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你為什麽不說話了。”久久沒有等到想要的勸慰,風行烈擡起頭,想要以眼神控訴好友的無情無義,然而卻只看到她複雜得難以言喻的神情。
“說真的,風行烈……”楊春斟酌着說道,“你最近是不是練武功走火入魔把智商都燒掉了?”
“哈?”雖然不是很清楚“智商”是什麽地方的方言,但依靠燎原心法對直覺的加持,風行烈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楊春話語中的惡意,當下不滿了起來,“我沒有在開玩笑。”
“那個和尚是什麽來頭,以你師父的武功還需要把他關起來才能害他?”楊春難以理解地說道,“你師父出道那麽多年雖然名聲不怎麽樣,又有個‘邪靈’的稱號,但他做的哪一件事算是‘邪’的了,他不是一直告誡你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
“确實是這個道理,但是……”風行烈嘆了口氣,“那個和尚……唉……算了。”
“什麽算了呀,說話只說一半的人最讨厭了。”楊春在穿越前也沒有少看電視劇,多少知道那些被“欲言又止”所“止”住的內容才是真正的重點,當下追問道,然而生活不是電視劇,風行烈雖然年輕、江湖經驗淺,依舊有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意識,任憑楊春費勁口舌也不再透露一個字。
“反正我是不相信厲門主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的。”最後楊春只好這樣說道。
風行烈正想問她憑什麽這麽肯定,便聽見她接着說道,“長得這麽帥氣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是壞人。”
風行烈:“……”
楊春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傻氣,但她真的是這樣認為的,所謂的相由心生并不是一句空話,她雖然不能夠像那些個傳說中的高人相士一樣一照面就能知道任何人的本性,但邪異門門主厲若海的風儀實在是太過特殊。他的相貌之出色不必多提,更難得的是他身上有一種摻雜着肅殺的正氣。
見到這樣的人,才知道什麽叫做英雄好漢!
然而這理由終究是太過空洞,再加上風行烈是厲若海的徒弟,楊春再怎麽自信也不敢說自己比他更了解厲門主。
風行烈自然看出了楊春對于厲若海的觀感極好,心道那是你未曾見過他未達成功不擇手段的冷酷樣子。他本應以具體的例子論證自己的觀點,但這麽做并不合适,其一是弟子言說師父的不是總不是好事,其二是楊春終究是官府中人,有些事他本不應告訴她。
官與匪之間的合作有兩件事很重要,一是絕不打聽不該打聽的事,二是絕不告訴對方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風行烈離開的時候依舊是失望又憂郁的,楊春本能地感到他這種精神狀态有些不好,但這不是她管得了的閑事,因而也就在一夜好夢後将它抛到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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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與刑部的交接過程進行得很順利,因為谷梁狡猾奸詐又惡貫滿盈,刑部這一次選擇了同白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合作。也因此,在交接的過程中,除了刑部的官吏捕快,楊春還見到一位穿着質地很好的白裙飄然如仙的女子。
“這是旦素貞旦女俠,可是白道上有頭有臉的高手,有她在,這賊寇逃不了,當然徐大人您的功勞也跑不了。”來接人的捕頭哈哈大笑道。
徐然亦是以真誠笑容回應,連連說着“受之有愧”之類的話。
“這位便是抓住了這賊人的楊捕快吧。”旦素貞忽然開口說道,她淺淺笑着望着楊春,語氣頗為溫和,“當真是巾帼英雄。”
“哪裏哪裏,像旦女俠這樣的才算得上是英雄。”楊春回贊道,“我不過是個會些拳腳功夫的鄉野之人,怎比得上女俠的風姿綽約。”
白道之人雖口口聲聲的正義公道,但也同樣有好面子的性情,楊春雖然不怕,但也不會傻到為一時顏面白白豎立敵人,因而也不怕貶低自己贊美對方,在最初的時候她為了生存連乞讨也做過了,如今這算得了什麽。
旦素貞用微笑收下了這恭維,繼續說道:“我聽說楊捕快是用刀的高手?”
“我用刀,但算不上高手。”
“哦……不知楊捕快是右手用刀。”她略微拖長了語調,似乎在暗示什麽,“還是左手?”
“兩只手都可以,不過右手更加醇熟一些。”楊春仿佛沒有聽懂旦素貞的暗示,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旦素貞沒有再追問,但她的目光依舊意味深長。
等他們離開後,徐然才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虛汗,“做賊心虛”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才把楊春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那個旦女俠是不是知道你的來路,你确定不會給我惹麻煩嗎?”
“她大概有所猜測,但應該沒有真憑實據。”楊春篤定道,“就算有,她也不見得會擺到臺面上來。白道雖然說要對付黑道,但對于黑榜上的高手就算不是跪舔也不至于随便開罪。”
“那她方才那種表現……”
“虛張聲勢外加示好罷了。”楊春說道,“焉知日後我們不會有再交集的時候?”
徐然又仔細一想,方才放下了心。
徐然的心定了,楊春卻因為旦素貞今日的話勾起了過往的回憶,她在床上呆坐了許久,從一堆衣服底下拿出一枚玉璧,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陽春”二字,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只是登記的時候記錄的小吏書寫錯了,她也懶得去糾正,索性将錯就錯。
當然她當時多少也有一些與過去揮別的意思在,只不過這樣的舉動和節食減肥前的宣誓一樣毫無意義。
她忘不了的,否則她也不會留着這塊玉璧。
茫茫大雪中,那個人牽住了她的手,依着他所知道為數不多的雅詞之一的“陽春白雪”取了她的名字。之後她就帶着這個溫暖的名稱學習着他孤傲又冰冷的刀法,做了讓他失望的弟子。
她一直覺得風行烈的運氣真的很好。
至少厲若海的眼力比她的師父好得多,不會看上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并甘願做她的……武器。
“現在想這些可沒意義。”
她拍了拍臉,對自己說道。然後她将那塊玉璧又塞回來衣服底下,躺上了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她只要做好楊春就好了。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大約一周,繼而被“風行烈叛逃”這一爆炸性的新聞打破。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大到連徐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現在整個江湖都在看邪異門的笑話啊。”這個不怎麽關心江湖事的官員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着他的府衙與邪異門之間心照不宣的合作關系,他多少有些憂心,“你說那個邪異門門主會不會因為他徒弟和你關系好就遷怒到你身上啊?你要不要去表達一下慰問?”
“……不必了吧。”楊春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厲若海的理性,“我想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湊過去比較好,等過段時間事态平息下來就好了。邪異門應該不至于為了這種事情破壞和官府的關系,這根本不值得……而且平心而論這件事和我們沒什麽關系。”
她雖然這樣說,心裏卻是有些擔心風行烈。邪異門治下甚嚴,他門主弟子的身份只會讓他們的追殺意志更加堅決。邪異門高手如雲,哪怕他的武功頗高也難以躲避三番五次的追殺,唯一的脫困之途是尋求白道的庇護,但這些潔身自好的門派又怎會輕易伸出援手?
更何況,風行烈也不見得看得上這些門派。
雖然她有些質疑他的判斷和決定,但他的叛變讓她産生了一些與他同病相憐的情感,這種情感使得她也更容易理解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
你教導我要做一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無愧于心的人,但你為什麽沒有按你說的那樣做呢?
這大概就是風行烈的想法吧。
同時這也是,陽春知道封寒将要為了壞事做絕的龔容悅一戰怒鲛幫時內心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要對陽春多一點耐心,她現在還沒有“一眼看穿你”的神技,所以她基本上和風行烈是五十步笑百步……作為局外人的時候可以看得清楚,真的落到自己身上就當局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