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系,難得出了一個莫向北和莫清若搭上邊了,她才舍不得放。
老夫人聽着她們兩說得差不多了,手裏的茶盞輕輕一放,屋裏算是安靜了,“多餘費的功夫,是小七和小九的事,多餘走的帳,也是老婆子自個出給小九的,到我覺得差不多了,自然舍不得折騰她,沒事就回去了。”
屋裏的人散了,清若也準備走,張嬷嬷過來清若面前彎了彎腰,“九姑娘在這用早膳吧,奴婢昨晚就交代小廚房今早準備着九姑娘喜歡的東西。”
清若眨眨眼,“好呀好呀,我好餓的。”
徐嬷嬷扶着老夫人上了桌,清若先給自己夾了一個春卷,又給老夫人夾了一個,而後一句話不說,低着頭開始吃。
老夫人也安靜用早膳,不時給她添點菜。
清若吃飽了,摸了摸肚子,“祖母,我吃飽了,我回去了。”
老夫人夾了個小饅頭在自己碗裏,給她夾了個肉丸子。
清若苦了臉,“祖母,您看清若的肚子,都鼓起來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老夫人笑,“若姐兒不是最喜歡吃肉嗎。”
清若咬咬唇,又拿起自己的筷子,準備吃。
老夫人卻用自己的筷子伸出來擋了一下她的筷子,“若姐兒覺得肉好吃還是饅頭好吃。”
雖然撐了,但是清若還是對肉很誠懇,“肯定是肉啊。”
老夫人慢條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饅頭,“可是饅頭做法多簡單,肉多難,從食材到端上桌,所費的精力和錢財都比饅頭翻了多少倍了。”
清若偏頭看着老夫人沒說話。
老夫人轉頭看她,目光很溫和,溫和到讓清若一瞬間幾乎有些恍惚的錯覺,“可是若姐兒喜歡吃肉,因為肉好吃,而且若姐兒不需要麻煩,你喜歡吃,自然有人會為你準備好。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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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若拿着自己的筷子,也去夾了個肉丸子給老夫人,“祖母,您也吃。”
老夫人笑,點頭,“好。”
清若一直在老夫人屋裏待到用完午膳才回到自己院裏午睡。
下午她起來沒多大一會莫向北就過來了,還是一個人來的。
自己提着袋子,清若噠噠噠跑過去,伸手去接他手裏的袋子,“七哥哥。”
莫向北沒給她,只是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表情很溫和,點點頭應她,“嗯,午睡了?”
清若嗯了一聲,“七哥哥你怎麽不帶着人來,這樣就不用自己拿袋子來了呀。”
莫向北和她一起往屋裏走,放下了腳步,“不重,沒事。”
清若鼓了臉,不說話。
莫向北睨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一直到進了屋裏,在書桌上開始擺東西,莫向北看着還是氣呼呼的小姑娘,才笑道,“木植是夫人挑的人,現在人不在了,夫人那要理清楚後事,而後我再自己挑個人。”
清若坐在桌子上,兩只手交疊墊着下巴,小腦袋一晃一晃的問他,“七哥哥你覺得教我無聊嗎?”
莫向北看她一眼,沒回答。清若等了半天,咳了一聲,他還是不理他,只能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是不是無聊呀?”
莫向北點頭,“嗯,笨得很。”
清若哼了一聲,那是姐姐深藏不露,不然吓死你怎麽辦,居然還嫌棄我笨。
而後少年繼續說,“不過比起打磨玉石,顯然雕刻朽木比較有挑戰性,也更有成就感。”
清若眨着眼睛萌萌噠的問他,“七哥哥,朽木是什麽,可以吃嗎?好吃嗎”
莫向北到底現在道行還淺,真的沒忍住,笑開,點點頭,“嗯,可以吃。”
蘇嬷嬷在一邊捂臉,哎喲,我的小姐喲。
今天的教學內容裏莫向北給清若講的是一個和道歉以及改過自新的故事。
蘇嬷嬷又端了冰鎮水果和酸梅湯進來。
清若還是霸占了冰鎮水果。
這次蘇嬷嬷編不了,莫向北也不想編,兩個人默契的沒開口,蘇嬷嬷退到一邊,莫向北直接開始喝酸梅湯。
清若一邊吃一邊問他,“所以對別人做了不好的事,為自己傷害別人,就要和對方真心道歉,以後改過,不能再犯對不對。”
莫向北點點頭。
小姑娘就看着他,一本正經軟糯糯的聲音開口,“比如我每天都要先吃冰鎮水果,這是不對的,我可以道歉,但是不要改過。”
說着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來,挺着個圓乎乎的肚子站在莫向北面前,“七哥哥,對不起,但是我不改,你可以不原諒我。”
莫向北笑,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靠着椅背頗有些悠閑的偏着頭逗她,“那我不原諒你的話可以打你嗎?”
莫向北比同齡男孩子要瘦,也更白,頭發并不是純純的黑,原本看起來該是病态羸弱的感覺,但是因為少年不茍言笑,而且似乎總是透着不近人情的涼意,所以看着有點偏執可怕的感覺,這樣帶着點調皮的笑,話語戲弄。
卻并沒有讓人覺得可愛,只覺得,陰風陣陣。
“……”清若咕嘟咽了口口水,想說可以,可是莫名他這樣悠然舒适的模樣,讓她想到了話本裏輕松玩弄人心或是人命,那麽淡淡幾句話就已經運籌帷幄的莫向北。
性格裏的慫又冒出來了,退後一步,縮着脖子,堅定搖頭,“不可以。”
偏偏莫向北似乎真的男孩子這個年紀的調皮勁上來了,曲着兩個手指快速敲了清若腦袋一下,力道還有點大,看着她哎喲一聲捂着腦袋兩個眼睛淚眼汪汪的小模樣挑眉,“可是我已經打了。”
“……嬷嬷,七哥哥打我。”
蘇嬷嬷哎喲哎喲的走過來抱着清若給她吹吹,“吹吹不痛不痛。”
清若還是指着莫向北,“嬷嬷,七哥哥打的。”
蘇嬷嬷一副失聰的模樣,完全不理會這句話,“小姐,來,吃點水果,想不想吃糕點嬷嬷去給您做。”
“……”
莫向北挑眉,坐着她的椅子,喝着她嬷嬷煮的酸梅湯,‘喲,小慫包,你能拿我怎麽滴?’
高風險的同時,
意味着高回報。
我不怕。
所以,小慫包。
別說對不起。
☆、25.莫向北(8)
莫向北收了劍,手腕一翻背到身後往屋裏走, 年餘在門口彎腰接了劍, 遞了毛巾。
莫向北回到屋裏坐下,擦了擦汗随手把毛巾扔在桌上,把方才練劍脫下的外衫披上。
莫向北是庶出, 即便搬到了百蒼院, 身邊伺候的人還是按照庶出的份例, 一個随身小厮算是一等奴才, 兩個二等奴才,還有兩個粗使婆子丫鬟。
這會已經很晚,年餘讓其他人都退下去睡了,裏屋裏只剩下年餘一個人伺候。
年餘放完了劍回來躬身在莫向北前側方, “木植的事,大房安排在二房裏的人動的手,現在老夫人那邊查出來的應該只到二房, 那人埋在二房裏面将近十年了, 老夫人應該不會深查。”
莫向北手裏搭着外衫系帶, 随便繞了個結,聽着這話挑了挑眉,“真是看得起我,十多年的釘子就這麽用了。”
年餘稍微壓低了脖頸,“畢竟主子是這麽多庶出裏面第一個搬進百蒼院的,大房和二房不得不防。”
木植的死,是個下馬威,也是警告莫向北。
莫向北稍微聳聳肩,轉頭問他,“秦三怎麽說?”
年餘更為恭敬,“三爺說讓您按計劃行事,切莫多生事端。”
莫向北端着茶杯,兩聲搖搖頭,不以為意的風輕雲淡,“不對,老夫人既然把我拉了進來,就回不到以前那樣,這是好機會,順利的話,莫家會比我們計劃中提前好幾年。”
年餘稍微蹙眉,上前一步輕聲道,“主子,三爺恐怕對莫家還是心有顧慮,所以有所考量,您們還是再合計。”
莫向北點點頭,這個問題不想再多說,轉而交代他明日要做的事,“在三老爺那裏的人動一動,讓他知道木植是大房和二房聯手做的,我現在對三房還有用,這麽打三房的臉可不能讓他們清閑着。給他們找點事先做着,省得整天事多話多。”
年餘有事要做,所以第二天下午是莫向北一個人去的清若院子裏,清若一看莫向北自己提着袋子一個人就皺了眉,心裏有些緊張,卻又裝作不在意的問,“七哥哥,年餘呢?”
“他家裏有事,今日回家去了。”
清若更是皺眉,年餘是莫向北新的小厮,這才跟着沒三四天,不會有出什麽問題了吧。
感覺到頭發上落下一個大掌,力道一點不收着,把她梳着兩個小辮子的頭發揉得完全炸起來,“想什麽呢,還不許人家家裏有事了?”
清若伸手拍他的手,“诶诶诶!別揉別揉。”
她那個小肉手,拍着除了軟綿綿熱乎乎其他什麽感覺都沒有,莫向北又揉了兩把才心滿意足放了手,徑直走過去書桌邊開始擺東西出來。
清若一邊理頭發一邊埋怨他,“莫向北,說了不許揉頭發,打結了多麻煩。”
看着是個冷情的,怎知熟悉了之後就和十幾歲男孩沒什麽區別,甚至性格更皮,更讨人厭,偏偏每次逗了你還要擺出一幅冷淡的模樣,簡直把清若逗得撒不出脾氣,每次憋自己一肚子火。
莫向北淡淡挑眉半垂着眼眸給了她一個眼神,“莫清若,你就是這麽直呼你老師姓名的。”
清若還沒還嘴,這人更是可惡,“今日開始寫字,若是寫不好你有得被罰的。”
清若擡頭挺胸氣呼呼的過去,“莫向北,你這是公報私仇!”
莫向北朝她淺淺笑,少年半彎着眼,有些羸白的臉頰在下午的陽光裏潤成溫淡的暖色,“祖母說的,不能因為你耍賴撒嬌就放水,嚴格要求是對你負責的表現。”
一邊說着一邊研磨,溫和的招呼她,“過來吧,哥哥都給你準備好了,別鬧了,早點寫完早點休息。”
天氣越來越熱,日落得越來越晚,下午莫向北走的時候外面還是大太陽,清若被莫向北讓她今晚罰寫練習明天要檢查弄得生了氣,惱得不想理他,莫向北收拾了東西要出門都沒和他說一個字。
莫向北看着側坐着抱着手臂的小丫頭挑了挑眉,原來惹惱了小姑娘真的會生氣的。
不過……莫向北還是和蘇嬷嬷點了點頭就提着袋子轉身往外走。
出了門,少了屋裏的涼意,太陽直接照過來,刺得他眯了眼,反手擋在額前遮了一下。
還沒走到院子門口,就已經聽見噠噠噠的腳步聲了。
他已經聽熟了,雖然沒有停下,但是步子已經慢得不能再慢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混上了呼吸的聲音,跑得有些喘,拉着他的衣服後擺扯了他一把。
而後氣呼呼的一個東西塞到他手裏,“吶,曬化了又要找我麻煩。”
而後又遞過來一個東西,“吶,年餘今天沒來,這是給他的,順便可以給你一點。”
說完吧嗒吧嗒又轉身跑回去了。
她跑的方向剛好迎着陽光,莫向北看着她的背影眼睛被刺得生疼,等着人進了屋不見了才回頭看手裏的東西。
一把深藍色的傘,沒花紋,一個食盒。
很奇怪,一個小丫頭,她卻總會有一些深色、或者素色的東西,比如只繡着竹的錦兜,比如繡着蘭花樣式簡單的荷包,比如深色的絡子,還有素色無花紋的手帕,再比如這把傘。
而且這些東西,最後都會以一種非常不經意的狀态出現在了他手裏,他屋裏。
原來小丫頭會生氣,但是生氣了也會給他拿傘,也會給他拿吃的。
晚上清若在老夫人屋裏陪老夫人用膳,天氣熱,老夫人胃口不好,常常要清若賣萌撒嬌講笑話十八般武藝通通上一次老夫人才能吃完飯。
“和小七學得怎麽樣了?”
清若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回答,“不怎麽樣。”
老夫人咦了一聲,倒是起了興致,“怎麽了?你七哥哥欺負你了?和祖母說,祖母給你做主。”
清若哼哼唧唧兩下,腦海裏回憶起這兩天莫向北的惡性,頓時鼓着臉開始數落莫向北,“可不是欺負人嗎,整天揉我頭發,每次梳好了他都要給它揉得亂糟糟的,不讓他揉就就罰我背書,罰我寫字,而且還用祖母說什麽要嚴格威脅我,明明就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還有他整天捏我臉,說是肉多又軟不捏留着也是浪費!有他這樣的嗎?簡直過分,我肉多我自己捏,他就是手閑自己又沒肉捏!!”
氣鼓鼓的狀态,老夫人手指有點癢,也沒忍,直接伸手去捏臉。
清若瞪大了眼睛,呆呆愣愣的,“祖母!你幹嘛?”
老夫人氣定神閑又捏了捏,而後總結,“是挺好捏的。”
“……”
又過了一個多月,到了夏日暑氣最重的時候,太後的生辰也快到了。
莫向北一進屋就找到窩在涼席搖椅上的小姑娘,捏臉。
屋裏有冰散着熱,莫向北才從外面進來身上一股熱浪,手指上也熱熱,清若皺着眉撥他的手,“好熱,別捏。”
莫向北皺着眉看她懶洋洋的樣子,“身子不舒服?”
清若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上午被叫去試衣服,裏三層外三層的,我覺得我都熟了。”
莫向北幹脆也不着急叫她起來,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接了蘇嬷嬷手裏的搖扇給她搖着,“太後生辰宮宴的衣服?”
清若仰着脖子指揮他,“這這這,風大一點。”
“嗯,太後娘娘生辰,祖母也要帶着我去。”
太後的生辰禮物,老夫人最後還是沒用那兩塊玉,也不知道她準備了什麽,反正府裏的三個老爺都因為這件事和老夫人別扭了好久。
莫向北輕輕蹙了蹙眉,“身子不舒服就別去了,你這個年紀容易中暑得很,那入宮時候的衣服可都要按着規定,一層層裹下來你還沒到宮門口就要中暑了。”
清若也不想去呀,半眯着眼恹恹的看着莫向北,小模樣可憐兮兮的,“那我和祖母這麽說祖母會同意嗎。”
莫向北看她這樣就覺得不舒服,“你先和祖母說,反正還有四五天,祖母不同意你和我說,我再給你想辦法。”
清若頓時有了精神,眼睛都亮起來了,“好!”
其實清若沒抱希望老夫人會同意,老夫人對她的寵她是看出來幾分原因了,莫家現在嫁出去的兩個女兒,都是高門大戶,而且都是自己有心努力的結果,老夫人大概一方面是要用她牽制一下三房之間的平衡,一方面就是讓莫家的姑娘都‘自我發奮’一下。
入宮這麽好的刺激機會,老夫人應該不會放過。
晚上清若試探性的和老夫人開了口,因為晚膳之後天氣還熱,晚上的遛彎時間就推後了,反正晚上也不涼。
清若和張嬷嬷一人一邊,張嬷嬷是扶着老夫人,清若是牽着手,清若仰頭看了眼老夫人,“祖母,宮裏是什麽樣子,好玩嗎?”
老夫人低頭看她,“宮裏呀,有着天下最好看的建築。”
清若還是固執的問,“好玩嗎?”
“有很多好吃的。”
清若哦了一聲,聲音縮小,“可是,我不怎麽想去,早上穿的衣服好熱,好難受。”
沉默,沒有回應。
清若轉頭看院裏種的花,看見螢火蟲,幹脆歡歡樂樂往螢火蟲跑,“咦,有螢火蟲。”
老夫人停下腳步看她,蘇嬷嬷着急火燎的在後面追,“小姐跑慢點,小心別絆了。看着樹枝別刮到。”
老夫人招呼身後跟着的丫鬟,“拿手絹去兜幾只給小九。”
清若跑進了花園裏,老夫人還站在路邊,隔得有點遠,丫鬟應了一聲也小跑着過去,一會回來之後躬身和老夫人說,“九小姐說不兜,她就看看一會就回來,兜了養不活可惜。”
張嬷嬷笑笑偏頭和老夫人說,“九姑娘最是心善。”
沒多大一會清若身邊的青荷過來和老夫人說,“老夫人,小姐說讓您先走着,她再玩一會,一會來追您。”
老夫人又朝她那邊看,小姑娘在花園裏不知道和蘇嬷嬷說了什麽,隔得遠都能感覺到蘇嬷嬷那笑得滿是褶子的臉和小姑娘歡歡樂樂的氣氛。
清若對老夫人會答應沒抱希望,但是真的不答應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難受,她變成莫清若已經快三個月了,每天幾乎和老夫人同吃,也每天都見面說話,她知道老夫人對她好有目的,同樣她對老夫人好也不單純。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來到這裏,一個話本的世界,原本書裏的字句,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哪怕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可是現在距離以後還很遙遠,每一天都可能出現變故,她其實是慌的。
她這三個月對老夫人也算是盡心盡力,嗯,原來感情還是抵不過算計。
清若後來也沒去追老夫人,帶着身邊的人出了院子,也不知道去哪,好像這一大個莫府,她也只能去找莫向北。
可是她也不能和莫向北說,不管他是真的有辦法,還是只是寬慰她的話,她跟着去宮裏,也沒什麽大事,不能和莫向北書說,她不想給他添任何麻煩。
不過她現在就是想見見他。
在去百蒼院的路上,路過府裏的花園,摘了一堆花捏着,到了莫向北院子門口,叫了聲七哥哥就噠噠噠往裏面跑。
莫向北正在練劍。
清若看見的時候,他已經收了招式在收劍,練劍的時辰還沒夠,他收了劍背在身後,看見她原本冷冽的輪廓柔和起來,笑着朝她招手,“過來。”
清若正沉浸于少年炫酷的動作,還有點呆,乖乖的過去。
而後就被揉頭發了,一邊叫他的名字拍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莫向北!”
“怎麽現在過來了?”
清若揚起手裏的花,仰着臉得意洋洋的看他,“剛剛花園裏摘的,漂亮吧?”
莫向北挑眉,“這些可都是祖母最喜歡的,就被你這麽糟蹋了,你等着明日被打屁股。”
清若哼哼,“幾朵花而已,祖母才不會。”
年餘從屋裏端着花茶和清若喜歡吃的點心出來,“九小姐來了。”擺在石桌上問清若,“九小姐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
清若稍微有點囧,感覺不管在老夫人院子裏,還是莫向北這裏,似乎下人第一問她的就是關于吃的。
“沒有,我不餓。”
年餘點點頭退到一邊去了。
莫向北帶着她到石桌坐下,他把劍放到一邊,清若好奇的看着還伸手摸了摸,涼涼的,“七哥哥,你每天都練劍嗎?”
“嗯。”
清若正低着頭研究他劍柄上的刻紋,眼前突然出現了少年漂亮修長的手,而後,沒有往日那樣的調皮惡作劇的勁,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少年有些沙的聲音幹幹淨淨的問她,“你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清若吸了吸氣,擡起頭瞪他,“我哪有不高興?”
莫向北有些無奈,也有點縱容,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吃食,“往常你只要不撐的時候,都會吃的。連東西都不吃了,好像還是很不高興。”
清若瞪眼,還要反駁,額頭上被他輕輕拍了兩下,少年只穿着白色的薄衫,頭發高高束起,面頰上有些汗,映着月光皮膚似乎透出瑩白的光。
看着她目光溫和,嘆了口氣,“你不高興,你要和我說,我來解決或者想辦法,你自己忍着做什麽。”
清若把手肘撐到石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偏頭看着他,感覺有點恍惚,這樣的少年,似乎和話本裏六親不認的莫向北沒有一點相似,她聽見自己問,“莫向北,你以後長大了,也還會對我這麽好嗎。”
莫向北突然笑開,緩慢的點了點頭,“會。”可是他還有附加條件,“如果你一直也這樣。”而後堅定下來,“那我保證,我會。”
清若眨眨眼睛,“我會呀。”又接着問他,“因為我是你堂妹?”
莫向北笑着伸手來揉揉她的頭,沒有再說話。
莫清若不是莫家老四生的孩子,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王喬那樣的人,對莫清若好得太過,太不正常,他們一早就查過。
莫家老四,可以說得上是莫家最聰明的人,所以他一早就對老夫人有戒心。
孩子不是在莫家出生的,莫家老四媳婦懷孕到三個月時候,孕吐嚴重得不行,後來找大夫看了,說是因為不是秦都的人,可能懷孕水土不服的原因嚴重了孕吐好不了。
四夫人是淮安人,也是淮安的大族,回了淮安去安胎,生了孩子之後才回來的。
真正四夫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換在淮安了,帶回來的莫清若,和莫家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莫家老四和四夫人一手安排的,他們防着老夫人,也想用這個孩子做一個機遇。
四老爺和四夫人算計老夫人,想在去寺廟的路上要了老夫人的命,只是老夫人明顯棋高一籌,所以,死的是他們,活下來的是老夫人。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算計,若不是莫清若也是無辜的那個,老夫人早要了她的命了,不過就是讓她活着,怎麽可能讓她好過。
他們查出來的比較早,不過莫家三個老爺現在也知道莫清若不是親生的,他們不知道老夫人其實一開始知道,估計是覺得時機不到,只是私底下派人在淮安找真正老四的女兒。
只是四老爺和老夫人之間到底是為了什麽到了非要指對方于死地的程度,知道的幾乎都被老夫人滅了口,少有活着的幾個,現在他們不敢動,所以他們也查不出原因。
莫家三個老爺子知道的只是去途中遇到仇家,兩夫妻為了保住了老夫人而死。
秦三對莫家的頗多顧慮,也是因為這其中的原因一直查不到,所以現在查出當年的原因才是關于莫家下一步計劃的關鍵。
堂妹?他七歲那年得了時疫,三夫人瞞了消息直接讓人把他扔到莊子上任由他自生自滅,而府裏其他人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那時候起,他就不是莫家人了。
如果不是遇到秦三,這世界上早就沒有莫向北這個人了。
何況,你也算不得姓莫。
那就當做因為你是我堂妹吧。
做哥哥的,
總要護着你,讓着你。
☆、26.莫向北(9)
清若早上去給老夫人請安,坐到最後, 其他人都走完了, 她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 也準備走。
張嬷嬷捧了個盒子來給她, 清若一只手拿過, 一只手就去開盒子蓋子, “嬷嬷, 什麽呀。”
張嬷嬷笑眯眯的看着她開盒子沒回答。
清若打開盒子,看到了之前在老夫人庫房她沒要的那個小金老虎,已經栓好了紅線,而且絲綢的紅線已經打好了絡子。
老夫人坐在她旁邊, 開口道, “先前不是喜歡得緊。”
清若沒想到會是這個東西, 呆了一下,擡起頭時臉上的表情還有些呆呆的, 下意識的就放到了桌子上。
老夫人也沒皺眉, 只是端着羊奶杯,聲音淡淡的問她, “不喜歡了?”
清若看她的表情, 這一瞬間心裏衡量了很多東西,臉上的表情有些似笑似哭,在她肉嘟嘟的小臉上看起來格外滑稽,聲音帶上了沙啞,“喜歡。那我不要可以不進宮嗎。”
老夫人手頓了一下,擺擺手,屋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安安靜靜的退下,就是幾個嬷嬷也出去了,屋裏只留下了清若和老夫人兩個人。
老夫人嘆了口氣,把手裏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溫熱的掌心來撫了她的臉,目光和口吻一樣溫柔,“小若,這個世界上很多事,不是你願不願意可以改變的。”
清若擡起兩只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目光就看着老夫人,很偏執的固執,裏面透着亮亮的光芒,似乎是快要綻放的繁星,“祖母,清若不想去皇宮,祖母答應我好不好。”
老夫人看她,想笑,笑不出來,想拒絕,也說不出口,莫家的孩子,她一個個看着長大,小時候天真可愛,也任性撒潑,可是漸漸長大,他們的目光裏多了很多東西,也少了很多。
莫家的孩子,都尊敬她,也畏懼她,他們和她中間,隔着父母,隔着莫家,也隔着她身後的王家,太多的東西阻隔在中間,只有血脈,卻沒有親近。
也只有清若,從小到現在,她可以縱着,也刻意養壞,她一直任性甚至有些放肆,可是眼睛一直這麽幹淨漂亮。
這孩子,好像上次中毒的事情真的吓到了,也真的長大了,還是一樣肆意妄為,可是她也在笨拙又認真的學着對你好,一點一滴記着你的喜好,有好東西巴巴看着捧着給你,每一句的祖母,每次眉眼彎彎對你笑,每次和你鬧脾氣時候,都讓人心疼了。
清若擡着老夫人的手,偏頭肉乎乎的臉頰蹭了蹭她的掌心,聲音軟糯,也依賴,“祖母,您允了清若吧,祖母最好了。”
老夫人閉眼,點頭。“好。”
清若突然笑開,笑着笑着眼淚就下來了,撲進老夫人懷裏,甕聲甕氣的開口,“祖母~”這才是祖母,若是以後莫家沒人對她好了,她只要有能力,一定會給她養老送終。
老夫人嘆了口氣,拍着她的背,伸手拿了桌子上盒子裏的小金老虎,低着頭給她系在脖子上,“祖母的小若,小老虎可威風着呢,別再掉金豆子了。”
清若抹了眼淚,還拉着老夫人的胳膊,低着頭有點不好意思,“還不是仗着祖母才敢亂任性鬧脾氣。”
老夫人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這小丫頭若是她的親孫女該多好,不過再想想,也得慶幸清若不是莫家的血脈,否則她怎麽可能留她到今日。
罷了,罷了,張嬷嬷念叨她那不争氣的兒子時候有句話說得對,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一個來跟你讨上輩子欠賬的,說不得,打不得,不管又揪着心。
還能怎麽着。
莫家今日有宴請,嚴家是大夫人的娘家,今日是嚴家嫡長孫的十八歲生辰,所以嚴家也算要大辦,老夫人和幾位夫人先去,三位老爺下了公務之後也要去。
雖不是去宮裏,但是尋常宴請清若也不愛跟着老夫人去,去別人家太麻煩,而且人多口雜的,這麽熱的天氣折騰得慌。
家裏的孩子也不是全都要去,除了庶出,嫡出的年紀小的幾乎都不去。清若回了自己院子,心情十分好,午膳時候還多吃半碗飯。
中午睡午覺時候清若就感覺自己有點難受,身子軟軟的提不起勁來,到了每日午睡起床時候蘇嬷嬷來叫她,清若還是有些腦子迷迷糊糊的,除了腦子迷糊和四肢泛軟沒力氣倒也沒有別的不舒服。
想着可能天熱睡多了,也沒在意,讓蘇嬷嬷扶着她起來用涼水洗了洗臉等着莫向北過來。
莫向北進屋時候清若坐在椅子上強撐着精神朝他笑,“七哥哥。”
莫向北仔仔細細看着她,走到旁邊伸手輕輕刮了刮她鼻子才應聲。“嗯。中午用午膳了嗎?”
清若沒搞懂這人怎麽一來就問她用沒用午膳,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用了。”
莫向北勾了勾唇,蒼白的臉勾出一兩分淺淺的笑意,口吻很溫和,“今日不上課,我給你念本游記,讓你聽聽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
清若正在沒精神,自然同意,“好。”原本想獻殷勤給莫向北拉個椅子,莫向北已經揉了揉她的頭,“坐着吧。”他身後的餘年把椅子拉過來,“少爺。”
莫向北拿書的時候,清若就坐着,半眯着眼曬着窗子透進來的一點點不熱的陽光和他說,“七哥哥,今早祖母答應我不用去皇宮了。”
莫向北整個人動作頓住。
清若眨眨眼,奇怪的問道,“怎麽了?”
莫向北慢動作轉頭看她,“今、今早?”
清若點點頭,“是呀,怎麽了嗎?”
莫向北抿抿唇,搖頭,“沒事。”之後淡定的坐下準備給她念游記。
清若咳了一聲,看了眼明顯氣場不對勁的莫向北,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扯了扯書的邊角,“七哥哥,書拿倒了。”
莫向北慢條斯理的擡頭看她,聲音清冷,“我看過一遍,現在準備先檢驗一下自己記下來多少,有問題?”
陰風陣陣。
少年明顯整個人都透着一股你敢說有問題老子分分鐘提刀砍死你的氣息。
清若谄笑,“呵呵,沒事沒事,七哥哥好厲害。”像模像樣的鼓了鼓掌。
莫向北顯然不在狀态。
清若嘆了口氣,又打了個呵欠,叫停,“七哥哥,我好困好累,今天能不能先休息,改天補上今日的空缺?”
莫向北收書,但是表情還是一幅勉強的樣子,“要端正學習态度,下不為例。”
清若心裏翻白眼,面上還是乖乖點頭,“知道了。”
蘇嬷嬷瞧着兩人停下,趕緊招呼人端了水果茶點進來,清若偏頭看莫向北,“七哥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嬷嬷你把裝好的食盒給年餘。”
莫向北稍微皺眉,過來面前捏了捏她的臉,稍微彎腰和她說,“以後不用給我裝吃食,你自己留着吃。”
清若搖搖頭,“多着呢,吃不完也是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