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口是心非
兩個人像是有了默契，江天明不再詢問林風眠任何問題，林風眠也不再阻止江天明跟在自己身邊。
但是這種氛圍反而讓人難以忍受。
喬西與奕竹面對面看了眼，在對方的眼裏只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空虛寂寞無辜，只好繼續頹喪地低頭吃飯。
這樣的日子已經維持了好幾天，明明是原路返回，也沒有來時的急迫，卻比來時還要壓抑沉悶。
他們根本不知道江天明與林風眠聊了些什麽，反正自從出了那扇門，兩人就像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除了必要的談論以外什麽話也不說，連帶着他們也無話可說。
一般來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不過沒等到喬西和奕竹在漫長的大眼瞪小眼中爆發或是滅亡，解救他們的人來了。
像是早就約定好，沈墨染與辛月明一前一後到來，簡直堪比救世英雄，将喬西與奕竹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奕竹包了整家客棧，沈墨染又早已打理好周邊的區域，倒也不用擔心會有外人闖入或者偷窺。辛月明并不對自己吃別人喝別人住別人的行為感到羞愧，反而還大力贊揚了番沈墨染的謹慎，搞得喬西都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
不然無念公子在自己面前使勁誇林四少的手下是做什麽？
阿嬰前去接沈墨染，這幾日都沒有呆在林風眠身邊，也沒有被壓抑的氣氛所折磨。看見她回來，奕竹就像見到親人般熱情，鬧得阿嬰和沈墨染都一臉茫然。擔心這孩子是不是受不了北漠的天氣，腦袋被凍糊塗了。
“四少。”
林風眠擡頭，朝沈墨染一點頭，“嗯。”
雖然江水寒帶着喬西上樓整理房間，但此刻江天明與辛月明都在，沈墨染也不好說太清楚，只是模棱兩可地報告了自己的成果。
“知道了。”
林風眠再次言簡意赅回答了沈墨染，卻見他還站在自己身前，疑惑道，“還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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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沈墨染看向她的眸子裏似乎藏着什麽東西，引來辛月明滿是深意的笑，“只是，我能遲幾天再上路嗎？”
林風眠并沒有注意到辛月明的動靜，也只當沈墨染是有什麽事情，随意應道，“嗯，随你。”
沈墨染做事，她很放心，是以也不會問他為何留下。
“四少。”辛月明啃着蘋果朝她道，“外面都吵翻天了，你還這麽輕松啊。”
他視線落在她手中的話本上，伸手去抓，不出意外碰到了她的手指，但辛月明并未松手，而是錯過她的手背握住話本邊緣。速度不緩不慢，個中含義徘徊在有意和無意的邊緣，讓人分不清是嘲弄還是調戲。
“聽說林家有間院子仿蓬萊仙境建造，四少若是願意攜手同游，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解決的。”
說着，他掃了眼四周，沈墨染坐在一旁神情不變，像是不倒翁，林風眠沒有吩咐，他就只會在原地打轉。
可是另外兩個人就沒有那麽淡定了。
不等奕竹這個攪屎棍起身拍案叫絕，江天明已經起身将話本從兩人手中拿走，“吃飯了。”
這面癱臉，語氣正經的差點把辛月明也給糊弄過去了。
察覺江天明眼底的波動，辛月明心底偷笑，這小子，還裝。
“四少，你還沒回答我呢。”
像是天塌了都不會有反應的林風眠挑眉看了他一眼，搖頭，“本少還是喜歡與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把手同游。”
察覺出對方的意思是嫌棄自己老，辛月明面容一僵，也不繼續調戲對方，“嗯，那你準備怎麽對付他們？”
“對付？”林風眠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本少為什麽要對付他們？”
“你。”辛月明猛地看向江天明，對方卻移開視線，“你這是。”
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一下子笑出聲，“第一次遇見你這麽瘋狂的人。”
“父親。”
這種事，江天明怎麽可能會開心。
辛月明只好讪讪的收起笑聲，“那四少。”
他想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加油。”
“無念公子客氣了。”
場面重新回到那個尴尬又讓人焦躁的氣氛，奕竹現在十分羨慕上樓收拾躲過一劫的阿嬰，他簡直坐立難安。
不過比起他，更坐立難安的是辛月明，吃完飯就抓着江天明逃離現場，雖然美名其曰是出去散步。
“婉兒沒事吧。”林風眠看向還在慢慢吃飯的江水寒，“她一個人留在蕭家，可以嗎？”
“放心。”江水寒朝她微微一笑，“已經讓人把她接回逍遙派了，有師父看着，她很安全。”
“那就好。”
“天明從小就不怎麽會說話，這幾日沒惹你生氣吧。”
聽得江水寒突然說起江天明，林風眠竟是一愣，沒有說出話來。
她這一愣也只是一瞬而已，卻被身邊的沈墨染捕捉了個正着，眉頭微皺。
“還好，江宗主只是沒什麽表情，讓人不明白。”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有些多，林風眠潦草結尾，“可能會給人誤解吧。”
沈墨染眉間痕跡越發深刻。
“四少客氣。”江水寒笑道，“天明給你添麻煩了。”
“算不得什麽麻煩。”可能因為某人不在，林風眠似乎心情不錯，甚至輕松很多，“江大俠才是客氣了。”
兩人在這互相客氣，誰也沒注意到沈墨染面色不好。只有奕竹與阿嬰對視一眼，皆是不知該說什麽的輕嘆。
“真像。”
“？”林風眠不明白。
“四少和月明，還是挺像的。”
“本少和無念公子？”林風眠不失禮貌地微笑，“這還真是榮幸。”
誰知江水寒又接了一句，“現在就不像了。”
林風眠精致的眉眼一陣抽動，不知該說什麽好。
“看起來任性妄為，其實喜歡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背在身上，給自己增加束縛，這點很像。”江水寒道，“只是月明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掩飾起來，不會在不開心的時候說自己開心。”
林風眠表情要笑不笑的，“呵。”
将自家傻兒子拉了出來，辛月明直到走出客棧找了個涼爽的樹蔭下，席地而坐，然後示意江天明也跟着坐下。
“我問你，你到底跟林風眠怎麽回事？”
江天明心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沒什麽事。”
“得了吧。”辛月明直接一句話戳穿他的僞裝，“到現在還沒把人搞定，宋庭川怎麽教你的？”
江天明一口氣哽在喉嚨，硬是咳了出來，本想咽進去的話語也脫口而出，“那你怎麽不教我。”
辛月明一愣，江天明看他的表情還以為自己說話太重，正想說些什麽，就聽他笑了起來，伸手捏住自己的臉，“哎喲喂，小天明還學會撒嬌了。”
江天明扯開辛月明的手，實在不想理會這個一點都不像父親的父親，“別這樣。”
“是我不好。”辛月明收回手，“那時候我剛和小寒在一起，直接忽略了你。”
江天明揉了揉臉，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麽，你能把我救出來，還教我武功，不錯了。”
“之前作為父親我失職了，現在補回來可好？”辛月明語氣溫柔，目光也溫柔，還真有點父親的樣子，“看樣子林風眠已經下定決心與林志成同歸于盡，你決定如何？”
“我。”提起林風眠，江天明的心就像被攪亂的池水，根本靜不下來，總有餘波，“我想護住她。”
“這可不容易。”
“我知道。”江天明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但是，我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這樣坐視不理。”
“喬西告訴你了吧，現在林風眠已經成為武林公敵，只要為她說一句話，就會受到一樣的攻擊。”
“父親，到時候。”
江天明話還沒說完，就被辛月明瞪了回去，“我是這麽怕事的人嗎？早就跟你說了，我和你爹就是你的後盾，還有，莫問宗和無為宗是你的，你不要老想着自己是替那兩個甩手掌櫃當差的。”
他看着江天明毫無表情的臉，輕聲嘆道，“不就是與全武林為敵嗎？我又不是沒幹過。”
江天明心頭一暖，“父親。”
“不過我可跟你說，追老婆不是這麽追的。”辛月明信誓旦旦，“你只會跟在她身後做這做那，她又看不見，你要在她面前做，最好使點小手段，假裝重傷啊之類的，讓她知道你為她付出了多少。”
還沒嘚啵完，就被江天明打斷，“我要是這麽幹，恐怕早被轟出去了。”
林風眠不會讓一個沒有用的人呆在自己身邊。
辛月明一頓，想想也是，林風眠可不是一般女孩子，“那你跟她說你喜歡她了嗎？”
“我。”江天明遲疑了下，“她知道的。”
“你不說她怎麽知道。”
江天明靜默了一會，“我只要提起，她就會往林家與陳家的血仇上扯，反正，她不想聽我說這些。”
辛月明眨了眨眼，看向自家傻兒子，但想了想，還是沒有挑破。
畢竟有些事，他一個外人挑破，就不好玩了嘛。
與辛月明聊了幾句，江天明心情好了很多，還是決定與林風眠徹底攤開說清楚，但是在找到林風眠之前，他被沈墨染堵了個正着。
第一句話就是，“我希望江宗主能離我家四少遠一點。”
這第一句話就成功在江天明心底拉了一波仇恨值。
什麽叫你家？
第二句話就是，“四少不需要江宗主幫忙，有我就夠了。”
再次成功在江天明心底拉了不小的仇恨值。
有你就夠了？
“再見。”江天明懶得再聽，轉身就要走。
“江宗主，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四少好，就麻煩你立刻離開。”沈墨染上前一步，“我知道江宗主以前受過四少相助，但那是以前，江宗主若想報恩，離開才是正道。”
江天明步子一頓。
沈墨染以為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連忙道，“四少這麽多年來，早就不是以前你見過的那個人。”
“現在的她很強大，那是利用冷漠來保護自己，但她不是冷血動物，無法做到真正的冷漠。你根本不知道，她是經歷過多少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幅無堅不摧的模樣，她到底做出了多少改變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
“雖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是她好不容易塑造的強大外表，現在已經開始有了裂縫。”
沈墨染閉上雙眸，似乎是下了決心，“現在的她是林風眠，是林家四少。所以她不能軟弱，也不該把多餘的心思放在別人身上，我并不是怕她失敗，我是怕你會讓她重新變回原來那個有牽挂、會受傷的模樣。”
尤其是這個時候，對手是林志成，她不能分心。
一旦分心，後果不堪設想。
“謝謝你。”
沈墨染一愣，對于江天明的反應簡直莫名其妙。
江天明低頭輕笑，聽完沈墨染這番話，可以說是他這個月來第一次放松的時刻。
他一直在糾結的事情，沒想到卻讓沈墨染幾句話就打消了所有疑慮。
她心裏有他。
這樣就好。
“你什麽意思。”
“我會保護她的。”
江天明向他鄭重其事道，“這次，我會站在她這邊，絕不動搖。”
就在江天明被沈墨染攔住的時候，林風眠也被辛月明攔住。
她已經命奕竹與阿嬰整理好東西晚上離開，剛出門就被辛月明攔住，半強迫性的逼她與他上屋頂賞月。
擔心辛月明和她湊一塊兩人會打起來，奕竹與阿嬰一臉擔憂地站在下方看着他們，寸步不離。相比之下，江水寒就顯得心大的很，帶着喬西在屋內吃點心。
辛月明笑意盈盈朝兩人招了招手，拍開酒壇的泥封，給林風眠倒了些，“真是的，走這麽早做什麽？”
“無念公子。”林風眠握着手中的酒杯，分不清身邊那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再有幾日我就到驿站了。各大門派可都攔在那，你們也該走了。”
不知道蕭玉卿與何維豐兩個老狐貍是不是早早收到風聲，林風眠剛走沒幾天就各自裝作病重不理外事。所以林風眠可能是北漠國師的事傳回中原時，五大世家竟沒一個出來表态的。
而且這段時間北漠三皇子不知道從哪個旮沓角落裏冒出來，拿出各種證據，指證林風眠通敵叛國。雖然疑慮重重，官府是無法判定，但武林中早已把她當做老鼠蛀蟲，恨不得除之後快。
這個時候與林風眠一起出現，簡直是自動把自己的位置擺在全武林對面。
與武林為敵，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誰叫我那個傻兒子看上了你？”辛月明斜睨她一眼，仰頭喝了口水酒，“做父親的，當然是支持。”
“還是說，你覺得我和小寒會怕事？”
“但我是林家人。”林風眠看向他，神色認真，“陳家可是林志成滅的。”
“你什麽時候這麽聖母了。”辛月明打斷她，“把林志成的責任也擔在身上，不想着報仇了？”
林風眠還想再說，又被辛月明打斷，“你就承認吧，不就是不想把天明也扯進來。”
林風眠張了張嘴，也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只好吐出一個毫無意義十分爛大街的詞語，“可笑。”
“口是心非。”
面對辛月明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林風眠是怎麽都無法開口了，只好低頭悶聲喝酒。
她卻沒發現，自己根本沒想過反駁辛月明的話。
有時候，不反駁，就是變相地承認。
即使，她嘴上還是不願意承認。
“對自己坦誠點。”辛月明頭一次把自己擺在長輩的位置，語重心長，“遇到喜歡你的人可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更不容易。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卻讓它溜走，簡直浪費。”
“我不喜歡他。”
辛月明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他喜歡你就夠了。”
林風眠無話。
突然，辛月明笑出了聲，“四少，你不喜歡，還跟我扯這麽多有的沒的，自己不臉紅嗎？”
按照正常的林風眠模式，應該是甩臉就走。
林風眠今天真是把這輩子的無言以對機會都花光了，深吸一口氣，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
“你只是沒法心安。”辛月明輕聲道，“不過沒關系，這些他都會給你的。”
林風眠偏過頭看他，心裏像是線團卷在了一塊，根本縷不清頭緒。本該反駁，舌頭卻好像打了結，連話都不會說。
“走了。”
她實在不擅長解決這種情況，幹脆全部抛在腦後。這種辦法，實在是解決眼前問題的全能答案。
只不過等這問題真正擺在她面前、躲無可躲的時候，她又該做出怎樣的回應呢？
身後傳來辛月明懶洋洋地聲音，“一路順風，保護好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寫小說真不能斷，一斷發現思緒都有些斷，，，不過還好後面快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