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出遠門,盡管非常好奇,但一步一跳跟着挑擔子的母親
前途無量。
不知不覺地,朱繡在權衡着即将遇到的,也許将來會成為情敵的女人。
朱繡不急,這不剛認識沒多久嗎,這位殿下就坐在了她的車上。
開頭精彩,給滿分。
手機突然響了,車載電話同時響起來:“美女,在哪裏漂呢?”
“去山裏。”朱繡的聲音非常動聽。
“今天一哥來拉薩視察,在飯店沒見着你,晚上趕回來嗎?”
“不一定。看情況吧。”
“回來吧,再晚都等。”電話裏那位耐心不錯。
“再說吧,能回肯定回,挂電話啦,我在高速上開着呢。”
“那好吧,年前說好的蜜蠟原礦,一定一定保證運到,兄弟我望眼欲穿。”
“放心吧,有錢賺不等閑。”朱繡說完先挂了電話。
“什麽蜜蠟,你不是做羊絨、綠松石生意的嗎?”顏涓若好奇地問。
“帶着做蜜蠟原礦。這不正好有一哥們,入了俄羅斯籍,搞到幾車皮蜜蠟原礦石,請我找下家。這東西價格一天一個價,再不染指,可惜了了……”朱繡漫不經心地說:“這些俗事,銅臭,臭不可聞,怕熏着你,最好你不要聽。”
顏涓若兩眼看着車窗外,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出國六年多,硬是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外國人,對國內的事知之甚少。
在西藏,這條公路是全球顏值最高的,崇山峻嶺,藍天白雲,三月中旬,桃李杏花爛漫,看來,這裏才真正是世外桃源啊。
“怎麽在拉薩你也有車?”顏涓若對開這種車的女生,有點興趣。
“在拉薩一年中我要呆上四個月,在這地方,沒車寸步難行。”
“拉薩很宜居嗎?”顏涓若問。
“從處人的角度說,沒有比拉薩更宜居的。”朱繡說。
“那北京呢,中國人的京都,一切的中心,不宜居?”顏涓若有口無心地問。
“還行吧。還沒問帥哥你來自哪裏?”朱繡問。
“南湖的江洲。”顏涓若回答。
“知道了,出美人與才子的地方。”朱繡爽朗地說
“美人是有,都跑外面去了,才子嘛,自古大多落難的多。”顏涓若調侃了一句。
不錯,還挺幽默,不那麽擺着譜。朱繡內心獨白。
☆、10,滄海 一粟
世界上最終極的三大哲學問題: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到哪裏去?
這三個問題,誰都經不起細問。
屈原先生經不起問。
曹操先生經不起問。
李白同志經不起問。
蘇東坡同志經不起問。
湯顯祖同志經不起問。
曹雪芹同志經不起問。
星雲大和尚也經不起問。
一問雙淚流啊。
人生如夢,小如草芥。
當年輕的姑娘陳宸負箧只身來到美國南部,裸在墨藍墨藍的亞拉巴馬州天空下,舉頭望天時,她的眼淚不期然流了一臉。
她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站在這裏。
她無助地哭了。
軟弱到心疼自己。
人,不就活一口氣嗎,不就一個粗糙的皮囊嗎?
在哪裏不能活?
她想起在美國馬州哈佛讀最冷僻專業時,摘抄與翻譯過的一個哲學問題: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到哪裏去?
我是陳宸,身高一七三,茁壯,相貌平平,在中學時曾經是名學霸。
我從山西太原來。
我要到哪裏去?
無解。
那麽,陳宸問自己:我為什麽只身要到亞拉巴馬州來?
是因為理想嗎?
是因為生活所迫嗎?
是因為失戀後的無所适從嗎?
陳宸把自己投入到汪洋一樣的未知環境,她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害怕。
這真是三十年來陌生的一種情緒。
她之前從來沒有怕過什麽。
即使那個渣男抛棄了她,她一個人在生完孩子的一周就抱着襁褓中的格格,為自己的人生從頭再來奮鬥,也沒有怕過。
陳宸工作的學校是所私立學校,校園很大,但全校人數不多。但照樣有不少中國大陸來的留學生。
孔子學院做什麽,她以前并不知道,以為會像國內那樣宣講國學,講讀經典古文。
等她第一次站在講臺上時,發現教室裏只有區區11名學生,幾乎都是美國本土的學生。
他們是那麽活潑。
她驚呆了,以她深厚的國學知識,對付11名美國學生講中國文化歷史,當然是小菜一碟。
但那一刻她沒有主張了,不知道要講點什麽。
尾大不掉。
好一個“尾大不掉”,她以為這輩子也不會用上這麽一個生僻的成語,想不到用在這裏嚴絲合縫,貼切的很。
她在自己的記憶庫裏翻找,看看自己簡單的頭腦裏,當初是怎麽選擇到這份工作的。
在她的情感世界裏,有一個讓她哭過,萬分不舍的女人,她,就是亞拉巴馬州的珍妮。
珍妮在無邊的玉米地裏狂奔;
在星空下,珍妮崩潰透頂,她那麽恨自己的生身之父,但她那麽弱,那麽害怕父親的咆哮。
珍妮四處流浪。
有一個晚上,她喝了不少酒,情緒失控,她一個人走向了露臺,她對自己說:“珍妮,去死吧,跳下去,跳下去,縱身一跳,對,就這麽簡單,像小鳥一樣跳下去。”
跳下去,什麽痛苦就都不存在了。這個可憐的沒有得到過家庭溫暖的姑娘對這個冰冷的社會徹底絕望,也徹底妥協了。
人,一個人走到了絕望又怎樣,好歹自己可以選擇像小鳥一樣,從高樓的頂上跳下去。
享受跳躍的一瞬帶來的飛翔。
這就是《阿甘正傳》帶給陳宸的心靈震撼。
這個故事發生在亞拉巴馬。
她來了,來到了陽光明媚的美國南部,她想,她會喜歡上大片大片的棉花地,她會愛上起伏無邊的玉米地。
瞧瞧,多麽純樸的來自于高天厚土的山西姑娘。
可是,她錯了。
當她站到亞拉巴馬州的第一刻,她想,這裏再也不會冒出第二個幸運的善良的阿甘。
在課堂上,陳宸姑娘問學生們:你們喜歡珍妮嗎?
答案五花八門:
“不喜歡。”
“為什麽不喜歡珍妮?”陳宸問。
有學生回答:“因為,她愛上了阿甘。”
“喜歡。”有學生回答。
“為什麽喜歡?”陳宸問。
“因為她會唱鮑勃·迪倫的《Blowin‘In The Wind》。”有學生回答。
其實,當一個人用哲學去拷問自己時,多半這個人已接近于半瘋狂。
好在,陳宸及時制止了自己的思考。
既來之,則安之。
孔子說的多好。多麽及時的安慰。
她愛孔子,于是她從孔子講起。
就這麽迎刃而解。
當陳宸安頓好自己時,她突然明白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想明白後,她啞然失笑。
那個叫唐老齋的老年人,是多麽的老奸巨猾呀。
他讓陳宸與她媽媽,在紙上炒了一回房。
從亞拉巴馬一個人口只有8000多人的小鎮,到佐治亞州的亞特蘭大,距離之遠完全出乎意料。
亞特蘭大是美國十大富豪集聚地,這裏生活着衆多美國的千萬美元以上的大富豪。幾年前,亞特蘭大被時代雜志評為美國富人最想創業的大城市。
唐老齋不過是一中國八旬老翁,他到美國東北部的羅德島養老,不過是選擇了一種養老方式。
他有何理由要到南方的亞特蘭大定居,以為他是血氣方剛的青年嗎,會來創業?
因此,陳宸的啞然失笑,是笑自己多麽蠢笨,多麽白癡。
唐老齋同樣也不會對她的媽媽有什麽非分之想。
唐素貞老實本分,做的一手好菜,從前在下放農村的時候是一名赤腳醫生,見過最底層人的困頓生活,因此,她那時在鄉下,鄉親們親切地喊她活菩薩。
唐老齋缺什麽?缺少親情、家人,缺少一個24小時保健醫生。
而且,也許……
魯迅先生怎麽說的:“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
在亞拉巴馬州,孤獨空虛閑到發慌的陳宸,用最壞的惡意揣測唐老齋:要不是唐老齋的感情暗示,唐素貞應該踏上回國的路了,陳宸的女兒也會跟着帶回國。
在太原,最不濟,唐素貞還可以回到她自己母親的家。
唐素貞的母親不在了,但她的父親,曾經是太原市一所重點中學的校長。年事已高,唐素貞正好去孝順父親。
唐老齋以謎一樣的身份,迷惑住了陳宸。
為什麽他的女兒唐念約那麽痛恨她的父親;為什麽同樣在美國養老的唐老齋的弟弟唐振齋對他那麽冷漠。
有人說,看一個如何,從他周圍的親人與朋友可以看出來。
唐素貞因為女兒的緣故,又因為在唐老齋這裏有栖息之所,所以早已不想再折騰。
畢竟在美國,離自己的女兒總是近些。
唐老齋怎麽想,那位傲嬌到不行的顏涓若一清二楚。
但顏涓若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不會說,這是職業操守問題。
在證券公司,顏涓若是唐老齋的理財顧問。
他的財産曾有顏涓若打理。
唐老齋有多少財産?
他的收支狀況?
他的存款?
他的不動産?
關鍵是,上次,唐老齋在陳宸的幫助下,坐車到證券公司,他當着陳宸的面說要取出100萬美金買別墅,他果真會買嗎?
想到這一點時,陳宸愣住了。
她明白自己一定中了圈套。
唐老齋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他的原罪是何等真面目。
像他這樣的身份,要躲過多少劫難才能存活下來。
而因為什麽樣的孽債,才會一個人躲到天邊,獨自化解心緒。
眼下,她非常想得到顏涓若的信息。
他回江洲了嗎?他把唐老齋的推薦信給江洲大學的領導了嗎?
陳宸對着顏涓若的微信留言:
“帥哥,我是陳宸,需要你的幫忙……”
顏涓若與朱繡在西藏境內的拉林高速上狂奔。
顏涓若已無心看窗外的景,他問道:“你說,大一就做起了生意,為什麽是這種選擇?”
“啊,你問我為什麽大學辍學,原因很多啊,家裏窮、書讀不下去……
“哦,那你就是在給偉大祖國的繁榮富強抹黑了,畢竟咱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改革的春風富裕的百姓……“
“你還知道這些?”
“知道啊,我爺爺總是給我講從前的故事,說我們是喝着甜水長大的。”顏涓若玩世不恭地說。
“你爺爺做什麽的,老革命嗎?”
“那是,老革命,南湖省解放後的第一任省長,赫赫有名。有部電視劇,有一個英雄人物的原型就是我爺爺……”
“哦,難怪,紅三代呀,難怪……”
“難怪什麽?”顏涓若咧了咧嘴:“你還沒說明白,為什麽大學不上了,不會是生孩子去了吧?”
“答對一半。”朱繡說。
“驚世駭俗哇。這麽騷,怎麽不夾着點?”顏涓若出語驚人。
“什麽呀?我爸吧,是北京一片兒警,知道嗎?他就負責京都要害核心轄區的,那個警惕性高的。我那時喜歡上一個小分頭男生,二八開的發型,我特稀罕人家……”朱繡回憶道。
“上床啦?”
“想多了吧?沒有。哪有這個膽。我爸吧,看出來了,知道我談戀愛了,關我禁閉……”朱繡說。
“哦……”
“那我就反抗,就掙脫,就逃出來了……”朱繡嘿嘿嘿笑了起來。
“私奔啦?”
“哪裏有,那個二八開的小分頭,是只小白鼠,人家根本不知道,我是單相思知道嗎?”朱繡笑着解釋。
“後來呢?”顏涓若追問。
“後來啊,偷了我媽媽的錢去旅游,在旅游的時候,到真的有了一場豔遇……”朱繡回答。
………………
“喂,又有什麽事,陰魂不散啊,我在天邊,有什麽事等我回美國再問好嗎?你不是到南部教書了嗎?有點契約精神,好懶教完一學期再想出路。好了,別再留言,想聽我的聲音就反複聽聽這個留言。OK?”顏涓若突然對着手機錄音。
對車上的朱繡一點也不避諱。
“你女朋友也在美國?”朱繡有些緊張。
“毛線個女友,不要把什麽女人都按我頭上。”顏涓若眼睛看也不看,把手機扔到一邊。
☆、11,愛情 逃跑
出拉薩東門,沿風景如畫的拉林高速向東的一個休息區,朱繡把車開向匝道。
天高地迥。
朱繡喜歡這種感覺,顏涓若也喜歡這種感覺。
置之死地而後生。
失去自己,然後找回自己。
情況就是這樣的。
兩個人,昨天的這個時候他們還是陌生人,所以,從車上下來,走在一起時兩個人還有些尴尬。
“我們來做一個游戲,快速回答三個問題好不好?”朱繡調皮地說。
“好。”顏涓若首肯。
“屬相?”朱繡問。
“蛇。”顏涓若答。
“星座?”朱繡問。
“雙魚。”
“性取向。”
“異性相吸。”顏涓若快速地回答。
“OK,輪到你問我答。”朱繡說。
“有孩子嗎?”
“有。”
“離啦?”
“離了。”
“愛我?”
“是。”朱繡看着顏涓若的眼睛,快速地回答。
“你沒有機會。”顏涓若面無表情,邁開長腿,姿态十分地迷人。
他的嘴角一側有迷人的淺淺弧線,當他眯着眼睛望着遠方的時候,朱繡也不能例外,被他的氣質傾倒,整個人像一座汪洋中的孤島,沒有任何辦法的被沒頂了。
但她沒有洩氣。
因為,顏涓若快速回答的三個問題,透露出了顏涓若致命的弱點。
一條小石子路通向一座青山,在深山裏,一縷白色的煙在升騰。
“我們去那裏走走?”朱繡建議。
“好,所謂一期一會,也就是這片刻的遠眺吧。”顏涓若說了這句感性的話。
“有時,我會自己開車去尼泊爾的山間旅館住一晚,濃霧像牛奶一樣,烏鴉在空中低飛,叫聲狂妄,天地像死了一般。有雨最好,空氣裏滿是植物的氣息。真的,有時只為了聽一夜雨聲……”朱繡面部柔和,整個人沉浸在回憶裏。
“你可別打我的主意,你沒機會。”顏涓若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一切美好,剛剛的美好仿佛虛幻,被他的一句話攪了。
朱繡似乎明白這個過于英俊的男生,害怕着什麽。
但她真的有把握。
因為,他的屬相出賣了他。
一個屬蛇的男生,天生裏更愛陰柔的東西,喜歡潮濕、陰暗,不喜歡暴露,包括自己的真實想法。
而自從盤古開天地,黃河邊的女娲娘娘捏泥造人,女性,作為大地之母,天生就具蛇所喜歡的特性。
其次,雙魚座的男生,只有禦姐才能駕馭。
有多少信心滿滿的女人在雙魚座的男神那裏铩羽而歸。
為什麽?
因為這些女人呵不住他們。
重回休息區,兩個人直奔WC。
朱繡這時才從容地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的那頭是他的北京哥們,他正是與親愛的羅莉搭班子的援藏幹部,縣委書記。
故事往往就是這樣的巧合。
沒有辦法。
朱繡在電話裏預告,羅莉副書記的一個江洲同學從美國回來度假,兩個小時後會到縣政府招待所。
三年一批,從全國的數個省市選拔品德能力過硬的年輕幹部,到西藏挂職已有二十多年。一個市援建一個縣,羅莉他們一批四人,縣委書記、副書記、副縣長、工業園區主任,全方位對一個點扶貧援建。
他們通常一天兩個會,一方面研究工作,一方面嚴肅當地幹部的紀律,幹部點名,不來或遲到的扣錢。
如此,下午的會,朱繡的鐵哥們縣委書記,正好把話帶到了。
羅莉副書記怎麽想。
那肯定是心潮澎湃。
思緒萬千。
心潮起伏。
等五味雜陳的情感平息,羅莉開始想對策。
朱繡仿佛女諸葛,在她打完電話後,一切正如她想到的。
朱繡作為一個骨子裏與汗毛孔裏都充斥着銅臭的生意人,對官場上的領導,尤其是實權派領導有着天然的親密關系。
因為,她是一個年輕美女。
因為,她有大把大把的錢。
她可以光明磊落地花自己的錢請官場上的朋友聚聚,改善一下生活水平。
幹部也是人,同樣應當享受榮華富貴。
縣委書記的原話是這樣的:“羅副書記,朱繡老總兩小時後到咱們這裏,她順車帶來了你的中學同學,這個同學剛剛從美國回國探親,是個大帥哥,看來,晚上我們是不是給你這位同學接風洗塵,晚上住宿安排的事,你看……”
羅莉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個男生是誰?
她為什麽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援藏這條路?
她好不容易頭懸梁錐刺股,考了全市第一,以最牛逼的姿态把江洲第一帥哥蹬了,揚眉吐氣,怎麽可能再見他?
一萬個不願意再見到他。
這輩子形同陌路。
這麽說吧,親愛的羅莉副縣長,寧可白天去見鬼,見大胡子馬克思,她也不願意見這個男人。
一別經年。
那年他高二,那些有資質、家境優渥的女生們沖鋒陷陣,包抄,迂回,盯梢,個個摩拳擦掌,志在必得,誰都想攻克山頭一樣把顏涓若拿下。
羅莉也做過這夢。
在丁香花開的五月,她把寫滿了日記的本子,偷偷塞給了顏涓若,可是,後來呢,她變成一個笑話。
後來,她終于放下了,過于外在美的男人,誰獨享折誰的陽壽。如此一想,她釋然了。
在高三的最後一學年,失戀的她成績突飛猛進。
三次全市重點高中聯考,她兩次第一,一次第二。
她是全江洲學生中的傳奇,家長傳說的神話。
顏涓若也醒悟了,他居然寫信給她。
說他其實是愛她的。
她驕傲地一笑。
在愛上她之前,顏涓若愛過別人,這一點,她不允許。
她的字典裏,獨獨對他沒有“原諒”二字。
多麽驕傲的姑娘。
多麽倔強。
可是,這樣的女人真的會幸福嗎?
等高考發榜,她果真考了全市的理科狀元,一鳴驚人。
這時,冷靜的她發現自己其實一直未愛過顏涓若。
她愛的是自己的自尊心。
可是,為什麽自己曾經那麽殘忍地報複顏涓若?
她覺得自己才是真正不可赦的。
二十歲的愛情就是這麽任性、脆弱、不可理喻。
消失,羅莉選擇讓自己消失在顏涓若的世界裏,在一個遙遠的地方追悔自己的錯。
可是,這個男生卻來找她了。
怎麽辦?
愛情的逃跑者,這一回,你仍舊選擇逃跑嗎?
☆、12,高反 舊情
從高速公路的休息區再上車,白色的路虎剛剛發動引擎。
顏涓若說:“等等。”
氣若游絲。
朱繡側身看了一下:“哦,糟糕,你這是高原反應啦。”
顏涓若本來是坐在副駕位的,見車停了下來,開了副駕駛旁邊的車門,下了車,又上了後座。
朱繡随即也下了車,在後排俯身看了看顏涓若,目光憂戚。
“一般來西藏的人,如果注意休息,走路或運動注意不要大動作,至少要到第二天夜晚才會出現高反,你這是?”
顏涓若已無心跟她說話,渾身無力,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心髒明明很累,卻跳得異常,後腦勺仿佛有只小錘子在狠心地敲擊。
朱繡麻利地把鋼瓶上的管子弄好,俯身要插進顏涓若的鼻腔裏。
顏涓若卻搶過了吸氧的管子,放到眼前看了一下,插進鼻孔裏。
顏涓若面無表情地說:“別拿那種眼神看着我。”都那樣了,嘴上卻不饒人。
“什麽眼神?”朱繡不解。
“我這只是高反,不是什麽身體來感覺了,你最好不要坐在後排,你這樣整個人俯下來,會讓人想入非非。”顏涓若說。
“瞧你,我是這種落井下石的人嗎?你的高原反應症狀很嚴重,你瞧瞧你的臉色,如果有檢測儀,你的血氧含量不會超過80%,你知道嗎?這樣的血氧含量在內地是需要叫救護車送醫院搶救的,再低一點,就會有生命危險。咱們嚴肅一點好不好?”
“別吓人好不好。”顏涓若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也害怕。乖巧地躺在後排,舒展開四肢,認真吸氧。
“高原反應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大腦供氧不足,導致腦缺氧,嚴重致死。一些初到西藏的人,自持身體好,拍照時上蹿下跳,要麽就是跳起來抓天上的太陽,要麽就是在湖邊迎風狂跳,表現空中淩亂美,結果怎樣,死的就是這種無知少年……”朱繡認真地說。
她并沒有因為顏涓若的毒舌就去前排坐着,而是擠在後排,照顧着顏涓若:“平時喜歡什麽運動?”
“半程馬拉松,跑了有幾年了……”顏涓若有氣無力地說。
“怪不得,運動員對空氣中含氧量要求更高,你從低海拔地區來,自身血液中儲備的氧只夠幾個小時。剛才,你一定是情緒波動了,心跳加快,高反才這麽突然。”
“是嗎?”顏涓若吸了四五分鐘,心髒壓力明顯減輕了。
朱繡很緊地擠在他頭部坐着,俯身再次看看他的臉色,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麽緊張。
顏涓若稍微有些感動,但毒舌不改:“坐前排去吧,你坐這裏,讓路過的車起疑。”
“起疑?什麽謬論?”朱繡不解地問。
她的朋友中,就有因為高反來不及搶救去世的,她哪裏有閑心跟他說葷話。
“路虎車的後排,往往是情人間野外ML的專用領地。”顏涓若好了許多,要起身。
“ML?”朱繡的臉分明地一紅,她腰杆一挺,雙腳從車側下了地,一言不發地到了駕駛座。
“哎,生氣啦?”顏涓若問。
“生什麽氣?”朱繡明知故問,突然一絲笑浮上她的臉,她接口問道:“哎,綠茶婊與潑婦是兩種女人,你喜歡哪一類?”
“當然是潑婦。”顏涓若快速地回答。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潑婦罵街好聽啊,而且,潑婦用的是100%真性。哪有潑婦在罵街時,言語不是從內心出發,情真意切,而是做表面文章,花言巧語的。”顏涓若說完,想坐起來。
“別,你別動,老實地躺着,我會輕輕的開車,不影響你躺着。”朱繡警告道。
“別動,還輕輕的,很暧昧啊,你又不在我身邊,我動動何妨?”顏涓若繼續痞子作風。
“我是說,你好好躺着,氧氣別拔,至少再吸半小時,”朱繡加了一句,“我說的是嚴肅的!”
“你猜猜我喜歡什麽樣的女人?”顏涓若問。
“猜不着,你呀,我說東,你說西,不猜也罷。殿下,你安安穩穩地躺着,我把你全須全尾地帶出來,再毫發無損地帶回去,就阿彌陀佛了。”朱繡開着車,重新上了林拉高速。
“呶,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你剛才這樣,我就心動的很。”
“喔,無比榮幸。”朱繡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我就是想吃軟飯,喜歡女人迷戀我的身體,天天膩一起,但不是小鳥一類的女人,不是外表柔弱內心堅硬的女人,而是恰恰相反……”
顏涓若的自戀毛病又犯了,一個男人,口號竟是:“我就是想吃軟飯……”朱繡想笑,還能更厚顏無恥一點嗎?
幹脆這麽說吧,雙魚、蛇屬相、紅三代、出衆的俊美男子,你這輩子休想逃得脫禦姐的手心。朱繡懶得理他。
在中原某著名的景點,有一條叫做伊水的河流,曾經照徹過盛唐時皇上肥美的妃子們的麗影。
臨水照影,翩若驚鴻。
那河水,波光潋滟,無比清澈。
可是,這條叫做伊水的河,卻是泥土的河床。只要伸上一腳,那清流便渾黃無比。
黃泥的河床,只有渾黃的底子。
朱繡就是這樣的一條河。
輕輕那麽一攪,盈盈的是黃天黃地。
比起朱繡,顏涓若可以稱得上是礦泉水。
他過于單純了。即使他裝的那麽像。好在顏涓若有超高的智商,他隐約地知道,他遇到的這個女人,非比尋常,遠非池中之物。
離朱繡說顏涓若再吸半小時氧就可以,真的只隔了半小時,白色的路虎開到了一座大院前。
只見大門口一邊挂了四牌牌子,用漢文與藏文分別标注,這是基層一級縣委大院,裏面是政府四套班子機構。
“起來吧,殿下”,朱繡對還躺着的顏涓若說。
顏涓若拔了吸氧機,坐了起來,糊裏糊塗的。
在休息區,朱繡還說還有兩小時才到目的地,這才多久?四十分鐘而已。
朱繡的內心在冷笑:“小樣,我還治不了你們。”
不用與羅莉過招,朱繡就知道這位副書記大人,括號女,不在縣委大院堵住她,她肯定落荒而逃。
而這位殿下,早早地告訴他真實時間,他哪裏還能躺着,平靜地吸氧?
兩個幼稚透頂的人兒。
兩個冤家一樣的舊情人,當自己是賈寶玉與林黛玉啊?
即使是賈黛,到最後還不是被封建大棒一拍兩散。
朱繡今晚迫切地想看一場好戲。
眼前的這位殿下,畫皮不扒,就端着。
☆、13,曙光 親情
“宸,我們一起打球吧?”
“宸,晚飯前我們一起跑步吧?”
“宸,我知道一個地方野炊很不錯,周六我來約你……”
在亞拉巴馬州某大學,一個美國土著男人,大學教授約翰霍普金斯非常熱心,酷愛運動。
他時常友好地邀請陳宸,也許是看陳宸總是一個人在看書,有時是在圖書館,有時就在教室裏。
陳宸個子那麽高,還偏胖,為什麽不愛運動?
這個約翰霍普金斯教授為人還是挺厚道的。
在一次陳宸開設的公開課上,她闡述了中國學生眼裏的莎士比亞。
侃侃而談,聽課的學生都被她的才華折服了。
作為學術交流,約翰霍普金斯也去旁聽了。
他非常欣賞這個中國姑娘所做的學問,是他聽過的外籍老師中講的最好的。
陳宸的研究生時代,主攻的正是莎士比亞。
到了博士生階段,依舊在研究莎士比亞,而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政治文學歷史研究,反而是業餘做做的。
所以,當唐老齋請她背誦南北朝民歌時,她盡管都能背出來,但多音字,古讀音字,錯的比較多。
唐素貞曾經在唐老齋面前解釋過,陳宸的基礎教育階段是在農村讀的,可能師資水平一般,陳宸沒有學好基礎語文課。
但唐老齋怎麽想,至今唐素貞母女并不知道。
甚至,這個老先生究竟要做什麽,是個謎。
這麽說吧,20歲後的陳宸,與出生于公元1564年4月,長在英格蘭斯特拉福鎮的莎士比亞有着不解之緣。
也許,在中國多少億的人口中,像陳宸這樣專注研究莎士比亞十年之久的并不多見。
可悲的是,陳宸一直來只是為了一紙文憑,并沒有想到靠莎士比亞謀一個好飯碗。
也別說,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就在美國南部亞拉巴馬州某大學,陳宸有一天被大學校長請到了辦公室。
在美國,大學校長是大學裏的頭號人物,絕對權威,說一不二。
陳宸有些局促,她不知道這個叫查爾斯的校長為什麽要請她去辦公室。
是對她工作不滿意嗎?
是她的身份不符合在孔子學院工作?
校長查爾斯,也是一位語言學Dr.。
查爾斯校長非常魁梧,身材微胖,臉上很有光澤,皮膚保養的很好,這使他看上去,整個人煥發着迷人的風采。
校長把陳宸請到對面的大圈椅裏,他并沒有問她生活可習慣之類的套話,而是問道:在莎士比亞的主要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以及《奧塞羅》、《麥克白》和《李爾王》等傑作中,最喜歡哪一部?
“這個?”陳宸沉吟了片刻。
陳宸知道,一個受人尊敬的大學校長,同樣也是語言類研究博士,他把她找來,絕對不可能是為了單純的聊天,也許是某種面試吧?
想到這裏,陳宸一改學究氣,想換一種方式回答校長大人。
“校長大人,莎翁的著作,部部堪稱經典,但我個人還是比較多的喜歡《哈姆雷特》。”
查爾斯校長問:“Why?”
“因為,嗯,在這本書裏面有一個出身高貴,舉止優雅,博學多才的英俊王子,嗯,如果我能夠穿越到那個朝代,一定會去宮室找到他,與他一起複仇……”陳宸回答。
“哦,聽說中國美女都喜歡穿越,都要嫁給過去的皇帝……”
“嗯,校長說對了,中國人口多,美女更多,陳宸自以為不夠美,機會不多,所以,想想還是穿越到英國比較好,搶一個王子的機會多一些。”陳宸幽默地說道。
“哈哈哈……”兩個人都笑起來。
“宸,你的英國文學研究的很深,尤其是你在莎士比亞研究方面有着卓越的成就,即使在英國本土,能夠通讀莎翁原著的也不多,因為,你知道的,那是十六世紀的英國語言,非常難懂……”
“謝謝校長,因為我特別喜歡英國語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