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啊!啊——” 齊雨潇看着雙手沾染上的鮮血,崩潰地哭喊出來。
整個人不斷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撞上米白色的衣櫃。她哭着蹲下來,崩潰地抓着自己的頭發:“對不起……對不起……”
門外留守的白人女傭聽見動靜,推開門被吓得尖叫一聲,“Oh my lord!”不會中文的她跌跌撞撞跑出去立刻報警。
葉城也被一系列的變故弄亂了陣腳,“別哭了!”他大喝一聲,一把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可她渾身像被抽了筋似的軟,根本站不起來。
齊雨潇被吓傻了,一張小臉皺成一團,臉上涕泗橫流。
葉成看着她徹底崩潰的樣子,頓時柔腸百結,心裏抽搐般的疼痛,反倒比肩上的傷,更為難捱。
他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将她圈在懷裏,從地上抱起來,放在床邊。
還好卧室裏就有緊急醫療箱,他塞進她懷裏,自己忍着痛解開襯衫的口子,“拿紗布給我包紮,快點!”
齊雨潇腦子一片空白,手因為緊張而不停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只能本能地接過急救箱。
葉城深吸一口氣,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強忍着疼痛壓低聲音:“別哭了,嗯?”他安撫地摸摸她的腦袋,“沒關系,不會有事的。”
她抽泣着勉強鎮定下來,打開急救箱,雙手顫抖着解開紗布,疊好敷在他的傷口上。
他的傷口不淺,血一下子浸透了厚厚的白色紗布。
她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嗓子又辣又疼:“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緊。”他半蹲在她的面前,攬過她的後頸,傾身抵住她的額頭,“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處理的。”
很快,刺耳地鳴笛聲呼嘯而來,劃破小區靜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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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雨潇又開始顫抖起來。
“別哭了,不會有事的。”他親吻她的額頭與紅腫的眼睛,“在這裏等我,嗯?”
“不……不!不要走!”她抓緊他的手臂,不肯放他走。
葉城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吻住她。
齊雨潇哭着摟住他的脖子。
在這樣的時刻,身體比大腦更為誠實,理智被突破了防線,她整個人都忍不住依賴他。
他在她唇畔流連,每一個吻都伴随着一句安慰。
她終于停止了顫抖。
葉城安頓好齊雨潇,重新換了件深色襯衫,姍姍來遲。
膀大腰圓的警察站在草坪邊,一臉嚴肅地詢問案情。
面對警察的詢問,白人女傭吓得語無倫次,在管家的眼神示意下她只能選擇沉默。
“她是我的未婚妻,這只是個誤會。”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葉城的唇色有些發青,更難看的是他陰森的臉色。
“有什麽問題請等我的律師來。”
說完這一句,他不再言語,只剩下管家在門口應付警察。
他快步回房,推開門,看見她坐在地上,蜷縮着身體靠着床沿。
聽見動靜,她轉過臉來,神色恍惚,飽滿的紅唇微微顫抖,看向他眼神充滿了無措,“你會死嗎?”
葉城胸口酸脹,兩步跨到她的面前,傾身擁住她:“不會,我不會。”
“你保證!”她雙手揪緊他的襯衫,緊張地端詳着他,生怕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在她面前倒下。
“我保證!”葉城吻上她的發頂,加緊了自己的擁抱。
潦草處理的傷口,因掙紮又滲出了血跡。
“對不起……對不起……”她伸手撫上他的胸膛,又試圖按住傷口。
眼淚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男人雙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抹去連綿不斷的眼淚。他跪坐在她的面前,根本無心顧及肩上的傷口,“不要說對不起,我保證我不會有事。”
她終于止住了哭。
管家打發走了警察,帶着醫生和護士進屋,重新為他處理刀傷。
齊雨潇情急之下刺出那一刀,完全沒有控制住力道,他肩膀的傷口有些深。
不知是否是因為傷到了神經,他的上臂開始隐隐作痛,到了後半夜已經變為劇烈的疼痛。
這樣的劇痛,他在車禍之後經歷了很多次。
雖然當時肇事的司機已經減了速,可到底血肉之軀,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撞擊。剝開那些華麗的光環,他也只不過是個肉體凡胎而已。
然而一牆之隔,她從來不知道。
她把自己封閉起來,從來沒有來看過他。
在最初那些還不能下床的日子裏,葉城每天躺在床上,看着點滴瓶一點一點地滴下,就像是看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溜走。
思念與悔恨交相纏繞,想要擁她入懷的渴望,在骨子裏不停瘋漲。
可是,他不能。
從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
她不會來。
哪怕就在同一個屋檐下,她的病房就在牆的另一面。
可她不會來。
只有他明白那種徹底的絕望。
就像是一種寒毒,一絲一絲浸入骨髓,麻痹了整個心髒,掀起劇烈的疼痛。
那是和今夜一樣嚴重的錐心之痛。
齊雨潇愣愣地看着他,她從來不知道受傷後的他經歷了這樣可怕的疼痛。
一貫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下痛苦地蜷縮在床上。他渾身發抖,不停掙紮,試圖躲過這一陣一陣的劇痛,卻依然被折磨得面目扭曲。
看着他痛得半邊身子都沒了正常的知覺,只有一陣一陣的抽搐,齊雨潇忽然覺得可悲。
到底是因為她。
齊雨潇蹲下來,半跪在床邊,溫言相勸:“打一針吧,就一針。”
明明這樣恨他,可她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撇清,看他像孩子一樣無助。
她覺得自己也是那樣可悲。
“不……”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而後又只能咬緊牙關硬挺。
美國醫生跟國內醫生對于止痛藥的态度大相徑庭,他們似乎低估了葉城的忍耐力,勸他使用止痛藥。可那止痛藥具有一定程度的成瘾性,他又傷在神經處,怕留下後患,葉城總是強忍着痛苦拒絕。
但齊雨潇不知道,自己真的是看不過他這樣痛苦,還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她倏忽一驚,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可怕。
那樣邪惡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依然讓她感到恐懼。她怕那樣的念頭成為一個黑洞,吞噬掉她全部的理智。
齊雨潇努力鎮定下來,排除心中雜念,她不停地說服自己:“是他救了我……是他救了我……如果沒有他,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
豆大的汗水從他臉上冒出,額間的青筋清晰可見。疼痛讓他整個人抑制不住地發抖,葉城的意志力很強,不吭一聲地硬扛着。
可他不想讓齊雨潇看見這樣的自己,艱難地揮動手臂指着門:“出去……出去!”
“不。”她拒絕,伏在他身上抱住他不停顫栗的身體,“打一針好不好?很快就不疼了……”
他只是搖頭,閉過眼不去看她。
她用力的抱住他,感受着他的顫栗,像是分擔着那令人絕望的苦痛。
劇痛仿佛沒有盡頭,不停在他身上作祟,無情地肆虐過他每一寸骨骼。
她不知等了多久,終于等到一切漸漸平息,他緊繃的肌肉随之癱軟下來,整個人像嬰兒一樣孱弱。
齊雨潇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手臂因為長時間的用力,變得有些麻木。她吃力地掰開他的肩膀,将他翻轉過來。
“還疼嗎?”
他沒有回答,閉着眼,像是睡着了。長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男人的眼皮閃過一陣顫栗。
不過短短月餘,兩個人卻都瘦了整整一大圈。掌心下,是他凸出的顴骨,她看着這樣的的葉城,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真的是劫後餘生。
男人的襯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他素來愛幹淨整潔,她叫護工來幫忙給他擦身,重新給他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他躺在她的膝蓋上,握住她的手腕,用她的長指梳理自己的頭發。其實現在的他沒什麽頭發,只有短短的一寸餘,比起胡渣長不了多少。
可他喜歡她這樣的觸碰,軟軟的指腹劃過他的頭皮,一下又一下,酥酥麻麻的,仿佛帶有無盡的溫柔。
齊雨潇任由他擺弄。
也許這就是最後的結局了,甚至是最好的結局。
她垂下眼,注視着閉目養神的葉城。他真的瘦了很多,臉頰凹陷,顴骨突出。連日來的劍拔弩張,總讓他眉頭緊鎖,以至于就連此刻,印堂上都有了褶皺的痕跡。
齊雨潇覺得這個人陌生得緊,她閉上雙眼,試圖回想起他曾經的模樣,可腦子裏竟一片空白。
他們兩個人究竟是如何走到現在的局面。
齊雨潇想抽出自己的手,葉城僵了一下,她微微用力,他也就放開了。
然而她竟沒有走,而是雙手覆上他的太陽穴,為他揉捏按摩。
她感到他瞬間僵直了身體,于是空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肩:“你放松些。”
至始自終,葉城都沒有睜開眼。
這樣最好不過。