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砰——”
熱浪和火藥味兒混在一起兇猛地撲過來,子彈幾乎貼着顧懷餘的胳膊飛過去,而後牢牢楔/入他身側不遠的一棵樹上。
顧懷餘保持着原來的站姿,連嘴角很淡的微笑都沒改變。
附近幾聲稀稀落落的槍響交織,顯得傅立澤剛剛那一槍并不怎麽突兀。
不知是顧懷餘有意隐藏,還是傅立澤不夠周全。男人險些忘了眼前的人本身是個紮紮實實在邊境呆過兩年的軍官,開槍見血曾經是他生活裏稀松平常的事,與自己有過的任何一個情人都不一樣。
一直以來顧懷餘笨拙得太具迷惑性,況且嘴唇和腰都柔軟,對他說好聽溫和的情話,把臉紅與心跳都無保留地交給他。
傅立澤看着躲也不躲的人,什麽表情都沒再露出來。
“阿澤,打到什麽了?”陸崇離他們并不遠,循聲過來,尚未注意到劍拔弩張的氣氛,随口說,“這天黑得挺快啊,什麽時候回去?”
傅立澤把漆黑的槍口撤開,接過旁人遞上的手帕擦了一下剛剛弄髒的手,“現在回。”
“好啊。”陸崇叫人去準備車子和晚餐,“一起吃飯?”
“不。”傅立澤沒對着他說話,而是朝顧懷餘那邊走了走,“我們回別墅吃。”
這句話說得微妙,陸崇覺得他周身好像有點沒散的血腥味兒,平白讓人背後隐約升起一股涼氣。
但顧懷餘看起來聽話如常,對傅立澤做的安排十分順從。
陸崇偷觑兩眼,直覺不能摻和這倆人的事,讪讪走開了。
返程越野車裏的氣氛越發奇怪,傅立澤破天荒地要去坐副駕,留陸崇和顧懷餘坐在後排沉默以對。
他們誰都不開口,弄得局面格外詭異。陸崇輕咳一聲,絞盡腦汁地找出一個自認為無傷大雅的話題,“對了,你昨天說要弄兩只野兔,今兒打到了。我叫人先送去你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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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立澤确實說過這種話。他昨晚睡前做得有些過頭,便問了顧懷餘想吃什麽來讨他歡心。
後視鏡裏映出的那雙眼睛沒好氣地剜了陸崇一下。
顧懷餘倚着車窗邊緣,在早秋的晚風裏微微勾了勾唇,回過頭看着前排的那個背影。
陸崇被一記眼刀堵得無話可說,縮了縮脖子,識相閉嘴。車開進樹影幽深的別墅區,他率先下了車。
走開不久,他剛踏上自己那棟別墅的臺階,忽然感覺聯絡器一震。
是傅立澤給他發來一條信息。
另一棟別墅裏,餐桌布置很隆重,傅立澤走在顧懷餘身後,進門看見桌上擺了許多玫瑰與木香花便即刻意識到是誰的手筆。
他不為所動地入座。餐桌中間的冰桶裏有一瓶鎮好的莫斯卡托,顧懷餘終于說了句話,“要喝嗎?”
傅立澤嘴角一揚,冷嘲熱諷道,“這會兒喝甜酒不合适。”
顧懷餘裝沒聽見,拿起酒替他倒好一杯,自己又先輕輕抿了一口。
他眼前淩厲的刀光一閃,傅立澤已經站起來,把他半壓在桌上,左手沒用什麽力道地掐住他的脖頸,“你不好奇我跟秦楷談得怎麽樣?”
顧懷餘順着他右手有些暴起的青筋摸了摸,把他藏在袖子裏的餐刀抽出來輕輕放回原處,照他的話問道,“談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他是條好狗,咬住了痛處就一口都不肯放。”傅立澤不陰不陽地說。
顧懷餘眼睛轉了轉,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他唇齒有起泡酒的甜香氣味,帶着點酒氣,貼着傅立澤的唇親。
男人沒推開他,面無表情地任他一點一點撬開自己的嘴唇。嘗到殘留酒精的微苦味道,傅立澤才退開些許。那只掐着脖子的手緩緩游移,他像往常那樣捏着顧懷餘精巧的下巴,“我知道他是顧家的狗。不過……”
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卻是一片化不開的墨色,一字一頓地說,“這條狗是顧懷沛的,還是你的?”
獵場雖然在境外,但與首都只相距四五個小時的飛行距離。夜半,在新弄來的專機裏,陸崇睡眼惺忪地窩進沙發,有氣無力道,“你發什麽神經,突然回去幹嘛?”
傅立澤坐在他對面,正喝着一杯幹邑,臉色難看,一言不發。
陸崇收到他傳來的信息之後就轉頭去準備這架包機,只來得及洗了個澡就被迫登機起飛,整個人犯懶,講話不大過腦,“怎麽沒帶顧懷餘?”
他不提還好,一提對面那張臉更冰了一些。
“吵架了?”
他在旁邊聒噪得傅立澤心煩,擱下酒杯,又重新把下午那些看過的資料扔到桌上,說道,“這些人和車,我都在顧懷餘身邊見過。”
傅立澤頓了頓,似乎也不情願說出這句話一般,“秦楷應該是他的人。”
陸崇暈頭轉向,低頭看看資料,再看看對面的好友,總算明白幾個小時前秦楷替顧懷餘擋下的那一槍有哪裏不對勁。他半信半疑地又翻了一會兒資料,小心翼翼道,“秦楷不是跟着顧懷沛?這是看顧懷沛不行了,打算找個新老板?”
他說罷又很快自己否定。畢竟要是真這麽回事,秦楷犯不着現在還來攪他們的生意。
傅立澤微微朝後一仰,望着機艙外的夜空和下方明滅閃耀的城市燈火,出神片刻,語氣平淡地說,“我記得,你以前好像提醒過我。”
陸崇一愣,一半是因為沒有見過傅立澤這個樣子,一半是被他的話唬住了。
好在他很快想起來,剛把顧懷餘從監禁處撈出來時,是開過玩笑說小心拿捏不好被人家反咬一口。
但傅立澤的話,字字句句并不全是被人反咬一口的怒意,還有許多陸崇讀不懂的東西。
顧懷餘比傅立澤晚一天動身。他從機場驅車回到老宅,秦楷已經到了書房,拿着一堆急等他簽字的文件。
“阿澤呢?”顧懷餘不慌不忙地坐下,邊看文件邊問。
“暫時不能确定位置,但應該也在境內。”秦楷說。
顧懷餘簽完面前的一沓文件,嗯了一聲。
他合上文件,封面赫然是軍部暫緩幾個研發案的議定書。
秦楷把文件送走,轉回來正兒八經地替他老板解決情感問題,點開投屏給他看近期傅立澤一些明面之下的生意往來,指着其中圈起來的數筆說,“要過港的已經截下來了,其他的幾筆貨正在和買家談。”
他順口又提了另一件事,“談判人手不夠,我讓阿松從醫院那邊回來去處理。估計顧懷沛那頭暫時應該也出不了什麽事情。”
顧懷餘支着胳膊,點點頭,客觀地誇贊道,“動作很快。”
秦楷瞥他一眼,把東西收好,親自斟了一杯紅茶放到他面前,“你把他臺上臺下的生意都截了是不是有點沒退路?”
紅茶已經變溫,顧懷餘咽下一口就皺起眉,“還有比他不見我更沒有退路的嗎?”
“你在酒店把他扣下來會省事的多。”秦楷搖搖頭。
顧懷餘的半張臉藏在杯子後面,暧昧地笑了笑,口吻很無奈,“做完了就忘了。”
他面前一向穩重的人嗆了一下,差點噴出半口茶水。
顧懷餘的招數沒等兩天便見效了。這天下午,他正在家中和幾個下屬會面,傅立澤打來了。
一看聯絡器,他便不管不顧地往外走。秦楷認栽,只好接過手繼續開會。
顧懷餘上樓進了傅立澤的房間,坐在往常習慣的位置,挑剔地微調了水瓶裏剛換的插花,才慢吞吞接通通話。
那頭的人聲聽起來很遠,語氣更是冷淡,內容倒開門見山,“叫停合作研發案,截了我的貨。顧上校下一步打算幹什麽?”
句句話都說得不好聽,顧懷餘回答的聲音卻還是軟綿綿的,“阿澤,你在哪?”
或許這一套在傅立澤這兒已經不管用,他停頓兩秒,再出聲時話裏透出幾分狠意,“顧懷餘,你想怎麽樣?讓我求你?”
顧懷餘摸了摸面前那束插花的花瓣,“不。”他說,“阿澤,我想和你談一談。”
他低下頭,對着一朵玫瑰輕輕道,“只不過如果沒有籌碼,我怕你不要我。”
作者有話說:有點小感冒,要休息兩三天,下次更新會在先微博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