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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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奴奴……沒想到竟然在這艘客船上發生了殺人案件,汝真是個可怕的人啊最原”
“诶,為什麽?”
“俗話都說偵探所到之地就會發生案件,汝簡直是比偵探小說還要靈驗不是嗎”
“……”
夢野同學大概是想講個笑話稍微活躍下氣氛吧,畢竟她願意跟着我這個嫌疑犯一起進行搜查,想必不會是為了嗆我才說出口。
王馬君離開不久之後,船員們将泳池上的屍體打撈起來就地放置在了岸邊。鑒于這裏不可能有法醫來現場驗屍,檢查遺體的責任自然落到了我頭上。
“夢野同學,如果感覺不舒服的話就轉過身吧,不用太勉強自己”
“哦、哦哦!沒沒沒關系,像咱這樣的大魔法師已經見見見慣死人了!”
“……真的不要勉強哦?”
我重新将視線轉回仰面放置的遺體,就地蹲下身。
根據剛才從副船長那裏得到的信息,死者為本次航行前夕聘請的臨時工船員,平時主要後廚房工作,做做菜掃掃地什麽的。今年35歲,身高180,體型偏胖有啤酒肚。要把這樣的人推進泳池活活淹死怎麽想都不會是件易事,既然臨時工的話也不可能和其他船員有什麽太過深入的糾紛。
眼前的遺體渾身濕透到不行,這感覺讓我不禁想起王馬君,但随即便搖搖頭把現在不需要的回想趕出了腦海。肉眼所見屍體上尚未出現屍斑,但這很有可能受到了冷水浸泡的影響減緩了屍體僵硬速度,不能确定出具體死亡時間。
那麽死因呢?
我小心翼翼地掰開屍體的嘴巴向裏看去,身邊夢野同學似乎是小聲悲鳴了一下轉過身去。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嘴裏有很多細小的食物殘渣,既然如此他參加了宴會的可能性便十分大。接下來我努力壓下他有些發白的舌頭向嗓子深處看去,意外的發現讓我忍不住咦出了聲。
“怎、怎麽了,最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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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戰兢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屍體的嗓子深處并沒有積水,不如說十分幹燥”
“嗯啊?這代表了……?”
“……”
我靜悄悄地收回手,将視線移向了身旁的泳池。碧藍的水面在白燈照耀下反射出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刺眼,但毫無疑問是十分清澈的。
如果我的想法沒有錯的話,王馬君的嫌疑就……。
“不,要下定論還太早了”
其後我按照順序檢查了屍體的眼睛、手腕、以及随身攜帶的物品,冷水浸泡的效果果然無法從外貌上推斷死亡時間,屍體的眼睛甚至還沒有開始渾濁;佩戴于左手腕上的手表是瑞士十分有名的牌子,很難想象一個臨時工會有錢買得起;其他便沒有什麽引人注目的東西了。
如果能夠解剖屍體的話應該還能得到更多線索吧,不過現狀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
“夢野同學,我檢查完了”
“終于嗎……!”
重新站起身來,雙手蒙眼睛的夢野同學也總算松了一口氣放下雙手,随即卻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大叫起來。
“最、最原喲,汝現在立刻去洗手!”
“诶?啊,嗯”
早知道管船員借雙手套就好了。
回到宴會大廳的我們果不其然看到宴會已經終止,身着禮服的人群三三兩兩集中成一定的小群體不斷掀起竊竊私語。在我出現在大廳時有意無意地向這邊掃來視線,想必是謠言已經傳開了吧……。
“真沒辦法啊,像咱這樣的大魔法師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吸引人群的目光,慢慢習慣就好了,最原!”
說着,夢野同學看似狠狠地拍了下我的後背,被拍到的我倒是沒有多大痛感,拍人的她自己卻顯得有些氣喘籲籲。
“嗯,謝謝你,夢野同學”
這份體貼或多或少緩解了心中的緊張,我将思維再次轉回偵探的模式。
屍體是在夢野同學的魔法秀後被發現的,考慮到泳池位于公共地帶十分顯眼,至少兇手将他抛于泳池中的這個行為應該是在宴會開始後發生的。考慮到當時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在觀看夢野同學的魔法秀,挑選這個時間帶可以說是最為保險。那時大部分人的不在場證明都可以确立,那麽接下來我應該做的便是……。
憑借片刻前的記憶,我花費幾分鐘找到了最開始在宴會門口尖鳴的女性。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有關于發現屍體時的事情”
雖然對方明顯懷着有些不信的眼神對我看來看去,聽說這是被副船長允許進行的調查後才稍微緩解了肩膀的僵硬。
“我……我可不清楚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浮在那上面的,魔術表演完了想出去透透風,誰知道會碰到這種倒黴事情……”
也許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屍體的沖擊依舊沒有散去,她說起話來有些戰戰兢兢。我努力靜下心來,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不會太過咄咄逼人。
“那個,您是在宴會門口還是泳池旁邊看到的呢?”
“一出門口就看到了啊!那那,那麽明顯地漂在那裏,是個人都能看到……”
……這個情報和我的記憶有些出入。
“也就是說,您看到屍體的時候泳池那邊是亮着燈光的?”
“诶?是,是啊”
“…………”
既然如此,在那一小段時間裏想必是有人動了手腳。
向她道完謝,我正打算轉過身離開。
“等、等下,仔細一看你不是剛才被叫上臺的志願者嗎,果然你是托啊!”
“诶?”
“嗯啊!??”
突如其來的話語比起我更加驚起了夢野同學的注意,看起來有些沉重的魔術帽抖動着似乎要飛上天。
“不、不是這樣的!咱是看這位少年好像深陷危機才伸手相助,畢竟幫助弱小也是魔法師的義務啊!”
夢野同學,拼命解釋得越多我覺得也不一定能夠說服對方就是了。
最後的最後只好将那份半信半疑的眼神抛在身後,我與夢野同學邁步走向宴會大廳深處。
下一個需要調查的,想必是被害者工作的後廚吧。
“最、最原啊,咱有給汝派上用場吧……?不是只在這兒瞎轉悠吧……?”
一段無言的走動後,夢野同學有些突兀地開了口,一時讓人分不清那是在逞強又或者是賭氣。
看來是真的很介意剛才自己說的話吧。
“嗯,有夢野同學在我放心了不少,不然一個人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诶、诶嘿嘿,真的嗎?既然如此,遇到什麽問題的話就盡管來依靠咱吧!”
有些激動的話語毫無疑問發自內心,我不禁再次感嘆,對自己變得坦誠的夢野同學真的和以前大不相同。
剛入學時的夢野同學對誰都是一副嫌麻煩的表情,不願意和他人多交流,也總是一個人待在一邊。但是自從茶柱同學有事沒事經常纏着她一起參加各種活動後,夢野同學就逐漸變得開朗了起來。不過按照茶柱同學的說法,夢野同學只是把原本便擁有的豐富感情表現出來了而已,她原本就是非常可愛的人。
無論是改變了她的茶柱同學,還是尋求了自身改變的夢野同學,在我看來都十分厲害,并且耀眼無比。畢竟改變總是伴随着舍棄與痛苦,但想必只有堅定了內心的人能夠看到前方美麗的風景吧。
從宴會廳左手邊出去,再向裏走一點便能看到寫着無關人員請勿進入的隔門,想必這裏便是廚房了。
推開門後,留在裏面的三兩廚師看到我們的身影驚訝了一陣,解釋完事先得到過許可後才勉強允許我和夢野同學進來調查。
“我聽說被害者是開航前才招募來的臨時工,請問你們對他有什麽了解嗎?”
面對我的詢問,廚師們一時間面面相觑,離我最近的大約沒比我大兩三歲的小哥有些愁眉苦臉地開了口。
“其實不僅僅他一個,我們都是在事前通過招聘來到這艘客船上的,之前互相并不認識”
“诶?”
我不禁環顧起剩下的人選,他們的表情上也都寫着贊同的神色。
“畢竟這艘船,是處女航吧……?這種事很普遍啦,之前我們都在不同的船上當廚師,只不過這次恰巧聚集在這裏而已”
“唔,你說得也有道理……順帶問一下,他平時在這裏負責做些什麽呢?”
“主要是總統套房專供的食物,還有就是今天宴會的甜點吧”
“诶,總統套房?”
也就是說昨晚的牛排餐其實是他做的嗎?
“原來如此,那個好吃的牛排就是他做的……真是失去了一位可惜的人啊”
“啊咧,難道說夢野同學也吃了那個牛排?”
“嗯啊?也?咱确實是住在總統套房裏啊”
“诶……!?!”
這恐怕是我今天聽到的最為沖擊的事實了。
“住在正中間的總統套房裏的人原來是夢野同學啊!”
被我突然間的大叫吓得腳底一跳,夢野同學十分不解地皺着眉向上看來。
“怎怎怎麽了,咱可是特邀的大魔法師,待遇稍微高級點也沒關系吧…!”
“不,夢野同學,我和王馬君就住在你隔壁啊……”
“王馬!?”
“什麽!?”
兩個異口不同聲應聲響起,夢野同學驚訝于突然被提到的王馬君我還能夠理解,剛才為止回答我問題的小哥卻也慌張地用手指向我。
“你,難道說你是女的……?!”
“哈啊啊啊啊?!”
這回輪到我吓得後退了,突如其來的他到底是在說什麽?
“冷、冷靜啊小哥,最原他雖然說話那樣子确實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哦!”
“夢野同學,‘說話那樣子’這句是不必要的!”
“不……果然還是不對吧,聲音不一樣……”
聲音?
在我疑惑的注視下,那副愁眉苦臉像是要求救一般轉向身後的廚師們,一陣唏唏碎碎與探尋的眼神時不時瞥過來打探,令人渾身不太舒服。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打斷一下搞清楚剛才的問題時,小哥終于重新轉過身。
“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其實昨天最裏面的總統套房曾經在晚上點過一次晚飯,那時候負責去收盤子的就是我”
“!”
果然晚飯的事情不是我的錯覺,但我在吃完之前就因為不可抗力昏了過去,能夠打電話叫人來收盤子的只有可能是王馬君。
“但是我剛進屋子就被一個長頭發的女人狠狠撂在了地上,雙手被反扣起來連脖子都被抵得生疼,她還威脅我要是敢出一聲就立刻給我個痛快……”
“诶!?”
至少在我的印象當中我和王馬君的屋子裏不該有他形容中的女人才是,在我暈過去的期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再然後我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個子有點矮的男生,他走近仔細看了我一圈之後說了句‘好像是認錯人了’才叫那個女的把我放了,笑嘻嘻地道了個沒什麽誠意的歉之後還把我趕了出來……真是的,就算是總統套房的房客也不能這樣為所欲為啊!”
“嗯……你說的矮個子男生我大概知道是誰,雖然有點簡陋我還是替他向你道個歉吧”
盡管不知道和這起案件有沒有關系,王馬君在背地裏做了些什麽的猜測大概可以證實了。
“真是,本來收盤子這事該是他幹才對,結果那時候正巧不在……”
他?
“你是指被害者嗎?”
“是啊,也不知道去哪兒晃蕩了,他經常四處瞎晃的,沒準那個備用鑰匙也是他”
說到這裏他突然下意識地捂住嘴巴,視線有些刻意地掃到我身後,在我回過頭的同時更加着急地想要阻止,但已經為時已晚。我的目光前方是一片挂着鑰匙的木板。
“啊……!”
不仔細觀察也能發現,寫着廚房備用鑰匙的一欄下空空如也。
“完了,這下要被副船長責怪了……”
身後的廚師們的嘆氣聽着有些紮耳,不過現在并不是分心同情他們的時候。
“這個鑰匙……是最近丢失的嗎?”
我轉回身努力盯向他們的正臉,意識到無法蒙混過去之後深處一位中年廚師嘆着氣拍了拍沾染了些許污漬的圍裙。
“準确來說是今天早上發現丢了的吧,昨天晚上檢查的時候還在,不知道被哪裏的小偷給順走了,咱這兒可是頭疼了一整天啊”
“……”
昨天的晚上,嗎。
忽然間,一片鮮豔的白與橙黃闖入我的視野。那是放在廚師們手邊的一盤小蛋糕,想必是還沒有被端出去就發生了命案吧。
“啊,這是柿子白糖糕,要不要來一塊兒啊!”
“不,現在就算了吧”
“嗯、嗯,咱也不是十分想吃,畢竟還在辦正事!”
和大概是忍耐着食欲的夢野同學仔仔細細地把廚房搜查了一圈,冷藏櫃那裏确實有之前聽說的總統套房專用區域,不過這裏的東西想必只要是能進來的人誰都可以肆意亂動吧。
帶着不知晴雨的心境回到宴會場,這裏箭繃在弦上的氣氛似乎并沒有得到緩解。至此為止已經收集了十分多的證據,要說還剩下什麽的話……。
“看來有必要去向副船長請示一下了”
“嗯啊,為什麽呀?”
“因為……”
“當然是因為要找我問話啊?”
突如其來披戴着電子音效的低語從胸口傳來,愣了兩秒我才意識到那是發自王馬君給我的傳呼機紐扣。
“诶,王馬君?”
明明我沒有開通訊功能,他是怎麽知道的?
“呢嘻嘻,感覺你們快要需要到我了,所以幫你們免去了繁瑣的手續哦!”
然而接下來的聲音毫無疑問是從真人口中傳出,并且是從背後。面對着轉過身的我和夢野同學兩張來不及喊出聲只是瞪大着眼睛的呆愣臉龐,熟悉的聲音說出了熟悉的口頭禪。
眼前的他身着簡單的T恤與運動褲,頭頂着亞麻色的柔順短發,雖然樣貌和之前又是大為不同,但只要看到那标志性的笑容便可以肯定。
“王馬!?”
“王馬君!?你怎麽出來的!?”
明明王馬君應該被船員和茶柱同學看守在船員休息室,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他是怎麽做到的。
“啊呀,我把茶柱醬當作人質抵在那裏,很簡單就出來了哦”
“嗯啊?!你把轉子怎麽了!?”
說起來夢野同學到底知不知道茶柱同學也在這艘船上呢。
眼看着她一步步陷入混亂,王馬君的笑容越發燦爛。
“開個小小的玩笑啦!船員的各位都是特別通情達理的人哦,我說想要透透風就簡單把我放出來啦”
這次輪到我目瞪口呆。
“這、這怎麽可能呢……”
“嗯,因為是騙你的啊。實際上整艘船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那些個船員都沒辦法違抗我的命令所以我就出來啦”
“……”
算了,繼續糾纏下去感覺也沒法從王馬君口中套出正确答案,比起這些事情現在問他情況才是更重要的。
“王馬君,你可以告訴我從魔法秀上消失以後都去做了些什麽嗎?”
“诶——最原醬還真是直凸中心啊”
抵上下嘴唇的手指配合着淺笑,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晾幹的身軀沒有留下一絲剛才的影子。
“為了能夠洗清嫌疑,希望王馬君可以認真地回答我”
那與其說是要求,不如說是我的請求。畢竟這和平常可以簡單蒙混過關的情況不同,一步走錯便有可能導向無法挽回的結果。王馬君也直直盯着我的嚴肅,随後像是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以哦,那就交給擅長講述的我來為最原醬和夢野醬提供線索吧。不過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訴你們,那個淹死在泳池裏的人大概就是這一個月來跟蹤我的家夥”
“诶?!”
我和夢野同學因不同的原因大驚出聲,面對那雙越發不解的眼神心中的罪惡感越發沉澱……等一會兒平定下來後再好好和她夢野同學解釋吧。
“王馬君,你肯定嗎?”
“啊啊,畢竟我當時可是想好好觀看二人的演出來着,結果中途被一雙大手強行拉去了泳池嘛”
被強行拉去……?
說着王馬君伸出背在身後的左手,果不其然小臂處有一塊兒紅印。
“那……為什麽你不叫別人來救你呢?”
“诶——那時大家可都在專注地看魔術哦?要是我不識大局地随便尖叫起來導致夢野同學失手的話,豈不是變成害死最原醬的千古罪人!”
“……真心話呢?”
“呢嘻嘻,看來最原醬真是越來越了解我了呢!好吧,實際上是我也有些好奇他到底會對我做些什麽哦。畢竟已經嚴密地監控了我這麽長時間,突然在今天付諸行動,抱有興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這也太亂來了,萬一出了什麽事”
更不要說那段時間內我根本沒法行動,如果最後的結果是當初想象過的可怕噩夢,作為偵探、作為戀人的我,到底該如何面對那樣的結局才好,想必他本人并沒有思考過吧。
“好了好了!總之呢我被他拽到了泳池邊,他氣急敗壞地質問我到底把東西藏哪裏去了,我說什麽東西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他就說你別裝蒜了開始胡亂地扯我的衣服和假發,當然我不可能就這樣束手就擒拼命地想要逃跑,兩個人打着打着他就突然好像抽筋一樣壓着我掉進泳池裏,等我好不容易掙脫爬回岸邊的時候,回過頭就發現他一動不動地漂在水上,總之想着要先爬上岸的我下一刻就碰到了趕來的最原醬,之後的事情也都知道了吧?”
“…………”
過于沖擊性的事實令我啞口無言。
如果王馬君說的是真的,他被當做嫌犯逮捕真是再正确不過了,畢竟本人的證言聽起來甚至足夠指證他。
“王、王馬啊,該不會真的是汝一不小心,那個,過失殺、那個、殺人……”
面對夢野同學謹慎挑選措辭的戰戰兢兢,王馬君有些悲傷地垂下眼角,似是在腦內忏悔着當時發生的一切。
“果、果然是這樣嗎……?果然是我,把他殺掉了嗎……?”
“不,那個泳池只有1米2深,怎麽想都不可能淹得死人吧”
“什麽啊~不是我殺的呀!真是的,都怪夢野醬随口吓我!”
“是、是咱的錯!?”
“……”
總之,這樣一來總算是搞清楚了魔法秀途中發生的事情。至于這其中是否摻雜了王馬君的謊言,恐怕也只有本人能夠知道了。
“王馬君,你在泳池附近有沒有看到過可疑的人影?”
“嗯?沒有哦,從始至終只有我和那個家夥而已”
“那泳池的燈是王馬君關掉的嗎?”
“燈……?最原醬指的是什麽事情?”
按照剛才王馬君的描述,他應該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條路子走不通的話就換一個方法吧。
“對了,王馬君,有關于昨天晚上”
“說起來最原醬”
強硬地蓋過我的問話,王馬君一口氣湊到我身前,伸出的右手還以為是要推我向後,卻在寸前停止,轉而摘下了別在我胸口的傳呼機紐扣。
“既然跟蹤我的人已經死了,和最原醬的關系也就到此結束了哦”
“……诶?”
王馬君笑嘻嘻地将紐扣收在了寬松的口袋中,理所當然般擡平右手開始款款而談。
“既然他死了就沒有必要再偷偷摸摸地害怕被監聽,當然也不用裝作戀人的樣子,啊不過放心吧,剩下的一天一夜最原醬還可以在總統套房裏悠閑度過哦!畢竟是提前支付好的報酬嘛!”
“不,稍等一下王馬君,我……”
“那~麽,接下來我也該回去船員休息室了,畢竟失蹤太久的話不知道他們會對茶柱醬做些什麽呢!”
“所、所以說汝到底對轉子做了什麽……?咱也要跟你一起去!”
單方面說完所有想說的話,王馬君頭也不回地邁着輕松的步伐向宴會出口方向走去。夢野同學追着他的腳步跑了過去,我也想要至少伸手叫住他的背影,卻在出聲前躊躇了。
重疊的想法在腦海中回旋。
「……什麽、都不要問,保持現狀就好」
這是我在泳池邊發現王馬君時,他顫抖着聲音訴說的話語。
「和最原醬的關系也就到此結束了哦」
這是在一切結束後,王馬君揚起毫無惡意的笑容訴說的話語。
明明讓我調查這起案件的是王馬君,他本人卻在調查途中将我解聘,最後則是把我一個人丢在了這過于寬敞的地方。
結果,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王馬君?
哪句才是他的真實?
我努力伸出的手,是否也抓到了王馬君的手呢?
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會在得不到回應的同時敗下陣來吧。
但這次不同。
“王馬君,不管你的态度如何,我都一定要揭開這起案件的真相”
将本人聽不到的決心付之于口,我沖着相反的方向邁開了步伐。
***
輕踏在厚重的地毯上,少年蹑手蹑腳地走過雖寬敞卻擺有各式物件的門廳,他熟知這裏的地形,即使是在暗夜中也能準确摸清想要前往的方向。
确認眼前并無任何人影後,少年歪頭思考着,緩步踱到卧室門前悄悄推開。
“!”
如他所料,熟悉的身影正毫無防備地躺在那張對一個人而言過于寬大的床上,連睡衣都沒有換上,他側身微微蜷縮着身體,右手壓在腦下的姿勢想必是睡前正在思考些什麽。從忘記關緊的窗外吹進的些微海風也不足以幹擾他勻稱的呼吸聲,溫柔的月光打在床邊,雖只看得到背影,想必睡臉也會是十分安詳吧。
少年忍住嬉笑起來的沖動,一步又一步接近了那片光芒,以最為輕柔的動作跨上床沿,邁開雙腳跨在了床上人影之上。随後慢慢的,卻毫不猶豫的以勉強不會壓到他的姿勢跪下身來,雙手緩緩伸向他的脖子。
少年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似乎他已經等了這一刻很久很久,作為裝點故事結尾的壓軸好戲,這樣的展開從最開始就已經被預定好了。
就快了,就快了,少年的指尖輕輕勾到脖頸的肌膚,卻唐突地停了下來。
因為此時緊緊抓住少年手腕的,‘他’的手。
“到此為止吧,王馬君”
床上的人影——我轉過頭緊緊盯向他,被突發情況幹擾的本人卻是一副興致索然的樣子。
“什~麽嘛,既然醒着就不要裝睡勾起別人的期待嘛”
片刻前的輕聲輕腳都不再具有意義,王馬君像是中意的玩具被摔壞一般表現得遺憾不已。
“說謊的是王馬君才對吧?如果我不醒着的話,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會變得沒有意義”
“呢嘻嘻,最原醬已經猜到了?真不愧是超高校級的偵探呢!”
沒錯,王馬君在夜深人靜的此時此刻回到這間總統套房的意義,想必不會是為了殺我滅口。
可能性只有一個。
為了履行約定,我直直看向他。
“王馬君,我已經解開這起案件的真相了”
深邃的紫瞳微睜,随後又以我最為熟悉的角度彎下弧度。
“那麽,就讓我聽聽最原醬的答案吧”
沒有被拒絕的展開讓人不禁松了口氣,早已摸索出的邏輯片段在腦海中逐漸拼為完整的拼圖。
“事情的開頭要從王馬君中獎的那一天說起,監視了王馬君很久的「追求者」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情報,在這樣一個封閉空間內想必會是接近王馬君的絕好機會。于是他便作為臨時工潛入了這艘客船,想要借機向王馬君讨要某樣東西。”
“嘿~原來如此。不過他說的那個東西我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呢!也有可能是身為惡之總統的我做了太多壞事,不知不覺間就樹了很多仇家也說不定”
“總之,在我們入住總統套房的同一天,他也作為客船的廚師成功上任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為我們準備客房晚餐,也許本來打算在晚餐時間給我們送來,卻因為王馬君的一時起意推遲了幾個小時。但那時的我怎麽想都不可能料到,他端來的食物裏摻有安眠藥。”
聽到我肯定道出的關鍵詞,王馬君的笑容越發張揚。
“果然最原醬不會放過這個細節呢,沒錯哦,昨天把飯端來的毫無疑問就是他本人,要是那時就能把他按住該多好呀”
把他按住,這句話毫無疑問是給我的提示。王馬君對于我掌握的情報到底知道多少?
“按照他的計劃,原本應該是想要等我們兩個都失去意識後來這間房間搜尋他想要找的東西,但是事實上王馬君只是讓我試了毒,自己卻平安無事地給櫃臺打了電話。也許是這樣的行動讓他起了疑心,結果而言派了其他人來這裏回收餐盤。”
“嗯,我承認這是我的失誤。本來以為加一句有點困希望快點來可以減緩疑心,對方比我想象中還要膽小呢。”
王馬君閉口不提有關于長發女人的事情,就算追問他恐怕也會被打诨過去,說一些比起原因不如趕緊說結果之類的話來岔開話題。
那麽現在就先将重點放在這起案件上。
“王馬君應該就是在那時确定下「追求者」是潛藏在廚房中的員工吧?所以你趁着沒有人的深夜潛入廚房偷走了備用鑰匙”
被我抓住的手腕細小的抽動,看來我的想法并沒有出錯,對方卻不會如此簡單崩盤。
“真的是這樣嗎?最原醬的這番推論沒有任何證據支撐吧~?再說了,我要是能夠偷偷潛入廚房的話,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備用鑰匙了嘛”
王馬君說的沒錯,憑借他的撬鎖技術只要有幾根鋼絲就可以打開各式各樣的門鎖,理論上沒有偷鑰匙的必要。但是——
“正因如此啊,王馬君。你偷走備用鑰匙并不是為了開門,而是為了向他傳達信息,以只有你能夠做到的方法,傳遞‘我知道你是誰了’這個信息”
“……”
“至于目的,大概是為了逼迫他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吧”
語畢,審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落在臉上。一瞬間還以為表情從他臉上消失,迅速又填充上肆意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最原醬還真是會妄想啊,就連身為惡之總統的我都要甘拜下風了呢!不過沒關系哦,就當事情是這樣好了,畢竟聽起來也不是那麽無聊。那麽最原醬,接下來我做了什麽呢?”
深吸一口氣,我保持着話語的平靜繼續敘述。
“接下來,王馬君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等待?”
“沒錯,等待對方主動找上門,搞清對方目的後見機尋求幫助。這部分就和王馬君之前所說的一樣,你被強行拖到泳池邊和他扭打了起來,兩個人不小心一同摔到泳池裏,上來的卻只有王馬君一人。但在那之後,在遇到我之前,王馬君還做了一件事。”
手心有種發熱的感覺,至于那是我、又或者是王馬君的體溫已經分辨不清。
“那便是關掉泳池旁的燈光,從「追求者」身上回收竊聽接收裝備”
眯細的雙眼從我的臉上掠過掃向了上衣口袋。
“最原醬,随意翻別人的行李可不是件好事哦?”
“王馬君說了我可以随意使用這間房間,作為偵探自然也有找到證物的責任”
用剩下的那只手突入我的口袋,王馬君從中拽出了雜亂纏在一起的數據線與監聽裝備,那正是我從王馬君的行李中翻出來的東西。
“這些東西要是被其他船員看到的話,想必很難解釋清楚。所以王馬君便提前回收了它們,同時為了給自己争取時間關掉了照明延緩發現時間。至于為什麽裝備會在你的行李裏,想必是從船員休息室裏偷偷溜出來的時候放回來的吧,順帶還換了一套新的變裝”
“嗯嗯,簡直是完美啊最原醬,想要反駁都不知道該從哪個點入手了呢!那麽接下來是不是該給我定罪了呢?我從以前開始就很想聽偵探說‘真相只有一個!’這句話了哦!”
與王馬君激動的話語不同,他的脈搏依舊平靜不已。但就算不通過這種方法,想必那番話語中也充斥着自欺欺人的謊言,畢竟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語是他最不為期盼的展開。
“不,王馬君不是犯人”
“哈?”
那是發自內心的驚訝。
“所以說,王馬君不是犯人”
面對他的質疑,我不含一絲遲疑。
“……最原醬,都到這份兒上還想逃避真相嗎?”
“不,這毫無疑問是我拼盡全力推導出的真相”
王馬君被我抓住的手開始猛烈掙紮,試圖要和我拉開距離。
“我應該說過吧?和最原醬的關系都已經結束了,你已經沒有必要再袒護我了。還是說真正陷進去的其實是最原醬呢?那我也只能和你說句真抱歉——”
“之前我有說過吧?1米2深的泳池怎麽想也不可能淹死人的。遺體的喉嚨深處十分幹燥,如果他真的有溺水的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上岸後進行法醫解剖的話應該能夠發現他的肺部沒有積水”
我越發努力地抓住那只手,只有這次絕對不會再讓他逃掉。一來一往之間,王馬君的掙紮幅度越發減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