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以說,當日是方二小姐向你求助?”
見諸若旭點了點頭,徐然和常安全對視了一眼後,接着問道:“她并不知道你是天命教的人?”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告訴她?”諸若旭苦笑一聲道,“若不是因為她太在乎自己的姐姐,我本來連再次使用這種藥物的打算都沒有。”
“我不明白。”徐然說道,“一個窮酸書生而已,以你的武功應該三兩下就解決了,為什麽要用這麽麻煩的方式?”
“我當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家中扭斷他的喉嚨,只是方大小姐堅決不同意。”諸若旭嘆息道,“女人在很多事情上總是固執得可怕,方大小姐說,如果不是她親自手刃這個欺騙了她感情、又妄圖用她的名譽威脅她父兄的惡徒,她永遠沒有辦法得到心靈上的安寧。”
“所以你就讓方大小姐使用‘四季桂’讓王書生失去抵抗能力?”
“恰恰相反。”諸若旭解釋道,他給出了徐然意料之外的答案,“是我将‘四季桂’賣給了王書生,只不過當時我只告訴他那不過是一種遇冷水發揮效用的熏香,極讨女子的歡喜。他以為方大小姐對自己的惡行全然不覺,那夜帶着這香氛心懷不軌地去幽會,‘四季桂’遇冷水後的香氣看似無用,然而一旦與方大小姐身上佩戴的香囊中的藥物相作用,立刻等同于能通過氣息傳播的強效毒藥,王書生難逃此劫,而方大小姐因為事先服下過我給的解藥不會有任何事。這種毒藥的氣息消散極快,只要她們來得及挪出氣息斷絕的王書生,不會留下任何的證據。只是……”
“只是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王書生身上依舊存有‘四季桂’的香氣。”徐然說道。
“是的。”諸若旭又是一聲苦笑,說道,“我當時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本想立刻向方大小姐詢問發生了什麽,可是葛縣令似乎因為一些流言蜚語懷疑她,對她監視頗嚴,我一直沒有機會。”
“流言蜚語?”
“這方府也不是那麽大,又有什麽事是真正密不透風呢?”諸若旭說道,他看了看徐然,接着道:“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無論徐大人你相不相信,人不是我殺的。”
“你介意我問一件與本案無關的事嗎?”
“請。”
“你說你不打算再使用這種藥了……是不是說,現在的你已經與天命教脫離了關系?”徐然問道。
諸若旭早就料到徐然會有這一問,但他依舊需要花一些時間來組織語言後才能夠回答:“一入天命教,就沒有脫離的機會,除非……你已不在這世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該不會以為這樣一張面容能夠進入天命教吧。”
“是為了方二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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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離開天命教之後才遇到方二小姐的。”諸若旭回答道,“也許我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一輩子躲躲藏藏,但至少在現在我可以自由選擇了。徐大人,如果你沒有将我捉拿歸案的打算的話,今天的這場談話還是當成沒有發生過好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徐然想了想諸若旭和自己的武力差距,在“自己走出去”和“被人扔出去”之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常安全自然也緊随其後。
“大人,您覺得他說的是真話嗎?”在走出一段距離後常安全問道。
“是真的。”徐然回答得很快,“于情于理,都沒有怪異之處,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完好無損地從他的房間裏走出來了!”
回想起方才在諸若旭房間門口的一番你來我往,徐然簡直是兩股戰戰,幾乎不能久立,如果不是境況不允許,他說不定能為這“劫後餘生”激動地流下兩行男兒淚來。
常安全隐晦地嫌棄了他一眼,問道:“如果說方大小姐沒來得及動手,難道是方二小姐為姐姐代勞了?婚宴上一個女眷提早回去休息也沒有人會在意。”
“這不太可能。”徐然回答道,“讓我們抛棄掉天命教等等因素,單純地看待這起案件,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應該就是兇手的身高和力氣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能夠擁有的。”他舉了舉自己的手,提醒常安全不要忘記他親自檢驗出的那次手刀襲擊,“其實方才的對話中需要注意的還有一點。”
“是什麽?”
“諸若旭是這樣說的‘妄圖用她的名譽威脅她父兄的惡徒’,雖說是‘妄圖’,但王書生是不是真的落實了這一行徑無論是方大小姐還是諸若旭都尚未可知吧?”徐然說道,“也就是除了和王書生有直接感情糾葛的方大小姐外,方老爺、方少爺以及其他所有和方府利益息息相關的人都有理由犯案。”
“的确如此。”常安全思索了片刻後肯定道,“不過您倒是提醒我了,當時那名為方平的小厮曾說過他是在聽到了動靜後立刻去查探的,兇手來不及将王書生的鞋子也扔進井中說明他逃跑時十分匆忙,但他依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是不是說明兇手對庭院十分熟悉?”
“的确有這個可能。”徐然說道,“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小厮太緊張了沒有細細查探。”
無論如何,因為諸若旭的坦言,案情逐漸明朗起來。同時因為“四季桂”的出現原因已明了,徐然和常安全查案也少了許多顧及,至少他們能夠光明正大地去走訪犯罪現場了。
然而他們輕松的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
在傍晚時分,葛大人帶着士兵抓走了方家的大小姐,并且從她的廂房中搜出了王書生寫給她的書信,确認了兩人之間有着不一般的關系。
徐然的第一反應是看諸若旭,果不其然地看見了他一臉的冷意。
他背後一陣發涼,心中連呼“不好”,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面對“心上人的姐姐被官府抓了”這一情況的天命教門人會有何作為,當下從座位上彈起,小跑着攔住了押着方大小姐往門口走去的那一隊差役。
“徐大人有什麽事嗎?”為首的差役問道?他的語氣很客氣,但他的腳還保持着向前邁步的趨勢。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本官這案子中似乎還有許多疑點,幾位這樣大張旗鼓地拿下方家大小姐,只怕不是那麽恰當。”
“徐大人在蘭溪鎮自然可以用您自己覺得恰當的方式辦案,只可惜這裏是黃水鎮,我們只聽從葛大人的命令。”那差役說道,“不過徐大人可以放心,我們會遮住方大小姐的面容,在正式過堂之前不會有人知道是誰被抓走了。”
簡直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徐然需要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才不至于罵出口,他明白今日要說服這些差役不帶走方大小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索性換了個思路說道,“既然如此,不知本官可否随幾位一同去公堂面見葛大人。”
“徐大人,這恐怕不妥吧。”
“是嗎?本官可不這麽覺得。”徐然說道,眉目中帶了幾分冷峻之色,“本官與葛大人同為七品縣令,同是朝廷官員,如今卻被葛大人無緣無故禁足于方府,若是本官向上參一本……”
“徐大人!”差役的聲音陡然拔高,他似乎自覺失禮之處,又耐住了怒火說道,“徐大人明知我們大人是為了辦案,如何能說是無緣無故?”
“明知?本官知道什麽?葛大人手中是有能指認本官是兇手的證據了?還是他察覺到本官也有犯案的理由了?除非葛大人拿出本官與這案子有關聯的證據,否則待本官将此事呈上去,道理在誰那邊還尚未可知呢。”徐然義正詞嚴地說道。
“徐大人你……”差役敢怒而不敢言,氣氛僵持之際,他身後跟着的另一差役同他耳語了幾句,為首差役面色稍緩,向着徐然拱手道,“既然如此,請徐大人跟上了。”
這确是妥協的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