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沉默在堂前蔓延。
“什麽啊,這個玩笑可不怎麽樣啊。”諸若旭幹笑着說道,曾經身為天命教一員的他不會不明白魔師宮代表什麽。天命教的教主單玉如是可怕到讓他連逃都不敢逃的存在,但單玉如又對慈航靜齋的言靜庵無比忌憚,而江湖人盡皆知,言靜庵對上魔師宮的龐斑也只能用口舌讓他退隐江湖二十年。
如果魔師宮要對他們做些什麽,無論是常安全還是諸若旭、甚至是陽春都找不到可以逃脫的方法。
好在他們現在還能夠抱有足夠的僥幸心理:“魔師宮重入江湖那麽久,沒有理由要對我們這樣的小縣衙動手,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是理由,而不是誤會。”陽春說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他們的目标是蘭溪鎮的差役,在江湖上,一個成名高手忽然找這種小人物的晦氣,除了私仇、滅口或者借用他們的身份外沒有其他的可能了。我們這幾年幾乎沒出過蘭溪鎮,也沒怎麽和外人打過交道,私仇、滅口可能性都不大,剩下的理由便是我們成了他們某個計劃的障礙。按理說,如果我們悄悄地退開為他們留個方便,想來他們是不會追究的。”
聽了她的話,諸若旭和常安全都松了口氣,然而他們還沒有松完,又聽見陽春繼續說道,“不過現在情況麻煩了。”她的目光移向了桌上“纏魂棍”的首級,苦笑道,“魔師宮的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得的。”
她看了看兩人的神色,見他們面上皆是青白,忽然露齒一笑,安撫道:“不過你們也別太悲觀,我們這縣衙好比麻雀,小歸小,終究是五髒具全,也算在朝廷的編制內。就算是魔師宮,也不可能一開始就貿貿然地和朝廷明目張膽地作對,這也是他們手握這樣的高手卻不突入府內而是選擇将我們一衆差役誘至北山的原因。我們可以先想辦法聯系鬼王,求他派人先将我們送至京中或者別的什麽地方暫避幾日,等到風聲過去了再恢複往常的樣子。在等待的期間,只要我們不離開府衙,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諸若旭嘆了口氣,埋怨道:“下次你有什麽想法可否一次盡數說幹淨?我若是內息走岔了難道靠你救我?”
“我救你啊。”陽春自若地說道,她輕笑了一聲後說道,“同在徐大人手下做事,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哪有不救的道理。”
“陽捕頭你……”常安全凝視着她,嘴唇動了動,片刻後,他嘆息一聲後說道,“你這樣子很難嫁出去的啊。”
陽春:……你走開。
他們以特殊手法聯系了鬼王,這種隐秘又迅速的聯系方式原本是為了對付天命教的突然發難準備的,沒想到今日卻因為魔師宮派上了用場。不過是一日光景,鬼王的回複便已經到達。
“在下荊城冷,奉鬼王之命前來保護徐大人及其從屬進京,這一路上跑廢了三匹良駒,終于是不辱使命。”來的是一位二十五六歲、英偉非常的男子,他嘴邊帶一抹客氣的笑意,謙和有禮地向在座的人打了招呼。
荊城冷綽號“小鬼王”,是虛若無的得力幹将,能派出他可見鬼王對徐然的重視。
因事情太過緊急,他是只身一人前來,但僅僅是他一人便可抵得上一支精兵。可靠的不止是他的武功,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除非龐斑親自下令,否則魔師宮上下都不敢親自殺傷這位鬼王愛徒。
徐然一家和常安全、諸若旭都已背上了行囊,唯獨陽春沒有任何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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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捕頭不需要帶行李嗎?”荊城冷問道。
他好奇地打量着這位在這一帶算是小有名氣的女捕頭,見她年紀雖輕且相貌平平,周身氣息卻與這自然渾然一體,修為顯然已不在他之下。他在心裏暗贊了一聲,又有些遺憾她沒有美人榜上人那樣的美貌,否則定然是一個人人都要禮讓三分、去哪都能得三分便宜的江湖巾帼。
陽春笑着行了一禮,對荊城冷說道:“徐大人這一路有‘小鬼王’相護,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這幾條人命對于魔師宮、江湖正道、鬼王府而言都不過是過眼即望的小事,卻有可能是這蘭溪鎮數年、數十年的夢魇,謝開成不過是個卒子,殺了他可不算是對這全城的百姓有所交代。”
“陽捕頭何必如此呢?”荊城冷嘆息道,“這樣的交代,可不是你我這樣的人能夠給得起的。”
陽春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每日上街,街邊攤販争相以餅、面贈我,我雖都付了銅錢,卻還不了這份愛戴信任之情,縱使給不起交代,總需試上一試。”
荊城冷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費口舌,只道了聲“珍重”,便躍上了載有蘭溪鎮府衙一幹人的馬車離去了。
陽春看見了徐然擔心的神色,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他們之間已有了默契,不必勸的絕不會勸。
陽春和荊城冷所說的只是她留下的一半理由,還有一半是因為她在心中已經對魔師宮的算盤有了猜測。
實際上那不是什麽困難的猜測,龐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活生生的風行烈,魔師宮的行動自然也與此相關。他們攻擊差役,無非就是想要他們的服飾以方便做埋伏,一個被追擊得狼狽不堪的風行烈不值得他們如此對待,與他同行的定然還有別的高手。
“纏魂棍”的受挫不會讓他們罷手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她之前确實想的很好,她想要置身事外的理由、能夠放下心來的理由如今依舊存在,但正如段十三對她說的那樣:人對自己的了解也不夠,當事情真的降臨的時候,陽春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是她一直忘不了的話,是她對“俠”、對“義”、對“道”最樸實的理解。她對即将遭遇危險的陌生人尚且不能漠然,更何況是摯友?
縣衙因為徐然的離開安靜了下來,那些武功平平、甚至根本不會武功的差役都被陽春遣回了家,借口說是徐然進京述職,這幾日用不着他們,讓他們多陪陪家人。
那些不過是有些粗力氣的愚人,并沒有懷疑她的話,唯獨帳房秦書覺察出一二異常,只可惜他性子綿軟,只不過是三言兩語便被陽春糊弄了過去。
“陽捕頭您也要好好休息啊。”他走的時候還這樣對陽春說道。
陽春點了點頭。
她去街上買了最好的酒和最好的糕點,那些已經熟識的商家都問她是不是碰上了什麽好事,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面對這些問題,除了微笑以外她實在不知道還能用什麽作為回答。
在徐然離開的兩日之後的一日清晨,陽春心中略有所感,那是一種已經步入(或接近)先天的高手之間的玄妙感應,她思量了片刻後,提着刀離開了府衙,離開了蘭溪鎮,到了鎮外的一片樹林。
她忽然發現那片樹林裏栽得都是楓樹,只是如今還沒有到樹葉飄紅的季節,否則便真同當日燕十三和謝曉峰決戰的那一日一樣了。
沒有任何預兆,兩道勁風忽然自她左右兩邊襲來,陽春彎下身來向後平退,看着一鏟一杖撞在一起,這兩種兵器觸之即分,又按照各自的路數向陽春襲來,調整節奏的過程之中沒有半絲間隙,就武功而言,這二人比“纏魂棍”還要高上一個檔次。
然而……
‘不是他們……’
陽春心裏這樣想着,以左腿支地,人如同不倒翁一般迅速從仰改伏,一刀斬向這兩名敵人的下三路。那二人見陽春來勢洶洶,心中亦是吃了一驚,雙雙改攻為守,卻不料隆隆雷霆霎時化為繞指春風,避過二人的武器,在他們的左腿、右手上分別“咬”上了一口。
“小娼婦,留下命來!”其中一人嘶啞着嗓音吼道,聽聲音是一老婦,終日打雁的老手怎容得小雀啄眼,也難怪她一把年紀了依舊如此憤怒。
“慢着!”另一人厲聲喝道。
他的反應也算是及時,卻仍是慢了一步。說來也巧,當初為學打狗棒法陽春對棍杖之類的武功有一定的了解,也算是半個行家,再加上她境界本就高于那持杖的婆子,當下一眼便瞧見了她虎虎生風的杖法中的缺陷,一刀劈在她天靈,送她歸了西。
剩下的一人眼見同伴喪命,自然是惱怒異常,卻也不由心生懼意,不敢向前,只能如同惡狼一般耽耽相向。
他渾身戒備,而陽春卻已收了刀勢,神情一派從容。
她注視着楓林中的一個方向。
“陽捕頭果然是值得魔師宮重視的巾帼英雄,之前是方夜羽失禮了。”從楓林深處走出一人,幽幽嘆息道。
作者有話要說: 陽春搶了男神的怪……這不是她第一次搶別人的怪了!真過分!
我現在陰陽師開了八個sr……什麽時候才能有ssr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