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特助把顧懷餘開車去接他的消息傳給傅立澤的時候,他正在酒桌上和陸崇聊記錄密碼的事。
“那個沉浸記錄的密碼有點邪門。”陸崇說,“我的人處理到第二層就沒進展了。”
“就到第二層?你養他們做慈善?”傅立澤言簡意赅地點評道。觀察多日,顧懷餘裏裏外外都被他翻了個幹淨,家底薄得可憐,哪有折騰複雜密碼技術的本事。
“啧,你不信就拿回去自己處理……”
話沒說完,傅立澤比了個手勢,打開聯絡器和人談着什麽。
“有事?”陸崇好心問。
“顧懷餘過來了。”傅立澤不以為意地說,眼睛掃了掃手中的牌,“打完這局我先走。”
陸崇會意地點點頭,又望見坐在傅立澤身後一臉怨怼的蘇岸,哂笑着不再多問。倒是旁邊的人插話道,“幾次了都,最近你這遲到早退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偷着結婚了。”
“你結婚了不是照樣在這兒鬼混。”傅立澤說。
“欸,別損我,咱們這圈裏結婚之後各玩各的海了去了。”那人說,“這張讓了。”
對方邊看牌邊壞笑道,“說起結婚對象……我可聽說老沈還是挺中意阿澤這個妹夫的。”
“八字沒一撇的事。”傅立澤端起酒杯吞了兩口,“他在幾個長輩面前應付應付而已,你也信。”
“有什麽不信的。再說老沈這兩年平步青雲的,難不成當他妹夫還能讓你吃虧啊。”
陸崇跟着多嘴插了一句,“那倒是,雖說老沈這人有點兒滑……但跟他沾個親,以後也能少操不少心。”
傅立澤不答話了,斜身靠在桌邊等開牌。
他這晚賭運很好,這一把又是贏,桌上的人紛紛起哄,“哪有人贏了就走的,再來兩局,再來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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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留下來周旋了一把,好不容易抽身出來,傅立澤擡手看表,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顧懷餘也不至于有那麽好的耐性等他吧。
傅立澤覺得今晚有些勞神,懶得再聯絡人,便預備直接叫司機把車開過來。
觀光電梯一層一層升上來,按鍵終于閃爍了一下,傅立澤擡腳要走進去,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背後小聲叫他,“傅哥。”
他還沒轉身就先頭疼起來,有些不快地說,“蘇岸,別太過分了。”
“哥。”蘇岸怯生生靠過來,在電梯門合上前抓住機會擠了進來,“你最近怎麽都不找我啊。”
他拉着傅立澤的手臂,做出慣常的調情動作,“有新歡也別忘了舊愛嘛。”
被追着糾纏一晚,傅立澤這會兒索性不避了,掐着他的下巴甩了一句,“用得着這麽費盡心思地找我?我看老吳挺喜歡你的。”
蘇岸那雙桃花眼眨了眨,眼神帶點媚意,貼上去親了一下他微涼的唇,“那傅哥看出我喜歡誰了嗎。”
今晚酒喝得略有些多,又碰着送上門的尤物,傅立澤隐隐覺得自己心底竄起一點火。他一把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四處點火的手,皺眉盯着眼前的人。
“叮——”
電梯運行到一樓,傅立澤朝外瞥了一眼,司機已經把車開到臺階下等着他了。
蘇岸還在不知死活地撩撥他,畢竟當過一陣子還算合拍的床伴,他谙熟勾起男人那些歪心思的法門。傅立澤手上微微用力,聲音已然變得有些低啞,“發什麽騷,想在這兒玩車震?”
聽出他話裏的潛臺詞,蘇岸興奮地舔了舔下唇,更賣力地往他身上膩。
傅立澤丢了一個眼神給司機,示意他把車開到僻靜些的地方。司機微微點頭,不敢多看,垂眼替他拉開車門。
男人微微躬身,正要坐進車裏,卻聽見顧懷餘的聲音從他身後不遠不近地傳過來。
“阿澤。”顧懷餘很平靜地叫了一聲,他站在幾叢綠植後面,旁邊是那輛傅立澤下午才開過的車。
蘇岸的表情瞬間一垮,他一邊瞪着人,一邊很不甘心地抓着傅立澤的襯衫,生怕松手人就變卦了。
傅立澤從剛剛那種醺醺然的氣氛裏回過神,不動聲色地拉遠了和身側的人的距離,冷靜地問,“怎麽還在這兒?”
顧懷餘看了一眼蘇岸,又重新和他平視,用這些天傅立澤教會他的那種禮貌而疏遠的口吻說,“要走的,去買了個小東西,耽誤了一會兒。”
他手上确實拿着一個東西,不太厚。傅立澤這才發覺自己思維變慢了,因為他理應很快反應過來那是一本書。
顧懷餘茶色的眼睛轉了轉,傅立澤來不及細究那點光芒是兩旁的夜燈還是別的東西,就聽見他說,“我先走了。”
顧懷餘轉過身,幹淨利落地發動車子,看也沒看站在車門邊的男人,便循着來時的路離開了。
其實顧懷餘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也沒有說,場面同之前那些小情兒争風吃醋比起來稱得上友好,但就是無可挽回地冷下去了。
傅立澤站到室外前後才幾分鐘,背上就洇了一層汗,潮悶濕熱,晾在風裏不适得要命。
他望着那輛絕塵而去的車,只有壓也壓不下去的心煩意亂。傅立澤沒再搭理被丢在一旁的少年,沉着臉讓司機徑直開車回別墅。
中心區到顧家老宅要穿過一段很長的高架橋,時間已晚,橋上車輛不多。顧懷餘面無表情,還算平穩地控制着方向盤,腳上卻猛踩了幾下油門。
車子發出隆隆的轟鳴,慣性讓那張被放在前排書飛出一張照片,輕輕飄起,複又落下去。
等人的一個小時裏,顧懷餘在後巷和旁邊的老書局打轉。深夜客人很少,服務生熱情地說可以随意看看。他随手抽下一本書,裏面就夾着這張拓印的卡西尼號最後所攝的土星照片。
是本記錄一些早期太空探索的科普書籍,半新不舊。顧懷餘平常不愛看這些,但等待漫長,無事可做,便翻了幾頁。
路燈昏黃的光影在車內漸次交替,顧懷餘伸手從煙盒裏抽了支煙點起來。他想起書中寫,人偶爾非常無情。土星和地球相隔十幾億公裏,卡西尼號飛行十三年,最終一頭紮進星雲中,興高采烈地執行早就預設好的自殺指令。
而顧懷餘一直在屬于傅立澤的那顆星球的地表上追逐不息,像一個天真愚蠢的機器,陷落在永遠追不上的地平線餘光裏。
傅立澤到家之後特意先在樓下沖了一個澡,覺得身上味道散幹淨了,才上樓回到自己的卧室。
可每晚靠在床邊安靜等他的人并不在,傅立澤透過落地窗看了一遍庭院的車,便意識到顧懷餘并沒有回來。
他的臉色立刻不好看了,掉轉腳步要去顧家拎人,剛打開門,又硬生生剎住了。
他和顧懷餘的關系說穿了不過那麽回事兒。顧懷餘喜歡他,他也需要從顧家身上撈到更多的好處,兩人互有索取一拍即合。
顧懷餘是個還不錯的情人,聽話溫馴,對他的要求無限順從。他們可以一直保持這種合作又親密的關系。只要不妨礙他原本的生活,傅立澤很樂意三不五時玩點真真假假的情侶游戲。
但是顧懷餘想要的顯然不止于此。
兩人就這樣默契地冷了幾天沒再見面。恰巧傅立澤有個生意不得不離開兩天,期間公事倒是一切如常,顧懷餘照舊很信任許特助,什麽都交給他打理。
再回來之後,傅立澤又恢複到之前的生活,每晚聲色犬馬的活動出席得更勤快了點。
陸崇不是第一次見他玩忽冷忽熱這一套,不算很驚訝,只是下午喝茶時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提醒了一句,“晚上合作商那個晚宴,顧懷餘八成也是要去的。”
傅立澤不置可否,上樓取幾份資料時不知哪根弦搭錯了,重新換過一套衣服,配了之前顧懷餘誇過好看的袖扣。
主辦晚宴的合作商實際是個政商掮客,人脈很廣,一見傅立澤入場便很熟絡地迎上來,“傅先生,好久不見。”
傅立澤今晚帶了一個男伴作陪,是個不常出入這類場合的小情兒,見到這架勢難免有些怯場。他沒什麽哄人的心思,不耐煩地叫人自己到一邊去吃東西。
“怎麽了?嫌這個不稱心那個不稱心的。”陸崇端着酒調侃他,“要不你下次還是帶蘇岸得了。”
“別提他了。”傅立澤說,“老吳沒告訴你?秦楷最近找他的茬,點名要人過去。”
“你也不攔着?”陸崇笑了一句。
傅立澤的目光在人群裏有意無意地掃視了好幾圈,總算找到那個要找的人,心不在焉道,“我攔什麽。”
顧懷餘已經不再是幾個月前剛從邊境區調職回來的青澀模樣,在一群人中間談笑自若,顯得十分游刃有餘。
他倒是心情不錯。
好不容易磨到晚宴結束,有些人離席有些人去樓上開始新一輪的娛樂活動,傅立澤才在走廊轉角逮住了闊別小半個月的人。
事實上顧懷餘并沒有躲他,見他走過來反倒率先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阿澤。”
他的聲音還是溫和的,“你不上樓去玩兩把?”
電梯恰好到了這一層,傅立澤盯着他不答話,把人拉進電梯裏。門緩緩合上,他們在不大的空間裏緊緊挨在一起。傅立澤語氣不善地說,“你上去幫我玩兩把?”
顧懷餘低頭看了一眼他扣的很用力的手,別開臉望了望下方燈火輝煌的夜景,回頭對他斯斯文文地說,“上去幫你輸錢?”
作者有話說:阿澤:跟我回家你想輸多少就輸多少吧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