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懷鬼胎
“既然如此,那這賞花宴,居然就只剩下本殿與公主兩人了。”
一直坐在角落裏的獨孤仲走了出來,臉上滿是意得志滿的笑容,卻刺激的在場衆人氣血上湧。明明是蕭家舉辦的賞花宴,留在最後的卻是北漠人,這簡直是在衆人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但上首的幾人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江陵撇了撇嘴,朝江天明道,“這些人,就是想激你出手。”
“我知道。”江天明低聲道,“只是我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江陵笑了笑,視線卻往江天明身後的林風眠飄去,“借用民間的矛盾,想上升到朝廷,割地賠款,這不是他們最愛做的事嗎?”
江天明臉上滿是無奈,“我不過有個莫問宗宗主的名頭而已。”
“但也足夠他們槍打出頭鳥。”江陵摸了摸江天明的腦袋,這已經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在他心裏,江天明還是那個脆弱的只能被大家呵護的小孩子,“誰叫你傻,柳梵悠教你幾招,你就順着他答應當宗主。”
“這是我想做的事。”江天明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不僅僅是為了報答大師父。”
兩人說話間,獨孤仲已經與獨孤娑交上手,臺下人議論紛紛。大家議論倒不是因為獨孤仲的身手讓人驚豔,而是蕭玉卿不動聲色的表現。
這次賞花宴的頭名獎勵不一般,五大世家的書閣可以借用觀看不說,還可以在五大世家的前輩中任選一人挑戰一次。
五大世家的書閣裏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入的,更何況獨孤仲與獨孤娑,一個是北漠皇子,一個是北漠公主,不論是哪個人勝出,都足夠讓人擔憂不已。
“對了。”林風眠輕輕打了個響指,引來了江天明與江陵的注意,“本少記得這次有規定,不能傷害一花一草嗎?”
江天明點點頭,“怎麽?”
這次不僅是江陵,連蕭玉卿和何維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
林風眠也不隐瞞,擡手指去,“那你們看着附近的花草。”
大家順着他手指出的方向看去,挂在籬笆上本是裝飾用的喇叭花,有些變了色,有些被獨孤仲的掌風扇落,滿地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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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獨孤仲與獨孤娑也漸漸分出了勝負,一掌過後,獨孤娑輕飄飄往後退了幾步,笑道,“三哥,也不讓讓我。”
獨孤仲将一片衣角削落,微微笑道,“九妹請見諒,這種時候,憐香惜玉反而會深受其害。”
理了理有些亂的頭發,獨孤仲笑意盈盈地朝蕭玉卿道,“蕭先生,勝負已出,本殿可以向江宗主請教了吧。”
“勝負确實已分。”蕭玉卿慢條斯理道,“但可惜,三皇子與九公主的比試不能作數。”
獨孤仲笑意變淡,見蕭玉卿不是在說笑,冷笑了聲,“先生這是何意?”
蕭玉卿沒有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林風眠。
“還真是可惜啊,在這裏比試,可是要按規矩來。你們都不看規矩的嗎?”暗嘆一聲老狐貍,林風眠裝作無辜,指了指不遠處籬笆上的喇叭花,“賞花宴比試向來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但大家都懂。那就是,不能傷害一花一草,你看之前這裏花開的那麽好。”
“現在呢?”
說完,林風眠快速地朝蕭玉卿遞了個眼刀,這老狐貍可真是一點也不願吃虧。
對付北漠人,都要他出手。
獨孤仲臉色越發地難看,恨聲道,“原來中原武林就是這麽不講信用,說過的話,可以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自己理虧還不詞窮。”林風眠随口吐槽,“真是臉皮厚的喲,地上掉的牆灰都不夠你擦。”
“殿下。”隐在角落裏的國師摩羅走了出來,終于願意出現在人前,“本尊早已告訴過您,中原人都是說話不算話的人,您又何必與他們認真呢?”
“唉,除了臉皮厚,還喜歡自說自話。”林風眠扣着手指下了最終定論,“果然天寒地凍的時間長了,腦子也就容易凍壞。”
江天明擡手用桌上的折扇截住一道銀光,頭也不回将林風眠從他身後探出來的腦袋塞了回去,眸中含笑教訓,“叫你不要說實話,瞎說什麽大實話。”
雖然江天明一直站在林風眠面前沒有動過,更沒有露出一點要遠離他的跡象,但林風眠也沒想過他會這麽明顯的偏袒自己,甚至連這麽明目張膽的話都說得出口。
其實他完全可以像蕭玉卿一樣,站在旁邊靜靜看戲就好了。畢竟他們之間的生意,只是他僞裝成江天明的小厮而已,并不是讓江天明一直護着他。
江陵也被江天明吓了一跳,哪怕他經常給自己一個‘驚喜’,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強硬直白,還是讓他反應不過來。
“天明。”江陵連忙低聲提醒,“別忘了他們的目标就是你。”
來不及回應國師摩羅,江天明的突然插嘴讓獨孤仲也露出驚愕的表情,身邊摩羅突然附耳,随即他之前被阿四逼出來的些微焦慮神色被掩住,逐漸變成了氣定神閑,“江宗主,你對身邊人這麽信任,就不怕到時候被反咬一口嗎?”
江天明不為所動,淡淡道,“我做什麽,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獨孤仲上前一步,眸中滿是得逞的笑意,“若是別的事,那也就罷了。”說着,他故意頓了下,才道,“只怕江宗主也被蒙在鼓裏,您身後這位,可不是普通的小厮。”
之前被江天明簡單明了的強橫頂了回去,獨孤仲念着即将到來的場景也不生氣,伸手指向江天明身後的林風眠,“這人之前一直在我那裏當下人,手腳還算伶俐,我就讓他打理我的書房。沒想到啊,才幾天功夫就偷走了我一份重要的東西潛逃出走。”
江天明明顯察覺到各種目光聚集過來,想要越過他,去仔細打量身後的林風眠。他眸色深了深,緊緊盯着獨孤仲。
原來他猜錯了,對方的目的并不是他。
但是思及林風眠要與他做的交易,他反應過來,眸色一黯。
林風眠是早就預料到如今的狀況,所以才要求做他的小厮嗎?那麽之前,,,
身旁江陵悄悄握緊了拳頭,獨孤仲分明是想帶走林風眠,或者逼林風眠交出森羅萬象的殘卷。
若是第一點還好說,可若是後面那一種,今日在大庭廣衆之下恐怕沒法善了。
被江天明擋住的林風眠全然沒有一點擔憂的神色,反倒是笑意盈盈地看向獨孤仲。
“我們找了許久,才找到這人的蹤跡。”獨孤仲唰的一聲打開扇子,動作英俊潇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十分舒暢,“手腳不幹淨的人,江宗主怎麽能放在身邊呢?”
“有何證明?”
“沒有什麽證明。”獨孤仲底氣十足的說出這句話,完全不在乎四周抛來的各種各樣視線,“但他偷走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是什麽?”
“當然是。”獨孤仲笑了笑,眸子裏閃爍着不知名的光芒,引着衆人下意識集中注意力在他的身上,“森羅萬象的殘卷。”
臺下不明真相的衆人紛紛露出驚詫、疑惑、擔憂、喜悅,甚至是貪婪的目光,但突然而來的一聲斥責,将人們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說謊。”
人群之中林傲雪走了出來,她瞧都沒瞧一眼阿四,陡然冷聲道,“林志成就算帶着殘卷下地獄,也不可能将殘卷送給你們北漠人!”
林風眠猛地看向她,她的右手臂不自然地垂着,右手也掩在寬大的衣袖中。再次看向北漠人,林風眠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眼底還帶着冷冽的寒光。
獨孤仲神色一怔,瞥了眼角落裏的國師,卻得到一抹同樣疑惑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林小姐,您是如何得知的呢?據我所知,您和林風眠,好像關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殺父之仇了。”
“我和林風眠關系好不好,是你們北漠人能知道的嗎?”林傲雪反問道,“難道說,北漠皇子不關心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臣民,天天關注我們林家的雞毛蒜皮嗎?”
被林傲雪反将一軍,獨孤仲的臉色可不僅僅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心裏暗罵手底下做事手腳不幹淨利落的人,後悔當初沒有與林家其他人打好關系,一面加深臉上的笑意,“我北漠的事自然會關心,只是當年林志成将殘卷交付于我們,這點确實是真。”
說着,他朝國師的方向看去。
國師摩羅在衆人的目光之中站起身,從侍從手裏拿起一封信件,“大家可以看看,這是林家家主專用的信紙。”
蕭玉卿冷着臉讓下人去拿過來,剛摸在手裏,他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這确實是林家家主最喜歡用的紙,尤其是信上的簽名,還有最熟悉的林志成的印鑒。他瞥了眼事不關己态度的林風眠,朝衆人點點頭。
可是看林風眠的模樣并不驚訝,蕭玉卿面色和緩不少,心情卻緊張起來。
誰知道這家夥又想幹什麽。
“這真是林志成的信!”
“怎麽會這樣?”
“還能怎麽樣,林志成就是個吃裏扒外的賣國賊,居然會把森羅萬象的殘卷交給外人!”
“呵,他那種人,連謀反都做得出,更別說這種事情,可不就是這樣。”
衆人的紛紛議論之中,林傲雪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心底一直堅信的某樣東西被擊碎,她下意識望向臺上的林風眠,喃喃道,“怎麽可能?那不是一直在你手上嗎?”
“哦?”一直觀察着林傲雪神情的摩羅立刻抓住機會開口問道,“林小姐,什麽叫做一直在你手上?”
“看來林小姐也認識此人,而且,還知道殘卷在他手上。”獨孤仲微微笑着,怎麽看都是得逞的傲慢,“江宗主,還請讓開。”
江天明輕哼一聲,正要上前,卻被身後林風眠突然伸手拉住。他神色一震,用盡全身的力氣将那股莫名生出的失落之感壓回去,緩緩地退開,給林風眠讓出路來。
林風眠收回手,緩緩上前開口道,“三皇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何必将這種莫名其妙的罪名按在我身上呢?”
見林風眠終于開口,獨孤仲眼裏驚喜的光芒越發激動,“你果然還在狡辯,還不快交出殘卷!”
此話出口,連臺上蕭玉卿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三皇子,真當他中原武林沒人了嗎?膽敢在衆人面前張口就要殘卷。而見到衆人神色劇變,國師臉色也不大好看,連忙拉住獨孤仲,示意他收斂一些。
“狡辯?”林風眠輕輕笑道,“那請問,你知道我叫什麽?”
獨孤仲下意識想要開口,幸好被國師攔住,總算攔回了一點理智,“你問我這個做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你只怕不知換了多少名字。”
林風眠垂眸,輕輕嘆了聲,不知是在可惜還是在想些什麽,随即又道,“那之前,你為何沒有認出我?”
衆人反應過來,之前北漠公主獨孤娑上場,與林傲雪比試時被林風眠打斷過。那時獨孤仲早該認出他來,可為何偏要在賞花宴比試結束後,才出來指認。而且還和殘卷有關,這分明是早已有所企圖!
“三皇子。”蕭玉卿總算找到機會将這群攪亂賞花宴的入侵者趕出去,沉聲道,“這裏不是你們胡亂撒野的地方!”
“蕭先生。”摩羅站了出來,“此人身上确實有殘卷,為何不願相信呢?”
“除了污蔑我在北漠呆過一段時間,你們有什麽可以證明我身上有殘卷的存在?”林風眠面帶不屑,輕蔑地看着摩羅,“沒有證據就随便指證,這就是你們北漠人的行徑?”
摩羅瞪着身邊的三皇子,肺都快要氣炸。他知道三皇子因為當年大皇子被林風眠害的慘死一直心懷忿恨,但也沒想到三皇子這麽不經挑。
本來他們準備拿到第一後與五大世家詳談,順便将林傲雪弄走,然後暗中逼迫林風眠拿出殘卷。
沒想到三皇子直接在衆人面前脫口而出,手下人還沒看住林傲雪,更沒想到蕭玉卿和江天明這麽護着此人。
今日看起來,是沒法翻盤了。
但,絕對不能讓林風眠好過。
“中原人一向講究禮數,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摩羅恢複了鎮定的神色,暗中扯住身邊的三皇子,又将冰冷的視線投向林風眠,“偷走別人的東西,總是要付出代價,你記住了。”
林風眠低頭輕笑,差點連身子都控制不住不停地顫抖,漸漸忍住笑意,他猛地擡起頭,指着摩羅高聲道,“偷?殘卷即便真屬于林志成,也不可能屬于你們北漠!”
“就是!”
被林風眠的情緒一挑,衆人被調動的也情緒激昂起來,開口罵起北漠人。
“這話說的沒錯!你們北漠還想肖想中原的寶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被摩羅惡狠狠的一瞪,衆人的氣焰反而更高,紛紛朝北漠的幾人投以鄙視的眼神。混亂之中,摩羅帶着獨孤仲臉色有些灰敗,如同打敗了仗一般灰溜溜拖着尾巴走了。
“諸位,請跟我來。”
見北漠人終于離開,蕭玉卿站起身,眼尾餘光瞟向林風眠。
很明顯,是讓林風眠也跟過去。
“蕭先生。”林風眠卻将蕭玉卿叫住,問道,“請問蕭家大夫在哪?”
各大世家都會自己養些大夫備用,蕭家這次辦賞花宴更是請了不少名醫前來。但讓蕭玉卿驚訝的是,這可是林風眠第一次對自己使用恭敬的語氣。
蕭玉卿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人群中的林傲雪,了然道,“神醫籬柏就在府內,林小姐一起來吧,正好看看傷勢。”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