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陽春原本以為風行烈叛逃之後的日子應當十分難過,但事實卻與她所想有些出路。她對于邪異門的态度和白道心理的認知大體上是正确的,但她漏算了風行烈的武功和這江湖對待強者的态度。
風行烈在荒城之郊大破厲若海親手訓練出來的“十三夜騎”。這樣的戰績不僅讓他和邪異門徹徹底底地決裂,也讓他名聲大振,由“邪異門門主弟子”搖身一變成為“白道新秀”,他的實力讓他有了被白道衆門派拉攏的資本。這些門派此刻雖然不可能為了風行烈和邪異門正面杠上,但想必十分樂意為他提供“舉手之勞”的幫助,為日後可能的求助打下感情基礎。邪異門方面對此的反應是派出更多的追兵,但每一次都被風行烈擊潰,成為他聲名的踏板,當風行烈逃出邪異門的勢力掌控範圍後,鞭長莫及的他們也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陽春在過年的時候收到了石無遺以個人名義送來的甜點,便明白邪異門沒有因為這件事同她斷絕往來的意圖,她也完全放下了心。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生活都十分平靜,直到某一日午後,徐然将她叫到了府衙。
“岳州府一帶人手不足,希望我能夠去增援?”陽春看着徐然,微微皺了皺眉,“為什麽是我?”
“你上次抓住了谷梁,雖然這主要的功勞是落在我身上,但你到底還是有了些名氣,岳州府那裏的捕頭是我的舊識,他頗為欣賞你,就求我幫這個忙。”徐然說道,“你看反正你現在也閑得無聊,不如就幫我跑這麽一趟,我聽說那一帶的糕點十分可口。”
陽春聽了有一點動心,只是徐然座下除了她以外再無其他高手護駕,他又是個嘴裏說着“麻煩”實際上樂于去管閑事的性格,若是有看他不順眼的江湖人趁她不在時偷襲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徐然和她也認識了有些年頭了,自然曉得她的顧慮,“我已經同邪異門的石無遺說好了,他會派邪異門的高手僞裝成捕快保護我。”
陽春聽了這話反而把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向來不會和邪異門的人直接打交道,在白道上找個镖局什麽的請兩個人應當才是穩妥的吧……你既然會請石無遺幫忙,看來他派過來的應該也不是一般的高手。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接到什麽消息了?”
聽她三言兩語就推論出了實情,徐然背後不禁流下了冷汗,他的笑容尴尬又僵硬,“你想多了,我又不是江湖人,誰會給我送什麽消息。”
“做官的也有自己的關系渠道,而且你既然和石無遺搭上了線,誰知道不是他告訴了你什麽呢?”陽春使出了這幾年審訊犯人的技巧,步步緊逼道:“說,是誰要暗殺你?”
“我哪知道是……”徐然一時失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已經太遲了。
“果然有人要刺殺你!”陽春面露憤怒之色,“在這種時候你還想着把我往外面趕,難道是信不過我嗎?”
“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也沒有掙紮餘地的徐然只好老實交代了,“前幾日,你以前幫過的一個什麽江湖門派派人告訴我說有人要暗殺我,讓我小心行事。我想你們這江湖上的手段層出不窮,哪裏是防能防得過來的,不如給他們創造機會引蛇出洞,再一網打盡。”
“你說的創造機會就是把我調離身邊?”陽春冷冷道。
“正好岳州那邊來了這封信,可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徐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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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冷哼了一聲,顯然不怎麽贊同這個計策,但她的理智又告訴她這可能是最可行最有效的方案了。
“這個計劃石無遺同意嗎?”在邪異門中,石無遺主要擔當“智囊”的角色,他對江湖上的門路比陽春要清楚,如果他也認可了這計劃,那她确實沒有反駁的理由了。
“他也覺得這麽做最好。”徐然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連要動手的人是誰、因為什麽原因都不清楚,根本沒有辦法去查,比起日後一直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不如現在先緊張個七八天,把這個大麻煩了結掉。”
陽春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接受了這計劃,問道:“我明天就動身嗎?”
徐然搖了搖頭:“不,是今天晚上。”
“這麽急?”
“是啊,聽說這一次要抓的似乎是個大人物呢。”徐然嘆道,“以前的空印案幾乎鬧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這一次又會發展到什麽地步,當真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他所說的空印案是洪武九年的大案,因此案牽連被殺的大小官員人數近千,竟造成一時無人可用之狀,若非如此,以徐然那普普通通的科舉成績絕不可能當上有資格和邪異門談合作的一方長官。如今他竟将陽春即将插手的這起案件同空印案相比,讓她産生了一些不詳之感。
陽春努力回憶了一番明代洪武年間的歷史,隐隐記得有“四大案”之說,除空印案外,還有兩起與朝中大官有關,剩下一起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她本就不是對歷史十分感興趣的人,當初高考的時候為了少背些年份選了更要命的政治,然而那些原本記得滾瓜爛熟的東西在穿越之初就完全忘卻了。現如今,關于現代社會她唯一還記得的是“人人平等”道德觀,但她也知道這種想法是不适合在這個時代四處宣揚的。
除了用辯證法安慰自己外,根本毫無用處。如今想來,現代人對于古時人的所謂的優越感是何其可笑,那些一穿越就能坐擁小弟無數、開疆拓土、在這個時代謀求改革發展、對外開放、實現民主共和的“穿越前輩們”定然是開挂開得喪心病狂。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們問心無愧,不必庸人自擾。”徐然見她神情肅然,只當她還在憂慮他方才說的事,于是出言安慰道。
“我離開後,你千萬小心。”陽春說道,“邪異門也不是鐵板一塊,你若瞧着不對就趕緊跑,休要管什麽官老爺的威儀。”
“亥,這還用你說。”徐然擺了擺手,“放心吧,你若是實在擔心,便早些了結了你的差事,說不定還趕得及來救我。”
陽春輕笑了一下,轉身離去。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廣東一帶,洞庭湖位于湖南,以前坐飛機時不過幾個小時,如今依靠馬匹行進才感到路途遙遠。她快馬加鞭前行了三天三夜,方才到達了與岳州捕頭約好的地點,見到了這位徐然舊友。
這位姓馬的捕頭長着端正的國字臉,個性一板一眼,和徐然截然不同,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成為朋友的。
“有人說曾經在洞庭湖附近見到了那犯人的身影。”馬捕頭說道,“大概是兩天前的事了。”
“兩天前的事?”陽春皺眉道,“莫非還沒有搜查過那一帶嗎?”
馬捕頭嘆氣道,“最近不能搜查。”
“出什麽事了嗎?”瞥見馬捕頭複雜的神情,陽春腦海中靈光一閃,“莫非是怒蛟幫有大動作了?”
前幾年怒蛟幫幫主過世,其子繼承幫主之位,有傳言說幫內沖突不斷,從之後怒蛟幫的衰弱來看應當是真的了,可能其內部最慘烈的争鬥就要在這兩天爆發了。
馬捕頭點了點頭。
“既然怒蛟幫內局勢緊張,那犯人應當是難以混進去的,我們只需在外圍搜查一番便可了。”
“他們不準。”馬捕頭苦笑道。
“不準?他們?怒蛟幫?”陽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從新幫主上任後,怒蛟幫對外的風格就強硬了很多,他們和官府本就不熱絡,如今更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我們稍稍靠近,便是劍拔弩張。”馬捕頭說道。
怒蛟幫不同于邪異門之類的黑道幫派,其組織者上官飛原本是朱元璋手下,因不滿他殺害韓林兒而與之決裂,組建了怒蛟幫。有這一層背景在,自然不可能同當地官府關系親近。
陽春眉頭皺得更緊,感到事情越發難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黃易的時間線真是……難以推測
不過總比溫瑞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