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收尾工作
眼睛還是一時睜不開，林風眠皺起眉頭，點點頭。
明明昨晚是丢臉的那一方開始一本正經，江天明躊躇了半晌，“殘卷我已經找到了。”
林風眠心頭微動，卻不動聲色蓋住臉上那一分迷惑，“哦。”
她看不見江天明的神情，只聽他靜靜走上前，先是摸了摸她的額頭，确定燒徹底降下去，這才道，“你放心好了，這殘卷，我只會給你。”
她一怔，卻抿起唇不想搭話。
她有點生氣。
感覺好像江天明瞞了她什麽，這種感覺，很不爽。
江天明卻了然，眼裏滿是笑意，“這殘卷說起來也不是我找到的，是我的手下。”
說着，他用哄小孩的語氣道，“你就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滿頭金星終于散去，林風眠也總算看清了眼前人，他正噙着一抹笑意，離自己非常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見他修長的睫毛。
上面承載了滿滿的光輝，是她永遠都觸碰不到的明亮。
她突然有些累了。
“我沒生你氣。”
第一次，林風眠在江天明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僞裝與尖刺。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林風眠一愣，下意識朝後退了些，撞到結實的坑壁才發現自己根本退無可退，藏住微抖的右手，她臉上迅速換上往常僞裝的微笑，“你想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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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敏感的像只刺猬，剛剛觸碰到一點禁忌，便豎起全身的刺，如此警惕。
江天明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他還有漫長的一段路要走，卻不知何時才能讓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心實意。
雖是這麽想，但他沒有一絲退意，對上了林風眠濕漉漉的黑眸，他輕聲道，“殘卷我交給你，你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
他的眸子波光粼粼，好像盛滿了日光，暖洋洋的又很明亮，可即便這雙眸子再溫柔似水，裏面的某樣東西卻刺得林風眠的雙眼又痛了起來。她輕輕移開視線，動作謹慎而又小心翼翼，卻又讓人看不懂，她真實的想法。
江天明知道她在掂量着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倒也不急，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陽光正好，時間仿佛在這一秒停滞，連慌亂的心都不由自主開始平靜。驀地，上方傳來的清脆鳥鳴，讓林風眠終于意識到她必須做出決定。
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她輕聲道，“林海音。”
聲音雖輕，但落在江天明耳邊十分清晰，他眼角染上笑意，“林海音。”
“為什麽取這個名字？”
“我母親喜歡海，曾經父親說過要帶她看看真正的大海，可是沒有實現的那一天。”她眸子裏流露出難過，即便低垂的眼睑遮住不少情緒，但還是能感受到略顯沉重的哀傷，“所以她自己去了海邊。”
父親這兩個字讓江天明身子一震，下意識慌了心神，但他強行控制住自己，盡力不顯現出來。也幸好林風眠處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并沒有太過在意他的表情，或者說，即便看見了感受到了，也不會在意。
“世人都以為我父親是林志成，你也這麽想嗎？”
江天明再也忍不住，眼裏滿是驚詫，“我讓人調查很久，只有這個答案。”
随即他露出興奮，“難道不是？”
林風眠扭過頭，冷笑了聲，“不是林志成，也是林家人。”
她這一句話毫無懸念讓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淪為硝煙彌漫的戰場，再加上毫不掩飾的冷漠，讓江天明心如刀絞。
“我們就不能不吵架嗎？”
“有林家和陳家的關系在前，我們不可能和平共處。”
“為什麽你總是拿這個當借口？”
江天明直白的質問讓林風眠面上的冷漠一滞，她擡眸，終于認真的與他對上了視線，也讓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情緒，“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你忽略也會存在的問題，我不是那這個當借口，而是借這個警告你，離我遠點。”
“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她不是瞎子，江天明這段時間的改變她不是看不見，正是因為看得清清楚楚，她才更要讓他認清楚現實。
不止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寫着離我遠點這四個大字，江天明滿腔的憤怒和怨念在她面前潰不成軍偃旗息鼓。
他垂下頭，低聲道，“我當然知道。”
林風眠不再糾結于這個亘古不變卻又無解的話題，反而問道，“殘卷呢？該給我了。”
“你哥呢？”
其實江天明有些緊張，他知道，這句話就像打開魔盒的鑰匙，也許會突然放出不知名的怪物，也許，什麽都沒有。
沉默，還是沉默，顯然林風眠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想法。
“真正的林風眠呢？”
不死心，江天明這次毫不顧忌，哪怕林風眠周身環繞着可怕的氣壓，臉上寫着再惹我就揍你的表情，他也不在意，“他在哪？”
“死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林風眠就卸下一身刺，仿佛剛剛那一臉心情不好要打人的人不是她，平靜道，“他死了。”
“為什麽？”
江天明下意識追問，他命人查過，是林皓成命人将住在海邊的母子三人接回林家，那個時候，這個林皓成應該是林志成。那麽既然後來林海音将林志成給殺了，那麽真正的林風眠也不該有事才對。
“這不該你管，江大宗主。”林風眠站起身，卻因為太急導致眼前又冒起金星，但她很能裝樣，硬是沒讓江天明發現問題，“再在這呆下去，哪怕你派再多人幫忙引開北漠人視線，我們也走不掉了吧。”
“摩羅的身份，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看見林風眠眸中顯眼的疑惑，他簡單道，“我請父親幫忙。”
“無念公子？”
林風眠迅速在心底琢磨着林志成眼下身邊那幾人的功力，前段時間他特地讓奕竹将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還有門派底細搜集來。雖然記性不好，但林志成身邊幾人，他還是清楚的，可是稍微比對了下，林志成一方必定慘敗。
輕嘆一聲，林風眠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本想讓林志成完成最後的計劃，讓他有點圓滿的最後結局。既然無念公子出手，那麽現在看來，連這點最後的小平靜他都沒法享受。
“我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去。”
看來林志成想逃，都逃不掉。
“你在想什麽？”江天明問道。
“同情他。”林風眠扭了下僵硬的老腰，又運動了下脖頸，擡頭看了看頂部，又轉而看向江天明，招手道，“過來。”
沒有跟上她節奏的江天明詫異道，“做什麽？”
林風眠一臉大度坦然，“我現在沒有任何內力，難道你指望我爬上去嗎？”
昨日急急忙忙，倒也沒怎麽觀賞四周環境，老老實實趴在江天明的背上，林風眠有了閑情張望，可看清楚後卻有些失望。畢竟位置偏北，大都不像江南濕潤暖和，哪怕是北漠皇帝的禦花園裏，都沒有多少花草，山石倒是不少。
雖然比起江南的溫婉細膩，這裏景色多了些随意粗犷，但對于林風眠來說，還是蕭家的花園布置更符合她的胃口。這個想法若是被蕭玉卿知道，恐怕又會一陣憂傷。他好不容易送走的大佛居然遠在千裏之外還在肖想他家，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可能是江天明的後背很溫暖，也有可能是發燒後身體還有些虛弱，林風眠居然在江天明的背上睡着了。聽見身後傳來輕微規律的呼吸聲，江天明心底的煩躁竟不知不覺少了很多，腳步也順着放慢，仿佛想留住這少有的平和時光。
只是他腳步再慢，也會到達終點。
一夜沒有消息傳來，奕竹早就急得滿頭大汗，連同阿嬰也開始坐不住，兩只無頭蒼蠅在自己眼前毫無頭緒地亂轉，喬西表示很心煩。
“你們就不能歇一會嗎？”喬西不知第幾遍重複道，“我家公子既然跟去，那就能把林風眠安安穩穩地帶回來，有點信心好嗎？”
這幾句話他不知重複了多少遍，一遍比一遍沒感情。
“我不是不放心江宗主的能力。”奕竹像是累了，終于一屁股坐下來喝了杯茶，滿臉擔憂道，“只是阿，”他意識到自己差點出錯，連忙改口道，“我家少爺怎麽對江宗主的你也知道，這兩個人在一起不可能有和平的時候。”
話音剛落，他就眼睜睜看着自家公子趴在江大宗主的背上呼呼大睡，氣氛和平得很。
朝衆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江天明小心翼翼将林風眠放下，輕聲道，“父親有消息傳來嗎？”
江風立刻遞出一封信件，跟着輕聲細語道，“在這，昨晚就到了。”
只是簡單幾句話幾個動作，上前查看林風眠情況的奕竹卻倏地一震，昨晚莫問宗的人來送信并沒有避着他，這封信是他眼睜睜看着握在江風手裏的。
可不知為何，當時他還沒有任何異樣，現在這信到了江天明手裏，他反倒有種預感。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江天明面有喜色，既然父親傳信來，那就說明有了答案。他有些緊張，手上速度不減，接過手下遞來的小刀，挑開火漆，輕輕抽出信紙。
到了此刻，他也不算對摩羅的身份毫無線索。
“嗯。”趴在桌上的林風眠突然發出一聲輕哼，眼睛還未睜開，便喃喃道，“奕竹？我餓了，給我去買點栗子。”
站在一旁正手足無措的奕竹愣了下，沒能反應過來，“哈？”
可能是女人的直覺很準，之前還默不作聲的阿嬰不動聲色扯了下他的衣袖，面上一片淡然道，“走吧，少爺想吃，就給她買。”
“哦。”看出阿嬰眼底隐隐的警告，奕竹即便反應慢半拍也明白過來，林風眠只是找借口把他們趕出去而已，“好，我去找找。”
察覺出氣氛有恙，喬西一縮脖子，毫不遲疑地做出選擇，朝江天明道，“公子，那我也先出去幫忙準備午飯。”
江天明神色有些凝重，點頭道，“好。”他握緊了手中的信，視線慢慢轉向趴在桌上的林風眠。
手下人走了個精光，屋裏只剩他們二人，一時間安靜的只剩呼吸聲。
“可以說說，為什麽趕他們走？”
江天明有些緊張，手裏薄薄的一張紙竟像是有千斤之重，他有些握不住。
既然都發現裝睡，那她也不用再這麽麻煩地裝下去。林風眠直起身子，手指虛扶在太陽穴上，懶懶地看向江天明，手中的信紙。
“你不是想知道摩羅是誰嗎？答案就在你手中，看了，就知道了。”
“為什麽趕人。”江天明問，“你不要這樣。”
“噗嗤。”
林風眠輕笑，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沒什麽，只是想和江宗主聊一聊而已。”
“所以，聊什麽。”
林風眠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反問道，“江宗主為什麽不看看手裏的信呢？”
“不用看也知道。”江天明面色平靜，“摩羅就是林志成。”
“江宗主還算聰明。”
江天明有些無奈。
從她說出自己一身內力來自于森羅萬象的殘卷時，別說辛月明，江天明便已經推敲出來。當初澤墨堰事件後，林志成不知為何活了下來，甚至有可能替代了自己弟弟林皓成的身份，成為林家家主。
林風眠沒必要說謊，因為那時候，距離她出生還有幾年時間。
而林皓成生性溫和，做不出留下殘卷的事。
那麽，她所謂的殺父弑兄的傳言，殺的是林志成吧。
他的心又有些痛了起來。
當時的林家，已經變成一片散沙，為了身邊的人，她不得不撐起了林家，面對那麽多流言蜚語。但是現在的林家已經不需要她，她也可以随時丢掉這個包袱，所以才這麽無所謂嗎？
所以才這麽輕易，就心甘情願掉入林志成的陷阱嗎？
難道這世上，沒有一樣事物，一個人，能讓她留戀嗎？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随手翻開手中的紙條，卻猛地一驚。
江天明的情緒太過外露，林風眠不由問道，“怎麽？”
剛剛還平靜的江天明手指微微顫抖，可能是抖得太厲害，連聲音都開始抖了起來，“父親說。”
“他們沒有發現摩羅，只見到了北漠的五皇子，對方承認國師其實是林家四少，林風眠。”
林風眠卻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而是挑了挑眉，“哦？”仿佛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所以一點都不在意。
“而且父親說，他沒有注意，這消息已經傳回了中原。”但她表現的越冷靜，江天明越是擔憂，“只怕現在，全武林都知道了。”
“接下來，應該就是證據了吧。”林風眠笑道，“嘛，對于他來說，這點東西，應該是不在話下。”
“你。”
為什麽這麽平靜？
“江宗主在替我擔心？”林風眠突然收起笑容，“行了，接下來就看戲好了。”
她不喜歡江天明這種眼神與這個表情。
淺棕色眸子蒙上了層紗，多了幾分憂愁的味道，他眉間輕輕皺起，露出兩條淺顯的細紋，連嘴角都有向下撇的趨向。從發梢到下颚，都散發着一種我不甘心我很擔心的味道。
他們不應該距離這麽近。
江天明只要像以前那樣冷漠，靜靜看着事态發展就好。
有些意外的是，江天明并沒有反駁她，而是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提出了一個要求，“讓我送你到蕭家。”
這不是什麽難事，林風眠随便點了點頭，“也好，就當是那時候我當你小厮的回禮好了。”
江天明心底落寞，我們之間，一定要算得這麽清楚嗎？
他不再反駁就這麽乖乖接受了這個說法，倒是讓林風眠不自覺地哽在那裏，心裏像是被貓撓了一爪子，怎麽都癢，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他為什麽不問自己想做什麽？
如果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那麽為什麽不阻止自己？
這癢隐隐約約，想忽略也忽略不掉，頓生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為了趕時間寫的囫囵吞棗，等有時間修一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