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互相信任
查證過了三四日，仍舊沒有任何進展。阿四還不覺得如何，梁府上下早已急壞了。秀才那一家人得知江天明到來的消息，又接連前往梁家名下的商鋪鬧過幾次。
他們倒是知趣，知道江天明住在梁府，不敢湊上來惹事生非。
就在梁老爺焦急的等待中，江陵帶着喬西終于來到梁家，身邊還有一位姑娘。
這姑娘也姓江，與江天明的關系倒是不錯。比起蕭信菲的躲之不及，或許可以說，江天明對這姑娘的各種行為極為寵溺。
雖然表情是沒什麽變化，但他畢竟對蕭信菲态度客氣還喊人家四師妹或者蕭二小姐，對這位江小姐可是直接喊婉兒。就是對他不熟悉的人，都能從他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一分溫柔。
江天明需要照顧客人，沒有時間精力放在查案上。如此一來，查案的事情便交給了喬西，還有阿四。
阿四本以為喬西一來就沒自己什麽事，或許江天明還會因為他的各種不作為還有消極态度把他退回原處。卻沒想到江天明沒有一點讓自己離開的想法，甚至于還讓自己跟在喬西身邊幫忙。
真麻煩。
問完話後，阿四朝面前的大娘乖巧一笑，收到一根剛從藤上摘下來的新鮮黃瓜。随便用袖子擦了擦，咔擦一聲咬了口，頂着擋太陽的荷葉，繼續朝下一家走去。他被喬西指派了任務，将秀才這一段時間參與的所有相關大小事件都要查個清楚明白。
喬西和江天明不一樣，江天明沒表情，這位直接是冷面以待，阿四知道自己是沒法在這位手底下投機取巧，只好認真完成自己的任務。
從鄰居街坊到文墨商家，長長的一條街又頭頂大太陽，這一路他腿都快要走斷了，依舊沒有什麽線索。
“趕緊滾！”
“聽到沒有？滾滾滾！”
前方一家賭坊在趕人，可那人推開攔路的幾人，依舊想進去，一時間場面僵持起來。阿四早已熱的頭頂冒煙，又不想繼續走下去，幹脆坐在一旁茶棚裏邊啃黃瓜邊看戲。
這人還挺執着，都被推搡到地上接連幾次，依舊爬起來想往賭場裏沖。但賭場雇傭的打手又豈能任由他往裏沖？自然是互相對了個眼色，動手時，力氣都加大了幾分，旁人看着卻與先前的動作別無二樣。
周圍的人就這麽看着，也無人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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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看得起這種輸不起還要賭的賭徒。
“怪不得師父說，這世上最不能沾的就是賭。”江婉兒趴在窗戶邊上，望着樓下發生的這一切，發出一聲嘆息，“無論是誰，只要沉迷進去，都能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那你知不知道，伯父最擅長的，也正是賭。”
江婉兒目瞪口呆看向江陵，“大師兄，你沒開玩笑吧。”
父親最擅長的，不是輕功嗎？
這街角處的酒樓之上，視野開闊，恰巧能将這一整條街發生的情景都看在眼裏。
江天明面色平靜，坐在江婉兒對面，正細細品茶，身後站着本該去秀才親戚那問話的喬西。
只是嘗了一口，江天明便将杯子放下。
熟悉他習慣的喬西立刻問道，“少爺，要不要換杯茶？”
“不用。”
江天明啞然失笑，這才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喝慣了阿四泡的茶。其他人泡的茶水，喝起來居然了然無味。
聽他這麽說，江陵抿了口茶，頓時明白過來，挪揄地看向他。
“少爺。”喬西望向下方茶棚裏興致勃勃啃黃瓜的人，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為何要将這種人放在身邊。”
他明明很危險。
江陵連忙點頭，表示自己很贊同喬西的看法，希望江天明不要再把他們的建議當空氣。只有江婉兒，捧着茶點興致勃勃看向窗外的情景。
江天明神色淡淡，面癱這個優點讓別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你們不用太在意。再者，他既然敢出現在我身邊，難道就沒有做任何準備嗎？”
“可是。”江陵面露擔憂，“萬一他是來。”
“不會的。”江天明搖頭道，“他沒有理由殺我，而他若真是來殺我，就不會獨自一人，更不會用這種方法接近我。”
眼見江陵的勸慰都沒有用，喬西急道，“傳聞此人詭計多端，陰險狡詐。少爺，萬萬不可大意。”
“我猜，他是為了森羅萬象而來。”
江陵一怔，不由得看向下方那人的背影，“森羅萬象？！”
江婉兒總算對身邊發生的事情有了好奇心，插嘴問道，“森羅萬象到底是什麽？”
“不知道。”江天明搖頭，“我曾問過父親，他卻說，你希望森羅萬象是什麽，它就是什麽。”
江婉兒臉上寫滿了問號，“父親說的話，我總是聽不懂。”
“可是森羅萬象。”江陵沉吟道，“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随林志成一起毀了嗎？”
話音未落，他望向那人背影的目光深了幾許。
“如此看來傳聞确實不可信。”江天明伸手敲了敲桌面，沉聲道，“這一路他都會在我身邊，但是除了喬西，其他人都不得出現在他面前，明白了嗎？”
他倒不是擔心暗衛在那人面前暴露，只是尚未清楚那人是否為森羅萬象而來，他不得不防備着。
随着喬西颔首，角落裏傳來了整齊而又輕微的喏聲。
“少爺。”喬西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最想問的問題，“您為何要将他放在身邊？”
“我。”
江天明少有地遲疑了番，他很少在屬下面前露出這種神情。擡頭間，正好撞上江婉兒笑意盈盈的眸子，他眼底劃過無奈。
“我有事想問他。”
這件事，恐怕也只有問那個人才會得到答案。
賭場雇傭的一堆打手可不是吃白飯的，見趕人無效，幹脆直接把人擡到了巷子裏。這行徑，恐怕是要将人狠狠揍一頓。那麽剩下的就沒什麽好戲可看，阿四擡腿便要走，身邊幾人的讨論聲，又讓他下意識停住腳步。
大熱天裏人們哪有心思幹活，自然是瞅着空就玩忽職守。茶棚裏早就擠滿了三教九流，人一多，雜七雜八的消息也就多了起來，這也是阿四為何不去附近看起來裝潢精致的酒樓休息而呆在這裏看戲的原因。
“又擡出去一個。”
“呵呵，賭輸了還要賭，這些賭徒，根本就是在玩命。”
“诶，說起來真是奇怪了。那王少爺不是天天賭輸被人扔出去，前段時間還說欠了賭莊幾百兩銀子，怎麽這幾天一點消息也沒有，不會是被打怕了吧。”
“嗐，怎麽可能？你當這些賭徒會怕沒命？他們可是傾家蕩産沒命都要賭。”
“那這王少爺怎麽了，不會是有錢還了？”
找了個機會，阿四湊了過去，給幾人倒了茶聊表敬意，順勢坐在衆人之間，一副哥倆好一起聽八卦的模樣。
那人做了個湊近的手勢，一時間大夥都湊了過來，側耳傾聽，“我聽當鋪老板說，就昨天，王少爺上當鋪當了塊價值連城的藍田玉手镯。那成色，保管你們都沒見過！他不僅把賭債還了，最近還新納了一門小妾，日子過得可潇灑了。”
衆人紛紛露出豔羨嫉妒的表情。
“真的？這小子可發大財了。”
“不會是偷來的吧，難不成是梁老頭給他的？”
“你們可別瞎傳出去，聽說那當鋪王少爺是偷偷摸摸去的。”
“哈，誰知道是哪裏偷的。”
“梁老頭要有這寶貝，也應該給他自己兒子，怎麽會給這表親？”
“也許是梁夫人給的呢？”
說着說着就朝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實在無法繼續，衆人開始轉移了話題，繼續聊了起來。
阿四抱着剛出爐熱氣騰騰的板栗，心情不錯。
他本來只是想聽個奇聞異事，沒想到這王少爺居然真的是梁府那位表少爺。如果剛剛那人沒有胡編亂造，那麽這藍田玉手镯的來歷，可要好好查一查了。
“公子。”阿四蹦蹦跳跳來到江天明的書房，手裏的板栗還是溫熱，“我發現條新線索。”
江天明像是剛剛從衙門回來，外衫都未脫去，坐在桌前翻閱着新卷宗，頭也不擡，“哦？說說看。”
“表少爺昨天突然拿了上好的藍田玉手镯去當鋪典當，換取銀兩。”
江天明猛地擡起頭，“你确定？”
“确定。”阿四塞了個板栗進嘴裏，甜甜的充斥整個口腔，“而且我還問了管家，梁家并沒有玉石生意，家裏夫人也不喜歡玉石首飾。所以這藍田玉手镯，不會是梁家來的。”
“你懷疑這手镯，是秀才的。”
阿四笑了笑，“我可沒這麽說。”
靜靜看了他一會，江天明召喬西進來，讓喬西不論方法，都要從秀才的親戚那裏打聽出來，這藍田玉手镯，到底與秀才有沒有什麽關系。
吩咐完這一切，江天明重新看向阿四，“我以為，你會把我的命令當耳旁風。”
阿四聳肩，“我承認我是懶了點，但我還是認得清自己地位的。現在的阿四，只是你的小厮而已。”
他這句話很簡單，卻又似乎含有深意。
江天明的眸色微沉，而阿四面色不變，任他打量。
“哥。”
江婉兒也抱着香甜的板栗竄了進來，她把烏發束起，用頭巾包裹，又着一身男裝，看起來就像個文弱書生，“還在做事呢？”
江天明見她這幅模樣，好奇問道，“你這是。”
“我讓阿四帶我去找好吃的啊。”說着，她還一點都不避嫌，上前挽住阿四的胳膊，“我可是提前預定了阿四，這個晚上你可別讓他去幹別的事了。”
江天明呆愣在原地，這就一個傍晚的時間而已，她怎麽就和阿四這麽熟了？
看出江天明的困惑，江婉兒好心解釋道，“我發現阿四對美食特別有研究，所以我決定，讓他今晚帶我去逛夜市，嘗嘗這楚州的各種美味。”
“可他。”江天明看向阿四，“也只來了不到一個星期而已。”
他看着一旁仿若無事人一樣的阿四，心思百轉，“所以你之前那麽輕易答應我四處詢問，是為了，找吃的？”
他就說阿四這家夥怎麽會這麽輕易就答應幫他問這問那，敢情打聽吃喝玩樂才是正道，打探消息只是附屬？
“公子，這只是順帶而已。”被江天明這麽盯，阿四下意識就為自己找理由開脫，“大爺大媽們太熱情了，我只是問個路都跟我介紹哪裏有好吃好喝的。”
罷了。
江天明心思一動，放下手中的卷宗，“既然如此，一起吧。”
剛出門就碰見江陵，聽說幾人要去吃夜宵，欣然跟了上去。就這樣，阿四本來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出門，沒想到帶了一群尾巴。
“豆花，那邊還有驢肉火燒。”江婉兒開始糾結，“吃哪個呢？”
這兩個攤子人氣很旺，排隊的人不少，距離也不近，吃了豆花，可能又要排很長的隊才能買到驢肉火燒。
“我去排隊。”對待女孩子，阿四向來有耐心又溫柔，“小姐等着就好。”
江婉兒笑道，“那便好，小心點。”
阿四頭也不回，正準備朝前走，就聽見江天明道，“我和你一起。”
“少爺。”
不等阿四拒絕，江天明就朝前走去，“在外不用這麽拘謹。”
阿四眨了眨眼，他哪裏拘謹了？
走到攤子前，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躲都躲不開，後背瞬間出了層密密麻麻又黏黏糊糊的熱汗。江天明出門特地選了件單薄的外衫，依舊熱得不行，手持扇子扇了扇，眼角餘光卻瞥見阿四一點也沒有反應，他有些奇怪。
“不熱嗎？”
“熱啊。”阿四作勢扯開自己的衣領，“反正回去都要沖涼，忍這麽一時也就過去了。”
江天明壓下眼底疑惑，“先前你還在懈怠，怎麽今天倒是勤快起來了。”
阿四輕笑，“我倒是很好奇，這幾日找不到證據，怎麽少爺一點都不急。”
自從前段時日他反應過激，阿四面對他時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麽恭敬。
江天明在心底輕嘆，也許他不該這麽心急的。
如今的局面，算是打草驚蛇了嗎？
“即便你今日沒有帶回消息，我也會讓喬西去查這個表少爺。”
“哦？”阿四挑眉。
“梁府的下人想起，在秀才死前，有人見過表少爺纏着秀才不放。”
阿四的消息，倒不是一點用也沒有，至少之後的查證會方便許多。
在這夏夜的悶熱中，江天明一點一點合上手中的紙扇，緩慢道，“你覺得，傳聞可信嗎？”
察覺到他言語中的深意，阿四彎了彎嘴角，“既然有傳聞，為何不信？”
“是嗎？”江天明搖了搖頭，“可這世上大多數傳聞，都是假的。”
夜風吹過，總算帶來了一點涼意，可江天明一點都不敢放松，身上每一寸神經都在緊繃。他知道，自己話語中的深意，對方一定會懂。但，對方願不願意相信森羅萬象真的不在莫問宗，他卻沒有底。
“哦。”
？江天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就這麽一個哦字輕易打發了自己？
“快到我們了。”阿四撇過頭，示意他身後的人都開始橫眉冷對，“再不朝前走，會引起民憤的。”
江天明朝前走了幾步，只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心裏想着事。
阿四嘆了口氣，像是對他的反應已經無語，“你讓我信你，那你信了我嗎？”
江天明先是一怔，随後啞然失笑。
“我信你。”
這次呆愣的換成了阿四。
“客官？”
“來四份驢肉火燒。”
“好嘞。”
就在江天明以為阿四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一陣輕笑，“還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說。”
這次的輕笑，似乎有些無奈，還有些沉重。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試探了~先沉不住氣，其實還是有求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