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厲若海和封寒的投契也不算是什麽奇怪的事,石無遺在此刻談起也有與陽春拉近關系的用意,他身為邪異門的智囊,要推測出莫意閑同談應手二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實在是再容易不過,出于交情、道義以及門派尊嚴,邪異門都必須保下徐然以及整個府衙。
陽春的見識不少,但與江湖前輩石無遺還是無法相提并論,尤其是在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的了解上。石無遺管理邪異門的情報工作,黑榜高手皆在他的調查目标中,哪怕他的門主厲若海對于莫意閑、談應手這類人物興趣缺缺,他卻必須對事事都有了解。
兩人商讨了一番應對的策略,臨走時石無遺留下了五名邪異門的高手,吩咐他們聽從陽春的安排。
“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陽春回想着石無遺的話,這些搞陰謀詭計的總喜歡将話說得神神叨叨,留給別人自行揣摩,“表面上看我們無可為之事,實則卻是無不可為之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
**********************
厲若海閉門不出多年,莫說是外客,哪怕是邪異門中人想見他一面也極不容易,在風行烈叛逃後更是如此,已經許久不管門派中的事務,莫意閑膽敢一試也正是因為這樣。
封寒一開始也以為邪異門已經如同內鬥時的怒蛟幫一樣外強中幹、全仰賴厲若海一人的武功才能強撐不倒。然而他進入此地後才發現一切盡是盡然有序,上頭有令,底下的下屬沒有膽敢違抗的,邪異門高層之中也是有老有少、比例相近,可見這幾年新人的晉升沒有落下,立下赫赫功勞的老人也沒有被虧待。往來視之,哪怕是最底端負責端茶倒水的雜役也是進退有度,無論上司在或不在都不會妄加議論,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在這裏的是王族權貴,哪裏料得到這确确實實算是個匪窩。
“厲兄當真是禦下有方。”封寒感慨道,“我之前剛見識過怒蛟幫,其內部鬥争荒唐激烈,若不是有浪翻雲,只怕今日洞庭已經易主。”
“豎子小兒,妄自尊大也是尋常。”厲若海沒有理會那句稱贊,只是針對封寒的後半句話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怒蛟複起,他們該謝的或許是赤尊信、乾羅吧。”
怒蛟之戰已經流傳得沸沸揚揚,石無遺有關的彙報已經做了多次,哪怕是厲若海再漠不關心也該知曉這件事了。
“封兄既然去了怒蛟幫,想必已經見了浪翻雲吧。”厲若海說道。
“何止是見到,我還見識到了覆雨劍法。”說到這個,封寒的語氣中不由流露出一分激動,他在意的事情并不多,除唯一弟子外便是對“武道”的追求,此刻他已有所收斂,在剛剛與浪翻雲交手完後他簡直稱得上是歡欣雀躍。
“哦?”厲若海微微揚眉,這并不在意料之外,以他的武功早就看出了封寒身上有傷,而能傷他的人屈指可數,“覆雨劍大概比傳聞中更要驚人。”
“浪翻雲就在怒蛟幫,厲兄若是有興趣,大可去洞庭走一圈。”封寒這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若是有機會,他也很想見識一番厲若海烈火燎原一般的槍法。
“不必了。”厲若海淡淡說道,“知道有個目标在,努力去追便是了,多看又有何益?”
“這麽說來,厲兄确是要以浪翻雲為武學上的目标了?”封寒問道。
Advertisement
“不是。”厲若海給出了封寒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不是個多話的人,但遇見惺惺相惜的高手還是願意多交流兩句的,“我許久之前曾經見過浪翻雲一面,他當時已有風流之姿,在見到他之前我的确考慮過試一試他的覆雨劍法,只是在見到他後心中戰意卻盡數消退。”
“浪翻雲并非是狠戾之人,厲兄有此感受也不奇怪。”封寒說道,他也是習武之人,當下想到另一個讓厲若海消去戰意的原因來,“厲兄這般果斷地放棄領教覆雨劍,可是有其他的目标?”
厲若海第一次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情,似是沒有想到封寒敏銳至此,這表情轉瞬即逝,他坦然承認道:“不錯,在多年前我曾見過龐斑一面,自此我便以他為目标。”
能與浪翻雲相提并論的,大概也就只有魔師龐斑了,封寒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恰在此時石無遺回到了邪異門,他維持着一貫的穩重立于門口,彎着腰躬身行禮。封寒明白他的意思,正欲起身告辭,卻被厲若海阻止,“此事與那府衙女捕有關,封兄日後也需向他人打聽,不如在這裏聽個明白吧。”
“如此便多謝厲兄了。”封寒回應道,忽然想起厲若海也有一個徒弟,在某些事情上也許他要比別人更了解自己。
石無遺簡單地将今日發生在衙門的事說了一下,而後說道:“我同楊捕快都認為莫意閑已經到了這裏。”
封寒的面色凝重了起來,他向來看不上莫意閑,但也知道陽春現在的武功還是及不上他,不免有些擔心。他有心想要到陽春身邊想幫,卻也知道陽春定然會拒絕他的幫助,他正思索着是否有什麽能夠暗中相助的好辦法,耳邊卻聽得厲若海坦蕩道:“封兄不必擔心,此次禍事多半是因我邪異門而起,只要莫意閑敢現身,丈二紅槍絕無手下留情的道理。”他的言語中竟是要親自出手的意思,石無遺吃了一驚,而後又感到這分明是理所當然的事,厲若海的這番擔當才是當年吸引他加入邪異門的重要因素。
封寒亦是微微動容,拱手真心道:“多謝。”
“無妨。”厲若海說道,也不知道他是否是想到了什麽,淡淡道,“若是我那個逆徒能有楊捕快一樣的作為,我這一生就當真沒有遺憾可言。”
封寒想到那位在白道上風頭勁了一時又杳無音信的後起之秀,選擇了沉默相對。
**********************
“我能理解你想要打草驚蛇的打算,只是,楊春啊,這條蛇被驚了後可是很有可能發狂得四處咬人啊。”徐然苦着臉說道,他看着陽春遞上來的全城地圖,不由地嘆了口氣,“而且全城搜捕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很容易猜出我們的意圖吧。”
“不必全城搜捕。”陽春将今日清晨的老鼠丢到了徐然的腳邊,不理會他歇斯底裏的抗議,繼續說道,“我發現這上面粘着城南的紅土,幾只老鼠而已,勞動不了莫意閑多跑幾步,他們的駐地定然就在那一帶。我們做足了搜查的架勢,他們必定有所動作。”
“如果他們真的有了動作,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呢?”徐然問道,“只靠邪異門那邊嗎?”
“自然不可能。”陽春說道,“邪異門是我們抗擊莫意閑的重要力量,可我們還需要撐到邪異門的救兵到來。我們抛下了誘餌卻沒有把握能等到莫意閑上鈎,若是讓厲門主白跑幾趟,惹得他不快事小,難免會讓邪異門衆人感到我們并不可靠。等到此次事件平息,日後我們的合作也會受到影響。”
徐然“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我們怎麽拖住他,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一個人對付莫意閑,誰來保護你?”陽春翻了個白眼,正色道,“莫意閑的一扇十三搖是精妙靈活、難測難纏的武功,一旦被他粘上輕易甩脫不得,只是這樣的武功去有一個短處,便是攻擊的距離不足,我們可在周圍布下弓箭手,以密不透風的強弩壓制他以及他的随從。”
“強弩?”徐然幾乎要跳起來了,“楊大捕快,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員,還沒有權力使用這樣的兵器,你要我憑空變出來嗎?”
“這就交給邪異門的人吧。”陽春說道,“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她頓了頓,看着徐然一字一頓地說道,“如何讓莫意閑進入我們的埋伏之中。”
徐然:……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