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奪命醫院
莫桑已經明顯注意到孕婦發出了隐忍的呻/吟聲,她全身上下出的汗比莫桑和陳奂兩個人加起來的還要多。
莫桑看着她這副樣子,心裏擔心着她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孕婦發出幾聲痛苦的嗚咽,然後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大聲喊叫起來,“不行了……肚子好痛,我......我好像要生了!”
果然,陳奂和莫桑都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話。
現在生孩子,把他生出來讓他去送死麽?
地下室的溫度本來就比較涼,越是接近停屍間,就越讓人汗毛倒立。那種冷,并不是那種從體外感覺到的冷,而是從自己內心裏。
身後的那些東西湧入了整個地下室,并且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追趕上來。要看就要到了停屍間門口,陳奂匆忙之間和莫桑說了一句,“你快扶着她來,我去開門。”
還不等莫桑應一句,陳奂就已經沖上去了。
一下子,孕婦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莫桑身上,莫桑差點沒失手把她摔倒地上。
陳奂迅速擰開了停屍間的門,轉過身對着莫桑招手,“快啊,快!”
莫桑扶着孕婦,因為吃重而面目猙獰,“我快不了啊大哥!”
陳奂焦急地看了一眼她們身後緊追而上的東西,一咬牙,沖上去拽住孕婦的胳膊就開始朝着停屍間沖刺。
一道安全的門近在眼前,身後追逐的人也只差咫尺。
生死之間,命懸一線。
終于,他們沖進了停屍間,但陳奂還來不及關上停屍間的門,孕婦的腿就被一只慘白的手給抓住了。
中間卡着孕婦,陳奂關門也不是,開門也不是。
只是一條縫而已,外面那些人卻依舊不甘心地虎視眈眈。那條縫被外面的人越開越大,孕婦被卡在那裏,痛苦地尖叫。
開門,沒了四條命。關門,還能活兩條,在這種時候,一個醫生的職業素養告訴他一定要做出最快的選擇。
察覺到陳奂的猶豫,莫桑抓住孕婦的手更加緊了,甚至把自己的手也放到了門框上。憑心而論,安心雖不是她動手殺的,但也因她而死,這下再死一個,就是一屍兩命了。
陳奂十分詫異,莫桑現在把自己也放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大門被外面那些人不停地撞着,莫桑去拽孕婦的手還被這些人咬了幾口,鮮血淋漓。
陳奂緊皺着眉,“你聽我說,我輸一二三,你用力把她拽進來,我立馬關門,能做到麽?”
如果莫桑力氣不夠大,不能把孕婦拽進來的話,那也就意味着陳奂會把她夾扁,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他們的體力在消耗。
莫桑艱難地點了點頭。
陳奂開始倒數,“一、二、三。”
莫桑用盡了全力把孕婦的腿拽了進來,差點還把外面的人也帶了進來,莫桑立馬給那人的臉補了一腳。陳奂憤立一推,沉重的門被關上,還差點夾到了莫桑踹人的腳。
有驚無險。
莫桑倒在地上,這是她做過的最累的夢了。
鐵門還被外面的人瘋狂地撞着,他們好像沒有思想,不會覺得痛,只是盲目地在做一件事。
莫桑定了定神,打量起了這個停屍間。這個停屍間的屍體并不多,每具屍體上都蓋着純白的布,潔白美好。裏面溫度很低,低到讓人覺得每一口吸進去的空氣都仿佛能把肺凍住,不過這都是其次。這裏彌漫着的屍臭味才是讓人難以忍受。
莫桑在冰涼的地板上摸到了溫熱的液體,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孕婦的褲子整個都濕了。莫桑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尿啦?”
孕婦躺在那裏直哼哼,連回她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陳奂蹲了下來,檢查孕婦的情況,“她是羊水破了。”
陳奂的語氣裏可以聽得出他現在的心情是有多糟糕,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形容現在。
這裏沒有醫療條件,而門口又被那些人給堵了,難不成要讓她在停屍間裏生孩子。
“那你還愣着幹嘛,快給她接生啊。”莫桑等不及催促。
陳奂一臉崩潰,“我是個外科醫生,不是婦科,而且我的從業生涯中還沒有給人接生過。”
他越說越小聲。
“不是都一樣麽?快啊,別磨蹭了。”莫桑根本不管他,不斷催促着。
人在遇到病痛的時候總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身上,在這個時候,他們就是神!
莫桑為孕婦褪去了褲子,把她的腿撐了起來,雖然不知道要怎麽接生,但穿着褲子肯定生不了。
莫桑試圖和孕婦交流,調整她的呼吸,“你放輕松,保持平穩的呼吸不要緊張,不要喊地太大聲,保存體力。”
莫桑耐心地教導着。
陳奂雖然沒有為別人接生過,但醫生的使命感是天生的,只要在他面前的是病人,是弱者,他自然就會被激發出這種天性。
不知持續了多久,莫桑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這個孕婦給喊聾了,陳奂身上流的汗簡直不比這個孕婦流的血少。
停屍間的地上,滿地的羊水,鮮血,還有因為失禁而流出的排洩物。
莫桑看着雙手有些微微顫抖的陳奂,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今天,她剛目睹了一個生命的離開,現在又立馬迎接了一個新生的到來。
等到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在停屍間響起的時候,莫桑和陳奂都松了一口氣。是個女孩,陳奂脫下了潔白的外套抱住了嬰兒皺巴巴的身體,然後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裏。
但陳奂臉上輕松的表情只持續了一會兒,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嬰兒的臍帶需要剪,産婦也需要照料,可門外的敲擊聲卻始終沒有停。
莫桑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閉上了眼睛。她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當她把九九乘法表和會的文言文全都背了一遍之後,門外的撞擊聲依舊沒有消失。
她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用力地扯着自己的頭發,她現在像極了一只炸毛的獅子。究竟要怎樣才能讓外面這些鬼東西消失呢?
陳奂對她詭異的行為有些疑惑,“你別自虐,現在什麽辦法都沒有,只能等待了。”
他說出這種無能為力的話內心也十分糾痛,兩條人命,等待就是在消耗她們的生命。陳奂摸着這個剛降臨的孩子,她溫熱的體溫卻讓他更加難受。
莫桑突然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幾乎是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就連陳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莫桑一頭撞上了潔白的牆壁,然後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牆上留着一塊殷紅的血印,證明了剛才她撞地有多用力。
莫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陽光刺地她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事物。原來自己已經躺到了潔白幹淨的病房裏了。
她,是從噩夢中醒來了麽?
一旁剛生完孩子的産婦高興地和她打着招呼,“你終于醒啦,你暈了很久。”
聽到了那個産婦的聲音,她才恍然大悟,自己還在夢裏啊!
陳奂穿着一件新的潔白的衣服進來的時候,莫桑覺得一陣暈眩,他其實還真的讓人看着覺得挺順眼的。
陳奂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用清朗的聲音為她講解了她的狀況,“你有輕微的腦震蕩,這幾天你可能會覺得四肢無力想吐,但都屬于正常現象,過幾天再做一次檢查就行了。”
莫桑一臉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陳奂忍不住問道,“你那個時候想幹嘛,這個力道是想自殺麽?”
莫桑幹笑幾聲,保持沉默。還是那句話,你永遠都別想從一個啞巴嘴裏套出任何話。
不過看來自己暈了之後那些東西就消失了,那看來自己這一下沒白撞。
陳奂見她不想說,也不再過多追問,打了聲招呼便去忙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孩子興奮地沖了進來,“老婆,你看我的女兒和我長的多像啊!”
那個産婦也附和着,“是啊,是啊!”
莫桑慵懶地靠在床上,看着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不過那孩子還那麽小,你就能看出她和你長得像,也是完全靠想象啊!說不定那是隔壁老王的孩子呢!
莫桑又在內心腦補了一通狗血的倫理劇。
産婦的臉上洋溢着幸福,“建斌,你給孩子的名字想好了麽?”
莫桑原本有着渙散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來,建斌,好熟悉的名字!
那個叫建斌的爽朗一笑,“當然了,我早就想好了,就叫莫桑怎麽樣?”
産婦微笑着點頭,“好,就叫莫桑。”
“小桑桑,笑一個......”
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沒有注意到,莫桑也跟着笑了起來,只是她的眼裏也蓄着淚水,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
一九九七年,她就是這一年生的,而這個叫建斌的男人,就是她早逝的爸爸呀!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了房間裏,莫桑睜開了眼睛。她摸了摸眼角,那裏有溫熱的淚水。
一個男人坐在辦公桌前,看見莫桑醒了,邁着長腿走了過來微笑着道:“你醒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怕會打擾到你,你又做噩夢了麽?”
莫桑看了一眼四周,桌上放了一個空了的牛奶杯,這是陳良的辦公室,看來自己是醒了。
她對着陳良搖了搖頭,“不,我想那應該算是美夢。”
陳良所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莫桑覺得累了,今天就放棄了治療,陳良讓她以後每周二來一次,莫桑點點頭表示同意。
離開的時候在電梯裏遇到了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孩子,莫桑緊盯着她的臉,手心出了汗。
這個女孩子,怎麽和安心長得一摸一樣。
電梯門開了,護士準備走出去,莫桑叫住了她,“你好,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麽?”
莫桑眼睛也不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魏秋滿臉疑惑,自己的女兒什麽時候開始會主動和陌生人說話了。
那個護士留下一個甜美的微笑,“我叫蘇心。”
電梯門關了,護士熟悉的面孔被關在門外,莫桑喃喃自語,“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