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場上的情況有些奇怪。
根據陽春的感知以及浪翻雲的評價,韓柏的武功絕對超出虛夜月,但現在他卻始終保持了退避和防守的戰略,沒有半點有效的進攻。
“大概鬼王給他警告了吧。”封寒猜測道,他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時候正好是鬼王鋒芒最露的時光,對于這位雖然不在黑榜之中卻名滿天下的高手的性情有一定的了解,“大概就是讓韓柏不要對他女兒出手,不然就要親自捉拿他之類的。”
陽春想了想,确實也只有這個可能性。她嘆了一口氣說道,“鬼王當真是疼他這個女兒,只是這般做法未免太過于小家子氣了。”
封寒也有類似的看法,從他對陽春的教導便可以看出他所信奉的是挫折教育,根本不會用鬼王這樣的方式來寵。
虛夜月雖然是被鬼王這樣寵大的,但身上确實有不少真才實學,至少不是韓柏能夠在舍棄進攻的情況下匹敵的。不大一會兒功夫,韓柏便負了傷,只是他向來機靈又不在乎什麽虛名,嚷着要換武器,為自己争取了一些時間思考應對之策。虛夜月雖然罵他無賴,卻也是應允了。
只是他這樣鬧鬧使得這看上去不像是一場事關生死的決鬥,反而像是小流氓的撩妹現場。
陽春感到興趣缺缺,只是看身邊的封寒依舊是看得津津有味,便也耐下性子看了下去。
韓柏新換的武器是一柄長槍,虛夜月對他那大開大合的槍勢的應對是一套頗為精妙的名為《雪悔劍譜》的劍法。劍法雖美,卻也暴露了虛夜月經驗不足的缺陷,很快便落于下風,韓柏也沒有趁勝追擊(他可沒忘記鬼王還在他處盯着他),而是撲到武器架上又換了一柄匕首,從長兵器換成短兵器,攻擊路數自然也換了一套,打亂了虛夜月的路數,再一次為自己掙到了休憩的機會,他哈哈大笑道:“再陪你玩一次本人可就要回去睡覺了,除非你也想睡覺,否則莫要跟來!”
這樣的話如果是在現代完全可以定義成性、騷、擾了。
如果對一個人的好感是可以用數值來表示的話,陽春對韓柏的好感估計已經跌破零點了。她從韓柏的動作中看出他已經有了撤走的打算,陽春“啧”了一聲,活動了一下筋骨。
“你要和這小子玩玩?”封寒注意到了她的準備動作,問道。
“看他有點不爽。”陽春直接地說道,“總覺得是個小流氓呢。”
封寒笑了一下,開玩笑道:“要不要我一會兒也給這小子傳個音,命他不可傷你?”
“你該命我不可傷他。”陽春說道。
自遠處忽然傳出一聲爆響,兩道身影沖破屋頂瓦片一躍而出。穿黑衣的自然是範良極,至于那灰衣人是誰卻是不得而知了,這兩人邊打邊行,不一會兒便向遠處移去。荊城冷怒叱一聲,亦是提起一口真氣追了上去。這番變故使得衆人紛紛向那裏看去,正在與虛夜月對戰的韓柏也終于尋到了脫身的機會,運起輕功輕而易舉在虛夜月劍勢下滑開,向着鬼王府外森林的地方沖去。眼見着對手跑掉的虛夜月跺了跺腳,亦是追趕了過去,然而陽春的動作很快超過了她,如同一只獵鷹撲向獵物一樣踏在屋檐之上,與韓柏的距離逐漸拉近。
韓柏在心裏大叫了一聲“不好”,他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位讓範良極頗為忌憚的年輕高手,只得暗嘆自己實在是時運不濟,再想想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冒出來的鬼王,簡直悔得心痛肝痛。
陽春很快追上了韓柏。但并不是得益于她的輕功,而是因為鬼王早就在韓柏逃亡的道路上布下了足夠的弩箭和獵狗,教他半步也不敢前進。韓柏也是個機靈人,他知道在他讓虛夜月玩得痛快前鬼王定然是不會輕易放行的,倒是陽春那邊未必沒有轉機,于是幹脆停了下來,身上屬于赤尊信的威嚴氣勢散發開來,他負手而立,看着陽春說道:“不知道我韓某人有哪裏得罪了陽捕頭,竟讓你對我如此窮追不舍。”
“浪翻雲之前說你武功好性情也好,封寒也對你多有誇贊,可我覺得你只是一個揀到赤尊信寶物的小痞子,所以想來試試你到底有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厲害。”陽春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放心,鬼王不會管我的死活,就算你殺了我,他也不會出來對付你。”
韓柏苦笑一聲道:“你說得好像我在傷了你後不需要擔心封寒前輩的左手刀一樣。”
陽春笑了笑,說道:“其實這些你都不需要擔心,因為你現在只需要擔心一件事。”
“什麽?”
“我的拳腳。”話音剛落,陽春便推出一掌,韓柏沒想到她動手那麽快,一驚之下想要逃開卻覺得自己的身子仿佛有千斤重,他心中大駭,卻也沒有失了方寸,幹脆運足全身氣力于掌,與陽春相對。
雙掌剛一接觸,韓柏便感到自己仿佛觸到了一塊火炭,幾乎要被立刻彈開,所幸他最終仍是靠着意志力忍耐了下來。陽春也是輕輕地“咦”了一聲,她能感受到韓柏體內的勁力不全是屬于赤尊信的邪氣,這小子似乎也從赤尊信那得到了一些啓發,有了點自己的東西。她原先只是為了教訓一下這口無遮攔又不尊重女性的混小子,現在卻真的對他的本事有了些興趣,這樣想着,她微微收斂了一下功力。
韓柏感到身上的重負一輕,連忙起身跳開,甩了兩下手掌,又迅速擺出防禦的姿态嚴陣以待。
“果然有些本事。”陽春說道,她誇贊時的笑容還沒有收起,便左腿微曲,左臂微彎,右掌畫圈推出,正是她以前從史火龍手上學到、又依據屠龍刀中秘籍完善的降龍十八掌中最為高妙的一招“亢龍有悔”。自她武學突破達到“無招”之境後,便鮮少使用這樣成套的招式,如今為了更好地測試韓柏的氣量又重新拾了起來,一套掌法以亢龍有悔為起始,伴随着綿綿不斷的後勁傾瀉而出,她的動作不快,卻依舊讓韓柏産生了目不暇接的感覺。
依靠出色的反應力和眼力,韓柏左沖右突地躲過了她十一招,卻着了她“龍戰于野”這一虛實相生之招的道,被她一拳打中右邊肩膀,從屋頂上栽了下去。
恰在這個時候,落後陽春頗遠距離的虛夜月也趕了過來,她輕巧地落在陽春面前,不滿地抱怨道:“陽春姐姐你怎麽這樣,怎可搶人家的對手?”
“這個人害怕你爹,和你動手時留了不少餘地,和他打起來也沒意思。”陽春說道,“他說話實在讨人厭,不教訓他一頓實在是難以順氣。”
虛夜月聽見她前半段“留餘地”的表達時便露出了怒容,她板着臉,跺着腳說道:“怎可如此,這個人實在是該死,竟敢瞧不起我,我在瞧見他定要叫他好看。對了,他現在在哪裏?”
陽春揚了揚下巴,示意虛夜月向下看。
虛夜月往下探頭一瞧,正好看見被虛若無的狼狗咬破了臀部的褲子倉皇逃離的韓柏的背影,不由“哎呦”一聲叫了起來,“這個男人怎麽……怎麽這麽不知羞。”
陽春:……雖說韓柏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吧,但這回好像還真不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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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不知道後來韓柏和範良極是怎麽逃掉的,但虛若無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天命教,他絕不會在這緊要關頭得罪這兩個有很大幾率成為盟友的人,想來此二人應是平安無事。後來陽春又被沒能盡興的虛夜月纏了好一會兒後才能去休息,第二天起得又早,吃早飯的時候連連打哈欠。
不過若是有所需要,她的精神可以很快振奮起來。
“今日徐然你有什麽打算?”她一邊往嘴裏塞豆糕,一邊問道。
“雖然如今知道燕王府中有問題,但我可不能大張旗鼓地去查,實在是費勁。”徐然昨晚睡得也不好,但他的樣子可比陽春憔悴多了,想到那一攬子的職責,他幾欲以頭搶地,離這些糟心事遠一點。
“這又是為何?”陽春問道,“燕王不允嗎?”
“我若是查到了燕王頭上,陛下那裏又會怎麽想?”徐然說道,“他本就屬意于皇太子允炆,若是說燕王有和天命教勾結的可能,你猜他會怎麽做?”他嘆了口氣,感慨道,“天子家啊……破事真他娘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 陽春:……京城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徐然都會說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