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那樣又敏銳、想象力又豐富,陽春很輕松便糊弄過去了。大約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這座小樓的大門再一次被推開,比進去的時候狼狽了許多的陸小鳳、花滿樓、獨孤一鶴陸續走了出來,他們衣衫上的褶皺和灰塵都多了許多,花滿樓面上時常挂着的微笑不見了蹤影,他身上疲憊的氣息比剩下的人要多得多。霍休既然沒有和他們一起出來,如果不是遭遇了不幸,那便是伏誅了。
陽春迎了上去,問道:“出了什麽事?”
“都是霍休布的騙局。”陸小鳳苦笑道,不管是誰在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是一個心腸惡毒的陰謀者的時候都不會太開心的,“他現在被困在了他原本想用來逃跑的籠子裏,也算是罪有應得了。”他将剛才探得的陰謀盡數道出,複又引起在場者的嘆息。
陽春“哦”了一聲,問道,“如此說來,上官丹鳳,不,上官飛燕并沒有被擄走,只是不知她現在在哪裏?”
“這卻是沒人知道。”陸小鳳再次苦笑,花滿樓的面色又黯淡了幾分,似乎因這個名字頗受打擊。
“無論她在哪裏,峨眉派都會找到她。”獨孤一鶴并沒有了卻恩仇的意思,他原本蔓延至眼底的老态似乎因為這樁陰謀的告破消退了幾分,“閻鐵珊的功過暫且不論,若不是因為她,少英何至于英年早逝?她所害的又何止是一個蘇少英!那霍天青本也該是個有作為的才俊,若不是被她所迷,哪裏至于做出這樣的蠢事。這樣的禍水,怎麽能夠留她在世上?”他不愧是曾經做過大将軍的人,這一番發言可說是殺氣騰騰。
陽春原本極厭惡“紅顏禍水”之類的詞,好像男人犯的錯都被歸到了女人的身上,但除了“禍水”二字,還有什麽詞能夠形容上官飛燕這樣的人呢?若是像她這樣通過男人為自己謀好處的女人可以少一點,天下女人所遭受的非議是不是也可以少一點?
“你雖然沒保護上官丹鳳,但那不是你的過錯,而且若不是你攔住了西門吹雪,只怕我們還不能那麽快探出真相。”陸小鳳說着将一張銀票遞到了陽春的手裏,“這是你該得的。”
不多不少,正好是他同她約好的五百兩。
“多謝。”陽春并不是矯情、迂腐的人,她坦然地收起了銀票。
“朋友之間不必多說這個字。”陸小鳳說道,他笑了起來,如他這樣的浪子笑起來當然是充滿朝氣的,“我當你是朋友。”
“我也當你是朋友。”陽春說道。
她同幾人道了別,運起輕功遠離了這小山坡。
她來到那聚集了丐幫衆人的小廟中,在那些人驚異的目光裏如同他們口口相傳的那些高手一樣從天而降,将五百兩的銀票交給了輩分最高的老乞丐。
“這是多謝你們的收留之恩。”她笑道,“你們去盤個小院,開個鋪子安定下來吧。”她頓了頓,接着說道,“你們要是有什麽困難,就去找陸小鳳或者他的別的什麽朋友,他總會幫忙的。”
那些乞丐們面面相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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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人回想起那些骨氣或者別的什麽拒絕理由之前,陽春轉過了身,打算離開了,她剛剛邁出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了噠噠的小跑聲,她轉過頭,小飯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你還會回來嗎?”他問道。
陽春沒有回答,她只是笑着揮了揮手,跳上了屋檐迅速遠去。
她又恢複到了孑然一身的狀态,只是這一次她沒有那麽慌亂了。
在她離開這座小城的那天早上,她在城門外無裏地的地方被一名女子攔了下來,她的第一反應是公孫蘭的又一次僞裝,直到對方自報了身份她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來人自稱是峨眉四秀中的孫秀青,她奉獨孤一鶴的命令将一個包裹交到了陽春的手裏。
陽春打開一看,猝不及防之下被金屬反射的光芒紮了眼,她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才看清包裹裏裝着的是一柄鑲了明珠的寶刀。
“師父說,這是他以前用過的兵器,現在卻是用不着了。”孫秀青抿嘴笑道,“陽春姑娘對師父有大恩,就是對峨眉派有大恩,這把刀您配得上。”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哪裏算得上什麽大恩呢。”陽春說道,她知道這柄刀應該是屬于金鵬王朝大将軍的,獨孤一鶴将刀送給她一是為了表達感激,二來,大概是為了和過去訣別吧。
“秀青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不敢再叨擾姑娘,日後若是得空,還請姑娘上峨眉山看看,我帶你去後山抓猴子。”孫秀青眨了眨眼睛,顯出了她這個年紀本應有的活潑。
陽春不禁失笑。
在孫秀青離開後,陽春将這珍貴的禮物背到了身後,正想要收起這包裹,卻發現這之中除了刀以外,還有一張薄絹,只是方才刀光太過耀眼,以至于陽春一時忽略了它。
她展開了這絹布,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她眯起眼睛細細得看,念出了上面的字:“刀劍雙殺……”
這竟是獨孤一鶴獨創殺招的秘籍,若論價值,這絹書遠遠比這寶刀珍貴得多。陽春下意識地看向孫秀青離去的方向,卻連駿馬飛奔時揚起的塵土也瞧不見了。
她嘆息了一聲,按照和公孫蘭約定踏上了旅途。
“我有很多姐妹。”公孫蘭說道,“實不相瞞,上官飛燕也是我的姐妹,雖然她做的那些事确實不怎麽成氣候,但她作為姐妹也還算講義氣。”
“難怪你要幫忙對付霍休。”陽春說道,“一旦霍休戰勝了陸小鳳他們,作為同謀者的上官飛燕必死無疑。”
“飛燕對自己的魅力實在是太有自信,是以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混賬男人是打心眼裏不在乎女人的,對于這種人而言一枚銅板都比她要有吸引力。”公孫蘭冷冷地說道,“霍休就是這種人。”
“你知道上官飛燕做的事很過分。”
“我知道。”公孫蘭勾起了一抹笑,“就算她做得再過分一百倍,誰動了我的姐妹,我就要他付出代價。”
陽春什麽也沒有說,對于有這樣霸道的邏輯的人而言言語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你想讓我幫她逃過江湖追殺?”陽春挑眉問道。
“不……你根本不可能幫我做這件事。”公孫蘭說道,她有些遺憾地看了陽春一眼,“我多麽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姐妹。”
陽春聳了聳肩,并不打算違心表現什麽惋惜。
“我要你幫我查一件事。”公孫蘭說道,“我的姐妹裏有人背叛了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頗為平淡,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個把姐妹看得很重的人。
但陽春可以看清她眼中的滔天巨浪,她知道公孫蘭因為這個事實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我要你查清楚是誰。”她說道。
“你自己查不出來嗎?”陽春問道。
“有些事,只有局外人才看得清。”公孫蘭嘆了一聲,“這幾年來,我們一道經歷了不少事,我不希望她們任何一個人是,但凡有一點點的可能我就會替她們開脫,這對于查清真相并沒有好處。”
“……我明白了。”沉默了片刻後陽春答應了公孫蘭的要求,“你有幾個姐妹?她們都有嫌疑嗎?”
“這倒不至于。”公孫蘭說道,“老四、老七、老八,還有上官飛燕是完全沒有嫌疑的,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處。”
陽春點了點頭,像公孫蘭讨要了她那幾名姐妹的住所後便開始行動了,她隐匿氣息的功夫雖然只是一般,但跟蹤公孫蘭那幾名姐妹卻是綽綽有餘的事情,那些姑娘下手雖然狠辣,但武功卻頗為稀松平常。
她先跟蹤了公孫蘭的五妹、三妹,發現她們的生活頗為規律,并沒有可疑之處,她的六妹雖然有了一個情人,但那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兒郎,亦不足以生疑。
當她在跟蹤公孫蘭的二妹時卻有了發現。
☆、閑事八
陽春遠遠地綴在公孫蘭二妹的身後,不敢離得太近,武功到了她這樣的地步自然而然地能鍛煉出遠超常人的眼力和感知力,她遠遠得看到二娘正在同一個穿着不俗的男人說話,就立刻判斷出此人的武功不差,為了被發現後不必要的麻煩,她放棄了足以達成竊聽效果的距離,只是攀在樹上觀察。
兩人談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期間有多次較為暧昧的動作。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算是僻靜了,那男人卻依舊多次貼着二娘的耳朵輕聲細語,既是調情,亦是一種小心謹慎。陽春皺着眉看了諸多需要“勿視”的場面,這兩人才互相告別,男的足下生風,女的卻是依依不舍。
直到那男人離開許久了,二娘才向四周張望了一番,踏上了歸程。
之後陽春盡職盡責地将這事同公孫蘭說了,她輕嘆了口氣,道:“你将你見到的那人畫下來吧。”
陽春依言照做,她穿越之前也曾學過一點點素描,如今畫起畫來雖不能夠說是栩栩如生、也談不上什麽藝術水平,但至少能夠抓準那人的主要特征。公孫蘭看了她的成果,不禁冷笑連連,罵道:“果然是這孫子。”
她平時還算是注意儀容,能罵出這樣的話可算是氣得狠了。
陽春無心插手公孫蘭的家務事,她已經完成了對公孫蘭的承諾,正打算離開,卻又被她叫住。
“等等!”公孫蘭說道,“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幫忙。”
“你幫我的時候只說要我做一件事。”陽春說道。
“這一次不是幫忙,是雇傭。”公孫蘭說道,“你把陸小鳳的銀票都給了那些乞丐,難道自己不缺錢花嗎?”
陽春目光冰冷,“我不喜歡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一個理由威脅。”她如何聽不出來公孫蘭隐藏的信息。
“不會有第三次。”公孫蘭淺笑着說道,她太過明亮的目光讓陽春對她的話充滿了懷疑。
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件事……陽春在心裏快速地盤算了一下,口中說道,“你付我多少酬金?”
“這是定金一千兩。”公孫蘭說道,順手抽出了一張銀票,“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兩千兩。”
“這麽貴?”陽春挑了挑眉,道,“看來你要托我做的事可不簡單。”
“我要你監視二娘的動向,把她的行動告訴我。”公孫蘭冷笑一聲道,“我先要看看這金九齡打算翻出什麽浪,再想想該怎麽回報他。”
金九齡應該就是那名和二娘共謀的男子。
“這金九齡是什麽人?”陽春順勢問道。
“他是天下聞名的捕頭,武功和智謀都不差,而且他也是陸小鳳的朋友。”公孫蘭嗤笑一聲道,“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沒有了。”陽春認認真真地看了公孫蘭一眼,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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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做事頗為小心,她雖然對金九齡一往情深,但卻能夠克制住思念情郎的沖動,行為如同往常般無二。
這一段跟蹤的日子頗為無聊,但在做捕快的時候再無聊的事情陽春也經歷過,因而也忍耐了下來。在她跟蹤了二娘半個月後,她終于再一次發現她同金九齡的會面。
這一次他們的見面處于鬧事之中,酒樓中兩人背對背坐着,仿佛不認識一般。陽春的穿着和一般的江湖客一樣,她隐在其他的游客之中,留神聽着金九齡和二娘的談話。
她隐隐約約聽到“镖局”“王府”之類的詞,這一次在兩人分開的時候,二娘将一團東西不經意地掉在金九齡身邊,陽春飛快地掃了一眼,辨認出是手帕之類的東西,只是上面是不是有什麽信息卻是不得而知了。
在這一次見面之後,二娘和金九齡再也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出現過,而在不久之後,平南王府爆發出了竊案,王府守衛的雙眼被刺,王府中的珍寶被盜走。
而在不久之前,江湖某家知名镖局也被人以同樣的手法劫掠,不僅丢了镖,镖師也遭受了和王府守衛一樣的命運,據他們口供,動手的是一個繡花的男人。
直覺告訴陽春這件事和她正盯着的這二人有關,她嘗試着同公孫蘭求證,然而這個女人想要保密的時候嘴巴緊得如同銅牆鐵壁,每次她的追問都被她打太極似地擋了回去,另陽春頗為郁悶。
她不喜歡這種被對方掌控節奏的感覺卻無可奈何,她的确武功很高,但如果一個人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他就難免會陷入被別人的威脅中去。如果她有浪翻雲那樣令天地為之變色的武功,公孫蘭會有威脅她的膽量嗎?
公孫蘭會不會對二娘下手暫且不知,但她定然沒有放過金九齡的打算,但她卻遲遲沒有動手,任由事态發展,也許對真正的智者而言,守株待兔也是一種智慧。
在平南王府出事之後,江湖上、朝廷中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終于開始了各自的動作。金九齡更是以受傷的王府守衛江重威之友的身份四處奔走徹查此案,這樣賊喊捉賊的舉動讓陽春嘆為觀止。
“陸小鳳要來了。”在一次彙報結束後,公孫蘭笑着說道,“這件事一定會越來越有趣。”
陽春不知道這個會用糖炒栗子在月圓之夜殺人的妖怪一樣的女子口中的“有趣”是什麽意思,她也不想知道。
“我想讓你做的事你已經完成了,這是剩下的銀票。”公孫蘭說着将一沓紙張交到了陽春手中,“剩下的事情已經不需要你操心哩。”
“如果你想利用陸小鳳最好還是把你以前那些壞事的痕跡抹抹幹淨吧,免得自己栽了進去。”陽春冷嘲熱諷道,實際上她卻是想借此試探一下在公孫蘭的計劃中陸小鳳處于怎樣的位置。
“你知道為什麽陸小鳳活得這麽潇灑嗎?”公孫蘭笑道,“因為他對現在的關心要勝過過去,如果我在這一刻是個好人,不,甚至我只要證明我是清白無辜的,他就能原諒我過去所有的事。”
這種理所當然的态度讓陽春厭惡得很,她很想在這個時候撂下幾句狠話,但又怕會連累到小飯他們,這種窩囊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最後,她也只能背着刀頭也不回地走了,同時希望再也不要見到公孫蘭這個人。
“我是真的想和你成為好姐妹。”公孫蘭嘆息道。
“可惜我一點也不想。”陽春回道。
陽春在離開公孫蘭的住處後,很快便發現身後有人在跟蹤,她一開始沒有理會,等又行了幾百米後,她忽然感到身後風聲有異,未及多想,身後闊刀出鞘,叮當兩聲,似乎是針狀物落下的聲音。
偷襲不中,偷襲的人的呼吸聲陡然加速,似乎是打算逃跑。陽春在公孫蘭那裏受了一肚子的氣,哪裏肯放過這送上門來的小人,身如大雁般騰空而起,自下而上劈出一刀,氣勢如虹、摧枯拉朽,那偷襲者借以掩護自己的大樹在一瞬間被切成兩半。
這人慘叫了一聲,頹然跌在地上,面色發白。
“我……我是……被迫的,是大娘,是大娘逼我來殺你的。”
陽春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她分明給她一種熟悉感,無需細想答案已經脫口而出了,“你是上官飛燕。”
“你,你知道我?是花滿樓告訴你的嗎?他還記得我對嗎?”上官飛燕突兀地落下淚來,她跪伏在地上,“求求你別告訴他我的事,他鬥不過公孫大娘的。”
“他為什麽要為了一個死人去鬥公孫大娘?”上官飛燕哭得很美,但她的眼淚對同性的作用顯然沒有對異性那麽顯著,陽春看着她這副模樣實在是好笑,“你以為我和那些人一樣好騙?公孫蘭最多是默許,又怎會鼓舞你不自量力地來殺我。你今日這樣栽贓她,難道你以為她會不知道嗎?”
上官飛燕的面色更白了。
☆、閑事九
上官飛燕和陽春之間的仇怨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當日陽春沒有攔下西門吹雪和獨孤一鶴的對決,她和霍休共謀的計劃也許不會那麽快告破,但無論怎麽說,陽春并沒有對她本人造成傷害。若是一般的人,對于這樣的仇怨應該會傾向于消彌,但上官飛燕的心眼确實不大。
這次尋仇的确不可能是出自公孫蘭的“命令”,上官飛燕不是傻瓜,如果她真的命令她她定然會要求多一些幫手。但公孫蘭有沒有“慫恿”上官飛燕做這件事,卻是不得而知了。
陽春的确想過要放過上官飛燕,畢竟公孫蘭還有能夠威脅到她的籌碼,但她又轉念一想,若是她一直這般妥協下去豈不是要一直受制于公孫蘭了?她如果真的擔心上官飛燕難道還會看不住她嗎?她如果真的想要除掉自己,又怎麽會只讓上官飛燕一個人來?
這是……試探?
陽春最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并且很快作出了應對,她買了匹快馬,将上官飛燕往馬上一扔,自己也跳了上去,直奔峨眉山而去。
當她行至半途的時候,聽到江湖議論繡花大盜案破、金九齡伏誅的消息。雖然遺憾她到底沒能知道公孫蘭所用的手段,但她确實高興有這麽個惡人伏誅了。
到峨眉山之後,山下的弟子禀告了掌門,很快便将陽春迎了進去。
峨眉是江湖中歷經風霜的老門派,其大殿中遍布時光痕跡,素樸卻不失氣度。獨孤一鶴站在大堂中央,當他瞧見被五花大綁扔到他面前的上官飛燕時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譴了座下弟子将她囚禁起來後,他才向陽春拱手行禮道:“多謝女俠為我峨眉尋到了這蛇蠍女子。”
“上官飛燕偷襲我,被我擒住,這一聲謝實在是愧不敢當。”陽春苦笑道,“我還得請獨孤掌門原諒我禍水東引之罪。”
“此話何講?”獨孤一鶴皺眉道。
“實不相瞞,因某些原因,我得知這位上官飛燕同一個叫做‘紅鞋子’的幫派有關聯,該幫派盡數由女子構成,具體實力雖尚未可知,但其首領公孫蘭不僅善于搜集情報,武功、心計亦是不差。”陽春又是一聲苦笑。
“不必多言了。”獨孤一鶴幹脆利落地說道,“我峨眉派想要報仇,縱使是武當、少林擋路又如何?縱使沒有你,這禍水我峨眉也要對上,這哪裏是什麽罪過。”
“陽春慚愧,仍有一不情之請希望獨孤掌門幫助。”
“請講。”
陽春嘆了口氣,說道:“我曾接受過幾名乞丐的收留照顧,他們武功平平,我此番擒了上官飛燕已經與公孫蘭結怨,我恐怕她會對他們不利,因此希望峨眉能庇護他們一二。”
“這是自然。”獨孤一鶴答應得很爽快。
陽春這才放下了心,她接受了獨孤一鶴請她吃素席的邀請,席間兩人談論各自刀法武學上的心得,無論老少皆有收獲,也算是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之後,氣氛正熱,忽聽見門外傳來急報,獨孤一鶴座下女弟子之首馬秀真快步走了進來,面上毫無笑意。
“何事?”獨孤一鶴肅然問道。
“啓禀掌門,那上官飛燕試圖逃跑,我和葉師妹奮力阻攔,一時失手,将其殺死了。”馬秀真說道。
獨孤一鶴的确希望殺死上官飛燕,但他更希望在殺死她時能起到震懾弟子的作用,這般随随便便的死法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麽大事,他簡單呵斥了兩句馬秀真,複又問道,“秀珠呢?她怎麽不來請罪?”
“她受了傷,弟子怕上官飛燕的武器上有毒,因而讓她先去尋派中大夫診治了。”
獨孤一鶴點了點頭,比起上官飛燕,他更加挂心自己弟子的安危。
陽春心中奇怪,她之前明明仔細搜過上官飛燕的身,連頭發和牙齒也沒有放過,這武器是從哪裏來的?然而此刻争辯此事并不合适,她只得歉意道,“這卻是我的不是,我本應更仔細些,竟未料到她身上仍有武器。”
“你江湖經驗尚淺,有次過錯不足為奇,反倒是我這兩個徒兒不仔細,竟等到別人動手了才曉得手中有怎樣的隐患。”獨孤一鶴又訓誡了馬秀真兩句,遣她退下了。
上官飛燕和峨眉派的恩怨就這樣揭了過去,至于公孫蘭會不會尋峨眉派和陽春的麻煩,唯有在日後才知道了。
因與獨孤一鶴談得頗為投機,陽春又在峨眉住了些日子,頗為惬意。
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雖然也曾陷入不同的迷局、不同的麻煩,但同她在那個世界接觸的仿佛能夠颠覆天下的迷霧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這種抛開包裹的感覺雖然輕松,但久而久之,亦心生不安、愧疚之感。
然而她除了順其自然外別無他法,她已旁側敲擊地打聽過這裏的奇聞逸事,絕沒有破空之說。
在峨眉期間,她将獨孤一鶴的幾名弟子都見齊了,雖然這些年輕人還有許多的不足,但皆是出類拔萃的人才,她看着他們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好友風行烈,這種在某一門派中作為掌門弟子成長的青年才俊和她自己這樣跟着師父闖蕩江湖的人身上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她細細回想起來,發現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關心過風行烈的行蹤了,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師父和好了沒有,還有他究竟會選擇白道還是黑道。
胡思亂想的時間總是飛快,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了。
“天色不早了,小春,我們一同去用膳吧?”練好劍的孫秀青走到了她的身邊問道。
雖然陽春和獨孤一鶴為忘年之交,然而她年紀不大,又是女孩子,雙英雖不敢冒犯,四秀卻同她頗為親近,私下裏基本上也是直呼其名。
之所以說是“基本上”是因為四秀中的葉秀珠從來不會主動和她說話,她似乎害羞腼腆得過了頭,一直不敢同她對視。陽春知道她是最早發現上官飛燕要逃跑的人,聯想到霍天青、霍休等人對獨孤一鶴行蹤的把握程度心中已經有了些猜測,她本應該揭露真相,只不過如今霍休被困、霍天青聲名狼籍不知所蹤,金鵬王朝之事已經塵埃落定,在這個時候,有些事揭開來只會讓人傷心,更何況上官飛燕既死,很多事情也就無從查證了。
“好啊,今日可做了甜食?”
“做了做了,有綠豆糕和棗泥糕。”孫秀青說道,她刮了一下自己的臉,“都這麽大了還這麽喜歡吃甜的,羞不羞。”
“我不管現在愛吃,等到我七老八十了也還是愛吃。”陽春說道,“吃甜食也不算什麽奇怪的愛好吧。”
自從來到這裏後,她困于生計,竟是連這點癖好都難以滿足,幸好峨眉派對客人十分熱情,尤其是廚房人員對她的态度尤為友善。
“那也沒有像你這樣的啊,你知道你一口氣吃掉一盤子桂花糕的時候師父的眼睛都瞪得比平時大了一圈嗎?”
“……”獨孤掌門你知道你徒弟對你的觀察這麽細致入微嗎?
“對了,你聽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事了嗎?”孫秀青問道。
“什麽事?”在峨眉的時候陽春也花時間惡補了一番江湖上的常識,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兩個名字自然是聽過的,“他們不會是要比劍吧?”
“不然還能是什麽?”孫秀青語氣有些興奮,“當世最厲害的兩大劍客的比鬥哎,你不想去看嗎?”
陽春的确有一些興趣,但她畢竟是用刀的,興趣不如那些劍客一般狂熱也是正常,所以她只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等着孫秀青繼續說下去。
“只可惜自從那件事後師父對江湖事基本上不聞不問,上次張師兄旁側敲擊地問師父能不能去,結果反被師父罰練了兩個時辰的劍法讓他摒棄雜念。”孫秀青失落地說道,“現在我們幾個人中沒有人敢去問了。”
“所以你打算讓我去問?”陽春挑眉問道。
孫秀青點了點頭,讨好地笑了笑。
“唔……聽說峨眉山下小鎮的糖葫蘆味道不錯。”
“我去買。”
“還有花生糖、山藥糕、桃酥餅。”
“……”
作者有話要說: 看好決鬥就回去。
我在想如果西門吹雪沒有要求延期的話會怎麽樣……說不定這場決鬥能純粹一點。
☆、閑事十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被定在八月十五的紫金山上,陽春和孫秀青好不容易得到獨孤一鶴的首肯後快馬加鞭地趕到了約定好的決鬥地點,發現那裏已經有許許多多的武林知名人士候在那裏了。陽春掃了一眼,并沒有發現武林大忙人陸小鳳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
“那個是武當木道人,他旁邊的是古松居士,那邊那個一直低着頭很老實的樣子的是老實和尚。”孫秀青知道陽春對于江湖人物的了解有限,于是一個個地為她介紹道。
江湖講究論資排輩,孫秀青輩分不足、陽春頂多算後起之秀,他們的到來還不值得在場的武林名宿多費心神寒暄。她們正想要默默地走到角落裏,卻發現一名站在還算前排的人忽然轉過了身,很誇張地向她們招着手。
“這人是誰?”陽春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這張臉,遂向孫秀青詢問道。
孫秀青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陽春思索了片刻,腦中靈光一閃,笑道,“我知道他是誰了。”她拉着孫秀青向那人跑去,在他面前站定後說道,“司空前輩?”
“喂喂喂,別随便叫人前輩,顯得我很老。”司空摘星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上次跟着陸小鳳去救趙大麻子,雖然沒有成果但心意值得感激,趙大麻子沒法子報答你,我替他辦了這件事。”
“多謝司空兄。”陽春從善如流地說道。
司空摘星雖然是個賊,但在江湖上極有名氣,那些大人物也願意給他幾分薄面,并沒有對這兩位占據前排位置的小子多加責難,只是掃向她們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
月如玉盤,高懸于天,夜風飒飒,山上樹影如同鬼魅,望之令人遍體生寒。
山巅之上,兩道白色身影飄然而至,二人使出的皆是當世僅見的輕功,就連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也是贊嘆連連。
“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多蒙挂念,僥幸安好。”
二人的這番寒暄像好友勝過像仇敵,然而周身劍氣幾乎令空氣凝結。
陽春見過的在劍術上造詣最高的是浪翻雲,他在同封寒決鬥時态度輕松得不可思議,與此時此刻陽春在山上二人身上所感受到的緊繃完全不同。她似乎受到此刻氣氛的感染,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兩個人,等待着他們的動作。
兩人亮出了劍,劍身在月光照拂下閃着冷光。
片刻寂靜後,蟲鳴一聲,劍身相接,轉瞬即分。
站着的只有一人。
“西門吹雪勝了,你說如果我們現在去找他喝酒他會不會答應?”司空摘星對陽春說道,言語間已經将陽春當成了哥們。
“我不知道。”陽春說道,“他看上去不像喝酒的人,而且……”她眨了眨眼睛,“我并不覺得葉孤城的敗亡會令他高興。”
司空摘星不信,他堅持要去試一試,孫秀青對這位傳奇劍客很感興趣,也勸說着陽春同去。陽春尋思着目前也無其他要事,去尋西門吹雪的結果最差也不過被甩一臉的冰渣。
司空摘星在林間轉了個來回,很快找到了西門吹雪的位置,當他和陽春、孫秀青見到這位如今名副其實的“江湖第一劍客”時,卻發現他果真是一臉的不開心。
他在看到司空摘星的時候只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司空摘星知道他冷淡的個性,也不以為意,只是插科打诨地說道,“你贏了比賽怎麽不高興,莫非是怕被我們找到被逼喝酒?”
西門吹雪沒有理會這玩笑話,他沉默了片刻,在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不對。”
“什麽不對?”
西門吹雪沒有很快回答,他眉頭緊鎖,遙望着方才決鬥的地方,似乎有着一肚子的疑問。司空摘星雖然心裏好奇,但他省下了一年的耐心等待着西門吹雪主動開口解釋,卻很快失望了。
西門吹雪并沒有為他們解惑的打算,他提着劍轉身離開了此地。
陽春雖然心裏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劍客的複雜心境。司空摘星說這附近有一家店的牛肉味道極好,她們也就欣然前往,三人下山途中一路欣賞着夜景,心情頗為惬意。
直到他們看見了迎面匆匆而來的陸小鳳。
“嘿,陸小雞,你來得未免也太慢了吧,劍都比完了。”司空摘星說道。
陸小鳳苦笑了一聲,他沒有問誰輸誰贏,不管是誰輸了他都會感到傷心,更何況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公孫蘭死了。”他說道。
“誰?”陽春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公孫蘭、公孫大娘。”陸小鳳認真地重複了一遍,面上沒有一點開玩笑的跡象。
陽春和孫秀青面面相觑,司空摘星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公孫蘭的仇家雖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