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出遠門,盡管非常好奇,但一步一跳跟着挑擔子的母親
,姐妹們全來了。”顏涵珍聲音最大。
全總穿紅着綠,可着勁地往豔麗無比,蝴蝶吓的繞道走,不用比,比不了當今的女人們,瞧她們,惡俗透頂,風格誇張。
可是,她們幸福哇。
誰也不能指責她們奔自己的幸福。
哼哼。
顏涓若苦笑不已。
這哪裏是來吃飯的,分時是來被圍觀的。
有這麽不厚道的嗎?
“姑,這分明是鴻門宴嗎?當心我一會沿小道,謊稱喝多了,一溜煙走了……”
“你小子,學劉邦太祖爺啊?我看你好意思?”顏涵珍笑他。
“要我不走也可以,給我一件你的古董……”顏涓若說。
“你要古董做什麽?又帶不出去。”
“給不給?不給我回去了,大不了吃碗面,繼續睡覺,看你怎麽跟姐妹們交待。”
“要哪一件,說來我聽聽行不行?”顏涵秋問。
“清雍正時期的一只梅瓶……淺藍色長頸的那只……”顏涓若仿佛早就觊觎姑姑的寶貝梅瓶。
“你要它做什麽?送女人?”
“嗯,送給未來的老婆。”顏涓若順水推舟。
“成交。”顏涵珍在文管委工作,是文化系統下面的一個分支。
早些年她就跟着一個懂行的人在做收藏,家裏有不少寶貝。
在侄子面前,姑姑大方的很。
顏涓若知道,他開口要什麽,姑姑都會願意。
☆、20,嚼趣 八卦
一窩蝴蝶似的女人們,在櫻園的一個大廳坐下來。
遠一看老老少少,年齡不同,但近看,個個都美,各有各的美。
活成一個女人,多麽幸運,不倒饬倒饬,對不住造物主。
江洲這地方水美山美,空氣濕潤,世世代代不知出過多少美人。
秋妃就是一個。
瞧瞧,說到美人,眼下就袅袅地走來了一位。
只見她笑語晏晏,款款情致,白嫩的膚色,面目含春。雙眼皮的眼,柳葉似的眉,古典麗人的範兒。
一般人裝都裝不出來。
你道她是哪個?
衆群釵裏有人交頭接耳:“冷總來了,哦,這貂皮小風褛實在是美膩至極~”
“喜歡你也弄一件啊?”
“可不,錢放在哪兒不一樣,穿身上與放卡上是一樣的,嘻嘻……”
“瞧,她的鞋子,我見過,5000多元一雙,啧啧,她可真舍得……”
“就你小氣,5000多又不是5萬,好不好?”
“冷總,坐我這裏。”
“冷總,來,給哥抱抱……”
“去,你的哥在哪裏,給我摸摸那兒有沒有……哥的寶貝。”
“哈哈哈……”
來的正是冷惠,櫻園小主,江洲名媛。
只見冷惠穿一件正宗黃色貂皮風褛,黑毛呢直筒褲,一條雙皺加厚加長絲巾,繞在頸脖間,呈現萬種風情。
“冷總,這小臉有紅有白的,最近吃什麽***?”有女人把臉貼上去,問冷總如何保養的。
“哈,顏姐知道的,小惠一直堅持三個一,天天一勺蜂蜜,一把紅棗,一小時散步……”
“記住了,回去我也堅持……”
“你呀,沒用。就你那愛吃的貨,散步一小時哪夠……”
櫻園的周日,實在是熱鬧。
冷惠老總來了,又走了,飯店事情多,哪有整塊的時間坐下來閑聊。
來了,冷總是主角,一走,大家七嘴八舌盡說她的風流韻事,說的是有鼻子有眼。
一個女人,又做着這麽大的生意,再看看她本人,也沒有什麽三頭六臂。
非但沒什麽三頭六臂,還生性優雅,不緊不慢。
你知道的,現如今生意場多複雜,錢多麽不好掙,憑什麽她莺莺燕燕的,袅袅娜娜的就大把大把地把錢掙了。
有人“噓”了一聲,說:“她後面有人,知道是誰吧?那個集團的那個誰……”
有人啐道:“去,老皇歷了。不是這個主,這個主的女人多到可以坐成一桌,把酒言歡。”
“冷總的情兒是誰?”有人湊上來問。
“噓,那個呀,你真不知道,政府的,二號首長。”
“二號首長,能量不小啊……”
“來了,別說。”
“哈哈,冷總,你好忙啊,周日也不能休息……”
“沒事了,這下與姐妹們坐坐,中午我給你們布了一道菜,櫻桃木烤脆皮鴨,還有幾道應時蔬菜……手工包的餃子你們一定要嘗嘗……”冷總款款坐下來。
“唉,這位賈寶玉是哪家的?”冷惠笑着問。
“我們顏家的公子……”顏涵珍搶着答道,唯恐人家不知道。
“哦,明白了,是廖市長家的公子吧,久聞不如一見,聽說江洲第一帥哥就是你……”冷惠老總玉指輕點了一下顏涓若,一半嬌羞一半調皮。
“虛名,浪得虛名……”顏涓若抿嘴一笑。
“唉,大家知道吧,最近廖市長煩的很呢?”
“什麽事讓她煩?”
“有人天天上 訪鬧啊。事情多了去了……”說話的女人欲言又止。
“我知道一些。”冷總輕聲說。
的确,櫻園就是信息交流中心呀,有什麽消息傳不到這裏的,再加冷惠這樣的美人兒,剛才不是有人說她與二號首長有一腿嗎?
“冷總都知道些什麽,說說吧?”
冷惠拿眼睛瞥了一下顏涓若,笑了笑。
“他呀,當他不存在,我們說我們的……”顏涵珍大氣地說。
“那我說啦……廖副市長啊,前幾天代表政府接待了北京來的一位首長……”冷惠開頭講道。
“哦,哪一天,上周三嗎?難怪她沒來參加秋妃研讨會……”顏涵珍說。
“大姐,別說你的秋妃研讨好不好?誰關心這個祖上老母……”
“就是就是,誰在乎秋妃娘娘……”
“冷總,你說吧,姐姐們別打茬……”
“哪位首長來了,我就不說了,反正是前國家領導人中的一個,最牛的一個。他到了穹窿山,指着半山腰說,這個,為什麽沒有謝頤大學士的紀念館,啊,不可思議。”
“謝頤?就是編撰文學史的大學者?”
“不然呢,江洲有誰不知道謝大學士啊?”
冷惠繼續說:“事情是這樣的,這位首長在市區看到了秋妃娘娘的大石雕,東門的,整身石雕……”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雕塑家都出國做了美國人了。那時候不是城市雕塑正火着嗎?”
“就是呀,這位首長到了新城區參觀,在政府前的市民公園,又看到這個美女雕像,這個是漢白玉做的,立在一個荷花池裏,邊上游廊照壁……”冷惠說道。
“新城,老城,我們的秋妃娘娘都是城市代言啊,誰讓人家有名氣,長的好看……”
衆群釵道。
“中央老首長不悅,所以才問謝大學士何處尋,為什麽江洲人只推崇秋妃娘娘。然後哇,就出現了一件事,一個老女人也從北京回來了,大鬧政府第二會議室……”冷惠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北京來的,哪個老女人有這能耐?”
“誰呀?她鬧的是哪一出呀?”
“快說呀!冷總!”
“為什麽是第二會議室,平時開會都是第五第六會議室,這第二會議室可了不得,她怎麽闖進去的?”
“廖市長被訓誡了吧?”
“說呀。”
“這個,我也是聽說……今天姐妹們在場,散了就忘了,務必不要外傳……”冷惠有點顧忌。
“姐妹們,誰出去說下次我們不帶她玩!”
“喏!”
“喏。”
“第二會議室是常委們開會的地方,這個闖進來的婦人,就是唐國鈞的女兒唐念約。她也是研究秋妃的,在北京一所著名大學教書,退了。聽說江洲開掘穹窿山隧道的時候,曾經回來鬧過……”
“唐念約,我知道是唐國鈞與他的妻妹生的女兒,精神有點問題……”群釵中,一位最老的釵慢吞吞地說。
“啊,妻妹?”
“妻妹,這唐教授風流哇,不是妻生,是與妻妹生的,哎,我也是亂了,頭都痛了……”
“這也不是事實,這唐念約壓根就沒唐國鈞什麽事?”
“誰是唐國鈞?”
“你太小的,你不必知道……”
“講呀,誰是唐國鈞?他的女兒怎麽沒他的事?”
“大家別說了,聽冷總說。”
“唐念約回來,是想建言獻策,希望江洲在隧道出口處建一個秋妃紀念館……”冷惠說。
“啊,這不與中央首長意見相左了嗎?”
“可不是,中央首長還沒走,她就來說要再建秋妃紀念館,真是,腦子進水了……”
“你們啊,中央首長是前首長好不好,80多歲,拄着杖的老爺爺,他也就是到此一游,僅此一說,拜托,不要唯官好不好?”
“你這也是亂說,畢竟人家是中央前首長,情有獨鐘謝頤大學士,可憐的,廖副市長頭都要疼了……”
“廖副市長的确頭疼了,因為呀,唐念約女士沒有要到明确的答複,撒潑,睡在隧道口不肯起來……”
“啊,我怎麽不知道?”
“微信君誰也沒說呀?”
“有這故事,我怎麽不知道?”
“睡隧道口,她也夠出洋相的,的确腦子壞特了……”
“姐妹們,入席吧,時間也不早了。”冷惠說道。
“今天這桌我請啊,誰也別搶。”顏涵珍高聲說道。
“這桌我請,大家都別争。”冷惠說。
“我是請我侄子,你請為什麽呀?”顏涵珍争辯道。
“顏公子也是我侄,怎麽我就不能請了。”冷惠說着,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顏涓若。
顏涓若被她的桃花眼這麽一挑,心如撞鹿。
我的個小妖精,這眼神像小刀似的挑人神經。
☆、21,傳說 蝶陣
一桌人魚貫入座,女人們也沒多少規矩可講,争先恐後坐上桌,卻沒有個孰尊孰長。
唯一一位80老妪,雪白的頭毛燙成了大波浪,大紅的中式棉襖領口袖口繡有沒骨牡丹圖案,大氣端莊,老妪整個人散發着知性優雅的光芒。
顏涓若恰好與80老妪鄰座。
他有些奇怪,這個老太似乎在哪裏見過的,一定是見過的,可是突然的還真想不起來她是誰?
紅衣老太幾次正視顏涓若,似乎也有話說。
紅衣老太一定認出了顏涓若是誰,可是她幾次欲言又止。
偏偏這時顏涓若的手機微信響了一下,他本能地拿起來一看,是還在拉薩做生意的珠寶商朱繡。
“殿下,在做什麽?”朱繡問。
“聚餐。”
“掃個。”朱繡要求。
顏涓若有些猶豫,這一桌人準備開吃了,他拿着手機掃一圈,這似乎……太小女人了。
“掃個嘛。”朱繡懇求道。
顏涓若還是老辦法,豎放着手機,錄了一圈,女人們花枝招展,喜笑顏開的樣子,一一入鏡頭。
顏涓若點發送,想草草結束。
“那個貂皮短褛女人是誰?”朱繡眼睛好毒,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目前不認識,我是跟姑姑出來混飯吃的,乖乖的……別出聲了。”顏涓若想打發了她。
“不嘛,是姑帶你相親嗎?我看這個美女跟你很配哦……”
“別鬧,你以為美男子都喜歡姑姑啊……她不合适,老了,你正好……”顏涓若哄她道。
“這還差不多,殿下吃飯吧,我繼續睡覺。”
“這都什麽時辰了?”顏涓若手賤,又回了一句。
“嗯,我要躺完三天三夜,幫小小顏的小蝌蚪找到媽媽……”朱繡給了一顆大愛心。
“明白,懂事。”顏涓若發完信息,幹脆下了線,安心吃飯,對面那個風情萬種的冷老板拿目光盯了他好幾次了。
還有鄰座的紅衣白發老妪專門等他電話聊天結束似的。
當然,桌上誰都知道顏公子是南湖省前省長的孫子,是現任江洲市副市長江洲第一美人廖梅如的公子,但紅衣老太卻知道顏涓若的另一個秘密。
現在,她就坐在顏涓若旁邊,她的話都湧到了喉頭,非常想問個明白。
可是,飯桌上吵瘋了,個個都争着說話,搶着說話。
“啊呀,冷總,哦,顏主任,還有……你們太不仗義了,居然你們聚會不喊上我,就多餘放我一雙筷子呀……”
問口突然進來一個胖胖的婦人,穿着藍綠色的羊絨大衣,頭上戴着紫紅色的毛線帽,說話非常大聲,有虛張聲勢的腔調。
“哎呀,這不是,我想想,這不是唐教授嗎?哪陣風把你吹回來了?”冷惠站起來。
“哦,唐念約教授……”
“唐教授,回江洲啦?哪天回來的?”
“唐教授,坐到我這裏來吧,來,搬張凳子……”顏涵珍站起來,主動去搬凳子。
顏涓若看出來了,這個胖胖的大臉女人,就是唐老齋的女兒唐念約。
她不是在北京的某個高校任教的嗎?看來是退休了。
也不是,她一定是參加江洲的秋妃學術研讨會回來的。
“唐教授,這次啊,回了江洲就別回北京了,北京有什麽好呀,你看江洲多适合養老,真山真水的……”席上有人說。
“啊,這個呀,不瞞大家說,我還真想過。你們知道的吧,穹窿山隧道開挖的那一天,發生了什麽靈異事件?”唐念約神神秘秘地問道。
“沒聽說。”
“不知道。”
“有靈異事件?怪吓人的。”
“唐教授聽說什麽了?”有人問。
“真沒聽說,不應該啊,你們又不像我在北京,消息不靈通……”唐念約脫掉大衣,露出一件黑色寬松的毛衣,脖子上戴一條景泰藍的長項鏈,襯的黑毛衣與白胖的臉,到也合适。
“唐教授說說吧,江洲這地方有好幾處都有靈異事件,我聽說啊,窿窿山頂有個聚寶盆……”
“是呀,是呀,我還聽說穹窿山腳有一眼泉,見錢才冒泡……”
“我也聽說,穹窿山裏的撷骊閣啊,有一個看家護院的黑毛狗狗,這狗啊,還會認字……”
“認字,哈,那我猜是謝頤大學士轉世化身的吧?”
“哎喲,瘆的慌,怕怕。”
“小狗真的會認字,哪天我們也去穹窿山上的撷骊閣見識見識這條小狗狗去。”
“一起去……”
“這些都是真的……”唐念約揮了下粗胖的胳膊,總結性地說:“穹窿山是一座仙山,你們想想,為什麽江洲這地方出了那麽多省長,國部級幹部?”
“可不是,年年有江洲的幹部高升,這穹窿山是貨真價實的洞天福地,保佑後人的……”有人插嘴道。
“可是,現在完了,穹窿山與穹頂山之間的馬鞍部,通隧道了……休眠了千年的蝴蝶谷被驚到了……”唐念約說。
“蝴蝶谷?”
“我們什麽也沒聽說呀?”
“你們哪裏知道,我是因為聽負責江洲城市考古的朋友說的,穹窿山快被挖通時,有一個蝴蝶窩,有一天夜裏飛出了上億只蝴蝶……”唐念約繼續說。
“上億只?我的個乖!”
“考古專家有沒有說蝴蝶是什麽顏色的?”
“他還真注意了,上億只蝴蝶全是淺綠色的,些許帶點鵝黃,小小的,個子不大,剛被挖出來,一團團,一球球,一嘟嚕一嘟嚕的,哎喲,把考古專家吓着了。”唐念約繼續說道。
“不對呀,考古專家關夜怎麽在場?”
“是呀,荒山野嶺的,隧道又快通了,他怎麽在山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考古嗎?不是要挖土方,說這個你們也不懂,這麽說吧,就像死人睡在棺材裏,土葬,要挖坑。考古專家就專門挖這種長方形土坑的。做什麽,看地質層啊,考證呀……哎喲,你們無知得勒……”唐念約搖搖頭。
“蝴蝶是半夜出來嗎?”
“是,考古專家是這麽說的,一億只蝴蝶夜裏出來,全蒙鼓裏呢,都忘了飛了。”
“哪來這麽蝴蝶?”
“問得對,哪來這麽多蝴蝶?”
“真不知道啊,穹窿山上有誰?謝頤和秋妃啊。民間四大傳說不是無根無絆的,謝頤死後,埋葬在穹窿山,秋妃也不能活呀,天天哭,天天求上蒼打開謝大學士的墓穴,有一天,天上打雷地上下雨,墓穴轟地開裂,秋妃一頭紮了進去,後來,他們不是幻化成比翼雙飛的蝴蝶了嗎?”
“當真?”
“這故事我聽過,江洲是化蝶故事發生地。”
“這不就結了嗎?億萬只蝴蝶,你們想想多少年多少代了,它們可都是謝頤與秋妃的子子孫孫……”唐念約篤定地說道。
“唐教授,我怎麽感覺這事很玄幻呢?”
“蝴蝶後來上哪裏去了?”
“是呀,億只蝴蝶,它們突然出了窩,上哪裏去了呢,真的,我們怎麽沒有聽說?”
“愛信不信。我是相信的,所以啊,江洲呀應該叫愛情城市……”一位小美女說道。
“穹窿山裏,哪有蝴蝶的生存空間,這麽多蝴蝶,又是在半夜出窩的,早被山中的鳥吃個幹淨……”
“啊?就這麽完啦。我媽老是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敢情是吃蝴蝶?”
“哎喲喂,可不是,穹窿山裏的鳥都吵死人了,上下飛,全是鳥,春天裏黃鹂鳥叫得更歡了,鹂音閣上天天開交響樂晚會似的……”
“哈,鳥兒們吃飽了撐的,唱情歌撩妹呢。”
“唐教授,那,這億只蝴蝶再也沒有了嗎?”
有人憂心地問。
“蝴蝶還會有,但這次是毀滅性的打擊……江洲啊,這次風水真的被破壞的差不多了,估計官場上的人啊,再也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就原地蹲吧。”唐念約總結道。
“大家吃吃這道菜,早春的蘆筍,鮮着呢。”冷惠提醒道。
她不喜歡說政府的事,官場的事,但喜歡聽別人說。眼見得說的差不多了,美食不能辜負,所以她适時地提醒道。
☆、22,做客 釋疑
衆釵吃飽喝足。
跑了一半女人,這些女人拎着冷惠老總送的浮梁新茶,各有各的理由,離開了櫻園。
這年頭,商人總是被朋友或甚至不是朋友的人盤剝,每個人帶走一聽新茶算什麽。
不以為怪。
女人們的心大的很,也野的很。
她們吃了飯,大中午的果真是有什麽急事要離開,茶也沒功夫喝?不見得。
自從某些個明星紛紛找小鮮肉,執子之手,與小鮮肉曾經擁有,哪管明天雨疏風驟,江洲一些女人也開始仿效。
與小鮮肉們膩着呢。
春天到,磚頭瓦礫都要跳三跳,何況是這些芳華正盛不甘寂寞的女人。
別忘了,美麗的江洲是座愛情城市。
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可以活着把腳邁進墳墓。
秋妃娘娘說的,這帶的什麽頭?
秋妃娘娘果真哭着喊着,要活着進墳墓,摟着她的青梅竹馬,與可憐的謝頤大學士化身一對蝴蝶?
別人不信,唐念約相信得什麽似的。
蝴蝶飛飛,卻讓早起的鳥兒吃了,這讓從北京趕回來召開秋妃研讨會的唐教授,情何以堪,心頭痛到無法呼吸。
再看到穹窿山上來了許多大家夥,把兩山之間開了道口子,這叫秋妃的魂如何安放?這讓謝大公子如何埋首做學問。
所以,江洲有人被唐念約纏住了,非要領導們在隧道口建秋妃紀念館。
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答應她。
所以,她暫時不回北京了吧?
散掉一半年輕的女人,留下一半沒有什麽心思想的女人。
她們聚攏了來,換了地方,喝茶雅集。
哎喲,這地方,真是雅致。
緋色的窗紗垂下,屋子裏絲綢的旗袍、睡衣,一件比一件妖嬈華麗。
看上旗袍的女人,大多年紀也不小了。
無奈天冷,脫不了厚厚的冬衣,女人們也就是看看。
再看下一家。
賣文玩的。
也就是看看。
顏涓若被姑姑顏涵珍叫上,說是去品極品春茶。
顏涓若鬧着要走也沒用。
他沒有車,得仰仗姑姑把他哪裏來送回哪裏去。
都過了隧道了,在穹窿山還要往東的地方。
顏涓若辨不清家的方向,暈菜了。
冷惠破開荒沒有在客散時告別,而是跟了顏涵珍移步來了雨歇閣。
這地方的人,秋妃的情愫深入骨髓。
你聽聽,江洲雨水多,品茶的地方不叫雨歇軒、亭、榭什麽的,叫閣。
與穹窿山的鹂音閣呼應。
小而精致,與江洲的女人一樣。
唐念約也跟着來了。
起初也就顏涵珍理會她。
“唐教授,這次秋妃學術研讨會,我怎麽沒見你?”
“哦,顏主任,我那天去遲了個把鐘頭,不好意思從前門進會議室,從後門進去,就坐在後排了。”
“難怪。”
“那今年你撰論文了沒有?”
“到是寫了一篇,在電腦裏,還沒有整理出來。隔天,他們出集子前我再給他們不遲。”唐念約說。
“像教授這樣治學嚴謹,一直關注家鄉文化事業的人,并不多呀。”顏涵珍說道。
“這到是,這些年,秋妃學術研讨會也就是個空殼了,我看論文集一年不如一年的水平。當然,顏主任你身為文物管理委員會的主任,又是家學淵源,自然是勝人一籌的。”
顏涓若走在兩位大媽的身旁,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認真的互捧。
旁邊,紅衣老妪速度慢了下來。
雖然同在一個景區,但300多畝地,甲地到乙地挺遠的,80歲老妪的腳力自然與五六十歲婦人的腳力有級差。
這些零零落落的女人一團散沙似的。
顏涓若放慢了腳步,專門等着80老妪。
他這人心慈嘴毒,但對上了年紀的人還是比較寬容的。
老妪追了上來,歉意地笑笑。
“你沒必要趕,反正是去喝茶。”顏涓若安慰道。
“也是啊,我追她們做什麽?”老妪幹脆站下來喘氣,停歇了一會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顏公子?”
眼前的櫻花正盛開着,一片緋霞。
桃花也開了,東一株西一株,爛漫無羁,野性未減。
更有垂絲海棠,一粒粒小紅果似的花蕾,實在是美的驚豔。
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停下來看春景。
顏涓若的腦子裏卻沒有歇着:果然是熟人。這個老妪,我與她有過什麽交結,真是莫名的遲疑。她,是誰呢,究竟是誰?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很陌生,是擦肩而過的交情,還是生死之交的舊盟?
不能怪,紅衣老太在70歲時,還被醫大作為專家返聘。近幾年才完全退休在家。
十年前,她精力充沛,在一線上班,她所看過的病人不計其數,經她的手開刀的病人不計其數,但就那晚,輪到她門診值班,上半夜,她接到了一個特殊病人。
這個小病人,是顏老省長再三關照的。
十年裏,她的腦子裏經常有這個小病人的影子,她也總是想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做。
從前她是花白頭,但年年她都精心染發,一頭黑發直到完全退休。
退休後,她徹底告別染發,以純天然一頭雪白的頭發示人。
樣子變化太大了,見到她的人都驚訝地說。
但一頭雪白的卷發,襯的她非常有氣質。
熟悉她的人還知道,就在一年前,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兒子突然車禍,不治身亡。
誰都不知道她所受的打擊有多大。
滅頂之災啊。
她痛不欲生,曾經想過一死了之。
因此,她的頭腦裏保存的這個特殊小病人的影子一直揮之不去,他為什麽也想一死了之,有什麽過不去的坎,那麽他現在活得如何?
所以,她坐在一群年輕的女人中間,第一眼注意到了他,顏涓若。
她愣了好久,心髒止不住的狂跳了好久。
她靜靜地觀察他。
他的眸子裏有抹不去的頹廢與沮喪,但他似乎自己并不知道。
顏涓若也注意到了這個老妪。
80歲的老妪,夾在一群中青年女人中間。
可是她知識分子的內在氣質,加上一身紅衣特別好看。
是的,她叫柳佩璜,在江洲,她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
她是著名的外科大夫,江洲市道德楷模。
從前的時候,她出身于一個小商人家庭。她的媽媽是商人爹爹的第三房姨太太。
這故事一說下去,又是很長很長。
在十幾年前,顏涓若曾經割過腕。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顏涓若一直以為,他的姑姑顏涵珍也不會知道。
廖副市長那時候還在醫大教書。
顏涓若出了這樣的事,她六神無主,只能求助于老公爹,顏老省長。
柳佩璜與顏老省長是故交。
事情做得非常隐蔽。
但今天,顏涓若與柳佩璜坐在靠着的兩個位置上吃飯。
人生何處不相逢。
後來,顏涓若認出了她。
兩個人擠在幾個女人中間,端着比巴掌小的茶盞,抿茶。
表面上是從容惬意的。
顏家公子的心情一下子像落到了深水井裏,周身徹骨的寒冷。
柳佩璜卻不慌不忙,不時地用一只手拽拽顏涓若的衣袖,說:“小顏,喝茶……”
顏涓若不是太想聽柳醫生的“小顏,喝茶……”
仿佛隔世。
仿佛是在聽一個宿命的債主在催命一般,盡管柳醫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顏涓若的心裏起了浮雲,不爽。
顏涵珍拿眼睛往這邊看了好幾次,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侄子的事,顏涵珍怎麽可能不知道。
正因為此,顏涵珍在請還是不請柳醫生來聚,有些糾結,可是,她們這一群時常團聚的人中,有一個小姐妹自作主張請柳醫生來了。
來就來吧。
侄子如今事業成功,人也成熟了許多。
該面對的總該面對。
也許面對了更好,讓知道隐情的人,看看今天的涓若是多麽光鮮。
柳醫生記得十年前,她值夜班,有一個少年臉色蒼白,白色的襯衣上殷紅一片。
柳佩璜做外科醫生幾十年,什麽恐怖的吓人的場面沒見過,但這個少年英俊無比的臉露出無所謂的表情,緊抿的嘴唇非常冷漠,柔軟的黑發,他在大人的擁護下快步走向急診室的樣子,包括他眉頭微皺的樣子,蒼白中泛灰的皮膚,她都記得,她的心深深地揪緊了。
這是一個想不開,沖動後割腕的少年。
一個做了糊塗事卻不知道害怕的少年。
顏涓若的右手腕戴着一塊美國産的手表,一直沒有摘下來過。
表戴下藏着的傷疤長成什麽樣?
當年,柳醫生給他做了無痕新技術處理,按照她的推斷,他的手腕上應該是無痕的。
與此同時,顏涓若的頭腦裏靈光一閃,也記起了那個落雨的夜晚。
以及那晚的一切。
如果說剛才還有點懷疑她是不是給自己包紮刀傷的外科醫生,現在,在幽深渺茫的記憶裏,他翻撿出了她。
是她,肯定是她。
醫大的外科醫生。
下着雨,是五月末的一天深夜。
他與媽媽有過争吵。
他不想往下回憶。
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她為什麽老了這麽多?真的是誰的人生不憂傷。
紅衣老妪很想單獨與顏涓若聊聊。
“顏公子,我聽你姑說你最近回國度假,有沒有去旻元寺走走?”柳醫生問。
“柳阿姨,我也是剛回江洲,在其他地方耽擱了幾天,過幾天就回美國了……”
“回美國?你在美國?”唐念約突然擡起頭問道。
“是,我在美國,與你的父親有交道,住在同一個州……”顏涓若如實說道。
“有這麽湊巧的事。”唐念約站起來,要換位置。
柳醫生有些不太願意,因為她剛剛問完顏公子有沒有去過旻元寺。
旻元寺在江中間一個小島上,柳醫生家呢,就住在江這邊的景觀房裏。
要是顏公子去旻元寺,她想邀請顏公子到她家坐坐。
可是,唐念約坐到了顏公子旁邊,看來她也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23,幻滅 叛逆
往事沉鈎。
顏涓若回江洲已半月,但除了與老媽廖梅如一起吃了一次飯,其他時候竟沒有見面。
美麗的媽媽如驚鴻照影,昙花一現。
顏涓若上一年級時年齡比同班孩子小,初二時跳了一年級。
這樣他在高二時,其實還是個15歲的男生,非常稚嫩。
但用現在的話說,顏涓若從上初一起,就被那些大齡的女生玩壞了。
提起這一點,顏涓若心情就像地牢一樣陰森冷冽。
廖副市長不願意見顏涓若。
只要知道他還活着就行了。
如果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她寧可一輩子不知道地球上還有一個叫做顏涓若的男生,長這個樣,是這個脾氣。
真的,她不要知道他的一切,除了他還活着。
那一年,高三上學期。
顏涓若從網吧回來。
江洲多雨。
冷雨。
後半夜,廖梅如與顏涵瑛找了兒子一宿。
哪兒哪兒都找到了,可是,兒子的一根毛也見不着。
夫妻倆就在樓底下的樹下避雨。
兩個人抱着一株不粗的樟樹,痛哭,哭到氣絕,仿佛同病相憐的兩個末路人。
廖梅如相信,也就是從那一刻,那一天起,顏涓若的爸爸顏涵瑛身體開始發生質的變化,人生觀也垮坍了。
他其實根本不想活。
太累。
太無望。
可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顏涓若毫無知覺,還在肆無忌憚地消耗着父母的人生。
那天淩晨,遠遠的,顏涵瑛夫婦看到了顏涓若,他從網吧回來。
沒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