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人更是直接跪下了。
後面是撩動簾子的聲音,腳步聲,而後是徐嬷嬷帶着顫顫巍巍的小女孩到了老夫人前面。
老夫人只是掃了一眼就沒了興致,三位老爺這下臉更白了。
張嬷嬷倒了茶,老夫人擡着茶盞不輕不重的撥着蓋子,“老四的孩子,你們哪裏找回來的?”
三位夫人不知道,只是自家老爺說的讓她們陪老夫人一起去渡靈寺,怎麽突然就冒出來一個老四的孩子。
二老爺和三老爺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室內一片靜默,只有老夫人撥着茶杯蓋子的聲音。
小姑娘一直害怕的抖抖抖,這下終于哇的一聲哭了。
徐嬷嬷直接捂了她的嘴,“老夫人?”
老夫人擺擺手,徐嬷嬷把人帶到了外面,那裏有婆子在等着。
老夫人視線環繞過三個兒子,“記恨我不讓你們搭上王家?也不讓你們入莫家營掌權?”
莫家世代從軍,不僅是将軍在朝堂上握着兵符,更有一只專屬莫家所有的私軍。
莫老爺子娶老夫人的時候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過,‘以後他若是有什麽意外或者不在了,莫家軍聽令于老夫人,而下一任莫家軍掌權人,一定要老夫人欽點首肯。若是老夫人一直沒有選接班人,那老夫人死後,莫家軍就聽令于當朝天子。’
莫家四個老爺,沒有一個從軍,因為老夫人不讓,而他們身上的官銜說出去倒是挺好的,實際上沒有一點實權,在秦都這樣的地方一點用都沒有。當年莫家老四硬着要入莫家軍,和老夫人大鬧,結果三位老爺還沒等着看到結果,老四和四夫人已經雙雙意外身亡。
從此以後,莫家更是成為老夫人的一言堂。
他們想不明白,王家大好的局勢,老夫人從來不想讓他們搭上王家,也不給他們任何進入莫家軍掌權的機會,老夫人一味的壓着他們的權力或者說交際圈。
“兒子們不敢,母親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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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冷笑。
“你們以為老四是因為不聽我的話而死的嗎,你們都覺得他聰明,他也确實聰明,他就是被自己的聰明害死的。”
“你們父親大我二十歲,成親時候我十六,他三十六,他前頭三個妻子一個孩子沒生下來而且都死了。怎麽死的你們知道嗎?”
“都是你們心心念念想要搭上關系的姨母和舅舅害死的。”
“莫家兵,王家算計已久,我當時會和你們父親成親,完全是家裏強行促成的,婚前就被我的好家人算計送上了你們父親的床。”
老夫人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話語平淡,沒有一絲起伏,可是滿屋震驚。
老夫人那時候,十幾歲吧,什麽感覺,那是什麽樣的經歷。
“我被打包送進莫家,就是因為王家想要莫家兵,你父親給的那個承諾,為的就是看皇帝和王家狗咬狗。”
“為什麽不讓你們入軍營,因為王家不會給你們活到掌權的機會,皇帝也不會讓你們活到那個時候。”
王家想要以後王家的人來接手莫家兵,老夫人是王家嫡女,現在和太後是親姐妹,和王家掌權人是親兄妹,王家自然放心她,可是換成莫家其他人,怎麽可能。
皇帝想要老夫人死,因為他不想莫家兵以後是王家接手,而且因着莫老爺子當年那個承諾,老夫人死了,莫家兵還能成為他手頭一張有用的牌。
所以這一次,三位老爺暗中找回老四當年換在淮安的親女兒,支出老夫人去渡靈寺把人接回來,是想過兩日的太後宴會上,找機會讓太後知道當年老四的死和老夫人之間有龌龊。
老夫人不給他們向上爬的機會,他們想用這個孩子做誠意,表決心,越過老夫人搭上王家的線。
皇帝在中間的角色是将計就計,他們去渡靈寺的時候馬兒全部好好的。
渡靈寺是什麽地方,能在裏面對這麽多莫家馬做手腳的,只有皇帝。
若是這一次老夫人死了,莫家兵就能歸他所控制,而且莫家和王家中間難說還會反目成仇,一石二鳥。
老夫人放下茶杯,一直半阖着的眼睛睜開,“老四,擋的從來不是我的路,他擋的是王家和皇帝的路。”
這些年來,她步步為營,一方面和王家周旋,一方面防備皇帝,為的是什麽,為的都是她的血脈,能活下去。
莫家兵她不能交,她也不能死,她的兒子們,不能接。
她大概是王家人裏面的異類,王家人只要權勢,不要親人。
她永遠記得十六歲那年姐姐生辰,那時候姐姐是皇後,她和母親高高興興帶着準備已久的禮物去給姐姐祝福。
結果呢,姐姐說,讓她嫁給那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
為了什麽,為了他手裏的兵權,為了他手裏的私兵。
後來,後來她毫無防備在母親父親屋裏喝下了混着迷藥的茶。
再醒來,一切都結束了。
還沒成親之前,她肚子裏已經懷上了老大。
她的父母,十裏紅妝風風光光送她出嫁,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她不願,她不想。
莫成鋒死的時候,她守在床邊,其他人都退下之後,他笑着看着她說,“我在下面等你。”
其實結婚幾十年,他對她真的挺好的。
這時候,她第一次主動拉了他的手,問他,“你恨我嗎?”
莫成鋒還是笑,“恨你如何,不恨又如何,那你恨我嗎?”
她點點頭,而後看着他,冷靜的揚起笑,冷靜的開口,“但我更恨我是王家人。”
莫成鋒點點頭,“我也恨你是王家人,可惜了。”
後來她就牽着莫成鋒的手,一直到他再也沒睜眼,再也沒開口說話。
而後她的眼淚就一滴一滴的落,她緊緊握着他已經開始往下垂的手,“莫成鋒,我有生之年,看着王家倒了,看着你的兒子孫女孫子平安了,那我死了我就去找你。若是……若是沒有……”
一直到三位老爺帶着夫人要退出屋子的時候,老夫人又開了口,“老四的孩子,你們既然帶回來了,那就認回來吧,小若以後就是我的孫女,我養着,和莫家沒什麽關系了。”
他們想回頭,可是回頭又能說什麽。
張嬷嬷和徐嬷嬷扶着老夫人往裏面走,“您睡一會吧,奴婢替您過去看着九小姐……看着若小姐。”
老夫人輕輕搖了搖頭,“我再過去安排安排。”
“唉。”兩位嬷嬷都嘆了氣。
這些年,最苦的恐怕就是老夫人了,她們一路看着陪着,卻也無能為力,當年知道的人,除了她們兩,其他的在王家都死了。
她們是小姐當年不知道哭了多少求了多少保下來的。
小姐出嫁時候,她們跟在花轎旁,聽着她說,“嬷嬷,我只有你們了。”
父母健在,兄長姐姐都有,又是出嫁當天,小姐那時候是如何萬念俱灰才能對她們說出這種話。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若小姐,老夫人又能笑又能開始念叨了。
唉,老天保佑,若小姐好好的,一定醒過來。
王喬
莫成鋒,
你要是能聽見,
就保佑保佑小若趕緊好起來。
她是我孫女,也是你孫女。
☆、29.莫向北(12)
莫家挂了白,大紅的燈籠換成了素白的祭燈, 侍衛, 丫鬟婆子還有小厮死了二十幾個, 有些是當場死亡,有些是回來之後沒救回來。
小姐少爺都有身邊的人拼死護着, 除了一個莫清若, 受傷都不重,大多都是擦傷和受了驚吓。
不過莫府還是全府挂了白。
因着這件事,太後生辰莫家只有老夫人入了宮, 畢竟這樣的事不算吉利事,太後生辰自然是要避一避, 莫家帶回來一個據說是流落在外的小姐的事, 在這兩件大事壓着的時段,一點風浪沒翻起來。
老夫人的小佛堂裏。
老夫人在跪着誦經, 面前的香爐裏飄着香, 上好手工精細制作的香, 青煙袅袅滿屋佛香沒有一點刺鼻。
徐嬷嬷守在門口, 見到莫向北過來, 半彎了腰,“七少爺,老夫人在裏面等您。”
莫向北點點頭,徐嬷嬷撩開厚重的簾子,跨進佛堂,簾子落下的時候徐嬷嬷關上了門。
老夫人自己的佛堂只有一個蒲墊,莫向北上前,從一邊桌子上抽出三支香,到一邊點燃,拿過來之後站在老夫人身邊,奉香,插入香爐。
退回到老夫人身邊站着,“祖母,您找我。”
老夫人跪着,手裏的珠子沒停,閉着眼睛,“去江南吧,你拿着我的信物去,安家會助你。”
莫向北站直看着前方似喜似悲的菩薩像,感覺身子和腦子都有些僵硬,可是話語卻沒有過多考慮就脫口而出,“小若還沒醒。”
沉默。
老夫人停了手裏的動作,睜開了眼睛,“現在我還能護住她,日後呢。”
老夫人自己站了起來,轉身往牆邊的桌椅走,“現在這樣的格局,你想要真的能有自己的話語權和一席之地,人手、信息、錢財,秦都任何條件都和江南比不了,而且江南多的是能救人命奇珍異寶、能人異士。你早點走,難說她能早些醒。”
莫向北定定的看了一眼佛像,轉身跟着老夫人走,兩個人對立坐下。
老夫人淡淡的揚了揚眉,“你現在手頭能用的人,都是三皇子的吧。”
莫向北看着她,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好似說的事情和他無關。
老夫人卻反而心裏有了底,目光口吻都緩和下來,“你看,這次三皇子忙着布置宮裏晚宴的事,所以你手頭上沒有人可用,所以一直到他們把老四的孩子帶回來了你才知曉。”
莫向北點頭,虛心接受,“孫兒受教。”
老夫人小弧度的勾了勾唇,看着他,目光卻似乎看到了很遠的地方,“我老了,以後莫家的東西,總是要還給你們莫家的人,你父親大伯二伯他們三個時機不對,他們也沒能力守住,我為什麽讓你搬到百蒼院,你心裏應該也有些明白。”
“只是這世上很多東西,你不能都等着旁人給你,你還得自己去搶,去争,拿到以後,還需自己有能耐守住,知道嗎?”
莫向北點點頭,原本跳得有些快的心髒,卻一點一點沉穩下來,“是孫兒太過急躁了。”
老夫人搖搖頭,“不,是三皇子太急躁了,他已經快成年,已經邁出了腳步,身邊太多人追着他趕着他。而你還不到十二歲,你才剛剛要準備踏出去,你這個年紀能這般,已是難得。”
莫向北站起了身子,走到老夫人面前撩開衣袍跪下,背部挺直,“孫兒受教,只求祖母在我回來之前,護好小九。”
老夫人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頭發,話語卻是笑開,“她不是小九,她只是祖母的孫女。”
莫向北跪着沒動也沒接話,老夫人把脖頸上挂着的玉佩拿下來遞給他,“諾,你拿着這個直接去找安家就行,你要什麽你告訴他們。”
莫向北雙手去捧,玉佩是老夫人貼身帶了幾十年的,上好的材質,可是雕刻的手工看起來卻十分差勁,只是帶的時間久了,原本的棱棱角角已經随着時間跟人身體衣物的接觸變得圓潤。
“謝謝祖母。”
老夫人笑,可不該謝她,江南那麽遠的安家,她可沒本事讓安家欠下這麽大的恩情承諾,該謝莫成鋒。
不過……也一樣,“這玉佩你可得留好了,回來要還給我的。”
莫向北收回玉佩,快速掃了一眼邊角刻着的鋒字。
慎重的點了點頭。
老夫人原本不想過多交代,想看他自己能考慮多少,又能走到哪一步做到什麽程度,看他的能力衡量放不放心以後把莫家交給他。
可是看着這孩子這半個月來瘦得有些可怕的模樣還有滿眼的紅血絲,又不忍心。
小丫頭可心疼她七哥哥。
“雖然東西給你可以拿着去找安家,但是做什麽事,能吩咐別人到幾分,能相信人到什麽程度,你要自己把握着度,不要完全相信一個人,誰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打算在裏面。”
莫向北點頭,“孫兒謹記。”
老夫人想了想,最後還是開口,“你是屬猴的吧。”
“是。”
老夫人就嘆了口氣,“小若從我那讨了那個小金猴,原本是要小老虎的,後來她自己又換成了猴子,再過一個月就是你生辰了,恐怕那時候就想着是要給你的,蘇嬷嬷定是知道的,你去找蘇嬷嬷問問,帶着去吧。”
莫向北猩紅血絲滿滿的眼睛漫起溫柔和憐惜,看着老夫人都帶起了笑意,“那孫兒再向祖母讨個情,把那個小猴子再換成小老虎給她吧,小若是屬虎的。”
老夫人表情奇怪,“我真是欠了你們兩的,不要你操心了,她那個我給她了,你就找蘇嬷嬷要你的就是了。”
莫向北臉上有了明顯的笑意,“謝謝祖母。”
從頭到尾,就這一聲謝謝才聽得讓人感覺到真切。
老夫人擺擺手,不願再說。
莫向北起身告退,快要走到門邊時又聽見老夫人說,“回去好生休息,你自己身子不好如何做事,若是小若知道了也要挂念。東西收拾好你去找徐嬷嬷,讓她帶你挑幾個人帶着去,挑人時候她會帶着契文一并給你。”
莫向北停住腳步,沒有再轉頭,重重點了一下頭,“好。”
清若感覺,頭好暈,好暈,好暈,眼皮好重。
可是她渴,她想喝水。
好不容易張了一點嘴巴,卻說不出話,眼皮還是重得睜不開。
顧不上想別的,就是好渴,努力睜眼,說話。
“水。”
睡在一邊守夜床上的綠柳猛地驚醒,屋裏留着一盞燈在邊角,光線不怎麽亮,但是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人手指和眼睛都在動。
“小姐!”
驚天地泣鬼神。
清若感覺震得頭好疼,卻是清醒了一點猛地睜開了眼睛。
綠柳已經飛奔到床邊了,激動得嗓音都變了調,“小姐!小姐您醒了!醒了!”
清若伸手要抓她起來,綠柳還好顧着激動還是知道彎腰扶人。
一邊說一邊眼淚就吧嗒吧嗒掉,“小姐小姐您總算醒了!”
清若渴的感覺咽口水都咽不下去,嗓子幹得發不出聲。
正準備推開綠柳指桌上的茶壺,房間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
披着衣服頭發亂糟糟瘋婆子一樣的蘇嬷嬷一看坐着的清若就看着哭,一邊哭嚎着一邊往她這裏跑,“小姐呀~您總算醒了,不然奴婢随你去了……”
跑過來就跑着清若哭着嚎。
清若被抱得緊緊的,手直接沒力氣抽,“水……水……水……”奈何嗓子幹得聲音像是蚊子叫,身邊的兩個人都忙着哭。
清若只好費了個大力推了一把綠柳,而後指向桌子上的茶杯。
綠柳總算明白了,“哦哦哦,奴婢去倒。”
而後跑過去倒了水跑過來,清若接過來也顧不上冷的,大口大口往裏面灌。
綠柳已經把茶壺都直接提了過來。
蘇嬷嬷也顧不上哭了,一邊給她順氣怕她嗆到,一邊大聲喊人,“青荷!紅杏!快叫大夫來。”
清若喝了一肚子水,咳了兩聲總算能開口說話了,拉着蘇嬷嬷的手,“嬷嬷,別急,我沒事。”
蘇嬷嬷好不容易停了的眼淚又開始嘩嘩嘩往下,“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奴婢恨不得是自己挨了那一刀。”
這麽一說,清若倒是想起來了,“七哥哥沒事吧。”
“沒事沒事,七少爺好着呢,這兩年來都是七少爺在江南那邊送過來的各種藥材大夫看了說讓您吃有用,這次七少爺送來這個藥丸說是什麽名醫配的,真的有用,真的有用……”蘇嬷嬷念着念着就雙手合十開始拜天,“感謝老天,感謝各路神仙保佑我家小姐!菩薩有靈!”
江南?兩年?
清若突然低頭看自己瘦得完全看不到原來肉乎乎的手臂,呆愣愣的看着一邊也是嘴巴裏念念叨叨感謝老天的綠柳,慢半拍的問,“我……怎麽就兩年了?”
問完話反手摸自己的後背,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傷疤,也是,醒過來一點沒感覺到背疼,當時那一刀下來那種疼她可是現在想想都覺得身子泛軟。
兩年了呀。
“莫向北呢?”
“七少爺去江南了。”
“……?”啊,什麽情況。
後來大夫來了,大半夜的,清若就讓他們動靜小一點,蘇嬷嬷說要去告訴老夫人,清若也攔了,說是早晨去請安,這大半夜的也別去折騰祖母了。
大夫看了說醒了就好了,沒什麽毛病了,只是她現在身子虛,補一補,而且今後要小心注意着。
清若感覺自己昏迷這兩年,情況似乎有點像原來聽說過的什麽‘活死人’,就是人沒死,但是就是躺着不醒,好在蘇嬷嬷和青荷她們幾個照顧她十分用心,她雖然對于自己躺了兩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因為一直忙着聽蘇嬷嬷說其他事倒也沒太在意。
清若問莫向北怎麽去江南了,蘇嬷嬷給出的回答是七少爺去江南念書去了,大秦有個有名的學士在江南,據說莫向北就是去拜這個人做師傅去了。而且這人很少收弟子,莫向北也只是去試一試,哪想成了,于是就留在江南念書了。
“……?”好吧,暫時清若只能接受這個說話。
蘇嬷嬷一拍腦袋想起來了,反正清若一點想睡覺的感覺都沒有,她們屋裏的人送走了大夫也不睡了,于是屋裏點起了燈,大半夜的搞得氣氛高漲。
蘇嬷嬷招呼着青荷紅杏,“快,把七少爺給小姐寫的信擡出來。”
清若瞪大眼睛偏頭看着一本正經招呼人的蘇嬷嬷,懷疑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信不是拿出來嗎?擡出來是什麽鬼的意思?
而後……她看見青荷和紅杏擡了一個大箱子出來。
裏面又放着好幾個匣子。
蘇嬷嬷一個一個拿出來打開放在桌子上,“小姐,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首飾、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玩具、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畫、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果幹、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江南特産。”最後拿出一個大袋子,拍了怕,清若只聽見啪啪啪拍在實體上面很厚實的響聲,蘇嬷嬷裂開嘴披着亂糟糟的頭發看着她燦爛一笑,“這是七少爺給您寄的信,七少爺說了,讓奴婢轉告你您,等您醒了就慢慢給他回。”
“……”七少爺,咱兩有仇吧。
清若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臉皮,“呵呵,我還不認字呢,先放着吧,以後再說。”
蘇嬷嬷又拍着胸脯一副不是什麽事的表情,“小姐放心,七少爺和老夫人那裏都給您準備好了先生,七少爺說您自己不能回之前先念給您聽,您想回的念着讓旁人給您代筆就行了。”
清若冷靜開口,“會給七哥哥的信讓別人代筆多沒有誠意,等以後我學會了寫字再自己回。”
蘇嬷嬷和綠柳低頭整理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兩個人一起擡頭異口同聲的道,“七少爺說了,沒關系。”
“……”綠柳就算了,很有可能這丫一開始就是莫向北的人,畢竟以後還要成為莫向北在莫府的管事。但是蘇嬷嬷我就不得不說您兩句了,您是我的嬷嬷,從我醒來,您老一口一個七少爺是什麽意思,以前不是還和我說七少爺這人不好,六少爺怎麽怎麽好,你這麽善變是不對的。
蘇嬷嬷突然起身,又抱了一大個盒子過來,很寶貝的抱着打開蓋子讓她看。
清若看着裏面全是白白的藥丸,有些好奇,伸手。
蘇嬷嬷瞬間抱着盒子退後至少距離清若兩米,“小姐,這可是七少爺這次特意找到的神醫的藥丸,您就是吃這個吃醒的,您可別亂碰,奴婢這就找錦盒來好好收起來,七少爺說了,要是有用以後每天定時讓您吃,吃完了他再讓人送回來。”
“……”嬷嬷我跟你講,你既然說是什麽神醫的藥丸我就要和你理論理論了,哪個神醫的藥丸一出手就是一大盒。
我就是自己睡夠了醒了,要是這種一出手一大把的藥丸是什麽神醫的,那個神醫也是吃棗藥丸的我跟你講。
清若感覺再睜眼有點不認識這個世界了,她是不是又穿到什麽話本裏去了。
這種感覺,在第二天更明顯了。
清若之後就沒睡,蘇嬷嬷她們也是精神激動,一屋子的人都十分精神,和清若念叨了一整晚,而後看着時間差不多,小心翼翼伺候的清若洗漱穿衣服。
蘇嬷嬷在水盆裏擰了毛巾拿着就轉身朝床邊走,還驚叫,“小姐呢?!”
站在旁邊等着洗臉的清若,“……”我是承認我有點矮,但是蘇嬷嬷你在這樣我真的就要和你理論理論了。
結果屋子裏的下人都突然吓了一跳,突然看見站在一邊的清若才反應過來,呼了口氣。
蘇嬷嬷也是一邊舒氣一邊走過來,“小姐醒了醒了,我老糊塗了,我們小姐福氣大着呢,以後定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說着說着眼眶又紅了。
清若輕輕嘆了口氣,閉着眼睛讓蘇嬷嬷動作十分溫柔的給她擦臉,擡手拉住了蘇嬷嬷兩邊的衣擺,蘇嬷嬷輕聲問她,“小姐可是站累了。”
臉上的毛巾拿開,清若搖着頭就着手上的動作環住了蘇嬷嬷的腰,臉貼着她身上,聲音軟綿綿的,“我會好好的,嬷嬷也要好好的,以後還要幫我帶小寶寶。”
蘇嬷嬷笑着把眼淚往回吸,伸手點點她的臉,“小姐才幾歲呢就想着小寶寶了。”
清若仰着頭看着她笑,她躺着這兩年感覺幾乎沒長,還是小小的一只。“好不好嘛?”
蘇嬷嬷點頭,“好,當然好,奴婢一直陪着小姐呢。”
老夫人屋子門口的下人見到清若表示驚呆了,一個個轉身就想去告訴老夫人,清若趕緊叫住,“不許不許,我要給祖母一個驚喜。”
于是大家都按耐着躁動的心情,“若小姐好了就好,就好。”
清若覺得有點奇怪,怎麽不是九小姐變成若小姐了。
她今日算是有史以來請安來得最早的。
漸漸的有人來了又是一陣驚奇,“小若好啦。”
清若對比一下都長高了的少爺小姐們,再看看自己不僅沒長高還瘦了看着更是小小一只。
心好塞。
門口的丫鬟喊了一句,“八小姐九小姐來啦!”
“八小姐早,九小姐早。”
清若瞪眼,看着門口挽着手進來的八小姐和身邊的另一個小姑娘。
“??”九小姐不是我嗎?
蘇嬷嬷這才突然想起來,還一直沒和清若說九小姐的事。
這是現在滿屋子的人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邊八小姐看見清若卻突然友好笑着揮手,“清若你好了呀?”
清若還來不及回應,八小姐已經轉頭和身邊的小姑娘開口,“諾,啊虞,這就是先前被錯當做你抱回來的清若。”
她身邊的小姑娘頓時表情眼神都不友好了,八小姐回頭又笑眯眯的幫清若介紹,“清若,這是四叔真正的女兒,先前被你占了莫家九小姐的啊虞。”
“……”少女,你這個介紹我給你101分,你驕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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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向北拿到那個小金猴的時候,小金猴挂了一根紅色的絡子線,紅線外面裹着黑色的絡子線,只是才裹了一半,線還留着,另一半還是紅色的線。
蘇嬷嬷和他說,“七少爺十二歲是本命年,本命年要帶紅線,紅線要穿金或者挽玉,而且別人送的最好,保佑平安富貴,小姐怕您不好意思帶紅線,特意要挽一層黑線在外頭。”
說完似乎又想起了清若軟綿綿一小只坐在床上認認真真挽線的樣子,蘇嬷嬷有些難過,努力笑了笑,把清若挑好的盒子一并遞給莫向北,“雖然是早了些,但是七少爺您帶着去吧,小姐也希望您平平安安周周全全,不管在哪。”
何止是希望,都能自己撲出去擋刀了。
蘇嬷嬷是不喜歡莫向北的,但是她自認,或是那天的情況換成她和小姐,有危險她可能會擋在小姐前頭,可是那樣緊急兇險的情況,她會反應不過來,也會懵上一兩息。除非,已經是本能才能那樣一眼就撲過去。
莫向北想起他遇到秦三的時候。
秦三問他想不想活下去,他說想,然後秦三開出了條件。
接受,或者死。
但是他還是感謝秦三讓他活下來,也永遠不會後悔。
莫向北卻突然有些想不起來她撞在他背後時候他在想什麽。
可是不重要了。
像是突然有了铠甲,
也突然有了軟肋。
乖,等我回來。
☆、30.莫向北(13)
清若和老夫人坐着剝蓮子,木植死後老夫人請了工匠來莫府,重新給池子裏放水又引水, 那些個連片連片的荷花鏟掉重新栽種, 過了這五六年,總算是又可以重新吃上府裏的蓮了。
清若剝的蓮子已經不像小時候那般坑坑窪窪,而且速度已經比老夫人還快了。
難得她現在十三四歲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 又是炎熱的天氣,能安安心心坐着陪她這個老婆子說話,認認真真細致的陪她做事。
老夫人瞧着蘇嬷嬷從外面進來面上帶着的汗,轉頭和清若說,“晚膳就在這用吧, 你想吃什麽讓她們早點準備着。”
清若仰頭笑眯眯的點頭, 而後開始點菜, 她從醒過來之後吃食上面還是和從前差不多的貪嘴,不過估計是那一刀傷了身子根本, 之後再也沒有胖起來過。
老夫人這邊得了好東西都先想着給她補身子,莫向北江南那邊的藥材珍品沒斷過, 蘇嬷嬷每天變着花樣給她做藥膳, 但是一直沒胖過, 身高也比同齡人矮着近半個頭。
老夫人幹脆停了手,徐嬷嬷遞了手帕,老夫人接過擦手,清若剝完手裏的也跟着停下,接過毛巾擦手。
下人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幹淨了,張嬷嬷把老夫人的賬本拿了過來,老夫人一邊翻開一邊招呼她,“過來我問問你。”
清若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祖母~”
老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快點過來沒得商量,老七給你的那個紙墨鋪可是在永安街上,之前那一年的收益可不少,你別接手之後給他虧了,看他回來不收拾你。”
說起這個清若就更不高興了,一邊走到老夫人身邊站定看着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邊吐槽莫向北,“他絕對是故意給我找事,我才出去玩了三次他就說我成天追雞攆狗不務正業。”
老夫人一只手翻着賬本一只手在算盤上噼裏啪啦,還有空擡頭睨了她一眼,看着小姑娘憤憤不平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好笑還是該嘆氣,明明看着挺機靈的,怎麽有時候這腦子裏感覺就是缺根筋。
她要是自己出去玩那沒事,她要是就和周家的小姑娘出去玩也沒事,偏偏每次周家小姑娘出門都是周家哥哥半保護半送。
周家兄妹兩什麽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偏偏這個丫頭她旁敲側擊問了幾次好像壓根沒注意到那人是周家小姑娘的哥哥而不是護衛。
“……”當然,周家不管是人品還是作風她都挺喜歡的,小若也确實到了可以開始相看的年紀,她自然是沒有意見樂見其成。
不過遠在千裏之外江南的莫老七估計和她有不同意見,偏偏這小子越長大越悶葫蘆,前面兩次她還奇怪,往常寫信回來只有清若的,怎麽前兩次還有她的。
一看這小子說些什麽禮儀廉教七扯八扯的她連看的閑心都沒有,更別提深想他什麽意思了。
後來估計是急了,一封信寄回來直接和她說他在找清若的親生父母,以後清若要改為父姓。
老夫人表示:哦~着急就早說嘛,非要和我老婆子繞彎子,老婆子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你不直說我怎麽知道呀。
于是老夫人心情很好的給莫向北回了信,大致意思就是:小丫頭老婆子會幫你注意着的,但是你也知道嘛,姑娘大了,心思多了,哪是看着人就能看住的,你還是早點該做的做完早點回來自己看着。
随着太子長大,皇帝漸老,王家幾個嫡子也逐漸展開布局,秦都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她在這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沒道理放任莫向北那小子在江南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呀。
清若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對于算賬之類的事都是一個頭兩個大,可能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明明每個字她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她就搞不懂了。
上輩子先生教了她五六年,她才勉強把自己宮中的吃穿用度理清楚了,現在莫向北還丢給在永安街的紙墨鋪給她,先別說鋪子鋪面的租金、官差的打點、夥計的工錢和店裏的其他開支,就是每天賣出去的紙墨她都亂不清楚。
永安街是秦都主街,莫向北的這個紙墨鋪雖然不在最繁華的地段,可是周圍三個酒樓都是文人墨客最喜歡去的地方,加上鋪面大,裏面東西全,管你是只要幾文錢的紙筆還是要精貴材料制作的珍寶,通通都有。
所以每日進賬小的是幾文,大的是百兩還是金,掌櫃第一次賬本送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