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陸崇再見到那條項鏈,是在飛往境外的包機上。
他看見顧懷餘襯衫領口若隐若現的銀光,又瞥了一眼正陪着人玩國際象棋的傅立澤,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好像又很理所應當。
這架包機裏都是來往較多的朋友,沈家兄妹也在。沈平珊仿佛對顧懷餘興趣不減,捧着兩杯果汁坐在他身邊看他下棋。
傅立澤并不擅長這些,平常會消遣兩把。但沈平珊一坐過來,他望着沒有及時拒絕的顧懷餘,反而不肯輕易罷手。
結果連着兩局都是顧懷餘在放水。陸崇湊過來瞄了幾眼,實在不忍心繼續看,搖頭晃腦地走開了。
落地後,他們在離獵場不遠的度假酒店休息。用完午餐,就有人來說秦楷那一班人也到了。
傅立澤此行打出的旗號是要替顧懷餘跟秦楷緩和關系,老吳卻怕兩撥人真的火拼起來,特意把住的地方安排在兩個對角。
隔了半個海灣,頭一天秦楷便沒露臉。
傅立澤覺得顧懷餘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用他的名頭,問也不問秦楷怎麽也在,認真挑了別墅群裏最安靜的一間,像要和他好好度一周的假。
他坐在地毯上,取出送來的幾支半自動步槍和手槍匕首,很無聊地拆了又裝,架在肩上比了比。
動作熟稔利落,可穿着棉質T恤,只是個虛張聲勢的獵人。
傅立澤的心情松懈下來,坐到他身邊,“玩過槍獵嗎?”
“有兩次。”顧懷餘說,他正在低頭擺弄一支剛組好的手槍,感覺到男人從背後抱他,便下意識地把槍一轉。
那只手很快,傅立澤沒仔細看,半對着他的槍口就挪開了。
“這麽緊張,怕走火?”這上心的舉動讓他笑了笑,捏着顧懷餘腰間的軟/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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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擦過耳側,顧懷餘輕輕地縮了一下肩,靜靜道,“槍口不能對着人。”
好好的話被他說得太公事公辦。傅立澤親着他的耳廓,握住他的手把那支槍丢到一邊,“是不能對着人還是不能對着我?”
他平常不講這些,聲音喑啞濕軟,俗爛的調情也變得叫人心動得不得了。顧懷餘無法招架,軟乎乎地朝他懷裏靠。
傅立澤低低地笑,半銜着他脖子上的那條項鏈,在後頸上落下幾個發燙的吻,纏綿地把他放倒在地上。
他們在屋外泳池映照的粼粼水光中做愛。那條項鏈變成了顧懷餘身體裏所有情欲的開關與禁锢,而傅立澤就是鑰匙。
夜幕降臨前,傅立澤望着那張在落日餘晖中疲倦又安靜的臉,記起很早之前父母還在時的一次家庭度假。
他忽然想,下次應該帶顧懷餘單獨過來。
晚餐之前,陸崇過來敲他的門,說是剛從境內傳來一點資料要拿給他看。
傅立澤和他順着別墅群通往海灣沙灘的小路散步,和幾個助理交代盯緊合作研發案的推進。
那邊回答說一切如常,還算順利。傅立澤這才有點閑心翻看陸崇手裏的資料,都是近期針對秦楷的調查,有價值的信息不多,潦草翻過幾頁,他突然在一張照片前停下來。
“怎麽了?”
陸崇見他眉頭一擰,湊上來看了看,是一張秦楷出入秦叔別墅的照片,沒有很特別的地方,除了停在門前的車就是幾個保镖和副手。
傅立澤盯住露出半張臉的一個身影,在腦海裏極力回想,指了指,道,“這是秦楷的人?”
……這不是廢話嗎。陸崇有些無語。
傅立澤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個人,皺眉思索許久還是沒有結果,略微煩躁地甩開,說道,“還有資料嗎?”
“明天我讓他們傳過來。”陸崇看了看,滿口應承下來。天色已晚,他未留意傅立澤的表情,忙着沖沙灘另一邊走來的幾個人打招呼。
“阿澤。”沈平川過來點點頭,和他們一起往回走,“明天獵什麽?”
“不急,先跟那頭一起吃個飯吧。”陸崇朝海灣對角努努嘴,說道,“再說槍獵沒彩頭有什麽意思。”
“我倒是無所謂。”沈平川笑了笑,“平珊好奇,小丫頭急着上手。”
傅立澤颔首,“明天找兩個人先陪她去獵場走一圈。”
他回到別墅,顧懷餘剛從泳池裏爬上來,偷懶沒用浴巾便直接裹了睡袍。長得很快的頭發已經有幾縷貼上他的脖頸,讓傅立澤想起剛把他從監禁處撈出來時的樣子。
但顧懷餘已經被他養得更有肉感了一點,精神也要好得多,周身萦繞着細碎的光。
只有一件事是沒有改變的,他擡起頭,眼睛裏依舊滿滿是另一個人。
“過來。”傅立澤沖他伸出手,牽着他走進餐廳。
“明天中午去跟秦楷吃個飯。”他靠在餐桌邊沿,一手替顧懷餘拉開椅子,一手拿起一杯馬天尼裏的橄榄咬了一口。
顧懷餘當然沒有異議,“嗯。”
傅立澤喝下半杯酒,坐到他對面,輕松道,“明天你專心吃飯,別的什麽都不用管。”
聞言,顧懷餘正在切小羊排的手頓了頓,餐刀劃過餐盤,發出很小的碰撞聲。他的目光越過餐桌正中的幾支蠟燭,看着那頭的男人。
“阿澤……”
他的聲音太輕,淹沒在屋外一陣突如其來的夜風裏。
傅立澤沒有聽見,斜着身,心不在焉地喝完了那杯酒。
第二天直拖到中午他們才出發,傅立澤一向喜歡擺高姿态,讓秦楷在獵場的木屋酒店足足等了半小時。
出人意料的是秦楷并不生氣,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午後沈平珊執意要去東側的樹林裏走一圈,陸崇趁機替傅立澤打發走其他閑雜人等,只留他和秦楷在三樓繼續談。
顧懷餘在樓下的休息室裏打了一個淺盹,沒多久便被門外的動靜吵醒。
是沈平珊拎着一把步槍很新奇地在比劃,旁邊堆了幾只小獵物,大概是陪着去的人幫忙打的。
她看見顧懷餘站在門外,笑着沖他招手,“勞駕顧先生過來教一教我。”
顧懷餘慢吞吞走過去,提起槍之前還是回頭看了看。傅立澤果然已經談完正事,正在靠在露臺上朝這邊看。
他手裏拿着兩頁紙,表情陰沉。顧懷餘知道他是真的不怎麽高興,便緩緩放下槍,淡聲道,“沈小姐找其他人吧。”
他說完便別過臉去看樓上,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兒。
但傅立澤正在低頭翻看什麽,并沒有和他對視。那兩頁紙上是昨晚他要的更詳細的資料,調查的人賣力,把之前收集的一些零碎的照片和信息都整合了進來。
其中有輛黑色商務車和這個人一起反複露了幾次面,說是秦楷不常用的車。
那輛車和那個人一樣,都在傅立澤腦海裏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頓了頓,總覺得自己即将要揭開什麽,卻冷不防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槍響和尖叫。
他下意識地就去摸腰間的配槍,側頭向外一看,沈平珊一副被吓壞的模樣癱坐在一邊,不知從哪兒出現的秦楷正站在顧懷餘和那支步槍之間。
“是走火。”陸崇松了一口氣,又向樓下問,“沒事吧?”
已經有人去扶沈平珊,她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對顧懷餘道歉,“多虧秦先生剛剛反應快,不然……”
秦楷鎮定地擺擺手,退開兩步道,“沈小姐以後小心些就好。”
顧懷餘不動聲色地和秦楷拉開距離,又很快別過頭去看傅立澤。
眼見擋在顧懷餘面前的人純然是保護的姿态,傅立澤豁然開朗,瞬間想起許多眼熟的東西。
在酒店攬着顧懷餘的肩消失在轉角的背影,在顧家庭院出現過幾次的黑色商務車。
是秦楷鮮少露面的心腹,是秦楷不常用的車。
他低下頭,那些記憶和他手中的照片重重疊疊,分毫不差地貼合到一起。
沈平珊驚魂未定,沈平川已經聞聲趕過來了。傅立澤也順着廊梯一步一步走下樓,眼神緊鎖着顧懷餘。
沈平川頗為抱歉,直說今天的槍獵作罷,由他做東回酒店消遣。
顧懷餘卻像沒聽見他的話,平靜地看着還站在門廊陰影裏的男人。
許久,傅立澤出聲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拿起收在盒子裏的槍,随手扔了一支給陸崇,邊審視顧懷餘邊說道,“還早,打一局再回也不遲。”
陸崇抱着槍莫名其妙地看着要往外走的人,沒反應過來他又是哪兒不痛快,只好招呼人跟上去。
顧懷餘也取了一支槍走在最後,一進獵場的樹林,一群人便慢慢分散開了。他垂着頭,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才站住腳。
傅立澤身邊沒有人,站在幾步外的地方,擡手架着一支半自動步槍對着顧懷餘,“那邊有只獵物。”
顧懷餘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比了一個手勢,示意秦楷的人退開。他連把槍拎起來的意思都沒有,溫溫柔柔道,“是嗎?”
傅立澤看着他,“打獵連槍都不舉麽。”
顧懷餘朝他走了一步,好像還是昨天那個躺在他懷裏的虛張聲勢的獵人,嘴裏講的也是昨日的情話,“我的槍口不會對着你。”
他眨眨眼,茶色的眼珠裏純粹真摯,裝的都是傅立澤。又很深邃,像有經年不散的霧氣。
傅立澤此刻有點恨這雙勾他魂的眼睛,晃了晃槍口,冷笑一下,“是嗎?”
作者有話說:秦先生:家暴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