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亂的氣息只是越發明顯,被前發遮住的雙眼看不出表情。
“……那,他真正的死因”
“是食物中毒。”
一瞬間的屏息。
“原因可能是宴會上的食物,作為制作甜點的廚師他也肩負着試吃的責任。柿子和螃蟹的組合本來就容易出問題,更何況在那之後他還把王馬君強行拉走,想必攤上了很大的活動量吧,那麽在扭打之中突然出現什麽問題也是有可能的。畢竟王馬君也說過,打着打着對方忽然僵住身體壓着你一起掉進了水裏,很有可能在那一瞬間毛細血管的末梢膨脹破裂,所以才最終演變成了那樣……”
一口氣說完最終的結論,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漸加速。王馬君近似無言地聽完我的推理,那份沉默是留給他自己的思考時間,還只是對我異想天開的失語呢。
“哈、哈哈哈……”
下一刻,過于幹涸的笑聲傳入我的耳中,那比起惡魔的低語,更像是初生嬰兒的哭泣。
“最原醬真是太天真了,按照你的說法直接在甜點裏下了猛毒的人也有可能是我哦?不如說我可以随時随地潛入廚房,下毒的人絕對就是”
“但是,王馬君沒有下毒吧?”
他不再游刃有餘地微笑,思索借口的時間都錯覺得有些漫長。
“……最原醬沒有證據吧?”
“王馬君也一樣沒有證據吧?既然如此,我選擇相信王馬君”
出乎意料,冰涼而滾燙的水珠滴落在臉頰,讓我不禁睜大雙眼。
王馬君不服氣又難堪地歪曲着嘴角,緊咬牙齒的狠勁讓整張臉都顯得有些顫抖,但比起更像是氣急敗壞的淩亂吐息,不受控制的液體從他的眼眶中止不住地湧現而出。
“像這種誰都不會受傷的結局,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期待過,為什麽你不明白!?這不過是最原醬在逃避而已,從真相面前逃避而已!你以為這樣就能夠拯救什麽嗎,太天真了啊最原醬!”
Advertisement
更多的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襟、眼角,一味怒吼着的王馬君甚至都沒有空閑去擦拭哪怕一點一滴。我從未見過如此情緒失控的王馬君,就連掩飾的謊言都忘了加以潤色,那其中充斥着對我的敵意,以及……
對他自己的厭惡。
“不對!這毫無疑問是我尋找到的真相!說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有人受傷不可,為什麽一定要揪出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殺人犯,為什麽……為什麽王馬君你一定要成為犧牲才行呢!?”
啪。
火辣的疼痛順着臉頰滲入心底,下意識皺起眉頭,就連思考都在一瞬間中斷。
“啊—啊,真是我看錯眼了,最原醬是這樣一個恬不知恥的自大狂啊。明明對他人的事情一無所知,還敢在這裏高談闊論自以為是的獨善理想,真是白當偵探了”
強硬的說辭沒有一絲松口的跡象,王馬君甚至有些嘲諷的揚起嘴角。
“……王馬君說的沒錯,畢竟我不是你的偵探,而是你的戀人啊”
哭泣停止得毫無征兆,無論王馬君眼中有着多少對我的失望透頂,在那深處閃爍着的祈盼依舊紮眼的不願褪去光芒。也許那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向井口伸出的手。
我總算支撐着自己爬起來靠住床背,用比剛才更為使勁的力量拉着王馬君向前而來。驚訝也只是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動作沒有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王馬君有些跌跌撞撞地撲到我身前,我為了防止他再逃走就這樣緊緊将他抱在懷中。
“……這是幹什麽?”
冷漠的語調讓人想象不出剛才的激動。
“那個,做些戀人會做的事”
“哈?”
說出口的話語比想象中更令人害羞,但此時此刻只能不顧臉面繼續說下去。
“雖然王馬君說我們的關系就此結束了,但是我可還不想就這樣被甩掉呢。王馬君也知道吧?我在追尋到真相之前會恬不知恥地一直追着它跑,想甩開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嘗試着像之前那樣輕輕将手撫上王馬君的頭頂,在觸碰到的一瞬間感受到懷中的顫動,他似乎仍舊想要抵抗,卻在我的緊緊不放之下放棄了攻勢,只留下緊貼着的兩顆心髒共鳴。一下又一下,我撫摸着王馬君的頭頂,努力想要表現得更像是常年戀人的感覺,可惜經驗不足到這裏似乎就是極限了。
即使如此,我依舊以盡量輕柔的口氣張開口。
“王馬君,想哭的話就盡管哭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
王馬君沉默地拍開了我揉着頭頂的手,還以為他是不是起身要走,卻在下一刻重整着體勢更加靠近過來,以雙手環住我的脖頸,像是将整個人的體重都壓上一般以下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深吸一口氣。
“這種胡亂的推理,肯定沒人會相信的。大家期待的是刺激的兇殺,不是這種囫囵吞棗的意外事故,最原醬很有可能和我一起被捕哦?”
“可能性來說确實如此,但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是個很差勁的戀人了,沒想到最原醬比我還要胡攪蠻纏啊”
說着,王馬君緩慢地,用力地抱緊了我。
“這件事王馬君早該知道了吧?”
“啊呀呀,我可真是不走運啊”
他不再吱聲,身體的起伏隐忍卻無法忽視,想必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吧。
我閉上雙眼,細微的海風令人心情舒暢,就連空氣中漂浮的鹹澀也變得惹人憐愛。
沉默持續着,在月光的靜谧下,漸漸的我感受到懷中的氣息總算平穩了下來。
“明天,一起去和副船長說明案件的真相吧”
被抵住的肩膀微微刺痛,聽到我小聲的嗚咽,對方像是報了一箭之仇般竊竊地低笑了起來。
“嗯,一起去吧”
再度張開的嘴中,已是王馬君一如既往的嬉笑。
***
從副船長辦公室走出的同時,我總算能夠稍微緩解下肩膀的僵硬與大腦中的緊張,如同體會到熬過整個學生時代的困苦一般大大地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
“能夠說服她真是太好了……”
“說的沒錯哦最原醬!真虧你有膽量當面騙她呢!”
一把捂住王馬君肆無忌憚的嘴巴,我吓得趕忙東張西望了一番是否有人聽到。确定并沒有人經過後才急忙拽着王馬君來到沒人的甲板上。
“吶吶!最原醬為什麽要撒謊呢?為什麽要騙她說我們第一個晚上一直在一起呢?”
一度被捂嘴的當事人絲毫沒有要悔改的跡象,趁着無人的情況更加肆意地亮起雙眼向我提問起來。明明王馬君肯定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卻故意為了刁難我在這裏把它提了出來。
“因、因為,如果把王馬君偷鑰匙的部分明說了的話,副船長肯定會懷疑你故意下毒。而這件事并沒有可以否定它的證據,說到最後也只會糾纏不清。既然如此為了能夠簡單的說明真相,我覺得還是隐瞞下來比較好”
“為了說明真相,呢”
意味深長地重複着我的話語,王馬君繞過被禁止進入帶圍住的泳池,悠哉不已地晃到船頭。
“好厲害啊,最原醬!明明沒有一點根據就敢運用謊言蒙混過關,這和最原醬追求真相的立場不是完全颠倒嗎?”
王馬君輕巧地轉過身張開雙手,似乎是要用全身心來迎接我的回答。我斟酌着語句,一步步邁向他的方向。
“……不,有時候謊言也是必須的。并不因為他是謊言就應該一概而論,如果為了保護他人、揭發真實的,那種溫柔的謊言的話,無論多少我都會利用,并且接受的。”
最後一個字落下,正好走到王馬君的眼前。笑嘻嘻的眼角似乎比平時更加狡黠,心情也似乎很不錯。
“那我們真是絕配呢,最原醬!畢竟我說出口的謊言都是為了給他人帶去笑容的溫柔的謊言哦?我們一定能夠成為一對好拍檔的!”
“這句是騙我的吧?”
“呢嘻嘻,真敏感啊。好吧好吧我訂正,我們一定能成為一對好情侶的!”
“……”
總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太對,不過這裏不去指證才符合氛圍吧。
只不過一個沒留神,王馬君又像前天一樣順着船邊的護欄站了上去,不等我加以阻止,他轉過頭來揚起燦爛的笑容。
“我們來玩個游戲吧,最原醬!”
“游戲?”
“泰坦尼克號游戲!”
“要沉船?!”
“真是的——!最原醬真是不解風情啊,當然是說Jack和Rose在船頭做的那個啊!”
“……兩個人一起站在船頭的護欄上,面朝大海吹風?”
面對王馬君的招手,我有些猶豫還是小心翼翼地扶着護手站了上去。樂觀點想的話,這樣一來總比王馬君摔下去時沒法及時救他要來得好。
“那麽最原醬,我要叫了哦!”
“叫!?”
無視我的疑惑,王馬君鼓足一口氣朝向大海盡力地喊出。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一如既往,那聲吼叫随着波浪的拍打逐漸消失于地平線的彼岸,但總覺得比起前天似乎要傳得更遠了一些。
“現在,應該不是說這句的時候吧?”
畢竟這是Jack剛剛登船時跑到船頭來吼的話語,如果是要模拟Jack和Rose的話只要靜靜感受海風就夠了。
說着王馬君突然便伸開自己的雙臂,似乎是在提示我在下方好好支撐他。
雖無奈也搭上手的那一刻,
“最原醬,你又有什麽根據來否定這句話呢?”
深沉而平靜的低語更似直接傳入了腦海,我看不到王馬君此時的表情,畢竟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關系到我們兩人的安危。
但那份沉靜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回想一下吧,只不過是偶然抽中的豪華客船情侶雙人票,為什麽會如此湊巧地遇到夢野醬和茶柱醬呢?”
“那是因為……偶然吧,宴會需要魔術師炒熱氣氛,茶柱同學也只是跟着夢野同學一起來的而已”
“可是茶柱醬應該是住在下層住區的哦?平常的話我們根本沒機會見到她呢,要不是我的一時興起跑去下面吃飯的話!”
“……”
王馬君他,到底想要說什麽?
“那麽那麽,說到在這裏住的第一天晚上,最原醬在吃完東西後就呼嚕嚕地睡了過去,真是好危險啊!明明如果是一直在最原醬身邊的我的話,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給你下藥哦?然而最原醬卻對那盤菜深信不疑,我真是太開心了呢!”
嘴上訴說着歡喜的語句,語氣中卻感受不到他的興奮,抽繭剝絲般的不适感逐漸纏上我的身體,令它越發僵硬難以移動。
“那天晚上我到底做什麽去了呢?是不是真的去了廚房呢?最原醬大概很——在意很在意的長發女孩子又是誰呢?如果我說她是住在第三間總統套房的房客,最原醬會不會吓一大跳呢?”
“诶!?可是,那間屋子應該是沒人……”
“嘿——事實真是如此嗎?”
被反問的瞬間禁不住哽住話語,我認為那個房間沒有人的根據是從沒見過它點燈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過從裏面走出過誰。
但這并不意味着真的沒有人住在裏面。
“呢嘻嘻,接下來就是最為重頭戲的殺人案哦!我是不是真的被那個人強行拉去了泳池呢?最後演變成如此團團圓圓的意外事故結尾,這已經不能稱作是殺人案了吧?真是遺憾遺憾~”
寒氣。
止不住的寒氣爬上背脊,只差要侵入骨髓将我的思考一同冰凍。王馬君的所說所言實在是過于可怕,注意到時我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雙臂,濕透的手心傳來難受的質感。
“王馬君……”
“等下!畢竟我還沒有說完呢!我到底是如何從船員休息室中脫身的呢?像我這麽顯眼的殺人嫌犯,怎麽可能在這艘大船裏随意晃蕩卻不被哪怕任何一個人發現呢?今天的事情也是,為什麽副船長會這麽簡單就相信一個高中生的推理呢?她到底人好到什麽程度哦?”
“別、說了……”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
無視我的話語,王馬君像是要邁出将軍一步般,以最為愉快的語調說出了禁忌的話語。
“最原醬,你覺得這艘船的船長是誰呢?”
語畢,王馬君仰着頭向上看來。嘴角上咧到匪夷所思的角度,原本通透的紫瞳中寫滿了最為漆黑肮髒的線條與圓圈。
此時此刻,我終于明白他先前話語的含義。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這個世界(這艘船)是王馬小吉的東西。
“——什麽的,只是騙最原醬的啦?”
注意到時我的全身已被汗水打濕,搖搖晃晃的身軀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出護欄。然而王馬君卻像沒事人一般靈活地從護欄與我之間抽身,一瞬便跳回了甲板之上。
“能夠為我洗脫嫌疑,真的很感謝你哦,最原醬!”
甚至于笑容都變回了一如既往,再也看不出任何真實的痕跡。
我拼命努力想去了解的真實,如果到頭來都只是王馬君準備的劇本的話,在那其中我因他牽線起舞的這三日兩夜,我認為自己越發了解王馬君的這三天兩夜,甚至于落于臉頰的淚水、緊貼身體的顫抖、無可比拟的溫度、這一切的一切,到底……。
“哦?快看快看最原醬!”
王馬君十分興奮地指向我的身後,好不容易走下甲板的我有些疲憊地轉過頭去。
陌生的都市不知何時已經可以憑借肉眼看到。
“我們馬上就要靠岸了呢!這三天兩夜,我玩得很開心哦!”
最後一次輕快地道出不知真僞的話語,王馬君蹦跳着走上前握住我的雙手。
“下次有機會的話再一起玩吧,最原醬?作為世界上最為般配的戀人?”
“……”
就這樣,過于漫長的豪華客輪之旅落下了帷幕。
***
“哈啊……你可真是夠惡趣味的”
吐露出想必無論過多久都不會改變的感想,我以充滿嫌惡的眼神緊盯着眼前的他。
“真過分啊,這就是你對待雇主的态度嗎?早知道我就換個更為溫柔的殺手……啊,不過,這件事大概不交給你不可以吧,春卷醬?”
“不許你這麽叫我”
“嗚哇,好可怕好可怕,快把那吓人的殺氣收起來嘛!”
無論是話語還是那故作姿态的神情都是那麽令人生理不适,我下意識瞥開視線,卻引得眼前人——王馬進一步得寸進尺的笑容。雖說接受了王馬委托的是我,事到如今再反悔也來不及了。
“可以把說好的東西給我了吧?”
“哦哦,說起來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呢”
我不提的話他難道打算自己藏着嗎?
只見王馬在自己的衣兜裏探索一番後拿出兩個看起來像是紐扣的東西。
“來,給你”
“?只給我一個?”
“啊啊,因為剩下的這個是僞造品,為了特殊時候備用的”
接過手的紐扣型的東西有着黑白格的條紋,是讓人一眼就能想起王馬的讨厭設計。
“春卷醬組織的機密資料就裝在這裏頭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所以安心吧!”
“……你可真是夠惡趣味的”
面對我今天第二次說出口的嫌惡,王馬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歪起頭。
“嗯?你指什麽?”
“把毫無關系的最原卷進自己的游戲裏,還讓他一直拿着這麽危險的東西。萬一消息走漏的話,他肯定小命不保了。”
“呢嘻嘻,所以我才請了春卷醬來暗中保衛最原醬的安全哦!既能拿到重要的組織機密,又能保護相親相愛的同班同學,真是超一舉兩得呢!”
“你只是想讓我保護資料而已吧”
如果王馬有一絲關心他人的心思,從一開始就不會繞這麽大的圈子而是會把資料直接交給我了。
“既然東西已經到手,那我就走了”
和他待在同一片空間裏的一分一秒都是折磨,想要推開車門的前一刻,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張沒有精氣神的臉。
“……”
“啊咧,不走嗎春卷醬?還是說想繼續和我聊聊”
我坐回身來就當是為了大義。
“王馬,你不要太欺負最原了”
“嗯?”
我想必是以很認真的語氣在勸告。一如既往,那份笑容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後話。
“從那趟船旅回來以後最原就顯得很沒精神,肯定是你暗地裏對他鼓吹了什麽東西吧。那個家夥雖然是偵探,腦袋卻很硬的,欺負過頭的話會把事情記很久。”
“啊咧,春卷醬什麽時候對最原醬那麽關心了?難道說百田醬這麽快就被劈”
王馬在我的眼神注視下及時閉上嘴,看來他也是知道再說下去會不妙的吧。
“失落到那種程度,是個人都會發覺吧。最原可不是你的玩具,你應該告訴他事實。”
聽到關鍵字的時候王馬的眉角忍不住跳了跳,随後便略加嚴肅地擡起雙手。
“所以我都說了,那是最原醬擅自誤會了哦。那艘船的船長在開航前一天鬧肚子所以沒有登船,我能随意溜出船員休息室也是因為茶柱醬幫我用合氣道打昏了另外兩個看守……說到底不過是小小地開了個玩笑,沒想到會給最原醬帶來那麽大的打擊嘛”
“哈?為什麽茶柱會幫你做這種事情”
“因為我很努力地拜托她了啊!”
“……哈?”
他有些激動地攥起拳頭微湊過來。
“那天晚上和春卷醬一起撂倒了那個服務員之後,我就覺得只靠我們兩個人大概是沒辦法抓住那個跟蹤狂的!所以我就連夜跑去求茶柱醬祝我一臂之力,還當面跪下來求她了哦!”
“……”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我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立起來了。
“嘛茶柱醬也沒那麽簡單就相信我啦,所以她用她的合氣道就地過肩摔了我一下。啊,春卷醬知道嗎?茶柱醬可以通過她的合氣道探明對方內心想法的哦,然後她便确認了我想要抓住跟蹤狂的決心,這才決定幫我了呢!”
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更何況這是從王馬嘴裏說出的話,想必茶柱是被騙了吧。
“……你可真是個惡趣味的人”
如此熟練地玩弄他人的內心,卻從不将自己開誠布公。
“那可是真是多謝了,被幹殺人勾當的春卷醬這麽說真是超惡心的呢?”
……他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他嗎?不過在那之前
“你最好早點給最原和茶柱道歉,再把真相告訴他們”
“诶?為什麽嘛?”
“你不做的話,我就把照片公開了”
“……照片?”
“你穿着女裝四處晃蕩的照片。”
确認到眼前人僵直的瞬間,我的目的可以算是達成了。
“是你要我時刻保護最原的吧?既然如此拍幾張照片也不過分吧”
王馬那似笑非笑的臉上似乎在小小的抽動,找不到該如何最佳體現心情的最後,他半是咬着牙開了口。
“就春卷醬來說這可是少見的陰招呢,從一開始就料到了?”
“誰知道呢,我只是想讓你至少對自己誠實一點”
這次總算是做完了所有該做的事,我推開車門毫不猶豫地跨下車。
“……那是指什麽方面?”
從背後幽幽地傳來冷靜地追問,是啊,我想大概你也沒意識到吧。
“真要說的話,戀愛的方面吧。”
春川魔姬離開後,加長林肯車內一度陷入了寂靜。
但那份寂靜很快也被無情打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輕卻毫無保留的女聲最先噴笑出來,随後跟着她揚起了更多的歡笑。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總統,總統你看看你!!”
接下來含着挑釁意味響起的男聲來自副駕駛,那有些輕佻的發型更加顯示了本人的張揚。
“真是的——至于笑那麽大聲嘛!”
“可是可是,春川小姐說的完全是一擊必殺嘛!”
“哈?那種殺人女的話有什麽可信度啊,我才不怕她呢!”
被稱為總統之人氣嘟嘟地哼着鼻子,順手抄起擱在一旁的葡萄味芬達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不過,總統的女裝,很想看”
默默的低語來自身後,棕發及腳的女孩子小口吮吸着果汁,似乎是有些遺憾沒能親眼見證。
“那可真是太棒了對不對?尤其是和最原先生跳舞的那部分!”
最開始笑出聲的女孩子從後座上探出頭,标志性的雙馬尾随着她靈巧的身姿晃來晃去。
“真要說的話我可要批評你哦!誰允許你随意接近最原醬的”
他轉過身來像是要給她一記手刀,兩個人扭來扭曲卻總是打不到。
“诶——還不是總統只顧自己一溜煙跑走了根本沒有給最原先生拿盤子嘛,我不過是個路過的好心女孩子而已~”
比着鬼臉,女孩笑嘻嘻地坐了回去。
“啊—啊,這次真是累死我了,一邊要注意不被最原醬發現,一邊又要使喚春卷醬,甚至還在中途加了一個茶柱醬,結果到最後還得照顧你們,總統過勞動了哦!再怎麽厲害的總統也要罷工了哦!”
裝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王馬小吉深深地躺進了座椅伸展起腰身。這一場三天兩夜的行動比想象中還要累人,突發情況一個接一個不說,受自己使喚的人不聽命令更是個大問題。
“不過啊,總統”
駕駛座上胖得圓嘟嘟的男人沉默地發話,
“帶那麽多行李其實沒有必要吧?搬運的時候我悄悄看了看,至少兩個背包裏裝的都是芬達”
“……呃,那是”
“假裝被我們帶走的時候也是吧?不讓茶柱小姐對我們動手也是有其他辦法的,那一下真的很疼啊”
“……嗚、嗚哇,事到如今居然在這種地方遭到了反擊……!好、好嘛,是我錯了,但是你們相信我嘛,這都是總統為了你們好……”
“我們也是為了總統好啊,雖然我們都習慣總統的任性了,但是最原先生可不一定吧”
突然丢出的人名讓王馬停頓了下,随後他有些故意地嘆出聲。
“如果最原醬跟不上我的話,也只能代表他就是那種程度的人啦”
手中的芬達眼看也要喝到了底。
“這三天兩夜總統其實過得很開心吧?我們都能看出來的,畢竟最原先生可是總統結交的第一個戀人啊”
“所以說那是騙他的啦——稍微騙騙就讓他動情到那種地步,我也很為難啊”
“那總統自己呢?”
王馬小吉自己就沒有真的動情嗎?
這個疑問恐怕誰的心中都有一個猜測,但是絕對不會聽到從本人口中說出的正确答案。
“誰知道呢。不過啊,經過這件事情我堅定了一個決心”
将所剩無幾的芬達一口氣飲盡,王馬抹了抹嘴推開車門。
“最原醬是個不無聊的人哦,下次有機會的話也把他介紹給你們認識吧?”
***
這是本月中我和最原君第二次的單獨見面。
只不過比起第一次的倉促,這次是由他提出的邀請。
推開依舊鳴響着歡快鈴聲的玻璃門,走近咖啡廳的我一眼便看到恰好擡起頭向這邊招手的他。
點單依舊是兩杯黑咖啡,等待服務員上齊後最原君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平靜的水面,似乎在醞釀着該如何開口訴說。
比起之前心懷躊躇的他,今天似乎有所改變。
“最原君,有關于之前的問題”
“嗯,我回去之後仔細想了想。不過霧切前輩,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改變了我的觀點”
“有關于偵探的工作?”
意識到我訴說着沒關系、說下去吧的眼神,最原君深吸一口氣擡起雙眼。
“偵探的工作是達成委托人的願望,接受到怎樣的指令就要努力去執行,可以說是最為簡單的雇傭關系。我一直以來都按照這個想法去幫助他人,認為委托人能夠滿意的話,我也會像是得到了認可一般高興。”
說着,最原君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但是,如果委托人本身就是個滿溢謊言的騙子,對我展露出的依賴與信任都只是為了耍我玩的話,我還有什麽必要跟着他四處亂跑、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真是十分具體的例子呢”
“畢竟,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但就在我有些心灰意冷、垂頭喪氣的時候,除了委托人以外所有與那起案件有關的熟人都找到了我,将只有她們知道的情報告訴我,想要努力安慰我。聽到那些話之後,我從心底浮現了一個想法”
最原君微微揚起嘴角,更像是苦笑般垂下眉頭。
“我自诩為一個追尋真實的偵探,卻完全沒能掌握到委托人的全部。這樣半吊子的助手都稱不上的人,被騙得團團轉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這份想法,恐怕每個偵探都有經歷過。努力追求真實,自以為抓到了最後的僞裝面具,卻在揭開它的瞬間發現背後其實隐藏着另一個黑洞。因此受到打擊、消沉下去、甚至于一蹶不振都是有可能的,畢竟這份工作比平常人想象中還要沉重。
“也正因為如此,我對這樣半途而廢的自己感到很生氣。但比起我自己,對于那個委托人的怒火可以說是更加強烈。”
逐漸激動的話語表達着真情實感。
“能夠把最原君惹到生氣的人,恐怕相當棘手吧”
“霧切前輩如果有機會見到他的話,一定會皺起眉頭繞得遠遠的吧”
“我在最原君心中是一種什麽形象?”
打着哈哈擺了擺手,最原君輕咳一聲鎮定下氣息,将剛才的激動抛于腦後,如平常的他一般繼續起靜靜的講述。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以委托人為中心來進行偵探的工作了。重點不在于如何讨他的歡心,而是在于我想要做什麽。我想要了解他,想要追尋他的真相,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做、我擅自要做的事情,既然如此最後得到怎樣的結果也都歸屬于我自己,無論是成功又或者是後悔。”
我拾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見狀,最原君也像是突然意識到一般用小勺攪拌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
自己想做、擅自要做的事情嗎。
總覺得是在哪裏聽過的話語呢。
“說到底,偵探都是脾氣又倔、還無比自私的生物呢”
“啊哈哈……也許真的是這樣”
“不過,這個想法也不錯不是嗎”
将溫熱的咖啡杯放回碟子,作為最原君的前輩也許我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雖然真相也許只有一個不會改變,但抵達它的過程想必每個人都不一樣。那麽,最原君只要按照自己相信的做法去做就好了,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對你進行批評又或者是評判”
“霧切前輩……”
“假使真的有,想必現在的你也不會介意了吧”
但稍微鼓勵一下,總不會是多餘的。
“……嗯!”
閃爍着信心的雙瞳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耀眼,想必最原君已經找到了屬于他的答案,至于之後的道路披戴着怎樣的色彩,想必只有走過才能得知。
叮鈴鈴鈴——
熟悉的電話聲響起,我下意識看向桌上的手機,屏幕卻是全黑的。
“?”
“啊,抱歉,好像是我的……”
只見對面的最原君從身上掏出手機,卻在看到來電對象的那一刻忍不住欸了出來。
“怎麽了,最原君?有急事嗎?”
“诶,啊,不……”
苦惱了不到一秒他将電話挂斷,而後像是要搜尋什麽一般立刻将視線掃向窗外。
“啊……!!”
我也随他向外看去,雖說有些難以辨認,人流人往的馬路對面似乎有個白色的身影正朝向這裏揮着手。
“那是……”
在我看清之前,最原君慌張地站起身來。
“抱、抱歉霧切前輩,我忘了之後和人有約,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沒關系,我們的話也已經說完了,別讓人家等太久”
“謝、謝謝!”
說着,他手上的電話又一次響起了起來。最原君為難地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窗外,想必打來電話的就是那個白衣的孩子吧。
倉促地向我道了別,最原君快步走到門口,卻又像想起了什麽一般倒回到桌前,從身上摸索出兩杯咖啡的錢放在桌上,接着才急急忙忙地沖出咖啡廳,跑過了馬路。
在那裏集合上的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麽恐怕我無從得知,沒過一會兒那個白衣的孩子便拉着有些困擾的最原君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我再次端起微涼的咖啡杯,看向窗外澄澈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
“看來這是個偵探戀愛的時節呢”
細細綴入口中的咖啡洋溢着苦澀的芳香。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