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0)
開玩笑的,小白不必這麽認真。”
他有意依靠稱呼拉近距離,但小白卻始終客客氣氣地稱他為“長孫前輩”。
自孫三點在刑部大牢中殒命後,神槍會,尤其是一貫堂便面臨了後繼無人的窘境,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們不得不硬着頭皮讓長孫飛虹重掌大權,行事也偏向于低調了,是以這個在山東雄踞一方地位不在斬經堂之下的組織也無可奈何地走上了衰退時期。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長孫飛虹還是公認的天下頂尖高手之一,因此不管別人在心裏怎麽想,他們現在還是得以無比恭敬的态度對待這位高手。
諸葛正我雖然對于自己的感情束手無策,但在別人的事上卻總能保留無比清醒的頭腦,他自然看出了兩人之間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是他比他的那位師弟會做人,不僅多餘的話不會出口,不該看的東西也很快就會忘記。
溫小白将諸葛正我引入席間,他亦是天下聞名的捕頭,又素來有俠名,因此他一進屋,便有四五個人圍了上來,同他互相吹捧來吹捧去。當然想要同小白攀談的人也不少(無論她的名聲如何,誰都不敢在斬經堂的地盤上冷落了張侯的弟子),只是每一次小白都三言兩語地躲開了。
她實在不耐煩做這些無聊的事,與其在這裏和這些不知所謂的人說些不知所謂的話,還不如在門外吹着冷風接待賓客。
她實在應該去門口迎接賓客的。
因為下一個來的貴賓實在是不同凡響。
這也是一位“林姑娘”,她就是鷹盟如今的掌權人林投花,一個又美、又聰明,僅憑一己之力就耍得上一任鷹盟盟主仇十世和取暖幫的幫主雪青寒團團轉轉的女人。當然當別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會用“耍”這樣的詞句,只會誇贊她的美貌、羨慕她的運氣。
她一走進來,小白就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發現她不喜歡林投花,一點也不喜歡。這可真是奇怪,明明她那麽喜歡林晚笑,明明林晚笑和林投花那麽像,她們都十分漂亮,又有不輸給男人的謀略,林投花固然是依靠男人起的家,但林晚笑的大計中也未嘗沒有利用自己美貌的環節。
真是太奇怪了。溫小白在心裏想道。最後她只能無奈地将之解釋為人與人之間的喜愛與否本就是毫無緣由的。
“她是不是很美?”張侯輕聲對溫小白問道。
溫小白誠實地點了點頭。
“你若是肯梳妝打扮一定比她漂亮。”張侯帶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他的話音還沒有散盡,他已經站起身,向林投花走去了。
他明明年紀已經那麽大了,但在和林投花說話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的風流倜傥,雖然他現在背對着小白,但小白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眼睛一定是微微眯起的,他的手一定在捋着他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胡須,在他年輕的時候,做這樣動作的時候是他除了動武時外最有魅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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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她漂亮。”
在張侯和林投花攀談的時候,又有一個人走到了她的身邊,對她這樣說道,他的誇贊是這樣直白,甚至沒有加上“梳妝打扮後”這樣的前提。
會這樣說的當然只有一個人。
“長孫前輩,多謝你的誇贊。”溫小白說道。
“我說的是真的。”長孫飛虹認認真真地說道,“沒有人比得上你。”
他這話一出口,溫小白就在心裏叫了一聲“天啊”。
天啊,我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身為一個捕快,判斷別人說話的真心已經是她爐火純青的本事了),她也知道這世上若是有一百個女子聽到了這樣的話就會有一百個女子為之感動。
但偏偏她就是那一百零一個。
她在聽了這樣的話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
但她又能拒絕什麽呢?畢竟,至少從表面上看,那只是一句誇贊,而不是一個請求。
所以她只能沉默。
在她沉默的時候,林投花已經入座了。
她坐的位置很有意思。
張侯宴席上的座位可以說是泾渭分明,取暖幫的歸取暖幫坐,鷹盟的人也只和鷹盟的人擠在一塊,孤山門的人也不會到別的幫派聚集的桌子邊上去。
林投花坐在鷹盟的邊緣,同時也是整場宴席的中間位置。
正正好好的中間位置。
不管是誰,和她搭話都很方便。
因為每個幫派的人都有自己的歸處,那些孤身前來的,比如諸葛正我、比如長孫飛虹,自然而然地被拼成了一桌,小白雖然是張侯的弟子,但對于斬經堂而言卻也算是客人,所以也和他們處在一起。
但現在這一桌上只來了諸葛正我和長孫飛虹,一個是她聊不來的,一個是她不想聊的,為了避免尴尬,小白只能在宴席間四處亂竄,最後被嫌她礙眼的張侯趕到外面去了。
她一出去,便見到了唐見青。
唐見青見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适合我的裙子,借我一下。”
她的裙子上沾滿了泥濘,她的臉上滿是怒氣。
“你怎麽了?”小白一邊将她往自己的房間領,一邊詢問她。
“別提了。”唐見青怒氣沖沖地說道,“碰到個砍腦殼的,騎個馬快得跟投胎似的,濺老子一身泥,老子幹脆踢斷了他的馬腿,教他怎麽做人。”
曾經也縱馬狂奔差點撞到長孫飛虹的小白:……
唐見青做事情很有效率,換衣服也不例外,她三下五除二地換掉了身上那套經過了他們唐門的人把過關的衣裙(畢竟她是代表唐門來的),換上了小白的白色長袍。
“還是袍子穿得舒服。”唐見青一面這樣說道,一面扒下了頭上的首飾,“這些也都沾到泥了,戴着出席多不合适啊。”
小白看了看一塵不染的精美飾品,心想唐見青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啊。
她原本想和唐見青一起入席坐下,然而她們還沒有走到桌子邊上,唐門的一些老相識便将唐見青拉走了,小白只好再一次恢複到無所事事四處閑逛的狀态。
大約在一盞茶的功夫後,她見到了匆匆趕來的關木旦。
“如何?我應該沒遲到吧。”他問道。
小白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關木旦松了口氣,對着小白抱怨道,“原本我能早點到的,可誰知道路上碰見了個小心眼的瘋子。”
“什麽瘋子?”
“那時候我的馬跑得是有一點快,濺了點泥在她身上,但我都已經道歉了,那個女人還是二話不說地把我的馬的一條腿踢折了然後揚長而去。”關木旦嘆了口氣說道,“我只能自己用輕功趕過來了,這次我也沒帶什麽弟兄,只能把那匹馬扔在半路上了。”
小白:……
突然覺得那匹馬好可憐。
“你怎麽了嗎?怎麽一直等在外面?”關木旦問道。
“哦,沒什麽,裏面人太多,有點吵。”小白随口說道,“賓客差不多已經到齊了,壽宴也要開始了,我們進去坐吧。”
除了虎盟的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到了。和別的幫派相比,虎盟所處之地較為遙遠,晚到一會兒也是正常。
“不如我們先開始吧。”有人這樣提議道。
但是張侯拒絕了這樣的提議,他的理由是:“別人千裏迢迢來為我祝壽,哪裏有這樣慢怠的道理,望諸位能夠理解,我們再為虎盟的弟兄推遲半個時辰。”
自然是沒有反對的人的,反正他們本就不是為了吃好酒好菜來的,只要他們想要拉攏、想要交涉的人已經到了這飯局上,那邊已經足夠了。
不過他們也沒有等很久。
虎盟的人很快就來了,但是他們只到了五個人,還都帶着傷。
“這是怎麽回事?”張侯驚怒道。
“我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了襲擊。”活下來的五個人中,一個年輕人啞着聲音說道,“被迷天盟的人襲擊了。”
☆、天驕三十三
這個說話的年輕人叫做葉帥兒,在江湖上有“皓首神君”的名號,一是為了他精純的武功,二是為了他英挺秀氣的相貌。有才華長得又好的人若是還有一點點的運氣,在江湖上的前途總是不會太差的。
然而葉帥兒今日的運氣很不好,這一日的壞運氣足以讓他在之前二十多年為自己的前途所付出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虎盟現在的盟主很器重他,所以讓他負責此次祝壽之事,他帶着人上了路,卻在半道上遇見了伏擊,他雖然僥幸留了性命卻沒有半點輕松之情,因為他知道這算是他的失職。他既然負責了這件事,就肩負有兩個任務,其一是讓過壽的張侯高興,其二是将這些和他一起來祝壽的人全須全尾地帶回去。現在他的第二個任務已經失敗了,只有通過讓兇手得到懲罰來挽回自己的過失,算是将功補過。
“你說是迷天盟的人伏擊了你們,可有什麽證據?”張侯問道。
自從他被韋青青青用“千一”擊敗後,他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創傷,這種創傷也是他如今極其在意溫小白和四大名捕的較勁的原因,但同時他也從這擊敗了自己的劍招中得到了啓發,化繁為簡再一次歸納了一千零一式的精華。這種武學上的進展也延伸進了他的行事作風中,他不再喜歡沒有意義的鋪張浪費,也不喜歡沒有作用的繁文缛節,面對虎盟的指控,他直接詢問了最關鍵的一點,而不是假裝很關心他們的傷勢。
“來的人穿了迷天盟的衣服,用的是迷天盟的武功。”站在葉帥兒身後的一個人搶着回答道。
溫小白發出了一個飽含諷刺意味的冷笑。
“迷天盟的衣服很難買到嗎?”她說道,“至于武功,迷天盟建立不過三年,幫派共有的武功特點還沒有形成,你倒是說是你見到的是怎樣的武功,你怎麽就認出這武功是迷天盟的了。”
那說話的人一時語塞,氣急之下罵道,“誰不知道你溫小白和這關木旦關系不一般,你當然幫着他說話了!”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溫小白的身上。
然而先說話的卻是長孫飛虹,他看着那個人,目光冷冷淡淡的,說道,“你若是能解釋得了溫捕頭提出的問題,大可以直說,你若是說不出口,便承認是危機之下判斷出了差錯,在座的也不是不能體諒。你現在說這樣的話算怎麽回事?好不容易從閻王那裏掙來的命,就這麽不想珍惜嗎?還是說……你這麽急着将罪名栽到迷天盟的身上,是有什麽別的目的?”最後的話可算是誅心了,沒有人會想到長孫飛虹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替溫小白說出這麽一番話。
“請諸位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這件事總是和迷天盟有些關系的,就算不是他們動的手,那些人也定然是意圖栽贓給迷天盟。”葉帥兒及時解釋道。
“關盟主對這件事有什麽解釋嗎?”張侯問道。
關木旦放下手中的酒杯,笑了笑,說道,“我殺他們做什麽,更何況,我若想殺他們,還需要那麽麻煩嗎?出了這場宴席,給足了張總堂主的顏面後,保證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下。”
這番話實在是不怎麽讨人喜歡,但在座的人都知道是這麽一個道理。
雖然迷天盟的勢力還不能夠和這些老幫派相提并論,但是沒有人能夠小觑關木旦的武功。在迷天盟建立之初,很多幫派(包括虎盟在內)都想要将這只要來分一杯羹的初生牛犢瓜分掉,卻狠狠地栽了跟頭,無論他們請來怎樣的高手,投入多少人馬,都沒能夠活着回來。
“真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張侯嘆息了一聲後說道,“不過幸好今日諸葛捕頭也在場,還要勞駕你教導一下我這愚鈍的弟子,然後将這件事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了。”
他說得很客氣,但就連端茶倒水的婢女都知道溫小白和四大名捕平起平坐,絕對談不上什麽“教導”。當這兩個人一起查案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關心的事中除了真兇以外,就只有一件事了:他們中,誰能更早一步查出真相。
不過長孫飛虹還在思考另一件事,一件讓他覺得不應該那麽在意,但他确實在意着的事:
溫小白到底喜不喜歡關木旦?關木旦呢?他又有沒有喜歡溫小白?
他覺得自己會想這樣的事實在是太不爽利,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向當事人問一問。但他又不敢讓溫小白知道他在煩心這種事,如果是一般的女子(至少是他所見過的其他女子)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甚至會因這小小的嫉妒心而竊喜,但是溫小白顯然和她們不一樣。
她在很多地方膽大妄為到令人吃驚,但又有很多時候畏畏縮縮到讓人百爪撓心。她不會覺得有一個男人為她感到嫉妒是一件多麽值得驕傲的事,她只會感到會想這種問題的男人很愚蠢、很無聊、很不了解她,她會覺得和這樣的男人交流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多麽奇怪的女人啊。
長孫飛虹一面在心裏想着小白的種種奇怪之處,一面又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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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對于長孫飛虹的心思并不怎麽關心,或者說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眼前這件案子。
師父的壽宴、朋友受到栽贓……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麽顯示,實質上她的內心已經充滿了憤怒,但她早已學會如何如何将憤怒轉化為思考的動力。
“幾位還是先讓斬經堂的大夫驗一下傷吧。”溫小白說道,“如果說要從招式上找線索,還是以你們身上找到的為準吧。”
那幾人被長孫飛虹的那一番話鎮住,再加上身單力薄,現下不敢再招惹更多的是非,只是老老實實地聽了溫小白的吩咐,跟着斬經堂的醫師離開了。唯獨葉帥兒因為受的傷較輕,說話比較清晰,再加上又比較識時務便由醫師簡單包紮了一下後留在這裏回答溫小白和諸葛正我提出的問題。
“你們是怎麽遇襲的呢?”諸葛正我問道。
“那時候我們正在來這裏的路上,因為趕了很久的路,所以就想去路邊的酒攤讨碗酒喝,可誰知道買酒的弟子剛一靠近,那酒缸便炸了開來,一篷暗器從其中爆出,我們虎盟的人瞬間死傷過半,後來那些穿着迷天盟服裝的人從天而降,我們不敵,只有我們五個拼死搏出一條生路。”
“若真是迷天盟的人動手,他們何必穿自己組織的服裝呢?”諸葛正我問道,“莫非你們之間有什麽非報不可的仇怨?”
“既非同盟,自然是有些仇怨的,這一點,想必關盟主也是承認的吧。”葉帥兒看向關木旦,苦笑着問道。
“的确有仇怨,但大都都已經了結了。”關木旦說道,“就算還剩下一些沒報的……也都是因為有人想要親手報仇而不是讓我代勞罷了。”
“因此我們想,也許他們穿着迷天盟的服飾是因為示威吧,現在想來,确實是有許多可疑的地方。”葉帥兒苦笑着說道,“真是被別人耍得團團轉呢,看來我們是被當成棋子了呢。”
小白發現他很會說話,因為在這短短的對話中,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對他和他的同伴的惱怒感了,反而對他們生出了許多同情。
“你們有隐藏來斬經堂的路線嗎?”小白問道。
“這是當然的。”葉帥兒說道,“我們的壽禮頗為貴重,虎盟也有一些仇家,自然需要小心行事。”
“你方才說,那些襲擊的人是突然出現的,那想必他們早就為了這一次的埋伏做了精心的準備。”小白冷笑着說道,“看來,你們的隐藏真的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呢。”
她話語中的含義讓葉帥兒變了臉色。
☆、天驕三十四
各個聯盟中多少都有些來自別的勢力的探子,就如同地上的灰塵一樣掃也掃不盡,所以一個正常的主事者只會将精力放在确保高層人物的“幹淨”之上,而對于那些名義上也是他的兄弟的底層幫衆放任自流。
這個道理葉帥兒也是懂得的,所以他此刻的震驚不是因為有探子,而是因為在本應“幹淨”的高層中出了別人的探子。
“你們幫派裏的事,你們自己最清楚。只是現在這樁私事已經鬧到了我們大家夥的面前,還請葉兄弟将你懷疑的人告知我們,我們會立刻派人去請他。”諸葛正我溫和地說道,“相信他一定會通情達理的。”
在張侯、溫小白、迷天盟、與虎盟的利益相關者乃至長孫飛虹的壓力之下,那個人不可能不通情達理。
“不,不必請了。”葉帥兒苦笑着說道,“盟主将這樁事交給我,路線是我和幾個兄弟一起定的,而我們這些兄弟裏,除了我以外,也就只有一個人還活着罷了。”
如果出賣他們的人就是葉帥兒的話,他一定不會說出這些話。既然不是他,那就只有可能是另一個人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斬經堂醫堂的人踉跄地摔了進來,“總,總堂主,有人,有人……服毒自盡了,就是那個,那個送來救治的虎盟弟子中的一個。”
“你不要緊張,到底是怎麽回事,慢慢說就行了。”張侯溫和地說道。
他的語氣很好地安撫了這位弟子的情緒,他跪在地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當時我剛剛替他換好藥,出去換水離開了一會兒,真的只有一會兒,等我回來,他已經面色發青,口吐白沫了,顯然是中了劇毒。”
“那你為什麽說他是自盡呢?”張侯問道。
“因,因為房間裏的擺設沒有亂掉,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我也沒有給他吃的喝的,他怎麽可能中毒呢?我,我聽說有些江湖上的人會把毒藥藏在牙齒裏,所以猜想,猜想他也是這樣的。”
“這猜想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小白說道,“你告訴你醫堂的師父了嗎?”
那弟子惶惶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想必他已經檢查過了。”小白說道,斬經堂的老大夫是張侯最為信任的得力助手,也是一位陪伴小白長大的值得尊敬的老者,“也許會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呢?”
的确有發現。
在片刻之後,斬經堂的老大夫呈上了一個小小的紙包,張侯将其在衆人面前拆開,只見其中裝着的是一縷黑發,黑發上還系着紅色的絲帶,顯然它的主人十分重視它。
“這應該是女人的頭發。”老大夫篤定地說道,“它被剪下來前一定進行過相當繁瑣的護理,它的主人常年将香油塗抹在它上面。”
小白拿起了這撮頭發,聞了聞,果然聞見了幽幽的香氣,只是天下的女人那麽多,誰又知道是哪一個呢?她有些煩躁地将這撮頭發放了回去,誰知道在下一秒它又被諸葛正我拿起。他也像小白一樣聞了一下,但他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他擡起頭,看着場中的一人問道,“林盟主,這種素馨花制成的香油,你也在用吧。”
所有人都因為他說的話看向了林投花。
林投花笑了笑,好像沒有聽出他話語中藏着的猜忌,坦然道:“不錯。”
“這種味道的香油在這江南一帶并不多見。”
“似乎是這樣的。”林投花說道,她的面上還挂着溫柔的笑容,“但是并不是沒有。”
“不過他們之中最有動機、最有能力的似乎就只有林幫主了。”
“……”這一次林投花沒有說話,她只是輕輕地咬了下唇,在做了這樣的動作之後,她就沒有必要再說話了。
因為有人替她說話了。
“我看這可能只是個巧合吧,也有可能是有什麽人要栽贓給林幫主。”“一流流劍”雪青寒說道。
他向來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更不用說是替旁人解圍這件事了,他如今會替林投花說話,自然是因為他也是想要成為她的裙下之臣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員。
“是不是巧合很快就知道了。”小白說道,“只需要林幫主允許我們檢查一下你的頭發有無修剪過的痕跡便行了。”
“這江湖上刀光劍影的。”林投花說道,“我每日練劍,有時和我對招的人失了手,削去一些也未可知,我并非不願意幫助溫捕頭查出真兇,只是擔心會有些誤會……”
這理由聽上去實在是奇怪極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解釋了,只要她有解釋,那麽無論是誰都不能“無緣無故”地為難鷹盟的首領。
只是她說這話同時也證明她同這樁案子确實脫不了關系。
溫小白原本只是不喜歡她,如今卻因她動了氣,她現在雖然沒有發作,但心中殺意已經滾滾而來,她并不覺得證據是事件的關鍵,只要握有真相,她就能讓任何一個兇犯伏法。
這正是她被稱為“邪捕”的原因。
“好了,小白,不要提這麽無理的要求。”張侯說道,“我看你們還是先将這周圍好好地檢查一下吧,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反正,這裏的人都不會出去的。”
在這樣的情勢下,沒有人願意做出任何被視為“可疑”的事。
小白心中還留有一些不忿,但是她并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違背自己的師父,于是便悻悻地跟着老大夫去那個“自盡”的虎盟弟子那裏調查了。
“嘿,你等等我,我也去。”唐見青追了她,笑道,“既然說到了毒藥,那也有唐家的人幫忙的餘地,怎麽樣,我們唐溫聯手,這毒上還能有什麽文章瞞得過我們。”
溫小白笑了笑,答應了這個要求。
在她們走出門後,豹盟的張傲爺看向了他如今最為倚重的“花酒”唐青紅,問道:“若說是毒上面的學問,這唐見青比你更強嗎?”
唐青紅笑了笑沒有回答,但他眼中輕蔑的神色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那你方才應該先一步攬下這‘幫忙’的。”
“那還是算了吧。”唐青紅說道,“這位唐見青的脾氣可不大好。”他眼中有又陰郁又兇狠的神色,顯然并不怎麽喜歡這位同門。
張傲爺低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了林投花的身上。她的身邊聚集了不少對她表達關切之意的人,只是……
“不知道有幾個人能留到以後呢?”他低低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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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唐門的毒。”
一見到那人中毒的樣子,唐見青便肯定地說道。
小白看了她一眼,也湊近聞了聞,确認地點了點頭,“的确,很有你們唐門的風格。”
劍有劍氣,刀有刀格,毒自然也有不同的風格。對于常人而言或許只能依據中毒後表現的特征做出一些推論,但對于像溫小白、唐見青這樣的人而言,要認出這毒是哪家的手筆就和要認出自己家的大門一樣容易。
“這個人怎麽會有唐門的毒呢?”唐見青困惑道,“雖然我還沒辦法辨清楚這到底是唐門的什麽毒,但也知道肯定不是随便哪個唐門弟子都有的普通貨色。”
“也許是他的主人給他的吧。”溫小白說道,她一面說話,一面将手指伸入那人的口腔中去檢查他的口部,在一邊旁觀的唐見青惡心地退開了兩步,溫小白卻毫不介意,“他不是自己吞的毒,他的牙床腫得厲害,估計碰一碰就痛得龇牙咧嘴,根本藏不了東西。”
“或許他的毒不藏在牙中。”唐見青說道。
“又或許……這毒是別人下給他的。”溫小白說道,“如果能知道是什麽時候中的毒就好了。”
“這有什麽難的。”唐見青笑了一聲,她的毒術雖然不算太精,但多有急智,“你去尋些小耗子給我,再從他的嘴裏取些唾沫,稍稍試驗一下不就知道毒發時間了嗎?”
☆、天驕三十五
“這樣做能行嗎?”
溫小白聽着不斷在耳邊回響的吱吱聲和摩擦聲,皺着眉向唐見青訓問道。
“只要你別讓我自己來喂藥就行了。”唐見青嫌惡地說道,“不管是老鼠還是那個家夥的口水我都不想碰。”
“說得好像我想要碰一樣。”小白嘟囔道,不管她們有多麽不拘小節,膽子有多麽大,到底還是保留了“喜淨”的本能,“這案子若是教劉獨峰碰到,他大概直接就崩潰了吧,現在我也想要有個好用的吃苦耐勞的助手來幫我做這種事了。”
她說的雖然有些誇張,但這判斷卻也并非全然錯誤。
“別說廢話了,快動手吧。”唐見青催促道。
小白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袋子,伸出兩指将裏面叫個不休的小耗子夾了出來,牢牢地束縛住了它的動作。
“真是太臭了。”小白一邊皺着眉說道,一邊用另一只手接過唐見青遞給她的一種特殊的細細的空心管子,往小耗子的嘴裏塞了進去,這裏面裝的自然是受害者的唾液,裏面應該會有殘存的毒素。
小耗子一開始還沒有明顯的反應,可是大概就是在小白從一數到十的功夫裏,它忽然極其不安地發出了尖利的叫聲,眼睛的部位滲出了一滴滴的血珠,抽動了一會兒後便沒了氣息。
小白将它放回了袋子裏,把袋子放到一邊,然後從懷裏抽出了手帕,使勁地搓着自己的手指,“這樣的事情要是多做幾次,我說不定就得和劉獨峰一起交流保持幹淨的心得體會了。”
“如果老鼠被毒倒需要這些時間的話,那麽這個人中毒的事件應該是……”唐見青嘀嘀咕咕地說了些小白聽不懂的東西,最後她一手握拳猛拍了一下手掌,叫道,“他應該是在張侯的宴客廳裏被人下了毒,兇手就是在宴客廳裏的人。”
“這麽說來,那些虎盟的其他人應該是無辜的。”小白說道,她沉思了片刻後說道,“衆目睽睽之下要想下毒何其不易,對方定然是個行家。在場的毒門弟子除了你我兩個半吊子,大概就只有豹盟的唐青紅有這個本事了。”
“說來說去,最後這罪名還是落到了我們唐家人身上。”唐見青沉着臉說道,她顯然也認同小白的猜測,“不過好在那本就是個讨厭的家夥,就算他再倒黴,我也不會同情他。”
“‘花酒’唐青紅向來以虐待女子作為樂趣,自然是死不足惜的渣滓。”溫小白說道,“不過除了張傲爺和你們唐門的掌門人外,沒人指使得動他。”
“最有嫌疑的人不是林投花,你是不是有點失望?”唐見青開玩笑道。
“你看出來我不喜歡她了?”小白笑問道。
“怎麽看不出來。”唐見青說道,“不只我看出來了,我估計那個長孫飛虹也看出來。”
“算不上什麽失望,畢竟張傲爺未必不想要讨好林投花,很可能到最後這件事還是出自林投花的授意。”溫小白識破了唐見青存心要将話題往長孫飛虹身上引的“險惡”居心,并沒有順着她剛才的話往下說,而是回答了她的第一個問題,“更何況,她當時的反應也的确可疑。那束頭發應該就是她的,你說像她這樣的人會因為什麽原因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送給別人,難道真的是作為男女愛情的信物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唐見青說道,“不過她也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也許你很讨厭她,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你也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而且可能是這個江湖上最有能力、最有野心的女人之一。”
“你就算把之一去掉,我也不會生氣或者不甘心的。”溫小白說道,“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我可沒有能夠在沒有名師指導、名門支撐的情況下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在幾年的光陰中一躍成為鷹盟盟主的能力。”
“怎麽樣,我們去向他們說明情況吧。”唐見青提議道。
但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對于她說的話,溫小白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答複。
“怎麽了?”唐見青問道。
“……見青,我們沒有必要說明沒有多少說服力的真相,僅憑這些是不能指證唐青紅的。”溫小白說出了讓唐見青無比意外的話,“如果連對鷹盟事務幾乎一無所知的我們都能夠查到這樣的地步,以林投花的本事,應該已經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了。”
“你想要讓林投花自己複仇?”唐見青驚訝道。
“為什麽不呢?”溫小白反問道,“只要能夠為關木旦洗脫罪名便足夠了,其他的事情……不過是與我無關的江湖恩怨罷了。”
唐見青張了張口,她似乎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江湖紛争、江湖恩怨,往往都是沒有什麽道理,沒有什麽緣由,更沒有什麽道義公平、是非曲直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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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白的猜測沒有錯。
林投花的內心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安靜。
但那洶湧的情緒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她被一個人背叛了,被她的同盟者背叛了。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