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殘卷疑蹤
“掌櫃。”洛聞雨一愣,很快又恢複笑意,“原來你是經商的。”
擔心喬西這家夥會找他事後算賬,阿四反問,“對了,你來這裏做什麽?”一定要把話題轉移才行。
洛聞雨側身,露出他身後不遠處幾人,“我陪那位問道真人弟子,徐荃來找煙雨樓樓主請教一些事情。”
江天明四處望了望,“那為何站在這。”他們堵在這,不少參加拍賣會的人都對他們露出不滿的神色。
洛聞雨無奈,“樓主不願見我們。”
“不願?”阿四道,“你們是來找樓主做什麽?”
“昨日徐荃少俠有事來找樓主,兩人坐了許久。而就在這個時候,附近不遠處的巷口裏青城派羅定明被殺。”洛聞雨轉頭看了眼人群中最為憔悴的徐荃,眼神中帶着出家人獨有的悲憫,“只可惜所有人都以為是徐荃少俠動的手,現在只有顧樓主才能證明他的清白。”
“但樓主不願意。”阿四立刻明白,今日人們口中的茶餘飯後閑聊之人,就不遠處這位一晚上便經歷了天翻地覆的老兄,“可顧南為何。”不願出來證明。
“不清楚。”洛聞雨也是一頭霧水,“我昨晚特意去案發地點觀察了下。雖然位置在城東,但還是偏僻,很少有人經過,而且現場跡象表明,對方使得是全真教基礎劍法。”
江天明點頭道,“也就是說,眼下除了樓主外,沒有其他證據證明他的清白。”
阿四掩住眸色,煙雨樓有為客戶保守秘密的規矩,所以顧南不願做證,只有一個可能。
他看向江天明,沒想到對方也正注視着他。
他們想到了一塊去了。
而洛聞雨根本沒注意到兩人暗中的交流,露出一副失望的模樣,“正是。”
“嗯。”江天明嘆了口氣似乎是表明自己的同情,繼而看向阿四,“我們去樓上看貨。”
阿四知道他是要避開洛聞雨,便和他打招呼道,“那我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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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人群躲過了洛聞雨的視線,喬西趁四周無人注意,悄聲問江天明,“公子,這洛聞雨?”
“不用擔心。”江天明擺手道,“他不會暴露我們的身份的。”
“原來你們倆也認識啊。”阿四回過頭看向人群之中的洛聞雨,“他很厲害嗎?”
怪不得剛剛這家夥叫住自己的時候眼神還老是往江天明身上瞟,估計是想找江天明幫忙。
喬西解釋,“他是少林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天賦極高。說起來,清源大師能放他還俗,也是奇怪。”緊接着,可能是想起阿四對武林不熟,補充道,“清源大師是少林住持,一身功力連公子的師公都贊不絕口。”
清源大師是誰,阿四确實不知道,但能讓江天明的師公稱贊,應該不會差到哪去。
“那怪不得。”
江婉兒倒是還對徐荃的事情感到好奇,“為什麽樓主不願意為徐荃作證?”
“應該是羅定明的死,關乎到了煙雨樓的生意。”阿四神色淡淡,将這足以引起周遭大亂的話語輕易就說出口,“青城派的人只怕也很清楚,就是想給死對頭全真找點事吧。”
喬西的視線頓時定在他身上,隐隐帶着警覺。
“別這樣看着我。”阿四舉起手,動作熟稔地拍在喬西身上,仿佛他們兩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只是好心給大小姐解惑而已。”
喬西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
“吵架待會繼續,先做正事。”江天明将手中的名帖遞給江婉兒,“等會拍賣開始我不在你身邊,自己要小心。”
“嗯。”婉兒拉着阿四的手臂朝場中走去,轉身朝他擺了擺手,“你也要小心啊。”
再次輕車熟路來到樓主所在的房間,身後還跟着喬西,江天明此行可謂是順利至極。
可這次的情況,依舊和江天明第一次來時一樣,大門敞開,明顯已經有人搶先而入。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四周躺了一圈打手。
房間中央,黑衣人拿劍指着跪在地上求饒的顧南,惡狠狠道,“把真正的殘卷交出來!”
顧南全身上下抖得像被雷劈了,慌慌張張變成了結巴,“我,我,我這,沒,沒有,殘卷。”
“沒有?”
劍刃逐漸貼近顧南的脖頸,一道鮮紅的血絲流了出來,“還不說?”
“我這是真的沒有!”可能是被死亡激發出了以往沒有的才能,顧南總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還吼破了音,“都是騙人的!”
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樣,江天明顧不得隐藏什麽,直接闖了進去,喬西緊跟其後,同時對持劍的黑衣人很好奇。
對方大概四五十左右的歲數,身手不凡,至少比江天明差不了多少,不然江天明直接就上前搶人了。
這種人,以前在江湖上也一定不是什麽小人物。
“二十四橋巽主,莫邵雍。”江天明一字一頓念出對方的名字,緩緩道,“當年的二十四橋在江湖上橫行千裏都無人敢有怨言,可你以為,如今還是當年嗎?”
聽到這個名字,喬西渾身一震,怪不得無念公子一再命人傳來消息,讓江天明此行勢必小心再小心。
“你是。”對方眯了眯眼眸,明顯也認出了江天明,眸中的情緒十分複雜,“居然活了這麽久?看來柳梵悠對你還不錯。”
“其實我很奇怪。”江天明并不在意對方陰陽怪氣的語調,也不在意對方明顯帶有敵意的态度,“當年林志成身死,最有可能拿到殘卷的就該是你們,為何殘卷還會出現在其他地方?而你,居然還會被這種不靠譜的消息引來。”
“殘卷?”莫邵雍笑了起來,卻笑得讓人毛骨悚然,仿佛從牙尖裏惡狠狠吐出這兩個字眼,随即冷聲道,“林志成那個貪生怕死的狗東西!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在失敗的前一天命人将殘卷帶走了!”
“不過看見你我就知道,這殘卷絕對不在你莫問宗手上。而且,這不靠譜的消息不也把你引來了嗎?”
他的眼神似乎朝江天明身後移動,但那邊沒有燈光,只能隐約看見是兩道瘦弱的人影,一探便知是三腳貓功夫的那種。莫邵雍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能感受到這附近的氣息。除非這世上還有同宋庭川一般水平的高手,他不會察覺不出。
顯然,這裏唯一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江天明。
“還有你!”說着,他擡高了手裏的劍,逼迫顧南将頭擡起來,“說清楚,殘卷到底在何人手上!是誰讓你放出殘卷在林家或是莫問宗的消息的!”
“我,我不能說。”顧南此刻還算有職業素養,“反正,我也不知道在哪。”
“最好別讓我知道,殘卷最終與你有關。”
莫邵雍看起來很是戒備江天明,直接一腳踢開顧南,便破窗縱身而出。
喬西連忙上前探出窗口朝外張望,哪怕此刻是白日,日光濃烈,可惜依舊只看見對方的一團虛影。他目力一向很好,卻也不能完全看出其具體的模樣。
這身輕功,實在是出神入化。對上公子,恐怕只勝不敗,也難怪昨晚讓這人逃脫。
江天明扶起顧南,開口道,“顧樓主,殘卷的任何相關,一旦沾上,便沒有回頭路了。”順便悄悄朝喬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出門外。
顧南剛從虎口逃脫,只顧着将驚出的魂魄穩下來,沒有注意到喬西的離去,嘆道,“我也是急了。近來煙雨樓虧損越來越嚴重,真的是沒辦法了。”
那人給的利潤實在豐碩,他根本無法拒絕。
“江宗主,顧某也是沒了辦法。”顧南看向江天明的眼裏滿是懇求,“并非怕醜,只是這等醜事,還請江宗主幫忙遮掩一番,避免影響煙雨樓的聲譽。”
“樓主囑托,江某自當做到。”
顧南休息了會,一掃之前的頹喪,恢複了往日的精明,“江宗主來找顧某,是為了這幾日城裏的殺人案?”
江天明并不反駁,撩起衣袍坐在一旁,“不僅如此,今日我在樓下,聽說昨日又有一起兇案發生。”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響,大概是聽到動靜的侍從。江天明并未放在心上,以喬西的身手,自然能避過對方。
“江宗主可真的是勞苦功高,不僅要操勞莫問宗的大小事務,又要來往南北查江湖大案。這等小事,還是交給官府為好。”
心下一動,江天明若是沒有面癱,真的很想笑出兩聲來,可惜他真笑出聲,配上他那面癱臉,恐怕要把人給吓着。
他近來所做的事情江湖中只有寥寥數人知道,這煙雨樓,果然卧虎藏龍。
想到這,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江某便想問問,這殘卷的事。”
“不知道,顧樓主可願透露一二?”
顧南低頭露出笑意,一雙老謀深算的眼裏表面是看待後輩的慈祥,江天明很清楚地看見,那底下,隐藏着無盡的深淵。看來,這位樓主拼命想博的,不止是煙雨樓的未來,還有他自己的未來。
但終究沒有證據和理由,顧南不願說,江天明也不可能随便對他做什麽。
“既然樓主有隐情,那江某也不好再問些什麽,只是莫紹雍出現在此地,還請樓主幫忙抓捕反賊。”
顧南突然笑了一聲,擡眼去看江天明,那眼底複雜的情緒之中有精光,有嘲笑,還有點不外露的憐憫,“江宗主,顧某仗着年紀問你一句。這莫問宗,到底是你的,還是柳梵悠的,或者說,朝廷的。”
聽到他這句話,江天明已明白,此人與自己道不同不相為謀,“師父心慈,雖在朝廷為官,但心系百姓安危,早已與江湖告別。莫問宗,現在自然是我的。”
說罷,江天明站起身告辭,不等顧南回答便朝門外走去。
顧南拿起桌邊經過打鬥還完好無損的溫茶,放在唇邊抿了口,朝江天明的背影緩緩道,“江宗主,顧某提醒你一句。當年二十四橋成為朝廷的爪牙,不可一世,現在卻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現在的莫問宗,還有宋庭川的無為宗,可別步其後塵,毀于一旦啊。”
江天明背影陡然停住,頓了下,像是為了忍住某種情緒,他才偏過頭道,“顧樓主,二十四橋,怎麽能與莫問宗相提并論。”
“你這是缪論。”
走出屋,江天明才感到一絲奇怪。
按道理來說喬西本該在附近等他,不知為何,此時卻不見人影。
他并不知道,喬西就在離他不遠處的死角處,與原本該在樓下參加拍賣會的江婉兒僵持着。
“婉兒小姐!”喬西面露一絲不明,眉頭蹙起,“您為何要護着這種人?”
阿四癱在江婉兒身後,半張臉掩在陰影中,嘴角還有一道血跡,時不時地,還輕咳幾聲。
“我倒要問問你。”江婉兒滿臉怒容,“是我帶着阿四上來,你打他做什麽?”
“我。”喬西想反駁,卻又無法反駁,只得視線越過了江婉兒,語氣嚴厲地警告阿四,“這次就放過你,下一次,別讓我察覺你想做什麽手腳!”
“喬西!”江婉兒握起拳頭,要不是地點不對,阿四又扯着她的衣角不讓她上前,她真想狠狠揍這個家夥一頓,“我警告你,下次別讓我看到你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就欺負阿四!”
喬西簡直有口難辯,比起阿四,他才更有可能被欺負吧?再說,這個人的身份婉兒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可婉兒小姐卻帶着他來偷聽公子與樓主的對話,實在是。
“你們在這做什麽?”
江天明終于發現幾人,見阿四倒在地上,唇邊一片鮮紅,瞳孔猛縮,“這是怎麽回事?”
“哥!”江婉兒怒瞪喬西,噼裏啪啦就告起狀來,“是我讓阿四帶我上來偷聽的,可喬西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就打傷了阿四,還威脅他,這算什麽道理?”
“喬西。”江天明看向喬西,眼裏帶着警告的意味,還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嘴唇顫了顫,“這裏是煙雨樓。”
原本還滿懷期待的江婉兒面色驟然黯淡下來,“哥,我和阿四先走了。”
不等江天明說什麽,她便扶起阿四,沉默着下樓。
江天明嘆了口氣,轉而看向喬西,“婉兒想做什麽,便讓她做什麽好了。”
“可是那人。”
“喬西,用人不疑。”江天明到了此刻,也不得不用警告的口氣囑咐喬西,“只怕那幕後黑手的目的,就是讓我與他互鬥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喬西倒吸一口冷氣,頓時有些懊悔,如果真如公子所說,他就是中了幕後黑手的計謀。
“罷了。”江天明想起阿四臨走前那嘲弄的眼神,莫名的,心頭湧上了些微微的難過,還有點擔憂,“下次注意便是。”
回到客棧,江婉兒怎麽都不願理會江天明,待吃過晚飯就回到自己房間生悶氣。苦主阿四卻心大得很,一點也沒有尴尬的模樣,面對江天明與喬西神色如常,弄得喬西反倒是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飯後消食,阿四沿着客棧後院走了幾步便感覺到胸悶氣短,不由暗嘆喬西那家夥動手實在太狠。
“阿四。”
啧。
阿四面色不變,心底卻已經有些嫌煩。本該忙碌的江天明居然坐在亭中喝茶,似乎在賞月。
阿四捂着胸口裝咳,找機會就要溜,“公子,恕我無禮。”此時不借機休息更待何時。
江天明擡眸看了他一眼,眼裏卻是他看不懂的情緒,“阿四。”
察覺到江天明的神情有些不同,阿四下意識應道,“嗯?”
“你說,如果有條難行的路,前面不少人都走岔了,失敗了,如今你要走,很多人都不相信你能成功,你該如何?”
雖然不太喜歡江天明,但阿四還是認真思索,“如果是我,我一開始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江天明默然無語,但眼底的糾結還是消散了不少,甚至多了些笑意,“早知道就不該問你。”說話底氣那麽足,看來是沒什麽事了。
阿四撇撇嘴,懶得理會他這奇怪的情緒,轉身便走,“那我回去休息了。”
“對不起。”
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阿四笑了笑,“嗯。”
他的背後,江天明眸色幽深。
這聲對不起,不僅因為今日喬西的出手,還有他任性地為了婉兒的安危就強制阿四聽從他的調遣。
阿四終究,和喬西他們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