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然不是江湖人,對于這些知名人物不算十分熟悉,陽春又向他詢問了諸如當初抓捕發生的時間、受害人的身份、招式的特點之類的問題,在他含含糊糊又不确定的回答中方才猜出他所說的應是當年天命教的高手奪魄解符。
這個答案讓陽春皺起了眉頭。
“你聽說過這個人?”徐然問道,“那太好了,你要是想插手,大可用你的情報去換那個常陌的情報,若派得上用場,說不定還能給你記一功。”
陽春苦笑着搖了搖頭,向徐然問道:“若是這位常大人在緝兇途中、在我們的管轄區域內不幸殒命,你可有可能承擔罪責?”
“哈?”徐然呆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陽春所指,急切地問道,“你怎麽會這麽問,難道你覺得他對付不了那個解符?”
“何止是對付不了。”陽春憂慮道,“我聽說當年解符的武功就可以和黑榜的高手一較高下,如今已經是數十年光陰過去,也不知此賊的武功到了何種地步。那常大人的确可說是青年才俊,然而與解符相比……”
她言雖未竟,徐然卻已明白她的意思,他立刻問道:“那常陌和你比如何?”
“……”陽春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未可知也。”
“那與厲門主相比呢?”
陽春嘆息一聲道:“縱是來十個常陌,只怕也奈何厲門主不得,以厲門主的武功,自然也不可能敗于解符之手……然而就算這樣又能如何呢?”
徐然此刻不過是太過着急了,他聽陽春這樣一說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常陌終究是京城裏、天子腳下正正經經的大臣,為了他自己的清白仕途,不僅不可能和邪異門同流合污,甚至有可能倒打一耙把他們這中間人告倒。
徐然又是一嘆:“如此看來,最好的情況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了,最好這位常大人能夠盡快打道回府,休要在這一塊惹出什麽亂子,白白連累此地的百姓遭殃。我現在将安排常大人生活的差事交給你,你去問問他有什麽需要的,順便……看看他到底有什麽計劃。我們也能有個心理準備。”
陽春應了“是”,正打算退下,又聽得徐然補充道:“解符在這附近一帶活動的消息你不要忘記告知石無遺護法,邪異門助我們良多,雖不知對他們有什麽幫助,但知道這樣的消息總是沒有壞處的。”
陽春也正有此意,當下答應了。
考慮到路程的遠近,她先去了常陌的住處。常陌帶來的人馬都留在衙門中,至于常陌自己,因為他本人的要求,徐然并沒有為他準備符合他官職的居所,而是在一家條件較好又不是很惹眼的客棧中定了上房又安排了兩名信得過的侍女照料他及他唯一留在身邊的屬下的起居。
陽春扣了扣房門,同時她注意到在門的後面被人多貼了一層厚厚的紙以防止偷窺,可見主人的小心翼翼。她等了大概有三秒鐘,木門“吱啦”一聲開了,那名跟随着常陌的下屬笑着說道:“閣下便是楊春楊捕快吧,我家大人聞名已久,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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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親切随和,與他的上司截然相反,看來平時和常陌正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陽春笑着拱手道:“多謝閣下擡愛,這般禮遇,楊春實在受之有愧。”
“哪裏話哪裏話。”
兩人又客套了兩句,陽春确定該盡的禮數都已經盡了後,方才進了內間,常陌正在閱讀一冊書卷,瞧見陽春後眉毛一揚,制止了陽春的禮節,道:“英雄豪傑是不可以憑借官職折辱的,常某人雖位居四品之位,卻不過是坐糜廪粟,尚未做出一二實事來,哪裏能受楊捕快的禮。”
“大人哪裏話,在下哪裏稱得上是英雄豪傑。”陽春回複道,面上有些許惶恐,心中卻在估測着常陌這番前倨後恭做派的緣由。
“那莫意閑作惡多端,卻在徐大人的轄地伏誅,除了是楊捕快的功勞還能是誰呢?”常陌說道。
莫意閑是厲若海狙殺的,她所做的不過是阻了他一阻,談不上什麽大功勞,然而這番話同常陌說卻是不合适的行為,因而陽春也只好笑着将這功勞認下了,說道:“那莫意閑的武功遠沒有傳聞中駭人,不過是江湖中三人成虎罷了。”
“不怕三人成虎,若是真的有老虎來了,那才叫人害怕。”常陌說道,“當年那魔頭解符的名聲,可真是可止小兒夜啼。”
“昔日的舊事,陽春卻是不知道的。”陽春謹慎地說道,“能勞動常大人出手,這惡賊的可怕可惡也就可想而知了。”
“讓我出手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常陌說道,“我也就只配抓抓這種偷偷摸摸的小人,像那些有盜天下之能的大盜可不是區區一個常陌能夠抓得住的。”
“哦?常大人指的是……”
“紅巾盜、乾羅山城、怒蛟幫、邪異門……”常陌一一報出了當今黑道巨擎的幫派,模樣如數家珍。
陽春在聽到“邪異門”之名時心中微微一動,但被她很好地掩飾了,她輕輕道:“常大人說得不錯,只是不知除了常大人,還有誰有資格去對付這些黑道幫派。”
常陌笑而不答,話鋒一轉問道:“連我這個新客都能看出楊捕快的不凡,又聽說你立下大功無數,怎麽這麽多年徐大人依舊只讓你做個小小的捕快呢?莫不是你們這衙門裏藏龍卧虎?”
“雖不至于藏龍卧虎,但确實都是憑真才實學進入衙門的。”陽春說道,“捕快并非只需武力,若論起緝兇,我未必比得上其他人,只是運氣好曾攪合進幾樁大案罷了。”
“楊捕頭不僅武功好,而且很會說話。”常陌笑道,“武功是靠勤學苦練的,卻不知這樣的口舌是如何練出的呢?”
“與人閑談談得多了,也就會談了。”陽春回道。
兩人又聊了些瑣事,常陌才露出了些乏意,打發自己的屬下常柳送陽春出去了。
常柳依舊是笑得客客氣氣,很讨人喜歡的樣子,他甚至在出門的時候向陽春打聽了這城裏最好吃的點心菜肴,與陽春聊得頗為暢快。
離開了常陌住的酒樓,陽春依照原計劃向與邪異門約定的聯絡地點走去,她向來習慣邊走路邊思考,在她的腦海中,方才的對話又被過濾了一遍遍,忽然之間,一股寒意讓她心髒一縮。
“……除了是楊捕快的功勞還能是誰的呢?”
“……有盜天下之能的大盜……邪異門……”
“……卻不知這樣的口舌是如何練出的呢……”
她在盡力地從只言片語中看出常陌的打算,而常陌呢?他是否又在試探她什麽呢?他來到這裏,真的僅僅是為了一個消失了多年不确定是不是在這裏出現的解符嗎?
再走一百米,就是邪異門經營的布匹店了。
陽春感到心裏有些亂,她的懷疑被堆積得越來越多,促使她在路過那布匹點時視線沒有一絲一毫的偏轉,而是徑直走進了前面兩百米處的茶館,點了兩盤糕點,靜靜地欣賞起茶館裏的評彈。
然而她的大腦中卻沒有她表現出來得那麽平靜。
她在審視驅使常陌來到這裏的那個說給所有人聽的原因,他說他是因為解符來到這裏的,但是從京城到南海一帶的距離并不算近,那些已經被掌握的資料真的有這麽大的驅動力嗎?
這是她一開始思索的角度,然而在苦思無果後,她又嘗試着換了一個角度。
‘當初解符是因為什麽擄掠孩童的呢?如果是練功的話……為什麽在這一行為停止了那麽久之後又固态萌發了呢?他既然做得出這樣的惡事,想必毀屍滅跡也不是什麽難事,為什麽還會留下證據呢?難道他一點也不擔心朝廷的抓捕嗎?’
‘這些疑問……常陌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