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從酒店回來之後,連續幾天,傅立澤身邊的人都繞着他走。
對此陸崇認為是感情上頭的人狗都要嫌,不想觸黴頭,必須打照面的公事一律速戰速決。
上個月被叫停的合作研發案重啓進展尤為順利,他來問傅立澤要不要去新研發基地的商讨會時,正巧碰上人在辦公室裏大發雷霆。
等臊眉耷眼的許特助退出去,陸崇自己往沙發上一坐,拿起還沒被禍害的一只玻璃杯倒了杯水,“去不去商讨會?”
眼看傅立澤張口就要把氣撒到他身上,趕緊又補了一句,“顧懷餘是軍部的合作組代表,應該去的啊。”
臉色陰晴不定的人瞬間就偃旗息鼓了,背過身,站在落地窗附近不吭聲。
陸崇撇撇嘴,不等他拉下臉,道,“我是跟助理交代了你也去的,你不想去就找個特助替你得了。”
傅立澤沒搭理他,自己一個人抽起了煙。
陸崇心說頂着這位的少爺脾氣來送趟消息也算是仁至義盡,正欲尋了個由頭就走人,忽然聽見他發問,“我記得陸伯父有個朋友是神經專科的醫生?”
“啊?是,怎麽了?”
“請他幫忙看看。”傅立澤道,“明天我先把病情資料給你。”
陸崇明白他想折騰什麽,“我這邊好商量,但是醫生看完資料總得見見病人吧。”
傅立澤頓了頓,淡淡道,“我會想辦法。先看完資料再說。”
盡管并未直接答應,後天下午,傅立澤還是準點出現在了商讨會的會場。
挂着一張撲克臉,帶了一個女伴交際。
陸崇看他三不五時就要回頭去望門口的那副德行,損都懶得損他了。
Advertisement
但直到快開始,顧懷餘都沒有露面。有人上臺講話之後陸崇特地留心了一下,發現在沒注意的時侯秦楷已經進場了,就坐在前排為顧懷餘準備的位子上。
會開了幾個小時,很多事情都是會前私下已經定好的,只是來過個明路,進行起來格外輕松。結束後有個簡單的晚宴,陸崇本以為傅立澤會直接離開,沒想到過去一看,他正在找秦楷的不痛快。
“傅先生。”秦楷今天攜伴出席,和傅立澤寒暄沒兩句,就讓秦太太挽着傅立澤的女伴離開了,說是去拿些點心。
傅立澤沒有阻攔,他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口氣,不願意再失風度,裝模作樣地和秦楷碰杯,随便扯了幾句項目合作的事。
可是怎麽按捺話裏都帶刺,陸崇在一旁聽得暗自翻白眼。繞了一大圈,傅立澤才不緊不慢地問,“顧上校今天怎麽沒來?”
秦楷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臨時有約,陪人吃飯去了。”
他仿佛是嫌這話不夠刺耳,還特地加重了那個“陪”字的音。
正在拿酒的傅立澤也跟着笑了笑,把手裏的酒杯扔回托盤,灑出小半杯了也不甚在意,“有伴兒就擠不出空了?”
秦楷挑挑眉,伸手扶了一把已經折回來的秦太太,沖傅立澤身旁的女伴微微點頭,不鹹不淡道,“小餘和傅先生不一樣。”
“對人是很舍得花心思的。”
陸崇瞟了傅立澤一眼,覺得他快要不分場合地跟秦楷打起來了,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外面聊,我有事找你。”
出了門,傅立澤才甩開他,獨自站在廊下冷着臉抽煙。
他這幾天煙抽得格外多,古龍水都蓋不住身上的煙草味。陸崇嘆了一口氣,從桌上的煙盒裏也摸了一根,“你最近這脾氣是跟顧懷餘過不去,還是跟你自己過不去啊?”
傅立澤把打火機抛給他,并不接話。
陸崇把煙點燃,抽了兩口,替傅立澤算了一筆賬。他是局外人,很公道,算來算去,顧懷餘總多出一筆擋槍救命的賬。
但也因為他是局外人,還有許多不知道的事。傅立澤想起那些沉浸記錄和曾經做過的夢,心裏清楚其實多出來的并不止一筆。
那些愚蠢的,虛妄的,偏偏也浪漫,也笨拙。以凝視、觸碰或是許多他并不知道的形式存在過。
等了半支煙的時間,見他脾氣撫平了一點,陸崇才有膽量吞吞吐吐地說起前天交代的那件事。
中心區的那家醫院一向被秦楷管控的很嚴,也不知道傅立澤用了什麽門道,竟然真的弄到了一份顧懷餘的就醫資料給他。他昨天找了個借口邀那位專家長輩來做客,順便請他幫忙看過了這些記錄。
“你會不會弄錯資料了?”
“你什麽意思?”傅立澤側過頭看他,“不會。究竟怎麽回事,直說。”
“話也不能說死了……再說你這個也沒有最新的腦部測試資料,有些判斷不準啊。”陸崇支吾半天,被威脅了一通才道,“我那位伯父看了,說是并不嚴重,順利的話,可能已經在恢複了。”
傅立澤愣了一下,不太敢置信,“你說什麽?”
“但是他自己也說必須得見到病人才能确定具體的情況。”陸崇攤手,“總有個體差異。”
一陣晚風吹過來,傅立澤夾着的那根煙就快燒完。他皺着眉,半信半疑地出神,少頃,擡手把剩下的煙摁滅了。
晚宴結束,秦楷先送太太回家,再折返到顧宅。
顧懷餘一整個下午都耗在醫院裏,離開後又去辦了兩件事,回家很遲。他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後背的傷剛好到能沾水便索性洗了一個澡。
秦楷推門進來,他正系好浴袍從浴室出來,拿起放在床邊的項鏈往脖頸上戴。
天氣漸涼,衣服都把人的袖口領口遮得嚴實。雖然秦楷成天在顧懷餘身邊出入,但也沒發覺他已經悄悄把那條項鏈戴回去了。
“醫生怎麽說?”秦楷問。
“好了。”顧懷餘不太喜歡和醫生接觸,表現得有點與往常不同的幼稚,敷衍道,“都說沒事了。”
秦楷了然,打算明天再去醫院查問一番,現在便先按下不提,“今天境外的人發了兩張照片過來。”
他調出照片,是幾個人在境外某個小港口登船的照片。顧懷餘端詳一會兒,模糊猜到是誰,“阿松?”
“嗯。他從一個私人碼頭過的境,不方便繼續跟。”
“私人碼頭?”
“我已經查過了。”秦楷調了下一張照片出來,是那個碼頭所屬的豪宅的資料,“這套別墅是無主的,不過開發商和沈平川的合作關系很密切。”
顧懷餘眯起眼睛,他手裏拿着一把脈沖點火器,預備點沙發旁邊擺着的幾瓶香薰蠟,但沒有立刻動作,而是扣了幾下開關,似乎就是很無聊地想看火花一閃。
“你認為沈平川打算做什麽?”
秦楷稍加思索,回答道,“顧懷沛已經死了,沈平川沒道理再給自己惹麻煩。可能……阿松手上有他要的東西,或者把柄。”
顧懷餘坐好,慢慢道,“那阿松會讓他用什麽來交換?”
秦楷眼神一凜,頓時了解他的意思,“我會盯緊。你自己最近跟沈平川接觸要小心。”
“嗯。”顧懷餘靠在沙發裏攬着一個抱枕,臉上有幾分疲态,“還有事嗎?”
“下午見到傅立澤了。”
顧懷餘半閉着的眼睛又睜開了,眨了兩下,調子拖得很長的哦了一聲。
秦楷知道他等着聽,有條不紊地把晚宴的情形複述了一遍,末了還不忘點評一句,“他一點都沉不住氣。”
顧懷餘丢開抱枕,跑去看新挪進來的一株日本吊鐘,聽着像沒什麽味道地說,“那是因為你激他。”
秦楷隐約看見他老板在笑,走出門後仔細一想,又從剛才的話裏品出幾分護短的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