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百計難驅毒
眼見得遍地蠱蟲就要逼近趙婕筌,斜刺裏突然傳出一陣馬嘶聲,那匹亮金毛色的駿馬撒開四蹄,向主人這邊奔來,轉眼之間已有多只蠱蟲喪命在馬蹄之下。趙婕筌驚魂未定之下,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雙臂扯住馬鞍微一用力,曼妙之軀翩然如燕,輕巧地落在馬背上,那駿馬毫不停留,載着趙婕筌發瘋似地沖出營地,向着陳墨金逃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陳墨金全賴一雙肉足逃命,聽到背後馬蹄陣陣,不覺暗暗叫苦:“逃得過蠱蟲噬咬,卻逃不過刀槍加身,我老陳莫不是要命喪于此?”卻不知趙婕筌見了陳墨金背影,也是心中納罕:“這是何人?看裝扮不似我大清勇士,難道就是此人放了毒蟲害我?”
蠱蟲再怎麽兇狠,也終究追不上狂奔的人和馬,此時此刻,陳墨金和趙婕筌均已逃離了蠱蟲的攻擊範圍,趙婕筌回望數次才确信了這一點,現下,她心中慢慢有了另外一個念頭——抓住前面逃命的那人,好好地審上一審。
“站住!前面那厮,你給我站住!”趙婕筌猛地一夾馬腹,那駿馬一聲長嘶,速度又提升了些許,陳墨金早已跑得筋疲力盡,聽到身後的叫聲,心裏更是慌張,他早已見識了趙婕筌的武功,自知不是對手,若是被追上,哪裏還有命在?慌不擇路之間,他腳下一個趔趄,向前撲倒,直摔了個“狗啃泥”。趙婕筌策馬趕上,勒住馬缰,嬌叱道:“你是什麽人?窺探我清軍大營,是何居心?”
陳墨金又累又痛,心中憤懑,索性盤膝坐起:“誰窺探你了?我一個平頭百姓,窺探你作甚?!我又不是好色之徒,你也算不得花容月貌,窺探你有何益處?!”
趙婕筌氣得柳眉倒豎:“竟敢對我如此無禮,我看你是欠打!”說罷,掄圓右臂,一馬鞭向陳墨金抽去,陳墨金大驚失色,急忙向後仰倒,然後向右一個側翻,躲過馬鞭,屁股上卻在電光石火之間挨了狠狠一腳——趙婕筌動如脫兔,一鞭未中,早已飛身下馬,将陳墨金踢得足足飛出一丈來遠!
陳墨金心知絕非敵手,顧不上渾身酸痛,一骨碌爬起身來,就要繼續逃命,趙婕筌早已趕上,伸手扯住陳墨金發辮,順勢一腳踢中陳墨金膝彎,陳墨金“哎喲”一聲,仰着腦袋跪倒在地,趙婕筌又上前補了一腳,陳墨金再次趴在了地上。
“切,武功這麽差勁,說話還敢這麽嚣張!”趙婕筌冷笑了一聲。就在這時,耳畔陡然傳來一陣馬嘶聲!趙婕筌循聲望去,只見她的那匹駿馬竟不知何時,身上已爬滿了蠱蟲!重達千斤的壯碩身軀不甘地倒了下去!趙婕筌萬分驚駭,這匹馬剛剛将她從重重險境之中救出來,此刻居然便生生地死在了自己面前,而且這匹馬感官極為敏銳,蠱蟲竟能如此悄無聲息地逼近并将其齧死!
陳墨金趁勢爬起身來,便要繼續逃走,剛跑出兩步,卻發現趙婕筌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那裏,蠱蟲已經齧死駿馬,正朝着趙婕筌湧來!陳墨金心中大急,上前扯住趙婕筌手臂:“愣着幹嘛?等死啊!快跑!”
可惜已經遲了,就這麽一晃的工夫,無數的蠱蟲已經對陳墨金和趙婕筌二人形成了合圍之勢,趙婕筌吓得渾身發抖,陳墨金也已經是汗出如漿、兩股戰戰。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數以千計的蠱蟲只是圍着二人不住地轉圈,卻絕不靠近二人半步!這讓陳、趙二人摸不着頭腦了,這些蠱蟲遲遲不上前進攻,到底是什麽緣故?趙婕筌看了陳墨金一眼,問道:“剛才在營寨之中,這些蠱蟲曾經攻擊過我,看來它們不上前是你的原因。你到底是什麽人,連這惡毒的蠱蟲也不敢傷你?”
陳墨金喘着粗氣:“我哪裏知道?”
就在這時,夜色中隐隐出現了幾個人影,這些人身手極為敏捷矯健,很快便到了陳、趙二人近前,其中一人驚呼道:“哎,這不是陳大哥嗎?”
陳墨金定睛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喜——這人正是他前來尋找的苗家友人!
“兄弟,我可找到你了!”陳墨金向友人走去,那蠱蟲竟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令趙婕筌看得瞠目結舌,急忙跟在陳墨金身後走了出來,那幾個苗人看到趙婕筌,臉色均是一沉,友人冷聲問道:“陳大哥,你怎麽會跟這個清廷女人混在一起?”
陳墨金苦笑道:“湊巧而已,我去清軍營寨打算救你們,卻被蠱蟲驅趕,而她也是從清營裏逃命出來的,結果卻跟我選了同一條路。”
友人笑道:“陳大哥何須逃命,早年我們結識,我已在你身上種了一蠱,有了此蠱,你盡可在苗疆之內暢行無阻,毒蟲猛獸皆不敢侵!陳大哥,我們也有好些日子未曾相逢,趕緊随我回去,我叫你弟妹備酒備菜,咱們好好敘敘舊!”陳墨金聽聞此言,不覺神色暗淡下來,被友人看見,友人問道:“陳大哥這是怎麽了?是有什麽煩心之事?”陳墨金将友人扯到一旁,低聲道:“有些事,還是早說為妙,免得親眼見了,倍加傷感——你的全家老小……已經都沒了!清兵把你抓走之後,為絕後患,已将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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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聽了陳墨金的話,早已目瞪口張,神魂失措,陳墨金不忍再看,只得轉過頭去,其他的幾個苗人見同伴如此凄楚神情,心中也明白了幾分,有一個苗人指着趙婕筌道:“這女人便是那群清狗的主子,我們擒了她,剖腹挖心,給兄弟報仇雪恨!”說着,便要一擁而上,去捉拿趙婕筌。陳墨金急忙大喝一聲:“各位住手!”見衆苗人止步,陳墨金又道:“各位苗家兄弟,冤有頭、債有主,殺戮你們親人的主使乃是少保鳌拜,與這位姑娘并無幹系!她還痛斥那群清兵,着令釋放你們,切不可屈殺好人!”
“管那麽多幹什麽?”為首的苗人吼道,“清狗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弟兄們,別聽這人胡說八道,我們先捉了這女人再說!”
陳墨金不及阻擋,那群苗人已經攻向了趙婕筌,趙婕筌本就極度緊張,此時加上心中理虧,更是神慌意亂,胡亂抵擋了幾招,已是破綻百出,門戶大開,小腹上中了一腳,直飛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幾個苗人正要趁勢追擊,忽聽得背後有陣陣馬蹄傳來,一群人紛紛看去,只見一人一騎正飛奔而來,那人身穿清兵服飾,手持一杆鐵槍,臉上身上一片焦黑,顯得極為狼狽!幾個苗人見狀驚呼:“不可能!清軍營地已被蠱蟲席卷,不可能有人逃得出來!”陳墨金卻眯起眼睛,看清了來人情狀,然後一語道破天機:“沒什麽不可能的,蠱蟲再怎麽厲害,也會怕火!”
須臾之間,那人已到近前,絲毫不理會陳墨金等人,伸手扯住趙婕筌臂彎,将趙婕筌拉上了馬背,随後狠狠一夾馬腹,向外逃去,趙婕筌驚魂未定,緊緊攬住來人腰部,只覺此人身上散發出一陣煙燒火燎的輕微糊味,這股糊味中,似乎還有一絲僅屬于男子的陽剛氣息,如此肌膚相貼之下,竟讓趙婕筌有幾分迷醉。突然間,趙婕筌感到男子的身體猛然抖了一下,擡頭一看,只見一支箭插在男子左肩上,箭尾的翎羽,尚在不住地顫抖!
……
次日清晨時分,陳墨金向友人辭別,友人道:“陳大哥,我要忙着處理後事,就不陪你去找那位老苗醫了,不過我已寫下書信,他見了信,應當會跟你走一遭的。唉。昨夜本可一箭射殺那女子,陳大哥何必出手阻攔呢?那箭頭沾有奇毒,若是萬一……”
陳墨金苦笑無言,只是拱了拱手:“過往之事何必再提,兄弟保重,我走了!”
數日之後,陳墨金帶着老苗醫返回了江西。
一入陳府,早已得知消息的陳夫人立刻迎了出來,老苗醫沒說什麽廢話,開口直入主題:“病人呢?快帶我去看看!”當那老苗醫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方阿牛時,神色瞬間就變了,疾步上前,先觀望了一下方阿牛的面色,随即按住方阿牛手腕,細細地把了一會兒,口中喃喃說道:“是‘蛇兄蠍妹’!這對銷聲匿跡數年的用毒高手,居然又重出江湖了!”
陳墨金問道:“‘蛇兄蠍妹’?那是什麽人?”
老苗醫嘆道:“那是幾年前的事了——這‘蛇兄蠍妹’出自我們苗疆,是天生的用毒高手,本來是絕好的苗醫胚子,可是這二人心術不正,用毒術四處為惡,最終被逐出了苗疆,随後便不知所終,我幾乎已經淡忘了這二人,如今見到方少俠之傷,我才想起他們來!”
陳墨金又問:“那老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老苗醫道:“若是中毒不及十日,我有十足把握;可現在方少俠中毒已有半月有餘,全賴體內真氣續命。實不相瞞,我最多只有三成的把握。”
陳夫人道:“只有三成?這把握也太小了!”陳墨金止住夫人話頭,道:“老先生,事到如今,咱們唯有盡人事,聽天命。只要對方少俠有好處,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老先生盡管吩咐便是!”
老苗醫點點頭:“我盡力而為!若要給方少俠驅毒,須将其周身衣服盡皆褪去。還請屋裏的女眷暫且出去一下,以免尴尬。”
……
一連三天,陳墨金和老苗醫俱是不眠不休,讓幫不上忙的陳夫人心急如焚,到了第三日的黃昏,陳墨金攙扶着老苗醫走了出來,陳夫人急忙迎了上去。
“老先生,方少俠怎樣了?”
老苗醫嘆了口氣:“我已盡力,可方少俠體內的毒素仍未逼出,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方少俠已經蘇醒了,而且三年之內,他不會有性命之虞,我回苗疆後,定要苦心鑽研,力争在三年之內找出救治方少俠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