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苗疆影翩跹
終于,那位苗疆友人的住處出現在了陳墨金的視野之中,然而,那一幕對于陳墨金來說,卻俨然是一場不願醒來的噩夢!
那原本是幾間暗碧色的竹樓,此刻卻已經被摧毀殆盡,一個苗家老妪俯卧在地上,幾個尚未成年的小孩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猶在血泊中掙紮,陳墨金看得分明,正是他的苗家友人的妻子,他匆忙奔過去,少婦勉強地擡起頭來,眼神中立時露出一分期盼之色——她還記得陳墨金。
“陳大哥……快去……去救我……丈夫……”少婦拼盡全力,說出這些話來,然後用手指着東北方向,便垂下腦袋,溘然而逝,陳墨金發出一陣悲怆的怒吼,然後快速跨上馬背,顧不得馬匹已經筋疲力盡,繼續向東北方向狂奔!
狂奔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夕陽已經漸漸沉入山間,黑色的夜幕攏上天穹,陳墨金目力所及之處,隐隐出現了幾只暗淡的火把,就在他心中一振的時候,他的坐下馬終于抵受不住長時間的快速奔馳,一聲長嘶,跪倒在地,将陳墨金重重地掀在了地上!索性陳墨金也算個練家子,借勢一個前滾翻,沒有受傷,但是回頭一望,那馬的口鼻之中已有污血湧出,眼見是不活了。
陳墨金搖搖頭,心中暗嘆一聲,随即立起身來,甩開大步,向那火把追去。
……
“不知少保大人教我們抓這些苗人,有何用意啊?”火把之下,是一隊清軍搭建的簡易營寨,幾個火頭軍正一邊埋鍋做飯,一邊交頭接耳。
“據說少保大人打算練一門厲害功夫,需要用到大批的毒蟲蠱物,這苗疆之人最擅蠱毒,所以少保大人自然需要我們去抓這些苗人了!”
“可少保大人已經被譽為‘滿清第一勇士’,何必再去練這麽邪門的功夫呢?”
“你還不知道吧,就在不久前,少保大人被一個小毛孩子用劍指着,卻無計可施,幾乎喪命,丢盡了臉面。這所謂的‘滿清第一勇士’,跟中原武林的絕妙武功比起來還是差得很多,所以少保大人才要繼續練武,免得将來再陷狼狽之境。”
“可我們也不至于為了抓這些苗人,把他們的妻兒老小都殺死吧!”
“你懂什麽?這可是少保大人的命令,唯有這樣,這些苗人在下蠱時才會用最狠毒、最霸道的毒蟲,這樣練起功來效果才好!”
……
陳墨金悄悄藏身在一株大叔後面,憑他的武功,雖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是對付這幾個清兵是綽綽有餘了,但他還不想妄動,還是要先找到苗疆友人被關押的地方。
他巧妙地避開巡邏清兵的耳目,借着夜色的掩護,偷偷摸進清軍營寨,然後一個營房一個營房地搜尋,可惜連搜幾個營房,都沒能找到苗疆友人的身影,就在這時,陳墨金忽聽得營房外傳來一陣炸雷般的暴喝:“什麽人,快快站住!”
這一下可把陳墨金驚得魂飛魄散——難道被清軍發現了?但是他很快就聽出營寨裏腳步紛亂,盡皆向西南方向跑去,陳墨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旋即疑窦叢生——被清軍發現的這人也是從西南方向而來,莫不是苗疆的高手前來複仇?
Advertisement
他悄悄躲在營房帳幕的陰影之後,向外窺視。只見大約二三十名清兵各持戈矛,飛步奔向一個騎馬之人,黑夜裏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那匹馬卻分外顯眼——油光水亮的皮毛反射着火把,發出近乎于亮金色的光芒,四蹄修長而強壯,比起陳墨金騎死的那匹馬要雄健多了,陳墨金暗嘆:“能騎這種馬的人,必是顯貴人家!如何會到這險山惡水中來?”
随着清兵跑近那騎士,陳墨金也看清了他——之間此人身材不算高,一襲黑布遮面,身穿黑色夜行衣,腰間懸着一柄長只有大約尺許的短刀,刀鞘古樸,雕着已經磨損殆盡的花紋,卻顯得很有一股震人心魄的殺氣。
“什麽人?!快快下馬!”一衆清軍圍了上去,數支長矛指向那騎士,那騎士卻并不出聲,右手如電,那短刀已然出鞘,劃過一道閃亮的銀色光弧,那幾支長矛的矛杆已被齊齊削斷!陳墨金暗叫一聲:“好刀!”随後,那騎士輕巧地一擡右腿,從馬背上翩然躍下,其他的清兵見狀,一擁而上地向他撲去,他不慌不忙,輾轉騰挪之間,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在長矛之間起舞,手中的短刀東指西刺,在各種轉瞬即逝的空隙之中屢擊屢中,那些清兵很快便已各自帶傷,紛紛退去。就在這時,有一個清兵冒死摸到那騎士身後,奮起手中的長矛,大喝一聲,向那騎士後腦刺去!那騎士聽到身後惡風不善,急忙側頭躲閃,那長矛去勢如風,雖然未能刺中騎士,卻将騎士面上的黑布掀了去!
陳墨金瞪大了眼睛,火光和刀光的雙重映襯下,那騎士的面龐已是清晰可見!陳墨金萬萬沒想到,這武功高強的蒙面騎士,竟是一個女子!這女子十八、九歲年紀,鵝蛋臉、尖下巴,顴骨稍高,肌膚白皙,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中飽含飒爽英氣,那群清兵看清那女子相貌,竟再也不攻上去,而是紛紛丢下手中兵器,跪伏在地上,齊聲叫道:“小人不知是婕筌格格!出手冒犯,罪該萬死!”
“婕筌格格?”陳墨金突然想了起來——十三年前,當今順治皇帝的大哥愛新覺羅?豪格被多爾衮構陷而死,他當時只有五歲的小女兒被孝莊所救,撫養于宮中,因為自小目睹刀光劍影,因此這小女孩兒不好女紅針織,專喜舞槍弄棒,想來便是眼前這位婕筌格格了!
“都起來吧!”婕筌格格揮了揮手,“以後不在京城,不可叫我‘格格’,我已取《百家姓》之首‘趙’為漢姓,你們在此地叫我‘趙姑娘’即可,我恕你們不敬之罪!好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是!”那些清軍應道,随後四散開來,趙婕筌卻拽住一人:“等會兒,我有事問你!”這人正是方才一矛掀掉趙婕筌蒙面黑布的那位清兵,聽趙婕筌這樣說,吓得打了一個哆嗦。趙婕筌卻沒管這麽多,直接拽着他往陳墨金躲藏的營帳走來。
陳墨金急忙低頭躲入陰影之中,趙婕筌和那清兵入帳之後,那清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格格,您大人有大量,還請饒恕小人無心之失!”趙婕筌愣了一愣,道:“你跪下幹嘛?我已經說了不怪你們!我找你來是有事要問,趕快起來吧!”
“格格有什麽事,盡管問就是了!”
“我問你們,你們抓這麽多苗人幹什麽?”趙婕筌的聲音似乎很冷。
“這……這是少保大人的命令,他要修煉毒功,需要這些苗人的蠱毒。”
趙婕筌又道:“我剛從苗寨中來,那滿地之屍身、漂杵之血流,又是怎麽回事?!”
許久不見回答,趙婕筌“啪”的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怎麽不回答?是不是你們幹的?!說!”
見趙婕筌發了火,那清兵才嗫嚅道:“是……是我們幹的。”
“混蛋!”趙婕筌一腳把那清兵踢了個跟鬥,“濫殺無辜,草菅人命!你們這樣做,不怕被天下百姓唾罵,不怕遭報應麽?!”
那清兵跪伏于地,連聲叫冤:“格格明察,是少保大人命令我們說,倘若遇到苗人之抵抗,便不論老幼婦孺,盡皆格殺勿論!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趙婕筌怒斥道:“那鳌拜算是什麽東西?我大清入關立國以來,多有他族百姓起事反抗,我們本應以德化服人,守成安民。可鳌拜下此殘暴命令,豈不是逼百姓造反?我回京後定要奏鳴太後,治他鳌拜的重罪!還有,那些被你們抓來的苗人,趕緊給放了!”
“這……”
“這什麽這?你怕鳌拜,就不怕我?!鳌拜殺得你,我就殺不得你?!”
“是!是!小的這就去放人!”
那清兵慌不疊地出帳放人去了,陳墨金暗想:“這婕筌格格倒是很有仁慈之心。”突然間,他覺得地面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爬動一樣,低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整個營地之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大堆形态怪異的蟲子,蟲子的身體上還不時泛出綠油油的光澤!這是蠱蟲!陳墨金暗叫一聲不妙,急忙從陰影中跳出,朝着營外跑去,他的舉動驚動了一隊清兵,那隊清兵向他追來,追不到幾步,便發出了數聲慘叫,已有幾人被蠱蟲咬倒,劇毒順着傷口湧入人體血脈,連掙紮都沒能掙紮幾下,那幾人便盡皆死去了!
“出什麽事了?”趙婕筌從營帳裏出來,喝問道。但她旋即便看見了那滿地的蠱蟲,饒是她女中豪傑,也不由得花容失色,發出一聲尖叫。那些蠱蟲似乎長了耳朵一般,聽到趙婕筌的叫聲後,紛紛向她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