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他們之間開始出現和平。
齊雨潇不再排斥葉城的出現。她的話還是很少,可終于肯正視他。
她甚至也肯吃藥,她不想去問為什麽要吃那些藥,也不想知道那些藥物都是什麽作用。
只是慢慢的,心悸的毛病從她身上消失了。
她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随時崩潰的緊張感,除了正常的生活外,甚至還能陪着葉城做複健。
齊雨潇躺在太陽椅下,陪着他在後院的泳池裏游泳,
陽光斜斜地躲過寬大的陽傘,在躺椅尾巴上占據了一塊三角形的領地,她受到吸引,伸出腿去擁抱驕陽,結果不到一分鐘就受不了地縮了回來。實在是太曬了,腳背被曬得發燙,立刻就紅了起來。
長時間沒有外出,她的皮膚變得比以前更白,在太陽傘的陰影裏依然白得亮眼。齊雨潇揉了揉曬紅的腳。
躺椅前的地上被潑了一捧水,她擡起眼皮,泳池邊上的男人摸了一把臉,朝她招手:“下來鍛煉下。”
“我不會。”她搖了搖頭。
“我教你。”
“我不要。”她皺了皺鼻子,“好曬。”
葉城沒有勉強,雙手一撐,躍出水面上了岸。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随手擦幹身體,才坐到她身邊。
冰桶裏裝有啤酒,他沒有動,反倒拿起了一旁的冰激淩,擰開蓋子拿起勺子喂她,“你嘗嘗是什麽味道的。”
齊雨潇遲疑了下,才張嘴含了一口,“朗姆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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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着勺子又給自己舀了一勺,抿了抿,有點好奇:“怎麽吃出來的?”
她偏着頭指了指盒子包裝,淡淡笑開:“上面寫着的。”
他看着她彎起的嘴角,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來。
葉城好得很快,兩個月的時間已經近乎痊愈。
管家專門找了中國廚師,擅長粵菜,做的飯菜很合他的胃口。
突出的顴骨漸漸圓潤了起來,他慢慢又恢複到了車禍前的英俊模樣。
肩膀上的刀傷只剩一條粉色的疤痕,他也不會在半夜被疼醒。
剛開始的時候,齊雨潇堅持親自給他換紗布,那是她的錯誤,理應由她善後。
可當她看到他赤/裸的身體上露出深褐色的結痂、粉色的新肉,還有那個血肉模糊的刀疤時,眼淚還是忍不住簌簌落下。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
可她實在沒有辦法無動于衷。他親手把她推下懸崖,又親自救了她。在經歷了那樣可怕的事情之後,她怎麽可能還用曾經的态度面對他?
他們之間的種種過往,如同梵高的畫作,每一筆都是濃墨重彩,偏執,極端,強烈到充滿哀傷。
也許,他們就像是世界上最後的兩只獸,針鋒相對,殊死搏鬥,精疲力竭,最後相依為命。
這些年來,他的身上漸漸添上好幾條疤痕,幾乎每一條都是因為她。
甚至,當年他出車禍,也跟她脫不了關系。
齊雨潇沉默不語。
他們之間,何至于此……
葉城敏感地意識到她的心病,大掌溫柔地覆上她的雙眼,故作輕松地安慰她:“沒關系,又不疼。”大約是這話實在太假,他頓了頓才繼續,“你最近瘦得太厲害了,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他穿上襯衫,将扣子一一扣好,從此不再讓她碰他的傷口,甚至盡量避開她才讓護士為他換藥。
可是那樣的傷痕一直印在她的記憶裏。
利刃沒入血肉,他肩上的疤痕足有兩指寬,只要當時她的手再往下一點,或許那個刀疤就會印上他的心髒。
她閉上眼。
如果她真的一刀殺了葉城,那自己跟他又有什麽分別?
不過都是儈子手。
齊雨潇愈加沉默。
她不知道警/察是怎樣處理她傷人的事情。只知道他放過了她呢,非但不追究,甚至用自己的律師為她解決麻煩。
他救了她,很多次。
不惜代價,甚至到如今,連他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惜。
齊雨潇覺得自己的心被徹徹底底地撕裂開。
明明他是傷害的根源,是一切問題的起點。她應該恨他的,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于危難。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想得頭疼時,她就躲進影音室裏,沉默地看着電影。那些老舊的電影,編織出一個又一個夢境,讓她漸漸麻木,不知今夕是何夕。
葉城偶爾也陪着她。
巨大的銀幕上放着一部老電影,是朱莉亞羅伯茨主演的《與敵共眠》。女主角的婚姻表面溫馨幸福,實際上她卻在偏執狂丈夫可怕的控制欲下苦苦掙紮,身心俱疲,以至于在雷雨交加的夜裏放手一搏,用假死逃脫原本的人生。
電影算是一部驚悚片,影音室裏良好的音效設備,将故事中的懸疑氣氛展示得淋漓盡致。
齊雨潇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看得一動不動,像是看得認真,又像是不為所動,只是呆坐在那裏。
葉城不聲不響地坐在一旁,偶爾看着電影,偶爾看着她。
銀幕上的光影,明明滅滅,撲在他的白襯衫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他的頭發漸漸長了出來,短短的,發型師給他簡單修建了一番,理了個圓寸。他身上那股冷峻斯文的氣質淡了許多,不細看還以為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少年郎。
葉城忽然轉過身來,齊雨潇下意識地看向他,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用力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昏暗的燈光,齊雨潇看不清葉城的表情,直覺感到他大約又要生氣了。
她有些慌,反手在臉上胡亂抹着,哪裏曉得眼淚卻越來越多。淚珠像是一顆顆破碎的水銀,稍稍一碰就碎了,在她臉上留下一片狼藉。
齊雨潇站起來,赤腳踩在地板上,她轉身去了一旁的洗手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是因為電影裏愛恨糾葛,還是又想起不能觸碰的往事。腦子裏一團亂麻,淚水撲撲往下墜落。
身後的門,被無聲推開。
淚眼朦胧中,她擡起眼,看見鏡子裏映射出沉默的葉城。
她以為他要發脾氣了,哪裏曉得他只是溫柔地将她轉過來,拉進了自己懷裏。
“別哭了。”他低沉的嗓音裏有深深的無奈。
她沉默着推開他,頭垂得低低的,聲音還帶着鼻音,甕聲甕氣的地說:“對不起。”
他也沉默着,盯着她頭頂的小旋兒。
葉城以為她要說什麽,要辯解不是因為電影哭,要解釋她并沒有将他當作男主角那樣的人,結果卻只聽見她說:“對不起,把你的襯衫弄髒了。”
他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樣的感覺,像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軟綿綿的雲團裏。心裏面隐隐藏着種道不明的期待,似有粒種子從泥土裏鑽出了一個小小的綠芽,癢癢的,将整個心都膨脹起來。
可她說對不起,僅僅是因為不小心弄髒了他的襯衫。
他迅速清醒過來,仿佛被人當衆打了一耳光,只覺眼冒金星。
“行啊,弄壞了就賠。”葉城氣極反笑,故意把話說得流裏流氣,“你肉/償怎麽樣?”
他伸手去接她的扣子,一顆接着一顆,又強勢又堅定。
“不要,葉城不要!”齊雨潇反應過來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脾氣。
“別他媽哭喪着一張臉,我還沒死呢,你哭給誰看?”葉城煩了,用力撕開她的上衣。
真絲襯衫哪裏經得起一個大男人盛怒之下的蠻力,只聽嘩啦一聲裂帛之音。
“啊!”眼見上半身就要暴露在他的面前,齊雨潇終于爆發了,猛地跳起來給了葉城一巴掌。
她覺得自己手都麻了。葉城猝不及防,半個身子都被她打偏了。
她又哭了,眼淚才湧出眼眶就被飛快的抹去。她厲聲尖叫着:“你別碰我!你別碰我!”
他好似一下子被打醒了,慢慢回過頭來,見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角落的小獸,又急又怕,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
他洩了氣,上前一把拉過她,将她緊緊圍困在自己的懷抱裏。
她瘋狂地掙紮着,用盡全力推打他,一拳一拳密集地擊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一聲不吭地默默承受,血腥氣直沖喉頭,可他仍然固執地不肯松手。
齊雨潇又哭又急,偏偏始終掙脫不開,她氣得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葉城悶哼一聲,卻将她抱得更緊。
血腥味漸漸在她口腔裏蔓延開,她終于哭着放棄了掙紮。
葉城呓語般喃喃地低聲安慰:“別哭了,好不好。”
她哭累了,安靜下來,抵抗在兩人之間的雙臂推了推,依舊無法撼動他銅牆鐵壁的桎梏。
“放開我。”她的嗓子因久泣而沙啞。
葉城頓了頓,放開了一點。他看着她雙眼紅腫,滿臉狼藉,神色卻恢複了平靜淡然。
他抿着唇,最終什麽也說不出口。
齊雨潇抹了抹淚,背過身去整理自己。
他看着她努力地拉扯衣服,試着遮蓋住自己的身體。她的身形單薄了許多,他一顆心像是被人握住用力揉捏般酸楚。
葉城踟蹰着從背後擁住她。
“對不起。”
他将頭埋進她的頸窩,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齊雨潇深吸一口氣,嗤笑:“不敢。我弄髒你的襯衫,你把我衣服撕爛,很公平。畢竟我這破衣服十件也沒您的一件貴呢,還要多謝三少不計較才是。”
他擡起頭,從鏡子中凝視着她通紅的雙眼。
她瞥了一眼,冷淡地轉開頭,撥開他的手臂,獨自走回到房間。
十幾年前的老故事仍然在銀幕上起承轉合,她若無其事地看下去,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與敵共眠》是朱莉亞羅伯茨的一部老電影,男主很愛朱飾演的女主角,但他的愛太偏執太瘋狂,最終逼的女主假死逃避。但後來男主還是找到了開始新生活的女主。
具體細節就不劇透啦,感興趣的寶寶們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