是為難,沒有什麽氣勢可言,讓王小石想到她第一次面對那些雜耍人的時候的樣子……不久後她就把那些人的武功廢了送進牢裏了。
“恐怕這麻煩是少不了的。”白愁飛真正想對付的那個身體不好的蘇樓主說道,他的語氣極為平淡、極為冷靜,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困境,要知道白愁飛帶來的那些人,包括他自己,都會不惜性命地要取他的性命,無論為此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不,他應該是十分清楚的,因為他接下去這樣說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殺我,哪怕是和朝廷、和元神府、李玄衣作對也在所不惜,他們的刀還沒有拔出來,可是牆角那邊的‘豆子婆婆’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毒豆子。”
☆、流光七
他的話音剛落,流光的飛刀便已經出手了。
叮叮當當數聲。
那些沾了劇毒的堅硬的“豆子”全部掉到了地上,但是流光的飛刀卻直接紮在了豆子婆婆的肩膀上。
幾乎就在豆子婆婆出手的同一時刻,一個穿得很不像個和尚的和尚破牆而出,手中的缽對着流光倒扣下來,就如同民間故事裏要收白娘子的法海一樣。而白愁飛那邊的人當然也沒有閑着,三個流光叫不上名字來的人纏住了顧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