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出遠門,盡管非常好奇,但一步一跳跟着挑擔子的母親
,還會梅開二度,鴛夢重溫?”朱繡笑道。
“非但如此,兩個人迅速地抱在一起,滾做一團……”
“不要聽了,越發編的離譜。”朱繡表示不相信。
“這一段是真的,秋妃回到江洲,我們那裏有一座國家級森林公園,那座山叫做穹窿山,謝頤就住在山裏寫書編書,秋妃閉着眼睛都能找到了他,然後就抱成一團……”
“什麽姨?她是女人?是她姨媽?”朱繡認真地問。
“是謝頤,你們北京頤和園的頤,是謝锜大将軍的小兒子,是位大學問家,著作家……可惜了了哇,謝頤還是位童男子……”顏涓若難得正經。
此時,離林拉高速收費站出口還有7公裏。
“我的天啊,我已無力吐槽,這女人什麽手段,難不成她的那個是香的?兩個人滾做一團,然後白頭偕老了嗎?”朱繡有些不甘心的問,無意間江湖氣息冒了出來,她也未察。
顏涓若認真開車,也沒注意朱繡說的髒字。
秋妃,這個女人,糾纏于權貴與權力之間,一生也是夠夠的了。
“哪有,秋妃不是跟一個皇上雲雨過嗎,雖然是***,但秋妃懂得中醫藥理,在與皇上那個之前,早把自己的一顆卵子調養得圓潤富有彈性,生命力呼之欲出……”顏涓若開的車在變道,眼看着收費站到了。
“污,你就是一個污人!”朱繡坐直了身子。
出了收費站口,在進拉薩時,還有一道交通崗,要對人與随身物品進行嚴格檢查。
朱繡開着車,到了十字路口的那一面,等着顏涓若。
顏涓若排到了一個長隊後面,等着安檢。
大約20分鐘後,兩個人會合。
“那後來,秋妃是什麽結局?”朱繡意猶未盡,問道。
“我也是亂說的,不研究秋妃,今天一半是編,一半是道聽途說。”
“說呀,這故事沒結尾,人在半空吊着多沒意思。”
“秋妃被皇上一炮擊中,生了一個兒子,關于這個兒子,故事更長,像古時候臭婆娘的裹腳布……今天累了,有機會再說給你聽。”顏涓若不管朱繡怎麽纏,堅決不再講秋妃的故事。
好在,進了拉薩,兩個人都被街景吸引住了。
“這個城市真是獨特,行道綠籬全是紫蘇草,我說怎麽一路全是中藥氣息……”顏涓若說。
“你都什麽鼻子,這還是去年的紫蘇草,氣息早已敗了。”
“我聞得到,”顏涓若說:“國內的人嗅覺都有問題。”
“這到是,拉薩的空氣PM2.5也有好幾十呢,有時更嚴重。”
“哦,無語。”
當晚,兩個人到了飯店,各進各室,這一天也夠他們累的。
在拉薩,現在的高級飯店,都有迷散式的空間供氧系統,就像南方冬季整幢樓裏,都安裝了中央空調供暖一樣。
☆、17,情迷 惜別
顏涓若聽從了朱繡的建議,回到房間沒有洗澡,洗臉漱口後就準備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白底白條紋的全套棉質被窩,散發着陽光的味道,柔軟地包圍着他。
可是,他有些興奮。
腦子裏似乎有千軍萬馬,“踏踏踏”在奔騰,嘈雜不已。
一閉上眼睛,暈眩的厲害。
顏涓若打內線電話給朱繡:“頭暈怎麽辦?”
“啊,洗澡了沒有?”
“沒有,聽了你的話。”顏涓若有些撒嬌的意思。
“會不會是開車久了的原因?”朱繡認真地問。
““也不會啊,我在美國,一天開過10小時車……”顏涓若說。
“那,紅景天喝了嗎?”
“喝了兩支。怎麽辦,會不會死掉,我很怕死的。”顏涓若依舊在撒嬌。
“安眠藥吃半粒?”朱繡征詢道。
“吃了,頭腦打旋,暈死我了,你要關心我……”
“可憐的,你這是高原反應。”朱繡心疼地說。
“我來你這裏睡行不行?我要你安慰一下。一會你先把門開着,我不想敲門進去……”顏涓若故伎重演。
“什麽毛病?我是安眠藥哇?……不要……”
“我這就來了,一分鐘。”顏涓若磨人的功夫一流。
朱繡剛剛回到屋裏,還沒有來得及洗澡。
房間裏特別暖和,她把随身帶的加濕器插上,匆忙間,飛快地脫了羽絨衣,換了一套性感的印度綢睡衣,又補了點妝。
顏涓若說的一分鐘過了。
五分鐘過去了。
朱繡像做什麽壞事一樣的慌裏慌張,睡衣有點那個,暗示太明顯,目的太明确,她又脫了睡衣,換上大紅的V領寬松羊絨衫,長長的頭發高高地紮起來。
對,她立刻狂奔到洗漱間,用電動牙刷嗚嗚嗚地刷牙,在頸間稍稍噴了兩下CK香水。
再看看有哪裏不對的。
十分鐘過去了。
朱繡從門上的貓眼裏看了一眼,變形了的走廊,長長地通到百米開外,走廊裏沒有人。
她沒有開門,繼續刷牙。
沒有目的的燒開水。
朱繡不喝房間裏的水。
尖起耳朵聽,走廊上沒有動靜。
哼,這個人就是一個鬼。
試探人。
拿人玩。
說話當兒戲。
偏偏姑奶奶我信了,還期盼着似的。
她又不能主動打電話去問人家。
朱繡常住拉薩,可以洗澡,不怕會得感冒。
她索性不理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開始放水洗澡,沖淋,五分鐘解決。
這下,她換了印度綢的粉色睡衣,用專用的包頭巾包好長發,打開雪白的被窩一角,坐上去。
在臉上貼冰徹的黑鹽泥面膜。
半小時過去了。
電話沒響。
門外沒動靜。
朱繡給臉補蘭蒄夜霜,拍臉,塗精華液,在手背搽潤膚液。
打開手機上的喜馬拉雅,準備閉目聽書。
睡神從喜馬拉雅山巅,沿着雅魯藏布江的水向西洶洶而下,再款步而來。
朱繡要睡着了。
心往下沉。
眼皮沉重。
電話鈴突然響了:“你……不想嗎?”
“嗯……”朱繡嗫嚅。
顏涓若聽到了一個沉迷的聲音,似乎快睡覺了,又仿佛是慵懶無比的聲音。
朱繡随之明白了什麽,一個箭步去拉開了房間的門。
門外,帥出天際線的顏涓若一手拎只包,一手抱着自己的大衣,楚楚生憐地站地門外,半閉着眼睛。
仿佛立刻就會暈倒。
仿佛只剩了最後一口仙氣。
朱繡一手拖住那男人,一手鉗子一樣拽住了他,往屋裏一拉。
然後,兩個人就變成了對抗中的敵人。
勢均力敵。
你進,我退。
你疲,我打。
難解難分。
明明是一場游戲,卻劍拔弩張,認真嚴肅。
都拿出生命的底氣在搏擊。
只剩下口齒不清的嗚嗚咽咽。
這是在拉薩。
這是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高原。
深夜。
兩個興奮了一整天,開車跋涉了近900公裏的男女。
布達拉宮即使層層疊疊地聳到雲端,金光燦燦,有數不清的地球上重量級的活佛與神佛,此時也睜只眼閉只眼,管不了人間美好的人做快活的事。
禦女的本領不是白學的。
帥出天際線,被女人圍追堵截15年的男主一號,不是吃素的。
一場持久的對抗。
一場發現人體奧秘的深入探索。
“殿下,我的殿下……”
“嗯,高山之巅的女王,認輸吧……”
“女王不服……”
“來吧,再戰……”
在內地,辛苦的送奶工已上了路;
在內地,清潔工已掃完兩條街。
在內地,有孩子的家長已忙碌在廚房。
但在祖國的西北邊陲,在地球隆起的至高點,在衆神庇護下的拉薩,群山巍峨,大氣磅礴。
在香氣襲人的房間,在北京妞寬廣的懷抱,一個失路多年的顏值王,頹廢王子,從美國輾轉到中國西北,游蕩中與漂泊的女商人,進行了一場仿佛天作之合的精英對決。
“暈……”朱繡目光迷離,香汗濡濕後背,頭發淩亂……
“服不服……”殿下軟成一攤泥,卻像凱旋的大将軍,睥睨袴下的女王。
夜,如此安靜,又如此放蕩不羁。
兩個人橫陣在雪白的溫柔鄉裏。
天色暗沉。
西藏的早晨在沉睡。
不知晨昏。
“篤篤篤……”有人敲門。
朱繡的眼皮沉重透頂。
渾身卻像注入了洪荒之力,腰身柔軟,腿部有力,她一骨碌下了床,打開門,驚奇地叫道:“羅副書記。”
朱繡看到門外的人,非常訝異。
門外立着的女人,還是昨天見到她時那身臃腫的衣服。
三月底的拉薩的清晨,冷得砭人肌骨。
屋裏卻是孟春的溫度。
“快進來,羅副書記,沒想到你來得這麽早,我還沒起床。”朱繡立刻披上了她的羽絨衣。
空氣裏是暧昧的味道。
但裏裏外外就朱繡一個女人。
羅莉沒有看到那個她惦記的人。
她一夜沒有合眼。
對自己是責怪的,對他嘛……酒後回甘一般,還是想念的。畢竟他從美國回來,到遠在天邊的地方找到了她。
可是,那個人呢?
他不在自己的房間。
她打聽到了他的房號。
可是,房間裏沒有人。不得已,她來敲朱繡的房門。
加濕氣早已停了。
那位夜間的騎士呢?朱繡也納悶。
她與他相擁着睡死了過去,地老天荒地想睡死過去,管它什麽布達拉宮還是八廓街,哦,還有計劃中的轉山轉湖……
屋裏香氣加上人體氣味,這讓吸慣了優質鮮養的羅莉有些不習慣,皺了皺鼻子。
羅莉的手裏拎了一大包東西,咖啡色的袋子,上面有拉薩的地标布達拉宮。
“我來看看他,問了服務臺,說他已走了……”
“啊,走了?上哪裏去?”朱繡本能地問。
這一覺,朱繡像睡在母親的子 宮裏,安詳幸福。
“一定是趕早班機回江洲了,我還以為你會知道。”羅莉的失望像雲翳一般,籠罩在臉上。
哦哦,又是一個無法放下的女人。
但又何故端着。
端着不累嗎?
朱繡顯然也不知道顏涓若在天快亮的時候離開了飯店。
他沒有告別。
他是個感性的人,所以他害怕告別。
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選擇一個人走。
朱繡看着羅莉,聳聳肩,表示無奈。
但她聯想到昨夜,他說一分鐘後把自己送上門,可是她足足等了他41分鐘。
這41分鐘他足夠他思考去留,然後他上網定票,然後,他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情。
朱繡暗自妖嬈,她不想多說一句話,關于那個男人。
羅莉放下手中的袋子說:“這個,本來想請他帶回去給他媽媽的,那,送給你也是一樣的。”
“羅副書記,這怎麽可以。我可以幫你快遞給他媽媽的。真的。”
“也好,你找個理由,幫我的心意帶給廖副市長就可以。”
“好的,放心吧,我很擅長給人寄東西,嘻嘻……”朱繡的心情是愉快的。
“知道地址嗎?”羅副書記問。
“哦,這個真不知道,他什麽也沒說呢……”
“我寫給你,還有她的手機號碼……”羅莉俯身在一張便簽上寫下廖梅如的信息,說:“昨天你們走得匆忙,也沒招待你們,怠慢了。我這還要趕到拉薩政府開會,就不停留了……”
“再見,羅副書記。
“再見。”
春夢方醒。
朱繡轉身打電話給顏涓若:“喂,不帶這樣的,做了壞事就逃跑,這算什麽?”
“這樣不好嗎?記得我講的故事,皇上給秋妃留了一粒種子,好好照顧他發芽。”顏涓若在電話裏說。
“是,殿下,”朱繡的臉又紅了。
“你不是問秋妃跟先皇上一炮而中,生了個兒子,後來的故事嗎?”
“果真生了個兒子?秋妃能,繡兒也行的。”朱繡小兒女一般。
“必須行啊,我的種子也不是随便找塊地就播種的,得對全人類負責任……”從顏涓若的聲音裏聽出來,他很開心。
“秋妃的兒子後來怎麽啦,難道也當王啦?”
“是啊,他親爹的弟弟,後來的王說,這個兒子是他自己與秋妃的,要立他為王,可是,秋妃不幹……”顏涓若說。
“嗯,這個好,當王有什麽好的,當富翁才好,富可敵國……”朱繡的聲音裏像注了蜜汁。
“說真的,拉薩是個好地方,等我們的好消息,我要登機了。來,親一個……”
“啵……”
“啵啵啵……”朱繡情不自禁。
“我會記得你的。”
“你也是。”
狂亂後的各奔東西,眼淚中的甜蜜。
這就是成年男女的人間悲喜劇嗎?
☆、18,團圓 疑點
顏涓若晚上7點到達江洲時,天已完全擦黑。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把他接到了湖邊一家飯店。
飯店是一處仿古建築,竹園小徑,回廊上挂着疏疏離離的腰型宮燈。風動燈影搖紅,還有些韻致。
庭院中的靈壁石假山上,纏着一條條閃閃的燈珠。
在一個大包間,擺放着一整套紅木家具,把偌大的包間塞的滿滿當當。
意思很明顯,氣派。飯店老板的品位。
在一張三人座的紅木沙發上,廖梅如正坐着。
顏涓若的爺爺也來了。
顏涓若的姑姑顏涵珍也來了。她是一個人開了一輛迷奔馳**art來的。
他的這個姑姑生性高傲,淡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有古代士人之風。在一個文化單位做中層幹部,平時做做學術研究。
顏老省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招呼着:“涓若,坐爺爺身邊來。”
顏涓若的爺爺做過省長,如今人們習慣了這樣稱呼他:顏老省長,或者叫他顏老首長。
顏涓若邁開長腿坐了過去。
“怎麽瘦啦?在外面吃的不好?聽你媽說,從美國回來你又去了拉薩,去哪裏做什麽?為什麽不直接回來?今年換工作了沒有?下次不要換工作了,直接回來,爺爺的老面子還在,讓他們安排一個。涓若你喜歡做什麽工作呀?說來爺爺聽聽……”
顏涓若似聽非聽,他實在疲累至極。
但身為孫子,承膝下之歡,他這是懂得的。
爺爺老了,但待遇在那裏。平時一般在家裏,有四個人為他提供生活服務,全是省委辦公部門來員。後來,顏老省長建議,從部隊裏挑選兩個年輕人,說是鍛煉鍛煉他們。
這四個人,一個是專職司機,一個管采買接待等應酬雜事,一個是管讀報上傳下達各種會議精神,還有一個做飯,相當于部隊的炊事員。
就這四個其實還不夠用,後來省裏又從政府的綠化管理人才裏,選了一個中年婦人,專門把顏老省長家裏的大院子整理出來,這個物管人的女人還管着家庭的保潔工作。
因為呀,市場上的東西讓人不放心,自己在院子裏種蔬菜水果,只要一個懂行的人,就有吃不完的蔬菜。
水果也有應季的,老省長有糖尿病,夏季院子裏長的黃瓜,他也是吃不完的。
“爺爺,你活的是越來越歡啦,頭發還是黑的多白的少呢……”顏涓若坐在爺爺身邊,讨爺爺的喜歡。
“我呀,讓醫院的醫生做了一個全身檢查,我的老骨頭呀,醫生說骨密度相當于55歲的骨密度……上回跌了一跤,自己爬起來,瞧瞧一點事也沒有……”
今晚開飯已經遲了,因為等顏涓若。
江洲的菜一半湘菜系,麻且辣,一半是淮揚菜系,相傳當年吳國的兵士曾大量大量地從長江中下游的鎮江移師江洲。
這些年輕的兵士,後來就長住在了江洲,繁衍後代,生生不息,但生活習俗還保持了長江與運河交彙的城市鎮江的口味。
那裏的人愛吃清淡但食材相當考究的淮揚菜。
湖鮮,河鮮,自然是菜肴中的上等美味。
顏老省長看着七七八八顏家的近親,象征性地端着酒杯,要酒桌上致祝酒辭。
顏老省長講話中,反複提到孫子學有所成,被美國政府盛請挽留,留在了美國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做基金投資。
顏老省長其實并不懂孫子在做什麽,但爺爺是個大人物,他的孫子在這種場合不大吹特吹,更待何時?
顏涓若坐在爺爺旁邊,裝聾作啞。他愛吹,就吹吧,一個快90歲的老翁,虛榮心就是一顆年輕的心。
偏偏這時朱繡發了信息來:“殿下,一別十數小時,安否?”
顏涓若拿着手機,豎得直直的,裝做在看,實際上掃了一圈,然後發送給朱繡的微信。
對着59秒的微信,朱繡一眼就看出了哪一個是廖梅如。
“我的個天”,朱繡叫了一聲,她真的被視頻中的廖副市長的氣質與容貌鎮住了。
即使50歲,依舊傾國傾城。
即使50歲,依舊花容月貌,亭亭玉立。
上天造人,果然是偏心得很。
廖梅如的工作,經常離不開會議,坐在主席臺上的她,端莊秀麗,鶴立雞群。
任何場合,任何人舉着相機,手機拍照,廖梅如肯定是焦點,是中心,這一點根本不用說。
今天的廖梅如穿一身凱撒牌的淡果綠套裝,脖子間圍了一條白色的湘繡方巾。舉手投足,充滿韻味。
一桌家宴,目的是給顏涓若接風洗塵。
爺爺自顧自的吃飯,喝了一點點黃色扁瓶子的四川白酒,一兩而已,看的出爺爺的确很高興。
吃過飯,已很遲了。
顏涓生累到腦子缺氧,心跳緩慢。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立刻把自己放到床上,睡過去。
可是,最煩人的就是宴請吃飯,虛頭八腦,沒完沒了。
90歲的爺爺精氣神真是杠杠的,也沒有要散的意思。
還是清高的姑姑先發話:“我看酒足飯飽,侄子跋山涉水的,一定是很累了,吃飯就到此吧?”
“好。”
“好的。”
大家紛紛響應。
唉,總算熬到頭了。
陪客的人陸續告辭。
就剩下媽媽廖梅如、姑姑顏涵珍、顏老省長、顏涓若,還有兩名等在外間大廳裏的專職司機。
“涓若啊,跟爺爺回去,有一樣東西你爸爸說過讓我轉交給你。我啊,也是見到你才想起來,沒有見到你,就一點也想不起來……”
“哦,可是,今天我想回自己家住。”顏涓若說。
“什麽?回自己家?你小子,爺爺家不是你家啊,你小時候就是在爺爺家吃住的,忘啦?”
“爸爸,有什麽東西,我明天讓人去取。”廖梅如說。
“也沒什麽要緊的東西,就是涓若的爸爸畫過的冊頁。我看那東西也沒什麽用,想扔掉,可是,又好像記得他爸爸最後一趟回家,說過讓我把這冊頁交給涓若,要讓涓若保管。”爺爺回憶說。
顏涓若的爸爸在幾年前意外的死亡,這在江洲以及南湖省是一件大新聞。
雖然顏涵瑛與廖梅如當時已經離婚,但到底曾是結發夫妻,廖梅如消沉了一段時間。
“涓若,坐姑姑的車吧?我們一起回你爺爺家。”顏涵珍說。
“涓若,來,坐這輛車……”顏老省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是,爺爺。”
顏涓若坐上了爺爺的豪華版奔馳SUV。
老爺子這些年,動辄帶上他的家當,讓司機開着去省內省外見部下,所到之處,政府接待辦的人全天候陪同。
這在當下是三令五申禁止的。
但從槍林彈雨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老幹部顏老省長,脖子一梗,說道:“來查我呀,我到要看看怎麽處理我……”
顏老省長每年春暖花開都要去一兩個市,吃住十天半月,那花銷是相當大的,陣仗也稍顯腐敗。到了冬季,他是一定要往南方養生的,什麽紅頭文件他也不在乎。
但廖梅如作為顏老省長的媳婦,一點都沒辦法,因為,她與顏涵瑛離婚了。
要不是顏涓若這根獨苗還活着,平時廖副市長根本就與顏老省長沒什麽交集。
廖梅如坐上她的黑色保時捷,揚長而去。
這輛座駕,還是前夫顏涵瑛送她的,作為唯一的贈物,她一直坐着。
江洲人都知道這輛車的來龍去脈。
顏涵瑛在離奇的死亡之前,曾是一家大國企的一把手。
顏老省長的大院子在老街區,老政府旁邊的一條巷子裏,三月底,這條路上婆娑的大樟樹,散發着特有的馨香。
院門前的一角有十數根淡竹,長的十分蒼翠。進了屋子,上下有三層,沒有電梯,客廳不大,塞滿了木架子的沙發,不好看,但尺寸大,結實的很。
客廳通向前院的門口,有一盆老桂花樹,這桂花樹少說也有30多年了,顏涓若生下來它就在那個地方活着。
姑姑顏涵珍打了個招呼,到二樓她的領地休息去了。
顏老省長有一畝多地大的前院子,全分門別類地種着蔬菜。
整個一個農家樂。
這風格,讓顏涓若覺得匪夷所思。
在夜色下,這農家院還散發着惡心人的大糞臭。
可惡的很。
爺爺進了門,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坐下來,喘了會氣,說:“涓若,你去三樓東邊的屋子裏,五鬥櫥的第一格,取一個畫冊冊頁來。”
涓若說:“爺爺,明天吧,我這就要去睡,倒時差,知道嗎?我都睏死了。”
“哦,看看,人老了,想不起來了,快,那你就在三樓那東邊屋裏睡。我呀,讓勤務員把屋子打掃了,被子啊全是新疆的長絨棉絮的,好着呢。上去吧,啊,上去就睡覺。明天就在這裏吃飯,哪兒也不許去。後天啊,跟爺爺玩去……”
“哦。”顏涓若得到指令,三步并做兩步上了樓。
顏涓若上了樓,本想倒頭就睡,但他一直有一個想法,他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失足墜樓,其次,凡事不會因為墜樓而告終結。
父親的死離奇,一直是個謎。
廖梅如無法接受顏涵瑛是墜樓而死的事實,但她一直堅持不讓司法部門介入徹查,她嘆息說道:人各有命,讓他安息吧,人不能死而複生。
所以爺爺說,涓若的爸爸在最後一次離家前,叮囑爺爺一定要把一個冊頁交給他,這裏面一定有文章。
顏涵瑛喜歡收藏字畫,他沒有留什麽值錢的字畫給家人,卻強調他曾經因為喜歡畫畫,畫了一個冊頁,臨走時惦記着這個冊頁,讓顏老省長記住,顏涓若回來時,一定轉交給他。
什麽值錢的冊頁,要收藏字畫,名家名作有的是,就是在世的當代大畫家,以顏涵瑛當時的財力與人脈,根本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麽對一本他從前的寫生冊頁耿耿于懷?
☆、19,茶聚 梅瓶
顏涓若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看到外面是陰天,頓時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門外傳來姑姑顏涵珍的喊聲:“涓若,起床啦,姑有事找你談。”
“哦。”顏涓若答應了一聲。
顏涓若到了一樓客廳裏,屋裏卻沒有人。遂扯了一聲嗓子:“姑……”
姑姑其實也懶在床上沒有起床。
披了衣服溜到三樓敲侄子的門,是她早已計劃好怎麽帶着侄子好好玩一天。
要知道,顏涵珍與她唯一的哥哥顏涵瑛,是多麽好的親兄妹。
如今,哥不在了,她怎麽可能不對侄子好?心疼還來不及。
二十分鐘後,兩個懶蟲坐在客廳裏,老省長不知去向。
他昨天不是說要在家裏做一桌好些招待孫子的嗎?
年紀大,就可以說話不算數?
“要不,姑請你坐館子。”
“必須的呀。”
“春宴茶社、桃花塢水榭還是一枝春酒樓,你挑一家?”顏涵珍問道。
“拜托,姑,你說一家就是,我哪裏知道江洲有什麽好吃的早茶?”
“你呀,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還早茶?早上的一頓省了,幹脆我們直奔櫻園怎麽樣?有好吃的烤鴨,姑姑我請你吃大餐。”
“姑姑真好。”顏涓若說。
“那當然,你那個媽媽,誰知道整天在忙什麽。上次啊,我們的秋妃學術研究會,她連影子都沒現一下,弄得原市長很不高興。”
“原市長是哪個?”
“就是許老太呀,”顏涵珍說:“你沒看到她,這個死許老太,一頭白毛梳的蒼蠅都站不住腳,你猜怎麽的,第一個講話,居然還代表廖副市長講話,估計哦,你媽也不知道……那官派頭……”
“姑,你比人家年輕漂亮,又是學有專長,為什麽不弄個會長當當?”顏涓若問。
“就是說嗎?每一屆都由現任副市長當會長,許老太也就是個顧問。人家會長都沒來,她到是積極,不就是顧問嗎?還真的既光顧又過問。唉,這一次唐國鈞沒有讓你帶論文回來嗎?也是怪了,這一塊,唐老齋很積極的好不好?唉,鞭長莫及哦……”
“什麽鞭長莫及?”顏涓若問道。
“我們走吧,到櫻園我給你講故事,你呀,也算是地道江洲人,不知道江洲有多少好聽的故事……”顏涵珍說。
“走吧,姑。”
“走吧,大帥哥,今天姑我可是面上有光,傳說中的江洲第一帥哥小尾巴似的……”
“姑,什麽情況?”顏涓若看她喜形于色的樣子,心中起疑。
“什麽什麽情況?我呀,今天非要喊上一大幫姐妹,這群花癡,總是嘀咕哪家的侄兒最帥,哪家的兒子最俊,還高大威猛,玉樹臨風,仙風道骨……涓若,你這一出場,把她們全震住了,個個閉嘴……瞧瞧我侄這範兒……要說,我哥,唉,沒福氣。沒事,不是還有我呢蠻……我也姓顏,一筆寫不出兩個顏字……”顏涵珍是個标準話痨,叽叽歪歪。
迷你奔馳**art開在老城區,颠的厲害,灰塵直飛。
“我勒個去,姑,我能反悔不?這飯還沒吃,灰塵吃飽了。”
“你看看,變修了吧,要讓爺爺修理修理你,這是中國灰塵,充滿了家鄉味。”顏涵珍自帶幽默。
她一向開心得什麽似的。
世上再沒有第二個這麽開心的老姑娘。
一個不婚主義者,把日子過得像相聲似的。
從老城區,車拐到湖濱路時,景色好了起來。
遠眺中的穹窿山,呈現出深沉的黛色。天氣晴朗,但天空鉛灰。
3號地鐵線路正在開挖。
這3號線直接與機場,高鐵站、城際輕軌相通。
車子進入幽長的隧道。
“唉,這隧道什麽時候通的?”顏涓若在車上問他姑。
800多米的穹頂隧道,內設四車道,兩側燦燦的LED燈,照得洞裏亮如白晝。
“前幾年不就在施工了嗎?因為隧道在新城與郊區的邊緣,一般人到不了這裏,這突然開通,江洲人也感到新奇。”顏涵珍解釋說。
“看樣子天上一日,人間十年啊。我是個局外人。”顏涓若說。
穹窿山不再游蕩在塵世之外,而是圈進了新的城區了。
呵,往日的郊區,荒野之地,成為新城中心的重要景觀。
滄海桑田。
物是人非。
“姑,這麽說,在秋妃晚年生活的穹窿山,底部拉開了一個口子,打通了建了一條隧道,這是要吓倒秋妃娘娘啊……你們研究會的人為什麽不呼籲保護?”顏涓若半真半假的說。
“誰說不是呢?江洲啊,有個客人,從北京人了數次,你猜怎麽着,直接睡到穹窿山抗議……”
“哎喲喂,這是護祖宗的決心啊?”
“這個人啊,你認識的……故事多了,有空我跟你講講她的故事。”姑侄二人下了車,往飯店方向走去,在他們後面不遠不近的三五步外,已有花枝招展的幾個女人,叽叽喳喳的跟着。
櫻園在一處新景區內。
景區占了300多畝地,在角角落落進入視線的地方,都站在一株或三五株櫻花樹。
眼下,櫻花盛放。
一大片緋紅色。
到處是這種浪漫卻有些傷春的顏色。
據說老板是姑姑的一個好友。
女老板名叫冷惠,這僅是她名下的一個文化産業新項目。
在中國的當下,全國一盤棋,一是力推小城鎮建設,二是打造文化産業基地。
如火如荼。
熱火朝天。
摩拳擦掌。
櫻園有茶園基地,春季可采茶。
有絲綢作坊,到了夏季孩子們可以進園體驗喂蠶寶寶吃桑葉。
有山水妙音坊,古琴、笛子、陶笛不一而足,各種訓練班走起。
不僅有孩子學藝,半百大媽撸起袖子,半路出家,紛紛走素質教育路線。
桃紅柳綠與自然争春。
哦,還有一個國學堂,漢服班……
微胖半百以上的大媽,穿漢服,倚門窗、摟大樹、抱膝盤坐擺足造型,拍古裝照……
櫻園是一處高級會所性質的飯店。
飯店又設在景區中心。
這創意,不知冷惠有沒有從秋妃當年的冶春苑受到啓發。
治春苑是皇上的女人們練藝的場所。
櫻園沒有皇上,但有當代富豪大款名流。
顏涵珍的車徐徐開進景區,剛泊好車,不知從什麽角落,魚貫而入十五六個女人,阿姨級的,80歲老奶奶級的,姐姐級別的,全女人。
在櫻園,女人頂了99%的天。
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多江洲女人,個個敞開懷的大笑,像吃了興奮的藥劑,全然不顧顏涓若是個陌生人。
“怎麽樣?顏莊主的號召力,在微信圈振臂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