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禍害千年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蕭玉卿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衆人見證傳聞中的殺人魔出現在自己眼前,還鬧得五大世家一頓雞飛狗跳,哪裏還記得提什麽森羅萬象相關,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想到林風眠傳聞中的手段,還有他離開前‘和善’的‘勸告’,紛紛起身朝蕭玉卿告辭。
見林風眠安穩離開,不知為何江天明也下意識松了口氣,他居然在緊張。發現這一點,江天明一怔。
衆人紛紛離開,江陵見機也向蕭玉卿告辭,帶着江天明與江婉兒離開。
“林四少,今日一見。”江陵一路想着林風眠的事而沉默,走到一半,忍不住感嘆道,“實在是出乎意料。”
雖然與傳聞相差無幾,但畢竟對方是以江天明的小厮身份出現,這前後的反差,他一時半會還是轉不過來。
“大師兄。”江天明的危機解除,江婉兒自然開始擔心江陵,“你私自與冷家解除婚約,江叔叔會不會。”
“沒事。”這種事江陵還不會放在心上,“若是父親今日在這,也會做出這種舉動。”
說罷,他摸了摸江婉兒的腦袋,笑道,“蕭叔叔該慶幸,今日是我在這,若是伯父或是宋先生在此,恐怕就不是現在這麽輕易結束的。”
辛月明宋庭川柳梵悠都是極其護短的人,蕭玉卿卻看中這幾人都不在場,還有江天明擔憂有他夾在中間導致江家難做的心理,借着冷家打壓江天明以及莫問宗。
但這三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只要得知這一切,必定會鬧得雞犬不寧。
所以說,林風眠不止是幫助了江天明,也算是幫了蕭玉卿與江家一個忙。
“天明?”
江天明這一路明顯心不在焉,走在他後面的喬西都擔心他下一秒就會撞到樹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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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明回神,可這不在狀态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擔心。
“我去找何老與清源大師聊一聊,你和婉兒回去小心些。”
“嗯。”
“哥?”與江陵道別,走在路上江婉兒看了他好幾眼,才開口問道,“你是在想阿四的事嗎?”
她這麽聰明,江天明是想裝傻也沒辦法。
江婉兒知道自己猜對了答案,也不等他回答,便繼續問,“你是在擔心阿四的态度嗎?”
江天明唯有沉默。
妹妹太聰明了怎麽辦?
了然一笑,江婉兒雙手背後,一蹦一跳轉到江天明身前。
“哥,你再怎麽不承認,也還是相信了我的猜測不是嗎?”她眼角滿是小得意,期待地看向江天明,“要不要,我直接去問她。”
這樣的話,也不用江天明在那裏患得患失的猜測。
江天明一怔,“問她什麽?”
“問我什麽?”
江天明與江婉兒連驚訝都來不及,只是條件反射般看向頭頂。除了綠葉和藍空,還有一張熟悉的臉,嘴角噙着他們不熟悉的笑容。
身後喬西剛想動手拔劍,被江天明擡手攔住,輕巧地吩咐道,“你先回去。”
喬西抿唇,自己竟然沒有察覺有外人存在,實在是失職,但他還是聽從了江天明的吩咐,收劍離開。但離開前,還是給了那人一個警告的眼神。
即便,對方毫不在意他的威脅。
“喲,回來了。”
樹上靠着一個林風眠,正朝江天明遙遙一舉杯,他就這麽随意地癱坐在樹上,手中酒壺竟也沒撒。
不過一會功夫未見,也不知道他從哪取的酒。
或者該說,偷?
而那雙帶着各種情緒的眸子,讓江天明再次開始迷惑。
江天明定了定神,回複平日的鎮定,才開口問道,“你來這做什麽?”
“來與江宗主做一樁生意。”林風眠從樹上跳了下來,帶起一陣葉子嘩啦啦的聲響,“欠你的一次已經還清,咱們也算沒有瓜葛,最适合做生意了。”
落地的時候他着力點主要在左腿上,顯然右腿的傷還未痊愈。
江婉兒一直目光不離他的腿,擔憂道,“你沒事了吧。”
“沒事。”林風眠朝她笑了笑,又看向江天明,眼中滿是與人交易該有的真誠,“怎麽樣?”
江天明沉默着,驀地思緒回到了之前。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他一點都不顧忌,暧昧地趴在自己耳邊輕語,又是那麽親近的語氣,鬧得自己不敢擡頭,生怕讓別人看到自己發紅的臉頰,造成這個結果的他卻神色如常。
“江宗主,這次還清,咱們就毫無瓜葛了。”
他就是這麽冷靜又沉着地将這種話說出了口。
毫無瓜葛?說的那麽好聽,那你現在為何還要來找我做生意?
還未意識到自己生氣的江天明冷哼一聲,甩袖便走,“我為何要與你做生意?”
別說滿臉莫名其妙的林風眠,就是熟悉他性格的江婉兒也愣在原地,“哥?”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哥哥這麽突然胡亂撒氣的模樣,難不成,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一瞬功夫,江婉兒便一臉八卦拉住了江天明,撒嬌道,“先聽聽阿四要和你做什麽生意嘛。”
其實江天明在說出剛剛那話的時候就後悔了,這時有江婉兒給他臺階下,自然停下腳步要聽聽對方想說什麽。
“四少要與我做什麽生意?”
“生意嘛。”林風眠并不在意江天明心裏轉過了幾個彎,對他來說,江天明此刻在想說什麽都與他無關,只要願意與他做生意,這就足夠了,“很簡單,就是賞花會這段時間裏本少繼續僞裝成江宗主的小厮,必要時,還需要江宗主幫忙打掩護。”
不是什麽難事,江天明自然不會拒絕,“那報酬呢?”
“報酬?”林風眠笑了起來,“江宗主随便提,只要在本少能力範圍之內,一定做到。”
“什麽都可以?”江天明反問。
林風眠并未放在心上,自然錯過了江天明眼中的深意,甚至還提醒對方,“當然,江宗主可要好好想一想,虧了的話,可別怪到本少身上。”
“那阿四要和我們一起住嗎?”江婉兒才不會在意兩人做什麽生意,最重要的是林風眠還願不願意與他們相交。
“不了。”想起這段時日以來睡的硬木板,林風眠想都未想便直接拒絕,“還是一個人住一屋舒服,等賞花會開始,本少會來找你們。”
江婉兒略帶可惜地看着林風眠的背影消失離開,随即又開心起來,“太好了。”
“如果。”江天明心底打了一個突,“他不是。”
江婉兒明白江天明心中還在猶豫,鄭重道,“我相信,是她。”
“好吧。”江天明知道江婉兒認定的事,多少牛多少馬都拉不回來,“反正等父親來找我們,就知道真假了。”
與前幾天相比,林風眠此刻身輕如燕,簡直随時能飛起來。他一路歡騰地縱身躍上樹梢,小腿的隐隐作痛都沒有打斷他興奮的心情。
“阿眠。”
樹下一道輕喚讓他腳下一軟,差點頭朝下栽在地上,幸好及時穩住身形。腳一落在地面,他立刻挺直腰杆站好,附上一個讨好的笑。
“老墨啊,好久不見啊,過得好嗎?”
“好?”沈墨染涼涼的視線落下,坐在院中唯一的石桌前緩緩品茶,“你要是少給我惹事,我能活到兩百歲也說不準。”
“哪能啊!”林風眠連忙奉承道,“老墨你可是能活千年的。”
說着,還朝沈墨染身後奕竹發射冷眼刀。
老墨來了你都不提醒我!
奕竹很可憐,明明是四少不讓他們跟着,連消息都不讓傳。
正與奕竹‘眉來眼去’,沒成想被突然擡頭的沈墨染抓了個正着,不好意思笑笑,林風眠低頭繼續裝乖小孩。
“千年?”沈墨染直接忽略了他的奉承,一點都不給好臉色,“你是想罵我禍害遺千年還是烏龜老王八?”
“哎喲你咋就這麽聰明。”
說完了才記得捂嘴,林風眠這驚訝與擔憂的臉色裝的可真夠矯揉造作,連奕竹都不忍再看。
“好了。”沈墨染‘啪’的一聲放下茶杯,琥珀般的淺色眸子劃過一道光亮,“說正事。”
他上下打量了番林風眠,“聽說你剛剛耍了好一通威風,心情很爽吧。”
林風眠低頭沒說話,站在那可憐兮兮地像被罰站的小孩。
沈墨染也沒讓他坐下,繼續道,“咱倆認識也有二十年了,為了別人耍威風,今個兒我還是第二次見。”
“也不是什麽大事啊。”林風眠小聲嘟囔。
不是什麽大事嗎?他可還記得第一次。
那次過後,整個林家徹底翻天地覆,再無人記得前任家主的名字。
想到這,沈墨染眼神驟然變利,“你這個人一向懶惰,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而且按照我們的計劃,現在暴露身份危險重重。”
“林風眠。”喊名字的時候他特意加重了語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對不起。”林風眠是個識時務者,見沈墨染是真的生了氣,連忙道歉,“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任由我的身份暴露呢?”
“那你做什麽了?”
“奕竹。”
察覺到墨先生的視線看向自己,奕竹躬身道,“是這樣的,四少借着這次身份暴露的機會,命我們觀察各大門派以及五大世家的動向。”
沈墨染重新看向林風眠,他反應過來,“你想借此機會試探對方的底牌。”
如此一來,到底是何人暗地裏幫助‘那個人’搞了小動作,也一目了然。
“如果他們在這裏按了探子。”林風眠擡手,手指彎曲向下指着腳下的大地,“那麽賞花會的時候,自然會自己送上門來破綻。”
估計,那個人都不敢親自出現在自己面前吧。
“如果對方看穿了你的計劃呢?”
“哎呀那只能說,那個人,終于學乖了。”
畢竟,是從地獄中爬回來兩次的人呢。
沈墨染忍住一杯茶水潑在對方臉上的沖動,他已經明白,林風眠扯了那麽多有的沒的,就是想躲開他的責備,“夠了沒有?”
見沈墨染是真的要生氣,林風眠瞬間恢複低頭乖孩子的模樣,“對不起。”
真要讓沈墨染責備什麽,他也做不到,只好揉自己的太陽穴,“行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
“江天明性格溫和,不代表他就能好相與,他背後,可是有着莫問宗與無為宗,還有一個逍遙派。”
換句話說,林風眠想惹事,也要看看江天明背後的幾人。
“啧。”林風眠撇了撇嘴,“我沒想利用他對付那個人。”
“最好如此。”沈墨染只覺得自己就是帶熊孩子的操心父母,此刻唯有心累兩個字,能夠完美诠釋他現在的狀态,“不然這爛攤子,我可沒法替你收拾。”
“唉,說的好聽。”林風眠攤手,“哪次你替我收拾爛攤子了。”
院子裏瞬間沉默,站在一旁的奕竹默默轉身。
真是受不了這兩個互相拆臺的主子。
為了在沈墨染面前避嫌,直到賞花宴前,林風眠都沒有來找江天明。其實林風眠自己也在奇怪,為什麽當時就想幫江天明教訓冷家人呢?
對他來說,冷家也沒有觸及他的利益,以前遇到這種事頂多心裏不爽,面上還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可能是因為他看不慣江天明被冷家人逼得那麽窩囊的樣子吧。
畢竟江天明可是幫了他不少,他這個人,一向有恩必還。
嗯,一定是。
林風眠自我解釋了一番,便将這事抛在了腦後,江天明雖然迷惑但也沒放在心上。只有江婉兒這個旁觀者,這幾日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直到賞花會林風眠來找他們還露出八卦的眼神,視線在江天明與林風眠身上來回亂轉。
林風眠似乎是沒睡好,在江天明身邊找了個位置就抱着胳膊呼呼大睡,一點形象也不顧。喬西看着他這自來熟的模樣眉頭一跳,到底是顧忌着林風眠的身份,沒有和他計較。
好歹裝小厮,就裝個樣子也行啊。
等林風眠睡醒,初始的比試已經過半。基本大部分稍有才能的弟子都上去比試了番,但出彩的,不過寥寥數十人。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打擂臺。
蕭家的賞花會的擂臺以及規則變來變去,卻有一個宗旨沒有變過。
比試時不能傷害場內任何一朵花,哪怕是圍牆上最不起眼的小喇叭花。
這次擂臺賽也是如此,最終入圍的只有十人,所以誰堅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可惜這規則對于第一個上場的人不太公平,要撐到最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經過抽簽決定,蕭玉卿念出了第一個倒黴鬼的名字。
“華山派,岳雲。”
原來是一個熟人,林風眠沒有焦點的目光倒是凝聚了些,伸長了脖子去張望擂臺上的情形。
一旁江陵問,“這人你們認識?”
江天明點頭,“路上遇見。華山派年輕一輩的弟子裏,算是資質出衆。”
“是嗎?”江陵笑道,“能得你一句資質出衆很不錯啊。”
臺上幾人嗑個瓜子閑聊幾句的功夫,時間也就過去,但對于臺上的人來說,卻度日如年。
上首的一排精英人士之中,滿打滿算也只有林風眠認認真真看着岳雲的比試。
不說閉目養神的蕭玉卿,何維豐依舊與清源大師聊上了瘾。江陵與江天明低聲閑聊着一路來的情形,有時候江婉兒還會插幾句嘴。
就他們說話的空檔裏,場上岳雲已經接連打敗五個對手。
“還不錯。”可看見新上場的人,江陵的笑意不由僵住,“怎麽她這麽早便上?”
江天明看了眼擂臺邊正邁着蓮步娉娉婷婷上場的女人,仔細辨認了下,對方身上穿着北漠人的服飾。而且這周身氣度,看起來,并非普通人。
“此人是誰?”
“北漠的公主,獨孤娑。”江陵冷笑道,“這次賞花宴本是本着公平的原則,想要給小門派多些機會,沒想到卻被外人鑽了空子。”
江天明神色一凜,“除了她,還有誰?”
北漠公主絕不可能孤身一人出現在這種地方。
江陵随意指了臺下一處偏僻的角落,面露無奈,“還有北漠國師摩羅和皇子獨孤仲。”
江天明眸色一暗,冷聲道,“他們居然還有臉來!”
這是林風眠第一次見江天明如此神色外露,即便面癱沒有表情,卻無法忽略他眼裏滿腔的恨意。
他順着兩人視線看去,待看清對方身形便很快移開,心中竟出現了失落的情緒。
啧。
林風眠再次對北漠報以厭棄之情,并對那兩人下了最終定論。
麻煩的人。
江陵握住江天明的胳膊緊了緊,“天明,冷靜點。”
江天明閉眸穩住情緒,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