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可以随便花一輩子……
如果鄭肴嶼說的是情話, 那可能是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了。
但韓辰繪知道，鄭肴嶼說的根本不是情話――他只是認真衡量過自己的財産, 非常自信的對她說了一個既定的事實。
她确實可以花一輩子。
哪怕有朝一日他厭煩了她，他們離婚了, 她再也不是鄭家的媳婦兒, 以他的實力, 也依然可以讓她随便花銷。
別說她平時自己能自給自足，就算她真的躺家裏瘋狂花錢, 當個大米蟲, 她花再多的錢, 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幾個鋼G兒而已。
“我為什麽要花你的錢？”韓辰繪反問道，“我是米蟲嗎？只會吃你的大米嗎？”
“…………”
鄭肴嶼微微皺了皺眉，他如實回答：“辰繪，你是我老婆, 沒人敢說你是米蟲，而且你有自己的事業, 你也确實不是米蟲。”
“好！”韓辰繪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一錯不錯地盯着鄭肴嶼，認真地說, “你知道我不是米蟲就可以了, 我一定會努力提升業務能力, 努力賺錢的！我要證明我不比你差！”
鄭肴嶼的嘴角慢慢地漾開一抹弧度，有些意外、又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梢。
“我一定要證明――”
韓辰繪握了下拳, 一臉嚴肅，無比傲嬌。
“是你離了我活不下去，而不是我離了你活不下去！”
說完，她裝逼地撩了撩自己的長卷發，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鄭肴嶼，更加裝逼地轉身離去。
韓辰繪頭也不回，昂首挺胸地離開鄭肴嶼的書房，關上房門之後，她便捂住胸口，長籲了一口氣。
卧槽！
剛才她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可真是絕對是，她多年裝逼生涯之中，裏程碑式作品！
看來最近她的霸總小說寫多了，文采提升了不少――她是怎麽想到“是你離了我活不下去，而不是我離了你活不下去！”這句話的？？？
霸氣側漏！
簡直就是裝逼一百分！
完全不用吝啬任何贊美！
當然，韓辰繪的膨脹只持續了幾分鐘，從鄭肴嶼的書房走回卧室，她就洩了氣，沒精打采地癱在床上。
且不說她離了鄭肴嶼能不能活……
鄭肴嶼憑什麽離了她活不下去？
韓辰繪扪心自問了好久。
她實在想不出來任何鄭肴嶼離了她活不下去的理由。
哎――
韓辰繪在心裏嘆了口氣。
她在床上癱了一會兒，便拿起手機，開始查看自己的小金庫――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以後她要負擔家中和兩個人的種種開銷，應該提前打算起來。
等到韓辰繪看到小金庫上的數字――
她的人是暈的。
在她嫁給鄭肴嶼之前，她是攢錢的，實打實的攢出了一個小金庫。可她自從跟了鄭肴嶼，花錢就開始大手大腳，根本不加考慮，有錢就花，沒錢就憋着――雖然她從來沒憋過……
韓辰繪關掉“小金庫”，打開微信，又開始和姐妹們吐槽。
時珊珊：【……辰繪，我覺得你發燒了。】
朱芷欣：【壞女人+1，我看你是燒昏了頭！】
時珊珊：【辰繪可能對她老公一無所知。】
朱芷欣：【是誰給你的勇氣對鄭肴嶼說出，以後你們的日常花銷由你來支付？不是我看不起你，辰繪，其實你也蠻能賺錢的，至少你一年賺的錢夠我一輩子賺了，娛樂圈裏有金礦我們知道，但就你一年賺的那幾百萬，都不夠鄭肴嶼保養你們家車庫裏那些車的吧？】
韓辰繪：【[超小聲]我說了房子車子是他出的，我出其他的費用。】
時珊珊：【你還說了以後你們出去花天酒地的賬也要由你來付――我就是看你說的這句話才覺得你瘋了……】
朱芷欣：【你老公什麽德行你心裏沒有逼數？不是我說，我們出去玩一次随随便便都幾千塊，有時候要上萬，你想想你老公是什麽level？他去賭場輸一把估計都夠你賺一年了，你這傻丫頭我說你點什麽好？】
韓辰繪：【……我說的是我們出去啊，他自己出去玩，那還要算我的賬？我出去玩也從來沒花過他的錢，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誰也別想逃！】
時珊珊：【…………辰繪，不是我們做姐妹的看不起你……我還是覺得你有點不知人世間的險惡……或者因為你一嫁入鄭家就是受寵的闊太太，根本不知道你家的流水有多誇張……】
朱芷欣：【是的，不說別的，就說紅葉名邸那個地段，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比紅葉更奢侈的地方，你家那麽大，又是泳池又是噴泉，又是露臺又是花場的……光是水電費什麽的估計就是一筆大數目……】
時珊珊：【不過你婆婆真是好迷，既然她看不起你在娛樂圈的工作，那你做一個啃老公的米蟲她反而就看得起了？還是說她根本不care你幹什麽，只是因為娛樂圈丢了他們鄭家的臉？】
韓辰繪：【我不管，我不能被她看不起！反正我話都吹出去了，努力賺錢就是了！不然我以後還有什麽家庭地位可言？】
朱芷欣：【你……加油。】
時珊珊：【……[加油][加油]】
就在韓辰繪和姐妹們瘋狂吐槽的時候，鄭肴嶼也停止了視頻會議。
從韓辰繪離開他的書房，他的眉心一直沒松開過。
韓辰繪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過來和他說這些？為什麽莫名其妙開始和他扯經濟，要夫妻共同承擔生活？
而且，韓辰繪最後和他說的那幾句話，分明就是在賭氣。
他的老婆有幾根花花腸子，有幾斤幾兩重他再清楚不過了，她雖然是個小戲精+小作精，但她可不是個扭扭捏捏的矯情女生。
她從來不管他要錢，可如果他主動送給她禮物，她也沒有搞出點事情，比如為了所謂的“自尊”拒絕，她一直欣然接受，她自己賺了錢，花起來也絕不手軟――
而今天她會在“錢”這個問題上和他鬧這麽大的意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鄭肴嶼按了下書桌上的座機電話。
“嘟――”的一聲過後，他冷冷地說：“上來。”
兩分鐘之後，書房的門被敲響。
“進來。”
房門被慢慢推開――
“鄭先生。”
進來的正是家政人員張姨。
鄭肴嶼面無表情地掃了那個張姨一眼，又冷漠又強勢地低聲問：
“今天太太見過什麽人嗎？或者接過什麽電話？”
“…………”張姨吞吞吐吐的――兩邊都是東家，她誰也不敢得罪，再一想，她怎麽也是靠鄭肴嶼吃飯的，他不問她就不說了，既然都問了……
“鄭先生，今天下午大太太來過，是去的花房……”
張姨根本不用說太多，只這麽幾句話，鄭肴嶼頓時就豁然開朗，他對張姨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出去。
如果是孫蔓寧來過，并且看過他送給韓辰繪的玻璃花房，那麽所有困擾在他心頭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鄭肴嶼給他的秘書發了個郵件。
十分鐘過去，秘書便回了他郵件。
鄭肴嶼打開郵件快速讀了一遍，便冷笑了一聲。
他想了想，再次拿起書桌上的座機電話，慢慢悠悠地按了幾個數字――
“嘟嘟嘟――”
電話對面響起一個嬌柔的女聲，尾音微揚：“喂？”
鄭肴嶼沒有立刻回答。
“喂？”電話對面有一些吵鬧，那個女聲明顯看到了來電顯示，便站起身，走到包廂外稍微安靜的地方。
“肴嶼嗎？什麽事？”
“陳小姐。”鄭肴嶼低低一笑，“好久不見？”
“哎呦~”陳伊心甜甜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最近沉溺在溫柔鄉裏，根本記不得還有我這個人了呢~”
對方名叫陳伊心，是陳家的大小姐。
陳家和鄭家關系較遠，卻和孫家的關系頗深――确切的說，是陳伊心的叔叔們和鄭肴嶼的舅舅們，也就是孫蔓寧的弟弟們，都“同朝為官”，如果說鄭肴嶼是商N代，那麽陳伊心就是紅N代。
當初孫蔓寧是非常看好陳伊心的，就像鄭萬傑娶了孫蔓寧一樣，她也希望鄭肴嶼會娶一位和他門當戶對，對他的事業和未來都有助力的妻子。
陳伊心顯然那個最好的答案。
和孫蔓寧的心意一樣，陳伊心喜歡鄭肴嶼，在鄭肴嶼還在美國斯坦福讀大學的時候，她就多次和自己的爺爺提起自己心儀鄭肴嶼。
可出乎陳伊心意料的是，鄭肴嶼畢業回國沒有兩年，就突然結婚，娶了韓辰繪。
在陳伊心看來，韓家就是一個每天擺弄木頭樁子的窮酸人家，韓辰繪則是個在娛樂圈混的低級戲子，她憑什麽能嫁給鄭家的太子爺？
別說陳伊心了，就連鄭家自己，乃至韓辰繪本人，都不看好他們的這段莫名其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鄭肴嶼又低笑了一聲：“陳小姐說笑了，溫柔鄉确實舒服，但不至于讓我變成傻子。”
“…………”陳伊心頓了一頓，她再也笑不出來了，而是冷冷地問：“你都知道了？難道是……？”
“陳小姐。”
鄭肴嶼雖然在笑着，可他的聲音裏卻聽不出任何笑意。
“查查孫女士在我送給辰繪花房之後，都見過什麽人，這件事還是很簡單的。”
“哦，這樣嗎？”陳伊心又輕笑了起來，“既然你覺得查人很簡單，連孫女士的行程你都可以輕描淡寫，那你為什麽不查查你的老婆呢？”
鄭肴嶼微微皺了皺眉心。
“鄭肴嶼，我是為了你們好，或者說，我是為了給你們鄭家留臉面。如果讓鄭老爺子，或者鄭萬傑知道，韓辰繪作為鄭家的兒媳婦，抛頭露面去娛樂圈丢人還不夠，還要去和當紅小男生扮演什麽情侶，當衆給你扣幾頂綠帽子帶帶，讓鄭家蒙羞，他們會如何？或者圈內的人，會如何想你們鄭家？”
“哦，陳小姐，就是這一件事嗎？”
鄭肴嶼輕輕一笑，反将一軍。
“抱歉，我老婆在做什麽工作，我比你清楚，我從來不會過問她工作上的事情，這是我給她作為一個自主人格的尊重，希望陳小姐以後也給我的鄭太太足夠的尊重，再見――”
說完了“再見”，鄭肴嶼便很沒有風度的直接摔了電話。
是的，他的脾氣其實一點都不好。
衆星捧月、錦衣玉食，作為“太子爺”長大的他，怎麽可能會沒有少爺脾氣？
只是他從小到大雖然煙酒不忌，混跡于各種夜店賭場，行為堕落，但他的思想從來沒有堕落過。
他從讀書開始就是個學霸，最後完全靠着自己考取高校，他讀過聖賢書，受過最良好的教育，他明确知道，想要做一個成功上位者，首先就是不能被人讀出來任何情緒。
鄭肴嶼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很少莫名其妙的發脾氣，更很少做沒有風度的事情。
他不會摔別人的電話，尤其對方不是他的下屬，是世交的女兒。
但剛才那一瞬間，他根本想不起來保持風度。
最後他還能說出那一聲“再見”，就證明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滿腦子都是“扮演情侶”，“綠帽子”這幾個關鍵字。
鄭肴嶼也不知道自己的胸口是哪裏來的那麽大的火焰。
等到他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拿起自己的私人電話，又給秘書發了個郵件。
在等待的過程中，鄭肴嶼雙目微閉，指尖轉動着鋼筆，大腦放空。
他最後和陳伊心說的那段話，完全是為了給韓辰繪和自己雙雙撐面子用的，他已經很久不去關注韓辰繪最近在做什麽――也可能是他過于小看了她，他一直覺得韓辰繪一個娛樂圈十八線，工作不外乎就是那些。
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韓辰繪一開始會向他彙報她的工作內容，其實就算她不主動說，他對她的工作也是了如指掌的。
韓辰繪每天都見了什麽人、拍了什麽東西，他就算從來不看，也有人專門向他報告。
最近大半年，鄭肴嶼和韓辰繪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好，他便不再像過去那樣，每天讓專人彙報她的工作行程，畢竟韓辰繪的工作确實挺沒有新意的，永遠老三樣，連個廣告代言什麽的都沒有……
他自己的生意也越來越忙了，每天有那麽多工作要處理，空閑的時間不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響起了提示音。
鄭肴嶼立刻停止轉動鋼筆，翻開筆記本電腦，輸入密碼，接收了秘書發過來的一個視頻文件，然後他捏起筆尖，用尾端輕輕敲擊了一下電腦鍵盤上的“Enter”回車鍵。
筆記本電腦裏傳出聲音。
視頻開始播放――
“――歡迎大家收看《我們來戀愛吧》第二季！這一季我們邀請了大家非常喜愛的情侶嘉賓，首先是第一組情侶，讓我們熱烈歡迎超人氣小生，張潤晨――”
“觀衆朋友們好，我是張潤晨。”
“再讓我們熱烈歡迎他的戀愛搭檔，最高顏值擔當，韓辰繪――”
“大家好，大家好呀~我是韓辰繪~”
筆記本屏幕發出的幽幽藍光，反射在鄭肴嶼的眼鏡片上。
鄭肴嶼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觀看完了整個視頻。
直到視頻結束十分鐘。
鄭肴嶼才終于動了第一下。
他微微垂下視線。
下一秒，他的眉眼微跳。
他可以看到自己拳頭緊握，又白又細的手背和手指上，暴起層層的青色血管，異常突兀清晰，甚至有一種病态之感。
他慢慢地松開手掌，翻過來一看，指甲陷在肉裏留下的狠絕痕跡十分明顯，正漸漸泛起血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