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華山遇襲
走至轉角,阿四猛地咳出一口血來,扶着假山的石頭搖搖欲墜。驀地,憑空出現一道黑影,伸手扶住了他的身軀。
擔憂的聲音響起,“少爺。”
“你怎麽來了?”阿四推開他的扶持,冷冷道,“不是說過,你們不能出現在江家人的面前嗎?”
“少爺!”聲音有些焦急,“今日我沒跟在你身邊,就弄成這幅模樣,你讓我們怎麽可能放心你一個人與江家人呆在一起。”
“沒事,小傷而已。”
知道自己說不過阿四,只好掏出瓷瓶遞給他,“少爺,至少吃藥吧。”
阿四接過藥瓶朝嘴裏倒了一顆,“沈墨染那個家夥,到底查清楚了沒有?”
“墨先生說,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基本可以确定了。”
阿四動作一滞,良久,握着藥瓶的手一緊,“那很好啊。”
“墨先生擔心少爺安危,希望少爺盡早回到家中。”
“還沒到時候。”
“可少爺這幾年四處游蕩,不就是為了。”
既然墨先生已經确定,他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何少爺還要呆在外面不回家。
“呆在江天明身邊,是最好的防護。有莫問宗的協助,就連那個人,也不會想到我居然會在江天明身邊當小厮。”
“但江家。”
明白對方的意思,阿四擡手阻止他,“江天明并非是非不分的人,即便無念公子前來,也不會對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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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行了,一點小傷而已,用不着亂了手腳。”
喘了口氣,阿四面色好看很多,“莫邵雍你們追到沒有?”
頓了一下,“沒有。”
“捕風捉影號稱留影不留人,江天明師承無念公子都追不上他,你們也不用太過計較。”阿四難得安慰人,卻還是嘴下不饒人,“只是以後別亂嘚瑟,人外有人。”
“是。”
“行了,回去休息吧。”
清脆的馬蹄聲在羊腸小道上響起,濺起不少飛石與塵土。像是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為首的那匹馬漸漸慢了下來,發出一聲嘶鳴後轉過頭望向來時的小路。江天明勒緊缰繩,伸手拍了拍馬脖子,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無奈。
随後的喬西神情不爽,似乎被他的情緒影響,□□的馬也暴躁地來回踏步,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前沖出去。江婉兒勒住缰繩,回身看向後面的阿四,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你慢點啊!”不遠處,阿四手忙腳亂趴在馬背上沖着馬出聲求饒,手中裝着銀子的包袱卻始終不願松開一點,生怕手一松就會掉,“我這胃都要被你抖出來了!”
他座下的棗紅馬不屑一顧哼哧了一聲,繼續我行我素地小碎步跑着,颠的阿四差點有了翻白眼的沖動。這一路颠簸他五髒六腑全部被倒了個個,恨不得拉出來重新裝整一番再給他塞回去。
“現在後悔沒租輛馬車了?”江婉兒看着身後慢吞吞趕上來的阿四,伸手遞過去水袋,“喝點吧,空着肚子會更難受。”
“大小姐,這不是租不租馬車的問題。”阿四皺着眉一口氣咽了一大口水,大喘氣道,“咱們走這小道是為了抄近路,就是再好的馬車也能颠上天。”
他們出了蘇州城在附近城鎮休息一晚後,早晨便出發前往蕭家山莊所在的信州,這吃完飯後再沒有多餘的休息時間。馬背上颠了一天,阿四的傷還未全好,這一路上吐下瀉沒有停歇,吃了吐吐了吃,沒完沒了。
看着他的模樣,江天明頓時萌生了種自己在虐待小厮的錯覺,亦有不少愧疚感。
剛想問問他情況如何,江婉兒卻先他一步詢問道,“那你能行嗎?”
江婉兒左右看了看,這條道上沒有人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看來只能就地休息。
江天明同樣擔憂他會撐不住,也開始思索在這附近休息的可能性。
聽出江婉兒的疑惑,阿四笑了笑,“放心,這點路而已。”他怎麽可能在妹子面前表現出虛弱的一面。
喬西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裝模作樣。
江天明視線落在阿四的鬓角,那裏已經隐隐露出冷汗,頓時有種好笑的無奈感。都這種時候了,還強撐。
“不然還是休息一會吧。”
正想強制阿四下馬休息,江天明卻敏銳地察覺到附近林子裏傳來打鬥的聲響,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什麽情況?”
發現江天明的神色變化,視線也停留在一個方向。江婉兒好奇地探頭探腦,剛想要一探究竟,卻被江天明策馬擋在前面。
“人不少。下馬,你們兩個找地方躲好。”
江天明顯然對避開這些人沒有明确的把握,才會這麽說。指的自然也是江婉兒與阿四,喬西不等江天明命令,便下馬來到江天明身後。
當然阿四也知道,要不是因為帶了他這個拖後腿的存在,若是只有他們兩人帶着會點武功的江婉兒,肯定能輕松避開。
為了小命着想,阿四乖乖抱着銀子下了馬。可沒想到腳剛挨着地面,一道冷光擦過他的小腿,火辣辣的疼。原本颠簸過久阿四就有些腿軟,這下子徹底支撐不住摔倒在地。幸好江婉兒動手扶了把,不然他這幅身體,早就散了架。
見此情景,江天明連忙将兩人的身影遮掩在身後,揮劍掃開剩下幾枚亂箭,“快點躲起來。”
阿四點點頭,也顧不得作亂的肚子和不停流血的小腿,抱着包袱與江婉兒一同竄進附近的灌木之中。與江婉兒剛剛掩好身形,就見一群黑衣人圍着另一群穿着門派服侍的人,邊打邊退出林子。
一方人馬黑衣蒙面,看起來個個身手不弱,一方像是某個門派的弟子,可惜阿四對門派不熟認不出。其中還有幾位姑娘,被圍在中間正照顧着一個負傷的人。
兩方人馬看見小路上憑空冒出的江天明,不知是敵是友,一時間紛紛停手。
“你是誰?”領頭的黑衣人率先問道。
紋絲不動站在原地,江天明随意打量了下另一撥人,轉而問向黑衣人,“打劫還是殺人?”
他這話問得奇怪,所有人都愣了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這年輕人身後只跟着一人,牽着四匹馬出現在這偏僻小道,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可是此刻遇見有人打鬥也不躲不避,不是知道自己功夫太弱躲不開,就是不怕被牽連。
而他剛剛既然能說出那句問話,明顯沒有這點顧慮。
黑衣人迅速想明白這點關系,簡單做了個手勢,外圍幾個黑衣人便從後包抄江天明與喬西。
“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黑衣人話音未落,另一撥人裏,一位手握長刀的年輕少俠開口道,“這位公子,你還是趕緊躲開吧。”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了起來,“華山派教出來的徒弟果然不錯,可惜,今天你們誰也逃不出去!”
“華山派。”江天明擡眸望了眼剛剛開口的少年,身上青衣雖然有些髒亂,但也确實是華山的衣服,難怪看起來這麽眼熟,“不知姜青雲長老為何不在?”
華山派的衆人一愣,臉上神色複雜無比,甚至,還有些悲傷。
其實江天明只是想起之前搜集的消息,這次華山的帶隊長老,叫做姜青雲而已。
為首的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開口問道,“這位公子認識姜長老?”語氣裏明顯帶着猶疑。
話音剛落,先前開口與江天明說話的少年突然大聲叫道,“小心!”而他身後不少華山派的姑娘也紛紛露出擔憂之色,有人甚至叫了出來。
原來是圍在江天明身邊的黑衣人趁衆人不注意,竟提劍朝江天明背後刺去。
衆人心提到了嗓子眼,而江天明卻沒有任何動靜,仿佛絲毫不為自己擔心。
剛近江天明的身,黑衣人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使不出力氣,擡眼一看,正是喬西擋在身前,單手便制住了他。
但不僅僅是他,就連其餘幾人也沒能得逞,手中的劍同時落地,發出清鳴聲響。只見站在中央的江天明緩緩收回手,連腰間的劍都沒有拔出。
誰都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哪怕是離他最近的幾個黑衣人,都沒有看見他的動作,最多只是感覺到自己手腕失去力氣而已。
黑衣領頭人眼底露出驚疑,随即瞳孔陡然放大,指着他道,“你是江天明!”
“哦?”江天明擡眸看向他,眼底閃過一道疑惑的光,撫在劍柄上的手無意識動了下,“你知道我的名字。”
平靜無波的一句話,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卻足夠讓黑衣人驚懼不已。看到江天明的反應,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随意說話,也不能再随意動作。
自己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殺意。
“撤!”
圍在附近的黑衣人運起輕功,幾下便消失在濃密的叢林間,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死裏逃生的華山弟子只覺得剛剛仿佛經過一場虛幻的夢,生死只在一瞬間就翻轉過來,上一秒還在奪命而逃,下一秒那些黑衣死神卻消失不見。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位年輕人。
之前最先開口提醒江天明的少年先湊了過來,眼裏滿是豔羨,“江天明?您就是莫問宗宗主,江天明?”
“正是不才,多謝剛剛提醒。”江天明點頭,反問道,“有沒有金瘡藥?”
少年連連點頭,從懷裏掏出藥瓶,又擔憂道,“江宗主,你受傷了?”
“謝謝。”
江天明接過藥瓶來不及向他解釋,便朝扶着阿四的江婉兒走去。看見黑衣人離去,江婉兒便扶着阿四從灌木中走了出來。等走近江天明才發現阿四早已從衣服下擺随便扯了一塊布,綁在小腿上止血,此刻血已經不再流了。
江婉兒扶着他,還一邊責備他動作太粗魯,可能會留疤。
“解開,我給你上藥。”
阿四抱着包袱搖搖頭表示不願意。
江天明臉色沉了沉,蹲下身就要扯開,被阿四伸手擋住。此刻他面色發白,暈眩嘔吐加上失血,要不是有江婉兒扶着,恐怕站都站不起來。現在還能有意識阻止自己的行為,江天明都覺得是奇跡。
看見江天明的動作,喬西一臉不贊同,但他不好說什麽。畢竟,阿四是自己打傷的。
“少爺,金瘡藥不用了。”阿四費力笑了笑,卻不願解釋什麽,“我們還是租馬車吧。”
江天明快要被他氣笑了,“這時候還想着馬車?你這家夥,是不是想死?”
阿四嘴巴動了動,沒有出聲。
“江宗主,這位是?”
剛剛那少年跟了過來,看見阿四小腿上猙獰的傷口吓了一跳,連忙道,“我師姐最擅長處理傷口。小兄弟,你跟我一起去讓她幫你看看吧。”
阿四看了他好幾眼,正要開口卻被江天明攔了下來,“不知少俠的師姐是哪位?還請幫忙引薦一下。”
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面前是位美麗的姑娘,但阿四還是感覺不舒服。對上身邊江婉兒帶着威脅的目光,阿四只好将嘴裏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那姑娘手中的金瘡藥聞起來明顯就是價值千金的良藥,這下可是欠了對方一個大人情,對自己來說,就是欠了江天明一個大人情。
再說他已經自己處理過傷口,其實不用藥也能好,就是傷疤可能消得慢了些。
不遠處,江天明已經與華山派的幾人坐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麽。
眼前這少年叫做梁守凡,是華山第四代弟子,在場的弟子裏屬于後輩。領頭的那位青年叫岳雲,是華山掌門的關門弟子。被保護的那位重傷之人,是華山最年輕的長老,鄭興柏,之前那群黑衣人偷襲時,為了保護岳雲才受的重傷。
至于為何江天明所得消息中的帶隊長老姜青雲不在,是因為被黑衣人的追擊中,姜青雲長老已經身亡。
說到這裏,在場華山派衆弟子的面色都變得傷感起來。
梁守凡的話真沒說錯,他這位閨名蘭尋的師姐,果真醫術精湛。幾下就将阿四的傷口整理完畢,順便換上了幹淨的紗布。
蘭尋性格溫和,說話也很溫柔,囑咐阿四要小心飲食,說的阿四都快要睡着了。
“多謝蘭姑娘。”江婉兒穩準狠一腳踹醒差點張嘴就要打呼的阿四,順便瞪了他一眼,面對蘭尋時卻十分和善道,“阿四,還不快謝謝人家。”
阿四好好的一條腿和傷腿一起難兄難弟,剛剛只有一條腿疼,現在是雙倍。哪還能想着去會周公,瞌睡蟲都被江婉兒這一腳給踢飛了。
他眉毛都皺成了一高一低的形狀,可在美女面前卻只能拼命忍住,維持禮貌道,“謝謝蘭姑娘。”
兩人底下那麽大的動靜蘭尋豈能不知,忍不住笑了起來,只裝作不知道,“你們可真是有趣。”
阿四叫苦不送,這哪裏是有趣,分明是逗趣。但是能逗美人一笑,應該算是值的。
“師姐。”被蘭尋托付四處找草藥的梁守凡兜着一包東西回來,看起來很高興,“這附近草藥還不少,鄭長老應該沒事了吧。”
蘭尋點頭道,“剛剛大師兄叫人傳話說,鄭長老醒了。”
“那我去看他。”梁守凡看向走來的江天明與喬西,“江宗主,你去不去?”
江天明自然點頭道,“去。”雖說現在華山派由岳雲帶隊,但鄭興柏作為長老,他還是要見一面的。
大弟子岳雲帶着幾位師弟占據了地勢相對平坦的斜坡,為了避嫌,姑娘都在一邊休息,而他們在另一邊。看來鄭興柏恢複不少,他正在和岳雲說着話,梁守凡帶着江天明幾人走了過來。
“長老,聽說您醒了,弟子特意過來看看。”
鄭興柏朝他點點頭,随即打量着他身後的江天明,“這位便是江宗主了吧。多虧江宗主出手相助,不然這後果鄭某實在是無法向掌門交代。”
“鄭長老客氣了。”江天明颔首,“舉手之勞,再者,作為武林同道,拔刀相助再自然不過。”
雖然在江湖上莫問宗名頭比任何門派都要響亮,但江天明一直将自己看作後輩,從不會做出無禮的舉動。
“江宗主。”岳雲朝江天明行了一禮,畢竟對方身為宗主,即便向鄭長老自認小輩,他也不能無禮對待,“您也是去揚州參加賞花會吧。鄭長老身體恢複的不錯,再過一會便能上路,我們一起同行?”
“這倒不必了。”讓江婉兒意外的是,江天明竟然推脫道,“我這小厮腿有些傷,可能要拖延些時日,所以。”
岳雲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但阿四能看出,這家夥明顯松了口氣。
是怕到時候賞花宴江天明搶了他的風頭?
阿四低頭盯着腳下的草無奈輕嘆,年輕一輩裏要想壓住江天明的風頭?
少年,你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