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英雄?狗熊?
北漠公主的外袍上纏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鈴铛,就連手腕到腳踝,都滿是金光閃爍的小鈴铛。随着她的走動,便會發出各種叮叮當當的動靜,仔細聽着,便可以發現鈴铛是按照某種規律搖晃發出的聲響。
遠遠望去,楚腰衛鬓,也不過如此。
更不用說這位公主長相美豔,光是出場,都不知道引走了多少人的心。一時間,不少人都看呆了。
“她很擅長用毒,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鈴铛有迷惑人的作用。”江陵輕聲講解道,“據說前幾天北漠人故意挑釁,正是這位公主動手,導致不少人受到她的蠱惑,到現在還沒有人能恢複過來。”
“找人看了嗎?”
“找了,但是沒有人能找到症結。”江陵皺眉道,“恐怕只能請徐老前輩出山幫忙。”
擂臺之上,岳雲很是鄭重地朝獨孤娑行了一禮,“請。”
對面獨孤娑擡手半掩着臉,只露出一雙妖冶的眸子笑道,“少俠真是客氣了。”
嘴裏說着客氣,可明顯她手上動作沒有客氣,揮手甩過一道金線朝岳雲而去。而她一動手,外人才看得清楚。
她居然沒有拿出任何兵器,只是手腕上原本纏着的鈴铛滑落在手心裏。原來她是利用串起鈴铛的繩子與人比試。
“可別小看她那串鈴铛繩子。”江陵身旁不知何時湊過來的冷悠然輕聲道,“據說是用北漠養的蠱蠶吐出的絲制作,堅硬無比,利可削石。那蠱蟬據說邪門的很,可能還有其他的可怕作用。”
冷家雖被逐出五大世家,但在江湖中還是一大勢力,而且只有其餘四家以及各大門派的精英才知道此事。冷珎琰居然也厚着臉皮裝作無事人,繼續與人談話,只是目光觸及江天明身邊的林風眠時,還是不由自主地縮手縮腳。
“哼。”對于冷家的人林風眠都不喜歡,幹脆直接笑出聲,“冷小姐,可別亂信這種傳言,這繩子要利成這樣,那她是金剛不壞之身嗎?”
冷悠然露出受傷的神情,本以為江天明會體貼地阻止林風眠,卻沒想到江天明居然點頭應聲道,“利可削石,也是因為她內力深厚,并非繩子原因。”這分明是現場打臉。
江婉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點面子也不給。
這麽一來冷悠然面色窘迫,可身邊的江陵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她心底滿是倉皇,又擔憂又憤怒。
Advertisement
沒人顧得上她的窘迫,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擂臺上。
此時臺上的岳雲明顯被鈴铛聲音影響,整個人神色不對,甚至連步伐都有些問題。
“又要輸了。”
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朝臺上指指點點。但沒有一人阻止這場比試,所有人,都是旁觀者,對于岳雲日後會受到什麽影響,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會當做談資,說完了,笑完了,就罷了。
“停!”
在竊竊私語中,華山掌門岳長風猛地站起身,朝臺上已經停手退開幾步的獨孤娑道,“公主,小徒已經敗了。”
獨孤娑微微一笑,點頭道,“掌門願意認輸,本公主很開心。”
她這話說的絲毫不給面子,岳長風臉色不好,卻也沒有直接反駁。
畢竟岳雲還在臺上。
“認輸?”
“沒想到華山派居然這麽膽小。”
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人在下方嘲笑,華山一衆面色都有些不好。
一直沒有注意臺上情況的江天明擡眸,望向帶着一衆徒弟離場,在滿場各式各樣眼神中卻依舊挺直脊梁的岳長風,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岳掌門是個人物。”江陵也不由欽佩,“只是可惜,北漠人絕不會輕易罷休。”說罷,他的眸色暗了暗。
果然,在岳長風離場後,獨孤娑站在臺上輕笑道,“沒想到中原武林這麽不禁事,稍微幾招就認輸逃跑啊。”
玉石撞擊般靈動的嗓音響遍全場,居然沒有一人敢出聲迎戰。之前還竊竊私語的人們,立時不敢開口說話。
“三哥,看來這最後,是我們兩個決鬥了。”
獨孤仲坐在國師身邊遙遙朝獨孤娑點了點頭,“我很期待。”
“是嗎?”随着人群散去,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走了出來,“可惜妄想永遠不會實現。”
“這是。”江陵看見對方劍鞘上的林字,不由驚訝道,“是林家的人。”
他下意識看向閑到無聊嗑瓜子的林風眠,發覺對方面色冰冷,好像,是在生氣。
只是不知道生的是什麽氣。
少女略顯單薄的身姿在人群中并不顯眼,開口之前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可是當衆人看清她劍柄上的刻字和圖案時,漫不經心地眼神紛紛變得異樣起來。
“林家?林家怎麽還有人敢來蕭家的賞花宴,也不怕丢人顯眼被趕出去。”
“誰知道呢。之前也沒見林家的人上臺比試啊。”
“你不知道?五大世家的人可以免除前面的比試,直接上臺跟人比。”
“土老帽,這都不知道。只是這規矩正好叫這小姑娘鑽了空子,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改變。”
除了當日在場的人,無人得知冷家被踢出五大世家之列,冷家人厚着臉皮參加賞花會,衆人也懶得拆穿,而林風眠的身份,更是無人知曉。
臺上知情的衆人視線紛紛落在了江天明身邊的林風眠身上,卻發現他只是噙着不鹹不淡的笑,似乎對臺下人的評論毫不在乎。
江婉兒擔憂道,“阿四,要不要。”
“無事。”林風眠收起視線,拿起白玉盤裏的瓜子放進嘴裏,“那丫頭,也該受點挫折了。”
縱是臺上再多神色各異,但臺下人卻不知,紛紛議論起來。
有年輕的不知道的開始詢問,“這林家,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現任林家之主林風眠,是殺父弑兄才得以上位。據說他成功掌權後,殺了族中長老數十人,愣是把林家搞了個翻天覆地。”
“據說,當夜林家的整座莊園,都籠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據說,連地面都變成了紅色,到現在,都是紅色的,還一股子血腥氣呢。”
這話就說的有些玄幻了。
但此時,根本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有人驚懼,“這麽狠毒?雖說他是私生子,但也是血脈相連,他怎麽下得去手?”
“果然是流着與那個人同樣的血。”有人鄙夷,“陰險狠毒這種詞彙,就是為他所造。”
有人無謂,“不管如何,人家現在可是把林家打理的蒸蒸日上,一點也不比當初巅峰時期差。”
大多數人還是不贊同,“說是這麽說,但這手段實在是。”
太狠毒了些。
不過與林家的傳聞相比,這位林傲雪的姑娘,實在不像是在那種血腥之地長大的人呢。
林家的女孩安安穩穩站在臺上,猶如空谷幽蘭,清新怡人,将之前獨孤娑身上鈴铛帶來的魅惑氣息逐開,似乎連空氣都清爽了不少。
“繼續吧。”
蕭玉卿并沒有開口詢問臺上衆人的意見,他只是偏過視線與林風眠對視一眼,便輕易下了決定。
既然蕭家人都發了話,那其他人更沒有反對的資格,紛紛将目光重新投向擂臺之上。獨孤娑一直在玩弄着手裏的鈴铛,聽到蕭玉卿的話,她才擡眸正視眼前的少女。
“你叫什麽名字?”
“林家,林傲雪。”
“北漠,獨孤娑。”
林傲雪拔出劍,寒光穩穩指向眼前不遠處的獨孤娑,點頭道,“請指教。”
“林傲雪。”江陵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原來是七小姐。”
随即他又疑惑道,“可為何只有她一人前來。”
視線投向林風眠,對方卻在閉目養神,顯然是不會回答了。
臺下有人肆意嘲笑道,“看來林家是真沒人了,連個鎮場子的都沒有。”
蕭玉卿與何維豐嘴角皆露出無奈與嘲諷的笑意,但有人敢這麽說,也是因為擂臺上林傲雪的功底,明顯還差些火候。幾個回合下來,明眼人都能看出,獨孤娑漸漸處于上風,林傲雪不過是苦苦支撐罷了。
“啊!”
看見獨孤娑驀地收起手裏的鈴铛,轉而從身上摸出一個形狀奇怪,有點像戒指的小玩意套在手指上,一直關注的江婉兒忍不住小聲驚叫起來。
不僅僅是江婉兒,臺下人群也露出了驚憂的目标。雖然林傲雪是林家的人,但她這不服輸的堅持與認真,終究讓不少人對她改觀不少。
江陵眯起眸子,緩緩開口道,“她手上這戒指裏全是毒,只要沾上一點,立刻就會見效。”
身邊江天明還沒說些什麽,就聽林風眠突然問道,“什麽效果?”
“昏睡。”林四少突然發話,江陵便簡單答道,“也有腐蝕性的藥物,但我們并不清楚還有沒有其他效果的□□,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同一種。”
擂臺上,林傲雪已經在獨孤娑的攻勢下不停朝後退去,見到獨孤娑拿出那枚奇怪的戒指時,她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異樣,更加小心謹慎起來。而幾次連擊不中,又一時找不出漏洞的獨孤娑開始急躁起來。
她猛地将鈴铛繩當鞭子般甩向林傲雪,林傲雪提劍一擋,卻不由自主矮了半截身子。林傲雪臉色一緊,獨孤娑的身上帶着奇特的香料味,現在想來應該有麻藥的成分,她之前吸入不少,顯然是發作了。
獨孤娑也察覺到她的變化,嘴角露出奇異的微笑,擡手準備朝林傲雪的面前揮動。林傲雪咬牙,她想動彈,可藥物的作用加上獨孤娑的鈴铛繩讓她用盡全部力氣,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抵擋,只能下意識閉上雙眼。
一陣風聲掠過,随即是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林傲雪猛地睜開眼,獨孤娑已經退出很遠的距離,正氣急敗壞看向上首的方向。她順着對方的視線迎上去,看清那人的臉,就這麽呆愣在當場。
“你是誰?”
獨孤娑惡狠狠地瞪向林風眠,沒有多想手裏的鈴铛便朝他的方向甩去。
誰知林風眠不想當英雄更不怕當狗熊,直接往江天明的身後鑽。一旁江陵還未回過神,已經是看的一愣一愣。明明之前這人還一臉正義拿起江天明手裏喝茶的瓷杯就往場上砸,下一秒直接認慫往江天明身後鑽。
這,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該說果然不愧是林家四少,能屈能伸,嗎?
在場大多數人都反應過來,卻又無言以對。
還從未見過這麽慫的救人方法。
江天明倒是自覺,上前擋住林風眠,一手拿起桌上剩下的骨碟,扔向獨孤娑的鈴铛繩。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只聽見一連串的鈴铛聲響,鈴铛繩中途被截住,由着慣性繞上了骨碟。獨孤娑暗含其中的內勁被輕松卸去,整條繩子軟軟的墜落在地上,帶起一片塵土。
“在下就一無名小卒,公主問了也不會記得。”
林風眠從江天明身後探出一個腦袋,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全場的人聽了個清楚。
“無名小卒。”這話獨孤娑如何會信,冷哼一聲道,“什麽無名小卒,能如此膽大!”
哪怕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裏,林風眠也照樣将無賴耍到底,“我天生膽子比人大一倍,怎麽了?”
印象中中原人一向講究禮儀,哪成想居然碰到林風眠這樣臭不要臉的人,獨孤娑一時僵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傲雪盯着林風眠看了好一會,輕輕哼了聲,收起劍朝獨孤娑道,“公主身手了得,甘拜下風。”說完,便轉身離去。
她的動作給了獨孤娑一個臺階下,自然,獨孤娑也就懶得去找她的是非,只是林風眠卻是逃不掉了。
獨孤娑一指林風眠,嬌聲道,“你,上來。呆在下面裝什麽英雄好漢,有種就上來比試比試。”
她長得漂亮,聲音又嬌媚,一時間竟然無人反駁她這顯然不合規矩的說法。
有江天明這麽一尊大佛擋在自己前面,林風眠根本不擔心這位公主能越過江天明對自己做些什麽,搖頭,“我既不會打架,又不會解毒,一上去,不就是被你揍的份。”
臺上一衆人眼睜睜看着這人裝傻充楞,呆呆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就你上來和我打。”獨孤娑的指頭方向偏了偏,指向了江天明,“江宗主,身為中原武林第一宗門莫問宗的宗主,總該沒有借口了吧。”
對方直接指明他的身份,江天明略有些驚訝,不過北漠一直妄想染指中原武林,他身為莫問宗宗主沒有大肆宣揚但也不算什麽秘密,獨孤娑知道并不出奇。
只是臺下一圈人卻滿臉驚訝,像是震驚到無法言說。
繼澤墨堰事件之後,原莫問宗宗主柳梵悠作為右相的身份被暴露。一時間莫問宗在江湖上風生水起,再加上無為宗宗主宋庭川向全武林公告,日後無為宗并于莫問宗門下,此後再無無為宗後,莫問宗成為江湖第一宗門。
沒想到臺上看起來這麽年輕的男子便是那莫問宗宗主,無念公子與逍遙派江水寒的養子,江天明。
見臺下人的模樣,林風眠挑眉,似乎想到了什麽好消遣的方式。
他突然湊近江天明,狀似無意,卻又大聲問道,“公子,莫問宗是什麽,很厲害嗎?”
身邊江陵眉毛抖了抖,這個人,也太喜歡演戲了吧。
別說林風眠用這麽大的嗓音說出來,就是用正常的語調,周圍人也能聽個清楚。
“厲害?”江天明瞬間明白了林風眠什麽意思,依着他的意思垂眸解釋道,“我也不清楚。如果所謂的第一就算是厲害的話,那就是厲害吧。”
林風眠是想借這個機會,撇清自己的身份,徹底裝作什麽都不懂的小厮。但江天明不會懂,他為何要這麽做。
更不會知道,林風眠早在他之前一步,将目标放在了這群北漠人身上。
随即江天明擡眸看向獨孤娑,神色淡漠,“公主的要求,不合規矩。五大世家雖然有越過初試的資格,但也只能有一次,還望公主見諒。”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江天明這擡眸的一瞬間,他眼底飛快閃過的情緒,只有林風眠捕捉了正着。
是落寞。
林風眠有些奇怪,對于江天明來說,有什麽值得落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