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現在快十天了,單單上個月的進賬清若都還沒理清楚。
怎麽算。
看着老夫人噼裏啪啦的打算盤清若簡直嫉妒羨慕得想把老夫人的手扯下來安給自己。
正在胡思亂想,老夫人指着賬本上的一處标注,“這個出賬,是什麽?”
“啊?”清若趕緊視線看過去,每個人記的賬本多多少少會有自己的一些特定的風格,而且為了方便簡潔會有一些歸類的标注。
昨日先生剛剛教過這個,是什麽?清若偏着頭斜着眼珠子想啊想。
小心翼翼試探性的開口,“打點出去的?”
老夫人沉着眼看她不說話。
清若心裏苦死了,皺着眉趕緊換,“備用?”
清若感覺老夫人的臉已經黑了。
簡直要哭了。
門口的丫鬟突然在簾子外面出聲,“老夫人,三夫人和八小姐來了,您要見嗎。”
“!!”清若第一次感覺到三夫人和八小姐一個是大可愛一個是小可愛。
趕緊沖上去抱着老夫人的手臂,眨巴着眼睛努力看起來‘萌萌噠’,“祖母~三夫人和八小姐來找您肯定是有事。”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清若谄笑。
轉頭吩咐,“讓她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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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清若長舒了一口氣,結果,老夫人又看過來了。
一口氣還沒舒到底又提起來了,一本正經的小臉努力不看老夫人的黑臉,走到自己先前的座位端莊典雅的坐下。
‘莫向北,本寶寶生氣了,你攤上事了我跟你講,你等着。╭(╯^╰)╮’
三夫人和八小姐一前一後的進來。
先給老夫人問了安。
清若從她們進來就站起了身,等兩個給老夫人問完安點頭致意,“三夫人、八小姐。”
三夫人朝她溫善的笑了笑,八小姐也朝她揚了笑。
兩個人坐下後就開始和老夫人說話。
三夫人已經說到了北疆那邊的夏季和秦都的夏季有什麽不同,扯得太遠,話題節湊太快,清若努力聽也有點跟不上。
清若沒事幹,就拿着老夫人放在桌上的算盤研究,想不通,老夫人怎麽能把這麽複雜的算盤玩得這麽溜。
三夫人朝着她話語帶笑還有些好奇,“小若在算賬呢?”
清若剛剛擡頭,還沒回答,八小姐就接了口,“是不是在算哥哥讓你管着的那個紙墨鋪的賬呀。”
“……”有種感覺叫無辜躺槍。
清若只能幹巴巴的回答,“不是。”
三夫人笑着拍了一下八小姐的手,“她慣來是個口沒遮攔的,小若你也知道,別搭理她。”
“……”我能說什麽。
三夫人又從椅子上站起身朝她走過來,還軟軟的說着,“不過是老七的鋪子交回來了我這個做嫡母的不看着點倒是我的不是了。”
清若靜靜看着三夫人說完話之後走到桌子面前伸手準備拿賬本時候才看了一眼老神在定的老夫人,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咳,那個三夫人,這個是老夫人的賬本。”
“……”尴尬是風,尴尬是雲,常伴世人之身。
三夫人谄谄收回手,有些小心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見老夫人似乎沒什麽特別的神情又落落大方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三夫人說了,八小姐是個口沒遮攔的,所以現在八小姐理直氣壯看着清若開口,“既然是我哥哥的鋪子,正好給我添做嫁妝了,就不用你幫忙管着了,等會我去你那拿賬本,掌櫃那邊我會派人去支會。”
“……”少女,我突然覺得你不是個小可愛了,你和你母親是不是一開始就奔着這個鋪子來老夫人這裏堵我的。
雖然我真的很想把這個麻煩甩手出去,但是……
清若淡淡揚了揚眉,“哪個鋪子是你哥哥的?”
八小姐朝清若瞪眼,“就是永安街的紙墨鋪,莫清若你別想裝傻霸着我們家的東西。”
三夫人厲聲兇八小姐,“你的禮儀都學去哪了,小若是客人,有你這麽跟客人說話的嗎?”
八小姐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清若看着原來在老夫人面前一幅老鼠見了貓現在理直氣壯的八小姐只能感慨,訂了親有了婆家的就是有底氣呀。
厲害了我的八小姐。
但是三夫人,八小姐嫁了您老還要在莫府呀,這麽在老夫人面前張狂真的沒問題?
只能說……金錢的誘惑無人能擋。
好吧她承認,這個鋪子真的很賺錢,她雖然比較嫌棄麻煩,但是也真的舍不得呀,那一個月的收益就夠她買多少醬肘子了。
清若笑眯眯的看着神态溫和有些歉意的三夫人,“哎呀,不好意思,那個鋪子現在的契約寫的是我的名字耶,不是莫向北耶。”
啦啦啦,氣死你們,有本事來打我呀。
清若挑了挑眉,面對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氣紅了臉的八小姐,聳了聳肩,嘆氣,真心實意的表情,“唉,其實嫁妝還是莊子地契一類的比較好,這鋪子一天進賬太多太雜,算起來很麻煩。做嫁妝要費太多時間精力的。”
“莫!清!若!”八小姐嘭的一聲拍着桌子站起來,氣都不順了,“你!你!你!”
清若偏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我啥?少女你快說呀。
“你不要臉!”
“嘭!”
這次不是八小姐,也不是三夫人,是老夫人。
老夫人氣定神閑看着三夫人和氣紅了臉的八小姐,“當我死了?”
“不……不是祖母……”
“母親……小八她年紀小,口無遮攔她不是有心的。”
清若給老夫人遞了茶,“祖母,別生氣。”
老夫人接了茶看着她們輕輕撥茶盞,“惦記東西東西到小若這了?還來我這堵人?怎的,準備用什麽壓着她交出來。”
三夫人緊緊低着頭,咬着唇,悶聲開口,“母親……向北他畢竟是我和老爺的兒子,我作為嫡母總不能不過問不管。”
門簾突然被撩開。
清冷幹淨的聲音似乎讓炎熱的夏季都透出了清潤的涼意。
“什麽時候我的東西要給她還需要旁人同意了?”
一身灰色長衫,頭發挽起扣了簡單不顯眼的發帶,清瘦卻挺拔,面如冠玉,臉頰邊角的輪廓透着夏季沒有的清冷分明,黑潤的眼眸裏似乎有熠熠星光。
清若瞪大了眼睛,猛地跳下來跑着撲過去,“莫向北!”
莫向北帶着笑意接了個滿懷,直接把人抱了起來,清若緊緊摟着他脖頸,可是身子突然騰空還是驚呼了一聲。
笑着的人皺了皺眉,清冷的聲音裏是不高興和小心翼翼藏着的心疼,“怎麽這麽瘦。”
清若完全不理,就摟着他,笑得眼角眉梢的笑意全部蔓延把空氣中韻個滿滿當當,她的喜悅,她的高興,“你怎麽回來了呀?前天收到你的信你沒說要回來呀,你怎麽不告訴我呀?累不累呀,餓不餓呀,哎呀,你回來了耶!”
清若撲騰着站在地上,還緊緊拉着他的手,轉頭全是笑,“祖母!七哥哥回來了耶。”
身邊有人清朗的聲音問她,“高興嗎?”
“高興呀,高興死了。”
莫向北揚了揚唇,順着她手上牽着的力道往老夫人那走,路過三夫人和八小姐的時候稍微轉頭,他的嘴角和臉上都帶着笑意,可是看向她們那一瞬間的眼眸。
空無波瀾的冷、黑如墨的眼眸似乎也含着如墨黑染萬物的涼。
三夫人和八小姐齊齊一抖,涼意從脊椎迅速竄到頭頂。
時隔好幾年,她們似乎有些忘記了,莫清若幫他擋了刀回來之後那段時間。
那半個月于莫向北是噩夢,于八小姐,何嘗不是噩夢。
那之後八小姐很多年不願意回想那時候的莫向北,她真的覺得這個人是會生吃人的魔鬼。
現在他回來了。
☆、31.莫向北(14)
莫向北回來第一時間問了清若在哪, 而後直奔老夫人屋裏, 年餘招呼着人收拾莫向北帶回來的東西,車隊停的是莫府側門, 側門邊的路本就不甚寬, 被洋洋長長的馬車堵了個嚴實。
莫向北顧不上其他人, 他帶回來的東西不是自己的就是清若的, 偶有一兩樣是只适合老年人的勉強給老夫人。
府裏其他人的東西都是年餘命人準備的, 先把清若的東西送到了她院子裏才招呼着人給各房送東西。當然,扣掉了原本給三房準備的。
各房夫人先前只知道莫向北是去江南拜師讀書, 可能是老夫人給的錢自己在江南那邊做了點小生意有了收入才那麽十天半月就要往家裏送信給老夫人, 還以為其他東西是老夫人讓他買的。
畢竟三夫人不會給他多少用度是真的。
不過後來才發現了不對勁,特別是莫向北突然一甩手就是永安街上的紙墨鋪, 那鋪子可是三層樓高,有多賺錢她們這些夫人不常去紙墨鋪光是看看都知道。
這麽一驚才想起來去看壓在老夫人那裏的中饋。
原先老夫人說莫清若她養着, 走她的私賬,她們自然不敢多說什麽,這麽一去查才發現, 莫清若的賬早早走的已經是莫向北的賬面。
這還不止, 她屋子裏那些個江南來的奇珍異寶, 每年最先吃到的新鮮果子,最漂亮的衣物布料, 可不都是莫向北送回來的。
夭壽啦簡直!莫家有的是錢, 他們每房也不缺錢, 可是單單看着那些個賬面上的記錄還是覺得眼睛都疼起來了。
莫清若替他挨了一刀整個莫府都知道, 但是有必要這樣嗎。
大房二房心裏酸,可是好歹還有個三夫人讓她們說說酸話。
看看,明明是你們三房的兒子,人家不對三房好,不對有血緣的八小姐好,八小姐定親,莫向北這個做哥哥的,添的嫁妝好像也就是幾百兩吧。
再看看人家對莫清若那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孤女,明明都和莫府一點血緣關系沒有了,不僅老夫人寵着護着,就是莫向北一個月在她身上花下的錢財,可就不止給八小姐添的嫁妝了。
更別說出手就是永安街的鋪子。
三夫人和八小姐也是被大房二房連天的酸話酸得腦子發了暈,兩個人一合計,莫向北是他們三房的人,他的錢也算是三房的,三夫人是他嫡母,當然有權利支配管理,旁的先不說,莫向北還在江南,還不知道他有多少底子,但是永安街那個鋪子,怎麽地都得從莫清若那裏拿過來。
兩個人一合計正覺得可行,又聽院裏的丫鬟來說老夫人屋裏叫管事送賬本去,莫清若也在,那還不紅了眼殺着去還等什麽時候。
只是這一下就撞上莫向北回來,真是……精彩。
三夫人和八小姐一句話沒說直接快速退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清若沒坐回自己先前的座位,莫向北在一邊的木椅上坐下,她就拿了個圓凳坐在他旁邊。
老夫人在問莫向北這幾年的學業似乎還有旁的一些生意上的事,莫向北一面回答老夫人一面牽了她的手,放在腿上低着頭看她的指頭。
清若也在打量他。
他現在的身高在她這個小矮子看來真的……好高呀。
似乎還是一樣的瘦,不過不像小時候那樣看起來風一吹就會飛走的病弱感,他現在清瘦看着卻健康,大概是回來趕路有些累,眼角有些疲倦感,可是眼神異常的堅毅明亮。
老夫人也确實高興,莫向北既然回來了,就說明江南那邊他處理得差不多,也有了準備打算。
她長年累月心頭惦記着事情,壓着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是緊繃的狀态,這麽突然看見已經長大挺立的莫向北回來,精神十分激動。
這些年從江南傳回來的消息看,莫向北确實是個可靠的,他在快速豐滿羽翼的同時難得的還能保持不驕不躁,穩紮穩打走好每一步。
她已經滿意,但是真正見到人了,老夫人才突然發現旁人文字描述了那麽些年,遠遠不如一見的感覺來得真實豐滿。
莫向北進屋那一瞬間,她在慶幸自己當年的決定。
這個少年,終成長為出色的男人,而且,比他祖父更為出色。
莫成峰不夠狠,也不夠仁,否則當年不會在婚宴上說出那樣的話把十六歲懷着他孩子的她至于之後這幾十年兩難的處境。
可是莫成峰不夠的狠,不夠的仁,莫向北的眼眸裏都有。
徐嬷嬷泡了老夫人屋裏最好的茶進來,都是莫向北江南那邊讓人送回來的,清若不愛喝茶,越是好的茶她越覺得苦沾都不沾,所以莫向北每個季度送回來的茶都在老夫人屋裏。
徐嬷嬷彎着腰把茶盞擱在他手邊的桌子上,“七少爺,晚膳您想吃什麽,奴婢現在吩咐廚房準備。”
老夫人也停了說話,“一會回去洗了個澡過來用晚膳,咱們三一起就成,府裏的接風宴就安排在明天。”
莫向北稍微點頭,而後給徐嬷嬷報菜名。
徐嬷嬷越聽越是臉色眼神都有些別扭起來。
旁邊被他拉着手的小姑娘噗嗤一笑,莫向北轉回頭來,“怎麽了?”
清若笑着一只手去拍他的胳膊,“這些菜我小半個時辰之前剛剛點過一遍,你是要讓嬷嬷她們一樣上兩份嗎。”
莫向北勾唇,一幅無奈的樣子聳了聳肩,轉頭和徐嬷嬷說,“那就按之前的準備就行了。”
徐嬷嬷和老夫人看着氣息突然溫和包容的莫向北,再看看笑得沒心沒肺明顯一點不開竅的莫清若。
突然不知道是該感慨還是該同情一下七少爺。
後來老夫人問莫向北說,“三年一次的科舉,今年秋天就開始了,你既然現在回來了,是不是今年就考了。”
清若原本在低着頭拉着莫向北的手指頭研究上面的老繭是怎麽弄的,一聽老夫人這話蹭的豎起了耳朵。
今年秋天開始鄉試,明年春天就是殿考,明年莫向北二十一歲,就是話本開始的時候了。
大秦王朝話本裏,莫向北确實是從江南回來之後參加的科舉,不過話本裏後來提起莫向北是十六歲才在三皇子的安排下去的江南,明面上也是去拜師求學,私下做着生意和布置發展人手。
也是他回來去鄉試一直到殿考,這次科舉殿考的前十名,在故事後來發展中,其中五人都是他和三皇子的人,也是他打着在江南求學名號時候結交之後提三皇子招攬的人才。
清若不知道自己挨了那一刀之後莫向北和三皇子是如何計劃打算的。
也不知道那之後莫向北和老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因為明顯她昏迷兩年後醒來老夫人提起莫向北的言詞之間态度和之前大不相同。
不過她可以肯定莫向北和老夫人之間一定達成了某種協議,并且就目前來看,現在雙方對于合作效果都比較滿意。
而且話本裏莫向北是十六歲去的江南,而現在他是十二歲去的,提前了四年,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布置和完成他的準備打算。
所以她醒來知道莫向北已經去江南,并且他已經有能力在江南給她找藥,找好東西,讓人送回來,清若是無比開心和安心的,說明莫向北的發展沒有比話本裏更糟,而是更好。
她這邊豎着耳朵準備聽,莫向北卻沒有回答老夫人的問題,而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一句,“安家在秦都的生意我已經快接手完了,頂多再兩個月就可以全部接手了。”
“?”清若仰頭,一臉問號,你考不考試和安家的生意有什麽關系。
在莫向北淡漠的表情裏看不出東西,清若只好轉頭看向老夫人,偏偏老夫人也是一臉秒懂的樣子,而後淡淡的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到底是我耳朵不好使還是腦子不夠用呀,這兩個問題有關聯嗎?
清若憋了半天,用晚膳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偏着頭看着專注于給她夾菜的莫向北,“哥哥,你要考試的話準備得怎麽樣了?”
莫向北瞟了她一眼沒說話,老夫人笑着開口,“你怎麽知道你哥哥要考試?”
清若一臉無辜,“剛剛不是祖母說哥哥今年考試嗎。”
老夫人還沒開口,莫向北曲着手指扣了一下她的腦袋,已經滿滿當當的碗裏又添了一筷子菜,“吃飯時候別胡思亂想,好好吃飯,瘦成魚幹了都。”
“……我這是扶風細柳。”
“嗯。”莫向北淡淡點頭,“然後腰就吹折了。”
“……”算了,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厲害的人的腦回路,我吃飯。
用完膳莫向北要帶着清若去消食,順便送她回自己屋子,清若有一堆事要問他,所以也沒執着于非要拖着老夫人一起,和老夫人問了安之後和莫向北一起出了屋子。
清若還住在老夫人院子裏,莫向北要帶她消食自然直接從院子正門口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清若也沒注意在往哪個方向走,跟在他旁邊,“莫向北,你考不考試呀?”
莫向北沒理她,拉大了步子。
清若只好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問你呢?”
莫向北揚了揚嘴角,反手拉住了她的手才回答,“不考。”
“啊?你怎麽不考呀?”清若有些驚愕,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你不考功名怎麽入朝為官呀?”
莫向北放慢了腳步,牽了她入了園子往平整的地方走,“不考試,我接了安家在秦都的生意,以皇商的身份在秦都更方便接觸人和做事。”
清若擰着眉,“可是……”
莫向北拉着她手輕輕捏了捏,真的好瘦呀,小時候肉乎乎的手都沒什麽肉了,“考功名太慢了,即便是狀元,現在朝堂上幾方牽扯,剛入朝沒什麽根基要站穩太費時間。”
清若低着頭小聲嘟囔,“那不是可以做天子純臣嘛,皇商還不是商人。”
士農工商,莫向北若是商人,那他在外面面對人的時候還不都低着人家一頭。
莫向北站定,轉身看她,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清若擡頭,看見他漂亮的眼眸裏淡淡的情緒流轉,不是不屑,也不是自信的狂妄,似乎就是一種随性的運籌帷幄世間格局都放置于心。
“母族是王家嫡女,但是她現在是莫家的老夫人,手上還握着莫家的私兵權,我是莫家的子孫,天子能放心讓我成為一個純臣?要做純臣也要太多時間去換取這份信任,任何一方現在于朝堂上的莫家他們都不安心。”
“商人的身份不一樣,很多事,有錢之後可以很快捷,特別這些錢來源光明正大,用出去也可以敞亮,那些高位權臣,大多有錢不敢往外用,我要給他們這個機會。莫家子孫,在朝堂官場是個阻礙,但是在別的地方就是一個非常高也非常好的起點,即便是商人,但是莫家私兵的吃穿用度兵器戎甲都要錢的,這些錢如何來。”
清若表示驚呆了。
原諒她即便看過話本,大概了解莫向北和三皇子兩個人如何從最開始朝堂露角大殺四方到最後站于高位,也想不到這背後更多的東西。
清若下意識伸手拉住了莫向北身側兩邊的衣擺,“那科舉,和現在你打算的這條路,哪條更危險,哪條更容易。”
話本的故事開始,莫向北和三皇子,他們一步步往前,也會遇到很多危險,哪怕莫向北武功高強,最後也都是有驚無險,但是,當你真的處于這個世界,看見這個人,你就會知道,哪怕你知道結果,你還是很害怕那些他将要面臨的危險。
莫向北大掌落于她頭發上,幹燥又溫暖,眼神透亮堅毅,“你幫了我很多,如果沒有你,我和祖母之間接觸的可能幾乎為零,最有可能的是我還是會去江南,但是回來之後也只能去科舉,去費盡心力去搏信任,艱難小心的步步謀算我現在已經有的一切。”
“清若,因為你,我有更多的可選擇性和更充分的準備。”
清若不是很能聽懂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是她對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向來敏感。
莫向北的這些話中,她聽出了他和三皇子之間并不是全然可以相互交托性命的那種信任。
也許真的像莫向北所說,若是他和老夫人沒有接觸,那他最後入朝堂,明面上他和三皇子絕對不能有關系,只能去博取天子的信任,之後他的出路只有三皇子。
而三皇子在那樣的處境裏,莫向北也是他唯一可以和各方勢力搏下去的突破口,所以他們只能彼此依靠。
大概無關信任,只是雙方都沒有別的選擇。
清若開始想,話本裏最後莫向北成為莫家掌權,而老夫人沒有再出現過。
話本裏莫向北和祖母,應該最後也是你生我死吧。
清若還在想着事,莫向北彎腰,視線和她齊平,眼神和聲音都很溫和,但是他說,“你別再胡思亂想,我能好好的,你想要的我都給你,若是有天我出了事,你就給我陪葬,這樣行不行?”
莫向北的這些話,明顯已經知道了她并不單純的只是那個被抱錯的莫家九小姐。
清若努力回想他去江南之前的事,給他擋刀那天,她記得自己是和他說過一些話,但是她也不知道她當時腦子怎麽會那麽暈,明明那麽疼,可是現在,她真的想不起來她當時和他說了什麽。
莫向北不問她。
清若笑彎了眼睛,“你是認真的?你若是好好的,我要求的你都做到,你若是有事,我給你陪葬?”
莫向北點頭,滿滿的溫柔認真,“認真的,要不要我們拉鈎做約定。”
“好呀。”清若伸出了手。
看着兩個人的指頭勾在一起,‘莫向北,你輸了呢,我已經知道了。’
大概莫向北給她的感覺真的太可靠,之後清若真的就沒再糾結那些事。
莫向北送她回了院子,在院子門口和她說明天帶她出去玩,清若問他去哪,莫向北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回答。
莫向北從她院子裏出來直接去了老夫人屋子。
當初老夫人拿給他的那塊玉放在盒子裏,莫向北走到桌邊還是兩只手遞給老夫人。
“祖母。”
老夫人接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眼角漫起些皺眉,“你向來是個守諾的。”
莫向北沒接話,退回椅子上坐下。
屋裏的下人在莫向北進屋時候就被徐嬷嬷叫出去了,莫向北知道老夫人有話要和他說,大概也是要透底了,不過他不着急。
坐着沒事,就把袖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手裏把玩着。
老夫人瞟了一眼連話都不想說,見過玩玉的,見過玩各種奇珍異寶的,還真沒見過坐下來手裏捏着金像把玩的。
莫向北心思太重,好在總有一個人讓他不加掩飾她也對他多放心兩分。
“莫府,畢竟是你的血脈親人,以後不管你到哪,名聲總歸是重要的,老三是你父親,老大老二是你伯父,還有嫁出去的你大姑二姑,他們都是你的至親。”
莫向北眼都沒擡,“祖母的要求總要有個程度,他們在什麽範圍程度以內,我護他們安享晚年。您也看見了,今日三夫人和她女兒,我總不能開個善堂吧。”
又是長久的沉默。
凡事有利弊老夫人想得清楚,能力不夠的人,護不住他想要保護的人,可是像莫向北這種能力出衆心性堅毅的,日後又豈是旁人能左右他想法的。
最終還是老夫人做了妥協,“那你的程度底線在那,我走之前,會讓他們清楚記下。”
莫向北擡起頭,平穩無波,“清若。”
老夫人閉眼,這是莫向北讓她放心的地方,何嘗不是讓她心涼的地方,血脈親情,道義忠孝在他眼裏,算什麽。
如果不是小若,如果不是她處于這樣的境地,她死也不會把莫家日後所有人的性命交付于這樣寡情的人手裏。
總有利弊,她早已經學會接受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也早已經學會認命。
“那你記下你今日答應我的,只要他們不觸及小若,無論如何,要護他們平安到老。”
莫向北風輕雲淡的點頭,手肘撐在桌子上,手指間裏轉着穿着紅線的小金猴,“好。”
清若,我的。
我活,你活。
我死,你死。
☆、32.莫向北(15)
三老爺回到三夫人屋子裏時候三夫人正在和自己身邊的嬷嬷抱怨莫向北。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打小不是我們三房把他養大的, 現在攀上老夫人就忘了自己到底姓甚名誰了。小時候就不該把他從莊子上接回來,真是個喪門星, 呸, 真晦氣。”
三老爺沉着臉進屋, 三夫人站起身迎上去, “老爺您怎麽才回來, 去母親屋裏說什了?”
三老爺撩了衣袍坐下,臉色陰陰的, “你今日和小八在母親屋裏遇到老七了?”
說起這個三夫人就來氣, “可不是,七少爺現在架子可大, 這一趟從江南回來,每房都送了東西, 就我們房沒有,老爺您說他什麽意思。他不願意認我這個嫡母有母親給他撐腰我也不敢說什麽,可是老爺您可是他親父, 有他這樣當兒子的嗎。”
三老爺喝了兩口茶擱了茶杯, “方才去母親屋裏, 大哥二哥也去了,老七一直在母親那, 我給你交個底, 這府裏要變天了, 你自己把握着, 別和他鬧翻臉,日後小八出嫁了,可是老十他們還要和他過幾十年的。”
三夫人變了臉,手裏緊緊捏着手絹,“老爺,您,您是說私軍,母親她想好了。”
三老爺睜着眼看着屋外已經黑透的天,重重點了點頭。
三夫人腿一軟,差點沒直接坐到地上,手裏死死捏着椅子邊,咬牙切齒開口,“母親她……怎可……糊塗呀。”
三老爺轉過頭看着她有些魔怔的樣子,眼睛裏也有些血絲,可是更多的是疲倦之後無能為力的妥協,“他去江南這幾年,看他給莫清若那個鋪子,你們也該猜出了一些他和母親之間早有打算。”
“莫家這幾年,卡在王家和皇帝之間越發艱難了,就是大哥今日在母親屋裏都點了頭,而且叫了聲莫七。”
“唉。”三老爺嘆了口氣,長長的沉默之後才說話,“好歹你也說,是我的兒子,日後,比起老三老四,老十和他還要親近一些,莫家軍,不好接的,若是好接,大哥早就為老三謀劃了,他以後搏贏了,也是他的本事能耐,那莫家日後也再沒有什麽顧忌憂慮,他若是輸了,那也怨不了旁人,他輸了,也是莫家的庶出,莫家沉寂下來,子子孫孫活命是沒問題的。”
三夫人眼淚直接就下來了,站着扶着椅子低着頭沒說話,不甘心呀,若是大房的嫡出她也認了,可是偏偏是三房的庶出,以後她的孩子豈不是要低着庶出一等。
三老爺拍拍她的手,沒說旁的話,站起來走了。
三夫人看着他年輕時候提拔潇灑的背影已經有些佝偻,那時候的意氣風發不在,剩下的,只有對生活的無奈和妥協。
三夫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九小姐剛被帶回來的時候,她問他,“你和大哥二哥包括母親是不是一直知道莫清若不是四弟的女兒。”
他說是。
她不解,那為何母親要對那個假鳳凰各種偏護,三房裏的女孩子最讨厭的就是她,一開始就知道,那為何母親一開始不去找老四真正而女兒。
三老爺是怎麽說的,他說,莫家必須要有個靶子,對內,是幾房夫人的不甘心,你看看已經出嫁或者已經定親的莫家女兒,哪一個不是奔着高門大戶去的。莫家看似風光,其實以後怎麽樣誰都不敢說,女兒嫁出去,嫁得越高,日後莫家沒落越牽扯不到,或許還會成為莫家的助力。
對外,老夫人在莫家必須要有一個偏愛,沒有弱點的人會讓其他人很不放心。
就那個時候的三老爺,依舊意氣風發,他覺得母親步步算計,可是總有一天,他還是能憑自己的本事讓母親放放心心把莫家交給他。
他也是這麽和她說的。
這才幾年,怎麽男人老得這麽快,比她還快。
三夫人緩了緩神,坐在椅子上端着自己的茶杯輕輕撥着蓋子,“嬷嬷。明日你請假回家一趟,問問父親,我上次和他說的,他決定好沒有。”
“是夫人。”
清若早上去請安依舊是最晚的一個。
她到老夫人院子門口時候就看見莫向北負手而立站着,身後的餘年似乎在和他說什麽,莫向北不時點點頭。
清若揚起笑,“七哥哥~”
莫向北從她出現在視線裏就一直看着她,這時候揚起嘴角,擡手朝她招了招。
身後的餘年停了說話,退到了一邊站着,他身邊還有另一個小厮。
清若嘟嘟嘟加快步子到了莫向北身邊,他身後沒見過的那人上前一步直接在莫向北身側朝清若單膝跪下,“奴才年久,見過若主子。”
“……”什麽情況,清若下意識站住了腳步,看着這人一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啊了一聲,看向莫向北。就算打招呼不是應該叫若小姐嗎,若主子是什麽……
莫向北邁了一步牽了她的手,沒讓她回應拉着她往院子裏面走,“用早膳了嗎?”
清若搖搖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